日过之后-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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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伦始终没打电话给我,而我也实在不知该用什麽表情去面对他。
唉,老黄过说你爱的女人就要走了,跪下哀求吧,在爱情面前,自尊算什麽。可维伦又不是女人,他的心可没那麽软。跟他哀求……唉,哀求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麽?
眼看太阳绕到肩膀後,我左脚背蹭蹭右脚跟,咬紧牙关上楼去。
妈的,缩脖子一刀伸脖子也一刀,老子豁出去了,任他讲什麽,甲鱼咬筷子,打死不松口就是。
维伦却不在家。我站在静悄悄的玄关有点愣,随即呼啸一声,疯了样冲进卧室拉开衣橱。
……还好……还好他那些衣物都还在。转头见写字台上搁著的公文包,才记起他此刻该在我实验室与导师开会,突然间就浑身脱力,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你看,我这麽怕他不辞而别。
出了卧室我仍心悸,将书房洗浴间跟厨房都检查一遍,确定他笔记本、文件、香水剃须刨也都搁在原地,才稍微放心,到玄关去脱鞋子。
我给他买的那双Bally摆在鞋柜里,皮面反射出微光,新鞋总有些皮革气,带著他身上的汗味跟松木香。
我提起来抱在怀里,这味道我不知闻过多少遍,他不在的时候,几乎天天晚上都能梦见。
几乎带著声响地,小腹猛然升温到最高点。妈的跟淫肠玩了一晚都不硬,现在闻著双鞋子反到开始发情。薛童你这个变态狂,我苦笑。
但酒精的效力还在,加上彻夜不眠我累得厉害。於是也不打算约束自己,一手抓著一只鞋,摸到沙发上蜷成一团睡下。
嗯,童话里有人因为找不到鞋子出门,所以在玩具屋里呆了一千年。那我把维伦的鞋子藏起来,他就没法走了,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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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五章(9)
带著满心蠢兮兮的想法我竟甘睡如饴,梦里糊里糊涂地似乎再次陪著维伦去看电影,我坐在他身边反复看他侧脸,心动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梦与梦的中间曾被电话吵醒,全部来自小温州父女。我将手机电池拔掉,翻身继续睡。妈妈的,这时来添乱,你家天灾人祸跟我也没关系。
再睡一会,座机也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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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不是小温州。交往这麽久,我没给过她家里号码,也从未请她来过这间公寓──其实也不能怪她疑神疑鬼,哪儿有谈婚论嫁了还不带姑娘回家过夜的。
电话那边是我妈。她急得很,尖锐地一连声责备我,语不成句:“童童,你怎麽回事,童童,你怎麽能这样!”
怎麽能这样……怎麽能怎样?!
我头疼欲裂,觉得耳朵里有整座火山正在喷发,呻吟一声撑起上半身,反手去按脑门的时候,好死不死,将电话机撞到地上,居然挂了线。
我听著话筒里传来的忙音,看了眼机器,蹲下去将电话线从座机里撤了出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挂我妈的电话,而且暂时也不打算再接起来。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原来直觉已替我做了选择。在我心中维伦如此重要,甚至连我妈都比不上了。
如此瞪著电话不知发了了多久呆,大门传出嘀嘀的电子锁开启声。我一个箭步窜过去,觉著门那边就是金山银山、绝世灵丹吊著我的命。
果然是维伦。
他动作很慢,只开了条小缝便侧著身子滑进来,背靠著墙壁,整个人埋在暗影里,静谧中我只听到他不住深呼吸的声音。
“咳,回……回来了?”满心满脑的冲动想抱紧这个人,可离他半步我就不敢再向前,讪讪地停下,小心翼翼搭腔:“跟我导师……谈过了?”
“嗯。”他仍靠在墙上,无限疲惫:“明天下午你们可以做最後的讨论,三点到六点。”
“谢谢。咳,不过,怎麽花这麽长时间?有麻烦吗?我导师说过我论文做得非常好,他很满意的……”我惴惴不安,凑近了去摸他手背。维伦这人一向沈稳冷静,到底什麽坏事能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没有……”他刚被我碰到就往後退去,一转头,仿佛哪里疼似的,轻轻呻吟一声,身体僵直。
“就算延期毕业我也一定能做好,何况你连博士资金都帮我找好了,导师没理由不放人的。”我越发担忧,也顾不得那麽多,上前捏住他手腕,把他拉低了,脸对著脸安慰他:“你没帮上我也不要紧的……”
“我没帮你的话,你就不会跟我在一起,对不对?”他不肯与我对视,转过脸贴著墙,声音里满是悲怆:“我老了,让你讨厌,对你我其实就只有这一个用途对不对?”
