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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征服者(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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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真的清醒,第一反应就想挥拳把对方赶走,可惜手臂刚抬起,就立即不争气地软趴趴垂落。
高烧尚未痊愈,哪里还有揍人的力气?
他火冒三丈,拼死用眼神攻击那个正把他的嘴当美味品尝的人。
见他终于恢复意识,文森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火热的唇。虽然因为发烧的影响,导致热度有些惊人,不过,软软甜甜的触感还是没变。还是他所最钟爱的,这副嘴唇。
说话的工具一被释放,克劳狄立刻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下、去。」
「不。」文森特的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双臂一收,就将他的身体扳过来正对自己,手指在他因为高烧而泛红的脸颊上掐掐,轻柔地问,「还有哪儿不舒服?」
克劳狄怒目圆睁:「浑身都不舒服。」
「喔?」文森特淡笑,「需要我怎么做?」
克劳狄再度咬牙:「滚。」
「滚?」文森特故作讶异地挑眉,「你想看杂耍?」
几乎气结,克劳狄愤极低吼:「你给我滚!」然而方一提劲,他的胸口又是一阵窒闷,咳嗽不止。
文森特脸上的玩味即刻收起,手心轻拍他后背,慎重地说:「不要动气,你才刚好转。」
痛苦的双眉紧紧纠结,克劳狄无力低咒:「别碰我。」
回应他的,却是一副柔软的唇,贴在了他滚烫的前额。
文森特悠悠道:「你觉得我脏,是吗?但是,自从与你相遇后,我再没碰过任何人。」
手底的身子微微一震,随即一声沉闷的斥驳飘来:「撒谎。」
「从未骗过你。」
心有点痛,文森特万般无奈地闭上双眼,将身前人箍得更紧。
「别再折磨我了好吗?你,已经毁了我。」原本磁性的嗓音,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与浓浓的伤痛。
这般的语气,闻所未闻。这般的话语,更加闻所未闻。
克劳狄不由怔住:「你说……我?」
「是。彻底毁了。我再也不配是我,不配做路维尔莱的『文森特』……」
「?」克劳狄大惑不已。
从未见过这样的文森特,而且,这实在不像谎言……
克劳狄轻咬下唇,无言以对。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文森特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那天刺杀你的人,你看到了他的眼睛,对吗?」
「……嗯。」
「所以,你大概也能猜出他的身份,对不对?」
「我……」克劳狄语塞。心中的预感很模糊,却异常不安。他突然有些害怕听到对方将要说的话。
然而文森特已决定将所有事的始终坦诚到底。瞒了这么久,也伤了两人这么久,够了。他真的很累了。
「你没有看错。他是……」他停住,手心紧攥成拳,指甲嵌入皮肉,带来一丝自我惩罚般的疼痛,「我的族人。」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他的承认时,克劳狄还是禁不住一惊。缓缓地,垂下阴郁的眼帘。
「你不是说,你们全族都已经……」
「我不知道。」文森特的神情也微带困惑,只是依然沉痛不减,曾经闪亮的瞳孔,也明显地黯淡了,「我也曾以为只剩下了我一个,没想到……」
「他为什么那么恨我?」克劳狄置疑地问。
一模一样色泽的眼睛,此时的是如此友善,而那天的,却仿佛恨不能将他活生生剥皮抽骨生吞下肚,煞是阴毒可怖。
文森特目光一滞,在即将说到关键时,他却本能地产生了一丝犹豫。
然而,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若前进,或许还有一丝微薄的希冀;而后退,则是真真正正的万劫不复。
只有一搏。
回望着那双凝视的蓝眸,他幽幽问道:「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要杀尽阿利斯一家吗?」
「嗯。」
「还有布兰德主教,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下毒手。」
「不错。」
文森特的眼睫开始颤动,随着回想,那一夜血光四射的可怕记忆,再次翻江倒海向他袭来。
多说无益,只能尽量轻描淡写。
「十七年前,阿利斯率领三万军团,围剿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只有数千人的路维尔莱民族。他的指令就是,一个活口不留。」
克劳狄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
阿利斯是皇家近卫军卫队长,何以千里迢迢率领大军去剿灭一个只有数千人的民族?
