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镜系列-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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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可以在他身畔不离不弃,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她这样一个被天地抛弃的人,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是足够,还能再奢望什么?
“师傅……师傅。”身后的呼吸忽然紊乱起来,“不!”
“主人?”她失惊,知道对方有陷入了梦魇。
然而她被金针固定在作为上不能回头,只能任凭身后的人在梦境里战栗——很多次了,在睡去的时候,这个君临天下、翻云覆雨的最强者都会露出醒时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脆弱,一次一次在梦里发出惊呼,甚至落泪。
而在最近的一个月里,也许因为战争的持续白热化,他的噩梦越发频繁。
“主人,主人?”潇低声唤道,“醒醒啊。”
“呵呵。”忽然间,一个声音冷笑起来,“没事,就让他继续做梦去吧……人还真是种软弱的东西啊,连破军也也不能例外。”
潇一震,感觉全身忽然间僵冷——又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
那个声音无视她的惊骇,继续发出指示:“别管他了,给我转向西方!伽楼罗,你没有看到三个人从镜湖出来,朝着那里去了么?立刻杀了他们。”
然而伽楼罗没有动,潇垂头坐在金座上,对身后的命令毫无反应。
“鲛人,聋了么?”那个声音暴怒起来。
“我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潇的声音平缓而冷静,“对于占据他身体的魔,没有听从的必要。”
“咔”,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卡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魔的表情狰狞而可怖,声音透出冷意:“一个卑贱的奴隶,居然敢违抗我的意志……”
一瞬间,潇几乎喘不过起来,身上的金针发出细微的裂响。伽楼罗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从万丈高空失衡而落,冲向了地面。
地面上,无数人看着金色巨鸟的下坠,发出了惊骇的大呼。
“住手!”忽然间,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手伸过来,用力掰开了那只卡在她咽喉上的左手,“给我住手!”
“主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潇在得以喘息的瞬间发出惊喜的低呼。
金座里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右手死死扼住左手的手腕。眼眸里的金光盛了又衰,仿佛一个躯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了,在争夺着控制权。金色的烙印从破军的左手升起,慢慢覆盖了全身,他的眼睛莫测而诡异。
“这是我的鲛人,我的机械,轮不到你来下令!”终于,云焕的声音清晰的传出。右手用力将左手按回了金座的扶手上,蔓延的烙印慢慢消失了。
“是么?还是那么要强啊,破军……”魔的声音模糊的传来,带着冷笑,“连自己的身心都已经祭献给我了……你的一切,迟早都是我的。”
伽楼罗的舱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潇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伽楼罗——金色的巨鸟在离地面三十丈的地方堪堪止住趋势,重新上飞。
巨大的鸟翅擦着大片居民的屋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在重新稳住机械后,潇听到了身后急促的呼吸声。云焕松开了扼住自己左腕的手,仰起头,眼神变的空茫而黯淡,看着伽楼罗金色的顶舱,沉默不语。
“主人?”潇有些担心的问道,“要追镜湖里出来的那三个人么?”
然而,云焕似乎有些恍惚,没有回答——潇迟疑着,看着从镜湖里出来的那三个人乘着天马而去,迅速化为白点,消失在西方大漠的黄沙里。
“潇,你说,到最后,我的得到又是什么?”忽然间,背后的军人垂下了头,发出了低沉的问话,带着一丝茫然,“只是报复时的那些快意么?”
潇轻声:“主人,整个云荒都是你的。”
“整个云荒?”云焕忽地笑了一下,带着一种奇特的表情,“是啊。听起来多么美妙,我手里握着这个天下!可是,整个云荒到底是什么呢?看似庞大却空无一物。我的手能抓到的,只是虚无而已。”
他侧头看着舱室外面,帝都,镜湖,云荒……所有都在他脚下。
“我把自己祭给了魔物。”破军的眼里露出一丝冷芒,“所有的权势富贵,在生命被剥夺的瞬间都会显得微不足道——多么可笑,而我却付出了后者,获得了前者。”
“主人!”潇惊慌起来,为他这种前所未有的灰暗语调。
这半年多来,逐步征服了云荒的破军成就了前所未有的辉煌,站到了天地间的巅峰上。
他指挥着全境的战斗,将军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无数的血流了出来,染遍了云荒大地——所有的仇人都被消灭了,甚至连他们的后代都已经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他的战士们崇拜他,仰视他,在他的强悍里战栗……一切,仿佛都如了他的意。
而开始的那种愤怒爆发,也在不停止的杀戮里消失了。在半个月前凌迟处死了辛锥后,他心里的那种不甘和报复也慢慢地被血冲洗而去,归于沉寂——失去了最初的那一点憎恨和愤怒,帝国的主宰者居然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原来杀戮和毁灭不能持久,憎恨和报复不足以支撑人的一生。
那么,如今把一切祭献给了魔的他,又将何以为继?
