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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洛阳伽蓝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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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其后谢氏入道为尼,亦来奔肃。见肃尚主,谢作五言诗以赠之。其诗曰:

“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公主代肃答谢云:

“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肃甚有愧谢之色,遂

造正觉寺以憩之。肃忆父非理受祸,常有子胥报楚之意。卑身素服,不听乐,时

人以此称之。肃初入国,不食羊肉及酪浆等物,常饭鲫鱼羹,渴饮茗汁。京师士

子,道肃一饮一斗,号为“漏卮”。经数年已后,肃与高祖殿会,食羊肉酪粥甚

多。高祖怪之,谓肃曰:“卿中国之味也。羊肉何如鱼羹?茗饮何如酪浆?”肃

对曰:“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乃水族之长。所好不同,并各称珍。以味言之,

甚是优劣。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小国。唯茗不中,与酪作奴。”高祖大

笑,因举酒曰:“三三横,两两纵,谁能辨之赐金锺。”御史中尉李彪曰:“沽

酒老妪瓮注瓨,屠儿割肉与秤同。”尚书右丞甄琛曰:“吴人浮水自云工,妓儿

掷绳在虚空。”彭城王勰曰:“臣始解此字是习字。”高祖即以金锺赐彪。朝廷

服彪聪明有智,甄琛和之亦速。彭城王谓肃曰:“卿不重齐鲁大邦,而爱邾莒小

国。”肃对曰:“乡曲所美,不得不好。”彭城王重谓曰:“卿明日顾我,为卿

设邾莒之食,亦有酪奴。”因此复号茗饮为酪奴。时给事中刘缟慕肃之风,专习

茗饮,彭城王谓缟曰:“卿不慕王侯八珍,好苍头水厄。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内

有学颦之妇,以卿言之,即是也。”其彭城王家有吴奴,以此言戏之。自是朝贵

宴会,虽设茗饮,皆耻不复食,唯江表残民远来降者好之。后萧衍子西丰侯萧正

德归降时,元义欲为之设茗,先问:“卿於水厄多少?”正德不晓义意,答曰:

“下官生於水乡,而立身以来,未遭阳侯之难。“元义与举坐之客皆笑焉。

龙华寺,广陵王所立也;追圣寺,北海王所立也。并在报德寺之东。法事僧

房,比秦太上公。京师寺皆种杂果,而此三寺,园林茂盛,莫之与争。

宣阳门外四里至洛水上作浮桥,所谓永桥也。神龟中,常景为《汭颂》。其

辞曰:“浩浩大川,泱泱清洛,导源熊耳,控流巨壑。纳穀吐伊,贯周淹亳,近

达河宗,远朝海若。兆维洛食,实曰土中。上应张、柳,下据河、嵩,寒暑攸叶,

日月载融。帝世光宅,函夏同风。前临少室,却负太行,制岩东邑,峭崱

疆。四险之地,六达之庄,恃德则固,失道则亡。详观古昔,考见邱、坟,乃禅

乃革,或质或文。周馀九列,汉季三分,魏风衰晚,晋景雕曛。天地发挥,图书

受命,皇建有极,神功无竞。魏箓仰天,玄符握镜,玺运会昌,龙图受命。乃

睠书轨,永怀宝定。敷兹景迹,流美洪谟。袭我冠冕,正我神枢。水陆兼会,

周、郑交衢。爰勒洛汭,敢告中区。”南北两岸有华表,举高二十丈。华表上作

凤凰,似欲冲天势。永桥以南,圜丘以北,伊、洛之间,夹御道有四夷馆。道东

有四馆。一名金陵,二名燕然,三名扶桑,四名崦嵫。道西有四里:一曰归正,

二曰归德,三曰慕化,四曰慕义。吴人投国者处金陵馆,三年已后,赐宅归正里。

景明初,伪齐建安王萧宝寅来降,封会稽公,为筑宅於归正里。后进爵为齐王,

尚南阳长公主。宝寅耻与夷人同列令公主启世宗,求入城内。世宗从之,赐宅

於永安里。正光四年中,萧衍子西丰侯萧正德来降,处金陵馆,为筑宅归正里,

正德舍宅为归正寺。北夷来附者处燕然馆,三年已后,赐宅归德里。正光元年,

蠕蠕主郁久闾阿郍来朝,执事者莫知所处。中书舍人常景议云:“咸宁

中,单于来朝,晋世处之王公特进之下,可班郍蕃王、仪同之间。”朝

廷从其议,又处之燕然馆,赐宅归德里。北夷酋长遣子入侍者,常秋来春去,避

中国之热,时人谓之雁臣。东夷来附者处扶桑馆,赐宅慕化里。西夷来附者处崦

嵫馆,赐宅慕义里。自葱岭已西,至於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欢附,商胡贩客,

日奔塞下,所谓尽天地之区已。乐中国土风,因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

民,万有馀家。门巷修整,阊阖填列,青槐荫陌,绿树垂庭,天下难得之货,咸

悉在焉。别立市於洛水南,号曰四通市,民间谓永桥市。伊、洛之鱼,多於此卖,

士庶须脍,皆诣取之。鱼味甚美,京师语曰:“洛鲤伊鲂,贵於牛羊。”

永桥南道东有白象、狮子二坊。白象者,永平二年,乾罗国胡王所献,背施

五采屏风,七宝坐床,容数人,真是异物。常养象於乘黄曹,象常坏屋败墙,走

出於外,逢树即拔,遇墙亦倒。百姓惊怖,奔走交驰。太后遂徙象於此坊。狮子

者,波斯国胡王所献也,为逆贼万俟丑奴所获,留於寇中。永安末,丑奴破,

始达京师。庄帝谓侍中李或曰:“朕闻虎见狮子必伏,可觅试之。”於是诏近山

郡县捕虎以送。巩县、山阳并送二虎一豹,帝在华林园观之,於是虎豹见狮子,

悉皆瞑目,不敢仰视。园中素有一盲熊,性甚驯,帝令取试之。虞人牵盲熊至,

闻狮子气,惊怖跳踉,曳锁而走,帝大笑。普泰元年,广陵王即位,诏曰:“禽

兽囚之,则违其性,宜放还山林。”狮子亦令送归本国。送狮子胡以波斯道远,

不可送达,遂在路杀狮子而返。有司纠劾,罪以违旨论,广陵王曰:“岂以狮子

而罪人也?”遂赦之。

菩提寺,西域胡人所立也,在慕义里。沙门达多发冢取砖,得一人以进。

时太后与明帝在华林都堂,以为妖异,谓黄门侍郎徐纥曰:“上古以来,颇有此

事否?”纥曰:“昔魏时发冢,得霍光女婿范明友家奴,说汉朝废立,与史书相

符。此不足为异也。”后令纥问其姓名,死来几年,何所饮食?死者曰:“臣姓

崔名涵,字子洪,博陵安平人也。父名畅,母姓魏,家在城西准财里。死时年十

五,今满二十七,在地下十有二年,常似醉卧,无所食也。时复游行,或遇饭食,

如似梦中,不甚辨了。”后即遣门下录事张秀携诣准财里,访涵父母,果得崔畅,

其妻魏氏。秀携问畅曰:“卿有儿死否?”畅曰:“有息子涵,年十五而死。”

秀携曰:“为人所发,今日苏活,在华林园中,主上故遣我来相问。”畅闻惊怖

曰:“实无此儿,向者谬言。”秀携还,具以实陈闻,后遣携送涵回家。畅闻涵

至,门前起火,手持刀,魏氏把桃枝,谓曰:“汝不须来!吾非汝父,汝非吾子,

急手速去,可得无殃!”涵遂舍去,游於京师,常宿寺门下,汝南王赐黄衣一具。

涵性畏日,不敢仰视,又畏水火及刀兵之属。常走於逵路,遇疲则止,不徐行也,

时人犹谓是鬼。洛阳大市北奉终里,里内之人多卖送死人之具及诸棺椁,涵谓曰:

“作柏木棺,勿以桑木为欀。”人问其故,涵曰:“吾在地下,见人发鬼兵,

有一鬼诉称是柏棺,应免。主兵吏曰:“尔虽柏棺,桑木为欀。”遂不免。京

师闻此,柏木踊贵。人疑卖棺者货涵发此等之言也。

高阳王寺,高阳王雍之宅也,在津阳门外三里御道西。雍为尔朱荣所害也,

舍宅以为寺。

正光中,雍为丞相,给舆、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贵极人臣,富兼山海,

居止第宅,匹於帝宫。白殿丹槛,窈窕连亘;飞檐反宇,轇轕周通。僮仆六

千,妓女五百,隋珠照日,罗衣从风,自汉、晋以来,诸王豪侈未之有也。出则

鸣驺御道,文物成行,铙吹响发,笳声哀转;入则歌姬舞女,击筑吹笙,丝管迭

奏,连宵尽日。其竹林鱼池,侔於禁苑,芳草如积,珍木连阴。雍嗜口味,厚自

奉养,一食必以数万钱为限,海陆珍羞,方丈於前。陈留侯李崇谓人曰:“高阳

一食,敌我千日。”崇为尚书令仪同三司,亦富倾天下,僮仆千人。而性多俭

吝,恶衣粗食,亦常无肉,止有韭茹韭菹。崇客李元佑语人云:“李令公一食

十八种。”人问其故,元佑曰:“二九一十八。”闻者大笑,世人即以为讥骂。

雍薨后,诸妓悉令入道,或有嫁者。美人徐月华善弹箜篌,能为《明妃出塞》之

曲歌,闻者莫不动容。永安中,与卫将军原士康为侧室。宅近青阳门,徐鼓箜篌

而歌,哀声入云,行路听者,俄而成市。徐常语士康曰:“王有二美姬,一名脩

容,二名艳姿,并蛾眉皓齿,洁貌倾城。脩容亦能为《绿水歌》,艳姿善《火凤

舞》,并爱倾后室,宠冠诸姬。”士康闻此,遂常令徐歌《绿水》、《火凤》之

曲焉。

高阳宅北有中甘里。里内颍川荀子文年十三,幼而聪辨,神情卓异,虽黄琬

文举,无以加之。正光初,广宗,潘崇和讲《服氏春秋》於城东昭义里,子文摄

齐北面,就和受道。时赵郡李才问子文曰:“荀生住在何处?”子文对曰:“仆

住在中甘里。”才曰:“何往?”曰:“往城南。”城南有四夷馆,才以此讥之。

子文对曰:“国阳胜地,卿何怪也?若言川涧,伊、洛峥嵘。语其旧事,灵台

《石经》。招提之美,报德、景明。当世富贵,高阳、广平。四方风俗,万国千

城。若论人物,有我无卿。”才无以对之。崇和曰:“汝、颖之士利如锥,燕、

赵之士钝如锤,信非虚言也。”举学皆笑焉。

崇虚寺在城西,即汉之濯龙园也。延熹九年,桓帝祠老子於濯龙园,设华盖

之座,用郊天之乐,此其地也。高祖迁京之始,以地给民。憩者多见妖怪,是以

人皆去之,遂立寺焉。

 卷四

◎城西

冲觉寺,太传清河王怿舍宅所立也,在西明门外一里御道北。

怿亲王之中最有名行,世宗爱之,特隆诸弟。延昌四年,世宗崩,怿与高阳

王雍、广平王怀并受遗诏,辅翼孝明。时帝始年六岁,太后代摠万几,以怿明

德茂亲,体道居正,事无大小,多谘询之。是以熙平、神龟之际,势倾人主,第

宅丰大,逾於高阳。西北有楼,出凌云台,俯临朝市,目极京师,古诗所谓: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者也。楼下有儒林馆、延宾堂,形制并如清暑殿,