啊?这叫什麽傻话,我声色俱厉地反驳他,阴暗的玄关中贴过去,胸口抵住他胸口,拿出全部诚意:“我绝不是因为你帮我才跟你在一起。”
凑近了才发现与平日不同,他这麽无懈可击的人,大白天的居然满身臭汗。而那股松香也淡了,甚至夹著铁锈与尘灰的气息。
这味道不能说不怪异,可一钻进鼻孔我就胸口发热,不由得百分柔情地,掐住他下巴往这边转,跟他倾诉:“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
他却完全不去听我说话,只迅速地躲闪,随即闷哼出声,像被弄疼了。
我立刻後悔自己用力过大,忙松开手,托著他的脸端详……有什麽不对劲。
暗淡的光线中看不很清楚,但他脸上似乎是有颇多伤痕,额头青了几块,鼻梁红肿……我下意识地拿麽指去蹭他嘴角,他立刻痛哼著仰头,可见嘴巴里也破了。
“你受伤了?!”我大吃一惊,後退一步才发现他身上西装外套给扯得七零八落,衬衫半敞著露出胸膛,蓬头垢面的,在泥地里打一百个滚儿也不会狼狈到这地步。
“……”他仍侧著脸,将眼睛藏在阴影里。
“是怎麽回事?”我也不暇多问,扑上去上下摸索他四肢关节,生怕他哪儿给弄坏了。
他并不回答,挥开我的手径直往屋里走,拖著脚步。
“是打劫吗?是车祸?你……报警了吗?是摔倒……不,你伤都在脸上,是谁,是怎麽回事?!”我扑过去,心疼担忧又愤怒,握著他胳膊一连声追问,声音都变了。
“别碰我。”他声音低哑,迅速收回手肘,用力之大,甚至将我都扯了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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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五章(10)
这……我在原地愣了一刻,随即什麽都顾不得,跑去浴室把急救箱找出来。“到……到底怎麽回事?!”我就著光亮捧著他脸颊验伤,见到他太阳|穴角一道血痕,差半公分就得伤到眼睛,不禁心惊肉跳,手指都是抖的。
“别碰我。”他再次拒绝,像个执拗的孩子,捏著我手腕大力推开:“你很脏。”
“哈?”我脏?我条件反射地捏起消毒湿药巾,在他面前反复大力擦拭:“不脏的,我消毒了,你看,不脏的!”
“我不是说这个。”他无限厌恶地转过头去,反手打开我的手:“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这……我猛地警醒,的确,昨晚跟淫肠那场荒唐,之後并没洗澡……收手回来闻了闻,抬眼见他满是讥讽与悲哀的眸子,才意识到中了圈套,又气又急,扑上去按住他:“我待会洗澡,先帮你擦药。”
“松开。”他丝毫也不合作,转著头挣扎,语气与态度都激烈得过了分,简直像跟我有泼天的仇恨一样。
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回来了,仿佛只要一松手,这人就会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而我这辈子,就什麽都没有了。
“听话!”,我心惊又尴尬,双手双脚地压过去,使尽招数要将他按倒。
两人扭打一刻,他似乎被磨掉了耐性,猛然大喝起来:“说了松手了!”
随著这一声我被他掐住手腕,腰上失力,猛地天旋地转,一个狗吃屎,整个人朝地面倒下去。
而他的体重随著动作砸下来。膝盖抵住我小腿,一手捏著我肘弯反过去固定在腰间,另一手按著我後颈,将我脸朝下压在地毯上,力气大得出奇。
“放手。”我惊怒交加,用力挣一下手臂:“你他妈的放手!”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怔怔的,像听不懂德语一样,面无表情地瞪著我:“你很脏。”
肩窝疼得像要裂开,後颈压了座五指山,满身血液都往脑里涌,额头扑扑乱跳。妈的,我怎麽忘了这家夥一身怪力,跟他在这关头动粗。
“你放开,喂……”拼死挣扎,他也毫不松动,我忍不住嘶声大喊起来:“你他妈的,维伦!放开!我没跟别人上床!我只跟你上床!我只喜欢你!你……维伦!放手,放手啊!”
维伦充耳不闻,凑得很近地,在黄昏的客厅地板上仔细端详我的面孔。他每次呼吸都滚烫,带著股铁锈腥,贴在我脸颊上,像只伤心到极点的大狗:“童童,你为什麽这样对我?”
“啊……”不、不行了,胸口要爆炸了,膝盖也疼得断掉一样。
他平时温柔和善,我总笑他贤良淑德、一统江湖,一直有意无意地欺负他。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其实是个比我高大、强壮、成熟那麽多的男人,他其实并不容人羞辱,他只是不跟我计较。
眼前渐渐发黑,我闭上眼,正准备去当今年第一千零一只情杀枉死鬼,谁知肩上猛地一轻,维伦已松了手。
他从我背上迈过去,双手扶著茶几回沙发上坐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咳,咳咳,”骤然能呼吸,我咳得天昏地暗,半晌凭直觉也往沙发上爬,妈的,受著伤还有心情家暴,这家夥到底哪儿来的这麽多暴力因子?
