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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徐志摩文集-第8部分

小说: 徐志摩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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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诗人说,他的心比莲心还苦,“我长夜里怔忡,/挣不开的恶梦,/谁知我的苦痛?”有情人难成眷属,诗人应该从生活环境中去寻找痛苦的因由,但诗人偏把痛苦归罪于情人,“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爱不是给诗人带来过温存和欢乐吗?现在怎么反倒成了一种罪过?实际上,诗人并未否认爱的美好和欢乐,只是事过境迁,相爱的人不在眼前,诗人思念爱人有多深切,他的痛苦也就有多深切,唯其爱得深,才会有“苦”、有“怨”;另外,他的痛苦还源自于一种担忧和顾虑,他害怕社会上种种阻梗他们结合的势力会迫使爱人退怯,从而辜负了他的一片真情和痴心,但诗人随即又说,“但我不能责你负,我不忍猜你变,”对爱人爱得如此深切,即使爱人变了心、负了你,也不能责备她、猜疑她,诗人心中有的只是一片柔情,一种对爱情不渝的忠贞。诗人不能想象真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谁会辜负了谁,“除非是天翻——但谁能想象那一天?”诗人相信,只要是忠贞不渝的爱情,只要是心心相印的爱情,又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呢?在这首诗里,诗人似在品尝莲蓬,其实诗人真正咀嚼品味的是自己内心的情感。全诗以莲蓬作“楔子”,情感表现层次分明,转接自然,层层铺叙,从剥莲壳开始,思绪从眼前的景物想到远方的情人,从品尝莲瓤回味起昔日的温存,从品尝莲心联想到自己受爱情煎熬的痛苦。这期间,情感有起伏变化,也愈渐强烈,并自然地过渡到诗的第四节。在诗的第一节里,诗人的感情还相当有节制,但经过层层铺叙,到这节时,诗不再以莲蓬作楔子,而是直接转入抒情,转折词“但”既把它同前一节的思绪连接起来,在情感表现上又推入了一个新层次,把情感强化、升华到全诗的最高峰。纵观全诗的时空结构,第一节从“此地”到“彼地”,第二节从“此时”到“彼时”,第三节则回到“此地”、“此时”,这种交错的时空结构由莲蓬作“楔子”,衔接过渡得相当自然。诗人手中的莲蓬似乎在割裂他的思绪,实际上却是在铺展他的思绪,扩展诗的时空。诗人的思绪似断实联又是起伏变化,外在的“剥莲壳——尝莲瓤——尝莲心”的动作与内在的诗人流动的思绪和谐地统一在诗的结构中。(王德红)