“潇,它正在渐渐侵蚀我的意志。”云焕仰起头,看着金色的舱顶,声音冷漠,“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它的傀儡……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东西。”
潇颤声:“不,不会的……您不会败给他的,您是这样强的人。”
云焕闭上了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是的,”终于,他开口了,“它不会如愿的。”
青水静静地流淌,战火刚刚消散,这个侥幸得以保存的偏僻村落依旧平静。
那笙一个人从紫台来到了这里,在村口张望。暮色里,终于看到了一群从嘉禾园里跑出来的孩子,她看得真切,忽然大喊了一声:“晶晶!”
那个青衣小女孩愕然回头,大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
哑巴女孩侧头看着这个来到村里的陌生人,仿佛觉得有点眼熟,“咿咿呀呀”的比划着,却还是说不出一句成形的话来。
“哎呀,真的是你呀!”那笙确是惊喜交加,上去一把抱起了她。“晶晶!”
小女孩似乎认出了这个人曾经救过她和她姐姐,也不怕生,反而欢喜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脖子,笑眯眯的将手里的一串嘉禾递了过来,发出一个单音节:“吃。”
“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我都担心死了。”那笙却顾不上接那串嘉禾,抱着这个粉团似的孩子看了又看,“那天我忘了带上你,回头你就不见了!可吓死我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姐姐交待,唉……”
她摸了摸晶晶的头,满心欢喜:“这下可好了,终于找到你了!”然后想了想,又觉得奇怪:“对了,你这个小家伙到底去了哪儿啦?满地都是战火,你居然躲到了这里!”
晶晶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仿佛不安,又仿佛伤心。
“怎么了?”那笙感觉出小女孩的反常,抱紧了她,“你……
遇到了什么事情?那一天,你跑去哪里了?”
晶晶抬起头,看着远处发出了低低的“咿呀”声。那笙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却看到了哪一座矗立在暮色里的白色巨塔——虽然被拦腰撞断,但依然还是整个云荒的中心。
“什么?”她大吃了一惊,“你去过那儿了?”
晶晶点点头,孩子的眼睛澄澈无邪。
“天哪……”那笙喃喃,“难怪我四处找不到你——你居然去了那里!可是,可是你怎么又回到九嶷了呢?是谁把你送回来的?”
晶晶的身子微微一颤,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睛登时暗了下去。许久,才轻声说了一个字“碧……”
黄沙漫漫,风沙呼啸。
入夜,博古尔沙漠一片寂静,在大漠的尽端,空寂之山如巍峨的屏障般矗立。山下灯火辉煌,那是驻扎重兵的沧流大营。
灯下,一个秀丽的少女托腮看着北方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旁边正在磨剑的少年看了她一眼,露出关切的神色,却没有开口。
“不知道我妹妹怎么样了。”闪闪眨着眼睛,露出黯然的神色,“我离开家已经这么久了,都没有时间回去看看……也不知道那个丫头现在好不好,那笙姑娘又没有找到她。”
“嗯。”音格尔轻轻应了一声,利刃在石上停下,“等事情定了,我们回去一趟九嶷吧。”
“事情定了?”闪闪苦笑,“这时局恐怕要乱很久,等定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也是。”音格尔想了想,“那么这样……我派一些手下去九嶷查访一下?毕竟我们盗墓者对那一带都比较熟悉,说不定可以找到她。”
“真的么?你太好了!”闪闪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凑上去在对方的颊上亲了一下。
音格尔的脸忽地红了,侧过脸去不看她。手一震,磨着的短剑割破了手指。
“哎呀,”闪闪心疼得叫了起来,连忙将他的手指放到自己嘴里吮吸。
“别这样……会被人看到的。”音格尔低声道,脸更红了。
闪闪露出狡黠的笑——她最喜欢音格尔的这种表情了。很多时候,这个纵横大漠的盗宝者之王都是冷漠而镇定的,指挥着一群豺狼一样的手下。但在独处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腼腆的大孩子,脸红的时候非常可爱。
她伸出舌头故意舔了舔他的手掌,轻笑。音格尔的脸红得如同晚霞一般,忽然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里——就在快要吻到她的那一刻,帐子被人的出其不意的撩开了!