土山钓台,冠於当世。斜峰入牖,曲沼环堂。树响飞嘤,阶丛花药。怿爱宾客,

重文藻,海内才子,莫不辐辏。府僚臣佐,并选隽俊。至於清晨明景,骋望南台,

珍羞具设,琴笙并奏,芳醴盈罍,佳宾满席,使梁王愧兔园之游,陈思惭雀台之

燕。正光初,元乂秉权,闭太后於后宫,薨怿於下省。孝昌元年,太后还总万机,

追赠怿太子太师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辒

辌车、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挽歌二部,葬礼依晋安平王孚故事,

谥曰文献。图怿像於建始殿。拔清河国令韩子熙为黄门侍郎。徙王国三卿为执戟

者,近代所无也。为文献追福,建五层浮图一所,工作与瑶光寺相似也。

宣忠寺,侍中司州牧城阳王所立也,在西阳门外一里御道南。永安中,北海

入洛,庄帝北巡,自馀诸王,各怀二望,惟徽独从庄帝至长子城。大兵阻河,雌

雄未决,徽愿入洛阳舍宅为寺。及北海败散,国道重晖,遂舍宅焉。

永安末,庄帝谋煞尔朱荣,恐事不果,请计於徽,徽曰:“以生太子为辞,

荣必入朝,因以毙之。”庄帝曰:“后怀孕未十月,今始九月,可尔已不?”徽

曰:“妇生产子,有延月者,有少月者,不足为怪。”帝纳其谋,遂唱生太子,

遣驰诏至太原王第,告云:“皇储诞育。”值荣与上党王天穆博戏,徽脱荣帽,

懽舞盘旋。徽素大度量,喜怒不形於色。兼殿内外懽叫,荣遂信之,与穆并

入朝。庄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升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

之,然后行事。荣、穆既诛,拜徽太师司马,馀官如故,典统禁兵,偏被委任。

及尔朱兆擒庄帝,徽投前洛阳令寇祖仁。祖仁一门刺史,皆是徽之将校,少有旧

恩,故往投之,祖仁谓子弟等曰:“时闻尔朱兆募城阳王甚重,擒获者千户侯。

今日富贵至矣!”遂斩送之。徽初投祖仁家,赍金一百斤、马五十疋,祖仁利其

财货,故行此事。所得金马,緦亲之内均分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信矣!兆得徽首,亦不勋赏祖仁。兆忽梦徽云:“我有黄金二百斤、马一百疋,

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悟觉,即自思量“城阳禄位隆重,未闻清贫,常自入

其家采掠,本无金银,此梦或真。”至晓,掩祖仁,徵其金马。祖仁谓人密告,

望风款服,云:“实得金一百斤,马五十疋。”兆疑其藏隐,依梦徵之。祖仁诸

房素有金三十斤,马三十疋,尽送致兆,犹不充数。兆乃发怒,捉祖仁,悬首高

树,大石坠足,鞭捶之,以及於死。时人以为交报。杨衒之云:“崇善之家,必

有馀庆,积祸之门,殃所毕集。祖仁负恩反噬,贪货杀徽,徽即讬梦增金马,假

手於兆,还以毙之。使祖仁备经楚挞,穷其涂炭,虽魏侯之笞田汀刂髦桃

苌,以此论之,不能加也。”

宣忠寺东王典御寺,阉官王桃汤所立也。时阉官伽蓝皆为尼寺,唯桃汤所建

僧寺,世人称之英雄。门有三层浮屠一所,工逾昭义。宦者招提,最为入室。至

於六斋,常击鼓歌舞也。

白马寺,汉明帝所立也,佛入中国之始。寺在西阳门外三里御道南。帝梦金

神长丈六,项背日月光明,胡人号曰佛。遣使向西域求之,乃得经像焉。时白马

负经而来,因以为名。明帝崩,起祗洹於陵上。自此以后,百姓冢上,或作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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