2、翡冷翠的一夜 半夜深巷琵琶

半夜深巷琵琶①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在这夜深深时,在这睡昏昏时,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和着这深夜,荒街,柳梢头有残月挂,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头戴一顶开花帽,身上带着铁链条,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完了,他说,吹糊你的灯,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①写于1926年5月,初载同年5月20日《晨报副刊·诗镌》第8期,署名志摩。徐志摩的诗歌常有一起句就紧紧抓住读者的力量。本诗第一句以“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造成触目惊心的效果,立刻将琵琶声和抒情主人公同时凸现出来。“又”说明这不是第一回,增强了这种“惊醒”的效果。这深夜里的琵琶声表达的是“凄风”、“惨雨”、“落花”般的“悲思”。它出现的时间是“夜深深时”、“睡昏昏时”,空间是“荒街”、“柳梢”、“残月”。在这荒凉沉寂的时空之间骤然响起的凄苦之声,风格哀婉精美,它奠定了全诗抒写爱情悲剧的基调。“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这样紧促的询问传达出诗人心灵深处翻涌的波澜。琵琶声在构思上既是比,又是兴。它直接引发了诗人心中久郁的痛苦,为后半部分抒发诗人的内心感慨作了必要的准备。全诗一到九行都是铺垫,从第十行开始由对琵琶声的描写形容转入内心悲思的抒发,是全诗的重心所在,也是琵琶声抒情意蕴的直接升华。在诗的后半部,诗人内心感慨的抒发,是通过“他”的形象及与“他”有关的一系列意象来表达。他共出现三次,第一、二次紧紧粘连:“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头戴一顶开花帽,/身上带着铁链条,/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这两个“他”既可指抒情主人公心中“破碎的希望”,是无形无影情感的形象化表现,是一种比喻;又可指怀着这“破碎的希望”的抒情主人公自身,是一个人。“他”由“半轮”“残月”的比喻导引入诗,其抒情意蕴又通过肖像和行动的详细描写来表达。囚徒般落魄的面貌、绝不妥协的挣扎跳动以及跃出常态的疯笑构成一个多层面的悲剧形象,充分体现出诗人为追求自由的爱情受尽磨难、深感绝望又仍要苦苦挣扎的痛苦心情。这种疯狂而惨痛形象的出现,使本诗在审美风格上突破并发展了传统琵琶声哀而不伤、精美怨婉的基调。全诗在这里形成一个情感高潮。伴随第三个“他”而出现的人物有“你”和“她”。徐志摩是个“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个性主义者,诗句中的“她”既指与诗人深深相恋而又不可望及的女子,又指与爱人相关的幸福、理想等人生希望,既是实指又是象征。自由的爱情总难为现实所容,“吹糊你的灯”也就熄灭了希望之光、生命之火。爱人甜美的亲吻却隔着标志生死界限的坟墓,“坟墓”与“亲吻”这情感色彩强烈反差的事物构成一种巨大的张力,将爱情、希望与其追寻者统一于寂灭,写尽了诗人对爱的热切渴望,更写尽了诗人受尽磨难之后的凄苦、绝望。这里,“他”和“你”实际上是同一的,抒情主人公分身为一个旁观的“他”对一个当局的“你”发出如此残酷而又绝望的告示,表现出诗人对命运的深深无奈。诗的末尾部分以“灯”、“坟墓”、“她”、“亲吻”构成凄艳诡秘的氛围。这种气氛,我们常可从李贺诗歌中感受到。诗人在深夜一阵悲凄的琵琶声中,把落魄困扰又“发疯似地”“跳”着、“笑”着的“他”置于有“柳梢”、“残月”的“荒街”,继而又示之以“吹糊”的“灯”和“在坟墓的那一边”“等你去亲吻”的“她”,造成一种凄迷顽艳的独特意境。其丰富的内涵使得全诗既疑炼精致又丰润舒阔,充分传达出诗人不惜一切、热烈追求爱情又倍受苦难的惨痛心情。极富音乐美是本诗突出的艺术特色。各诗行根据情感的变化精心调配音韵节奏。“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的急切寻问和“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的比喻排比,句型短小,音调急促清脆,如一批雨珠紧落玉盘,与作者初闻琵琶、骤生感触的情境正相谐和。而后的“夜深深”、“睡昏昏”以eng、un沉稳浑然的音调叠韵,为琵琶声设置了一个深厚、昏沉、寂静的背景,如一个宽厚的灰色帷幕,与前台跳跃的音调共成一个立体的世界。接着,“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这稍长的句式,因多个入声字连用,其声虽又如一阵急雨,但已不再有珠圆玉润的亮色,显得阴暗惨促,正合作者深受触动、万绪将起的紊乱心境。临末,“疯了似的跳,疲了似的笑”,以入声“jào”押韵,音调促仄尖刺,正与诗中作疯狂挣扎的绝望形象一致。最后三声“等你去亲吻”的复沓,如声嘶力竭的哭喊,一声高过一声,撕人肺腑。全诗长短诗行有规律地间隔着,长句每行六个节拍,短句每行三个或四个拍,整齐且富有变化。短句诗行押韵,并多次换韵。全诗节奏鲜明,音调和谐悦耳,宛若一支琵琶曲,悲切而并不沉寂,与本诗既凄迷又顽艳的抒情风格相一致,达到了心曲与琴曲的统一,也使诗歌获得了形式上的美感。(李玲)

2、翡冷翠的一夜 “起造一座墙”