“咦,抱歉抱歉……”进来的人一看里头如此暧昧香艳的景象不由吃了一惊,抬手挡住眼睛下意识的退了出去,却“砰”地一下和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闪闪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不告而入,大吃一惊,登时满脸飞红,一下子闪到了音格尔后面。音格尔脸上的血潮在刹那间淡去,霍地抬头看着闯入者,眼里闪过一丝冷芒——他一手拉着闪闪,另一手已经握紧了那把刚磨好的短剑。
“怎么啦,慕容?”后面进来的人被退出的那人踩了一脚,不满的推搡着他进帐,“见鬼了,干吗踩我?音格尔少主不是在里面么?”
音格尔看清了进来的两人,失声叫道:“西京将军?”
“是啊,九嶷一别,好久不见了,”西京大大咧咧的一笑,靠着盗宝者之王和躲在他背后的少女,“闪闪也在?咦,为什么脸红?”
闪闪本是个羞涩的少女,只是在自己的情郎面前才如此娇嗔,此刻看到两个男人闯进来,早羞得一溜烟躲开去了。
慕容修来自中州,颇重礼法,此刻也觉得尴尬,便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将军,我们这次来是为了……”
“哦哦,对了,说正事儿!”西京回过神来,猛一拍手,目光炯炯的看着音格尔,“少主,你来到空寂大营也算有段时日了,觉得飞廉怎样?”
“飞廉?”音格尔愣了一下,脱口回答,“当然不错,是条好汉子。”
“哦!”西京似乎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慕容修,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果然。”
“怎么了?”音格尔蹙眉,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千里迢迢赶来,难道就只是为了问这个?”“嗯。”西京一拍桌子,回头看看慕容修,“慕容,你看怎样?以前碧那么说,未免有私心的嫌疑。如果连少主都这么夸奖,看来飞廉这个人可以合作。”
慕容修缓缓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这么说来,计划的可行性有大了一分。”
“什么计划?”音格尔极是敏锐。
“合作对付破军。”慕容修轻声开口,声音冷而锐,“是的,我们是来和你商量的。对手太强了……只有联合所有的力量,才能对付破军啊……”
“怎么?”音格尔还是不明白,西京便侧过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嚓”,一声轻响,音格尔受理的短剑直坠落地,盗宝者之王脸色一变,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中州人:“是你的主意?”
慕容修无声地鞠了一躬。
“呵……”音格尔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笑,不知是惊诧还是愤怒,“不愧是中州来的商人!”
“不敢。”慕容修笑了笑,眼神不动,“少主莫非想骂在下一顿?”
“啪”的一声,金色的长索闪电一样卷来,将他脸侧的帘子抽得粉碎。音格尔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冷酷:“你可知道,你的提议违反了盗宝者最重要的准则?我们只取宝,不惊动死者。居然要我去做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知道是过分了。”鞭子在脸侧一寸之处掠过,慕容修俊秀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少主是个明理的人,应该知道在下也是不得已为之——不这样,怎能出去破军?”
音格尔冷笑:“活人做不到,就要去惊动死者么?”
“是,”努容修丝毫不已为耻:“活人是做不到——这个云荒的活人里,已经找不到可以压制破军的;而唯一能牵制他的人,已经在这个古墓里死去——所以,我们必须借用她的力量!”
音格尔沉吟道:“可是这个计划,也实在太……”
“是,”慕容修继续道,“这个计划虽然代价极大,但也有相当的把握——只是此去危险,,若得不到少主的支持,是满盘皆输。”
音格尔垂首沉吟,显然也在权衡轻重,迟迟不答。
少主若是恩于空桑,日后复国,使封少主为大漠之王,将霍图部空出来的领地划给少主。”慕容修侃侃而谈,将条件一项项抛出,“到了那个时候,乌兰沙海上的盗墓者便可以安定下来,不用再打劫掘墓——岂不是很好?”
音格尔神色微微一动,任何珍宝在他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然而,这样一个扭转全族人命运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的。
许久,他吐出一口气来:“即便是我答应了,湘和飞廉也未必会答应。”
“这个少主不必担心。”慕容修从容答道,“湘和飞廉那边,碧已经过去协商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少主只要做一个决定:参与,或者放弃。”
音格尔沉思了片刻,抬起头,少年的眼睛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冷定和决断:“当然是参与。”他微微冷笑起来,“何况,我还欠真岚殿下一个人情,此次又怎可袖手旁观?”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一直没有开口的西京募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