他脱了上衣,对著急救箱的小镜子在拿消毒棉球按嘴角的破损处。
我也顾不得跟他算动粗的帐,毕竟咱们这属於人民内部矛盾,君子……咳,好G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得找出揍维伦的凶手。
妈妈的,光天化日殴打高级商务人员不说,连我的人都敢动,谁干的老子一定找出来,打不过阴也阴死他。
当下不再跟维伦追问,将手机装上打算报警,刚开机就有电话进来,是陌生的号码。
我下意识接起来,那边稀里哗啦,哭得语不成句的,是小温州:“对不起薛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维伦,维伦现在……”
这孩子怎麽知道维伦的名字,我心里一紧,连呼吸都忘了:“到底怎麽回事。”
小温州仍不住哭,在我不住逼问下吞吞吐吐地承认,今早她在我实验楼外遇见维伦,过去攀谈之下,得知这人现在正与我同居。
而她一时激愤,立刻回家哭诉……温州人怎麽可能吃这种哑巴亏,超市上下黑工白工倾巢出动,在大学停车场截住了维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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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之後──第五章(11)
“我,我没想过要找人打他的。是我爸……你姑父说,你在外面让老外教坏了,老外,老外玩你的……”她嚎啕出声:“我拦不住他们,打电话给你你又不接……後来,後来有人报警……薛童,我爸他们让警察抓起来了,你,你帮帮我,求你,薛童……呜……”
帮你,傻逼才帮你。我浑身发凉,把手机默默关上,站直了回头去看维伦。
他已处理了脸上的伤,半裸著上身仰在沙发上,掌里握著杯加冰威士忌按在眉心,在夕阳微光下像座疲倦到极点的雕塑。
我知道这次祸闯大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满心的话无法说,鼓起全部勇气,试探著去摸他膝盖。
被我手指碰触到,他稍微抖了下,但也没避开,只是将酒杯挪远了眯著眼看我,好像从没见过我这个人似的。
“疼吗?”半晌我也只能问出这麽一句废话。
他不回答,转过头去看窗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没还手。他们打我,我没还手。”
“我明白,”我咬住嘴唇,跟他挤出个笑:“你那麽会打架,谁是你的对手。”
“我没脸还手。”他用手盖住眼睛,胸膛上带著淤青,快速起伏:“我有什麽资格去还手……你女朋友说你们就要结婚了。她来问我,你是不是跟一个叫娜塔莉的女人在一起,她问我,你为什麽从不带她回家。”
“我……是我的错。”我低下头,心里恨不得往死里踹自己两脚。
“她跟我说,你虽然很爱玩,但你很爱她。”维伦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就要哭出来一般:“她问我,你现在的公寓里,到底还有谁住著,为什麽你跟我用的香水味道一样,为什麽我跟你在超市里接吻 ……”
“薛童,你要我怎麽跟她回答?”他挪开手掌,直愣愣地看著我,双眼血红的:“你是要和她结婚吗?”
“不,不会,”我实在怕了,扑上去死死握住他手腕:“我跟谁也不结婚,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说,你跟外国人都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中国的男人,玩得越狠越受人尊敬……”他眨一眨眼睛,有什麽液体滚烫地打在我手背上:“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对不对?”
“不是的……她,她胡说,你别相信她。”我急得简直要爆血管,眼里滚烫的,嘶声跟他保证:“我跟她分手,马上就分手。”
“这样有意义吗?”他低下头,睫毛降下去,将眼里那些爱情与信任完全盖住,就像天际乌云终於遮去最後一缕阳光,他哭出声来:“童童,我对你来说,什麽都不算,对不对?”
“算的,算的,”我失声叫起来,上去抱紧他肩膀,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你别走,求求你不要走。除了你我什麽都不要,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有你我比什麽时候都开心。”
他没说话,长睫毛簌簌地刷在我衣襟上,泪水透进来,渗进皮肤,钻到里面去,让我痛得无以复加。我低头吻他,从发顶开始,慢慢往下,额头、鼻尖、嘴唇、下巴,一寸一寸,一个地方都不放过,他身上每个毛孔每道伤痕我都想要好好舔吮一遍,他如此珍贵。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你们……你们东方人,为什麽,为什麽你这麽做?”良久他脸埋在我胸口,闷闷地开口:“为什麽你未婚妻的家人这麽做?我很令你羞耻吗?”
“不,没有,没有的事。”我把他松开,整个人贴上去:“我喜欢你,你,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