“起造一座墙”①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任凭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任凭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就使有一天霹雳震翻了宇宙,——也震不翻你我“爱墙”内的自由!①写于1925年8月,初载同年9月5日《现代评论》第2卷第39期,署名徐志摩。后收入诗集《翡冷翠的一夜》。对于爱情,徐志摩说过:“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足见其态度是坚决的。可是,他留学英国时与“人艳如花”的“才女”林徽英恋爱却未能成功。回国后,他与陆小曼恋爱,虽然有情人终成了眷属,但在当时社会上引起了不少的反响,遭到了很大的压力。诗人自己说:“我的第二集诗——《翡冷翠的一夜》——可以说是我的生活上的又一个较大的波折的留痕。”收在这个诗集中的《“起造一座墙”》就是诗人当时追求坚贞爱情的自白,也是自由人生的颂歌!此诗采用了对第二者讲话的形式,亲切而热烈。毫无疑问,诗中的“你”正是诗人当时爱得如醉如痴的陆小曼。“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起始这两句诗便点出了诗人之爱,诗人之爱热烈而圣洁。对天起誓,这让我们看到了热恋中的男女那一番纯情与挚着,投入与天真。诗人之爱,不仅与平常人之爱一样热烈、坚贞,而且多了一份美丽和想象力。古往今来不乏勇敢追求爱情的人,但在这里,爱情与“上帝”相连,实表明着诗人对爱情的理解与追求是基于特定的思想背景的,这种爱情观和“上帝”一样,是五四前后西风东渐的结果,爱情被认为是天赋人权之一种,具有神圣性和正义性。正因为有这种崭新的理性认识,诗人对属于自己权利的自由爱情的追求才更加热烈、勇敢,义无反顾;感性中渗透着理性,理性更激励着感性。爱情是生命之花,美丽神奇,象月似水,如清风似美酒,柔媚无比,芬芳醉人。诗人当然渴望这样的爱情:“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哪!诗人用了两个限定词,“最柔软的”和“永远”,写尽了他对自己爱情的忠贞与渴望。诗人还嫌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又用芭蕉作比,芭蕉用外皮一层层地包裹着蕉干的心子,坚固无比,正象征着诗人的爱情;可是诗人的深意却不止这些,或不在这里,芭蕉树能没有心么?没有心它就会枯萎,诗人用芭蕉作比,意味着今日的爱情对他来说就是生命,失去了这次爱情就会失去生命!爱情,对诗人来说,不是人生的奢侈品,而是生命的必需品。可是诗人之爱也是艰难的,持久地拥有着她不容易,诗人写道:“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在这里流露了诗人内心中的一点不便明言的忧虑。爱情,就是相爱的双方彼此之间的情感,社会中各种外在的压力对这种情感起拆散作用也必须通过相爱的双方的放弃才发生,换言之,压力永远只是外因。诗人用“流动的生里”,强调人生的变动,而不强调社会这一方面,可见他意识到个人的变化才是爱情消失的主要原因。于是诗人才这样要求自己的爱人,“爱有纯钢似的强”,所谓强,就是对自己的爱人要坚定,只有坚定了才可以抵御各种社会的压力。爱情的力量来源于爱情的忠贞;只要忠贞,那种爱情才可以经风经雨,经久弥坚。接下来诗人用三组不同的意象构成一个层层深化的语意序列:“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代指时间在不停地流逝,美好的东西也会一去不还;“霹雳震翻了宇宙,”就不仅是美好的东西不存在,而是一切都不存在,——即使在这样的压力和动荡之下,彼此的爱情常在!秋风吹黄叶,白蚁蛀画壁,霹雳震宇宙,本来是或悲哀的、或丑的,或恐怖的景象,可是在诗人爱情之光的照耀下别具一种悲壮的美丽!在前边,我说过诗人这种勇敢追求爱情的态度是在新的文化背景上发生的。这种新的爱情观的核心就在于把爱情的享有上升到人生自由权利的高度,从这个意义上说,诗人追求爱情,不单单是为了享受爱情之幸福、美满,也是确证自己的人生权利和自由选择。胡适在《追悼志摩》中说:“真生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幸福亦必自奋斗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这里不仅强调“奋斗”,更重要的是强调自我选择的自由权利,所以追求爱情在更高的层次上也就是将“自由之偿还自由。”诗人在这首诗的最后说:“就使有一天霹雳震翻了宇宙,——/也震不翻你我‘爱墙’内的自由!”既体现了诗人对爱情的挚着追求,也体现了诗人对自由人生的信仰。因此,这首诗既是诗人的爱情自白,也是自由人生的颂歌!徐志摩创作《翡冷翠的一夜》前后,正和闻一多等人组织诗社,他们不满传统的呆板僵化的格律诗,也不满于五四之后有一些仅仅是分行的散文的白话诗,他们热心于输入和再造西洋体诗,努力构建一种多样化的中国特色的现代格律诗。他们运用音尺、押韵、色彩感的意象和匀称的诗行等,达到音乐美、绘画美与建筑美等三美的和谐统一。本诗就是一首从西方引进的十四行诗形式,每句字数相近,而且相关的两句诗押相近的韵:字/誓、情/心、强/墙、宙/由,这样使全诗在总体上形成了一种错落而有规律的节奏,增强了乐感;从而有助于轻灵而热烈的爱情主题的表现。(吴怀东)

2、翡冷翠的一夜 再不见雷峰

再不见雷峰①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为什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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