「有人向当时在位的罗马皇帝告称,路维尔莱是个极其强悍危险的民族,若不除尽,将来势必影响他的皇位,影响罗马。更甚者,毁灭罗马。」
「谁?造这种谣?」克劳狄到底直率,一听见这荒唐事不由愤慨地磨起牙,全忘了之前还在与对方闹别扭。
「一个元老。早已病死。」
「皇帝呢?就那么信了?」
文森特冷笑:「皇帝愚昧。当时他并不全信,便请罗马城中较有盛名的一位圣职人员进行占卜。占卜结果,路维尔莱呈现凶象,确实会惹来灾祸。就这样,一个原本与世无争的民族,一夜之间全灭。」
克劳狄蹙眉细想了一番,迟疑地问:「那个圣职人员,难道是……」
「不错。」文森特颔首,目光骤现阴鸷,「就是布兰德大主教。」
克劳狄不禁叹息:「唉,他怎么这么胡涂?」
文森特冷哼:「一时胡涂,就毁了一个民族。我没想过杀他,他偏来招惹我。」
「你没想过?阿利斯一家不就是你杀死的吗?」克劳狄的目光又狐疑起来。
双眸无端一闪,文森特敛起隐涩的眉:「……他们逼我。」
「怎么逼?」
「……不要问了。」
深埋的回忆挖掘到这里,已经够了。再翻下去,不过是徒增烦扰。
他倾身,在对方眉心印下一吻,诚挚低语:「总之,我绝没有骗你。杀死他们不是我的本意。在那之前,我也从没主动杀过人。」
「主动?」
对于这样温和的吻,克劳狄全没想起推拒。他眼睛一眨,听出一些后话:「就是说,被动杀过人?」
「不错。我得自保。」
「自保?」
克劳狄盯着他半晌,目光仍旧狐疑。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才想到,那时文森特不过是个不满十六的少年,加之如此外貌……记起提摩西曾遭的待遇,于是把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话题涉及敏感,不提为妙。
他沉思一会,又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皇宫档案没有记载?」
「怕为后人不齿。」文森特揣测,「大概只有历代皇帝知道。即使元老也没亲眼见过路维尔莱人的模样。而卡德一见到我,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他居然能不杀你?」
「他沉迷格斗,哪能舍得杀我。」
「可阿利斯不是见过你们……」
「来到罗马,我自然要改装。如果一开始就被认出来,怎能活到现在?」文森特淡淡道。
克劳狄把方才听到的讯息在脑子里好好整理一番,蓦然,他省觉过来,惊异地说:「这么说罗马是你的仇敌?你……你怎么……」
这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文森特叹息:「我从未打算为了仇恨而活。」瞳孔中雾气开始弥漫,俨然已经陷入遥远的追忆。
「被围剿那天,母亲抱着我一直逃,最终逃到了一个悬崖边,崖底是凶险急流,而后方就是穷追不舍的军队。她把我推下山崖,对我说,不要复仇。」
心口莫名酸痛,克劳狄凝视他始终平静的面容,轻声呢喃:「你母亲,真的很伟大。」
「父母之心。」
「那,后来呢?」
「我掉进河里,也不知漂流了多久,后来被一个居住在山谷里的先知救了上来。」
「喔?世外高人?」克劳狄戏谑,希望借此稍稍冲淡彼此之间凝结的沉重气氛。
文森特无声笑了笑:「是啊,他和妻子隐居山谷已经多年。在隐居之前他曾是一位极有声望的先知。他收养我,教导了我九年。我先前告诉你的那些也是从他口中得知。到我十二岁时他对我说,如果我愿意一世平淡无喜无忧,就和他一齐留在谷中。如果我想历练自己获得更大成就,就离开山谷,往北走。」
「北……所以你到了罗马?」
「也不全是。我一直很好奇,剿灭我全族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是否也像我们一样正常生活,还是天性就嗜血成狂。」
「那结果?」
文森特再次叹息,捧住克劳狄的面颊。手心的冰凉,传达到他火热的皮肤,带去格外的舒适。
「但凡人类,生活方式都是一样。只是我没想到会意外进入阿利斯家族,更没想到后来会杀死他们。所有这一切,像是个意外,又像是早已注定。」
「怎么说?」克劳狄瞥瞥他,发觉他说的话总那么难懂。
「我没想过复仇,然而最终他们死在我手里,这是个意外。但我进入了角斗场,四年后,遇见了你,这又像是命运注定的事。」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写着明显意图的脸也在朝眼底的人凑近。
克劳狄动了动眼珠,及时撑开他的身体以防他得逞,不满地说:「你别扯开话题。就算你没想过复仇,但毕竟是罗马毁了你的民族,你却担任罗马恺撒为罗马征战,这不是很奇怪吗?」
文森特静默半晌,蓦地勾起手指对准他额头一弹,他本就半晕半醒的大脑顿时金星闪烁。
「你!你找死吗?」他揉着额头低咒。
「你怎么还是不懂?」文森特阴郁的道,「毁了我的不是罗马,是你。」咬唇许久,慢慢地,因痛苦而开始泛白的脸掩进对方胸怀。
「若不是想成就你,我根本不会站在这里。因为太在意你,不容你被伤害,我……亲手杀了我的族人。」
克劳狄幡然惊呆:「你杀了那个人?!」
「是。」
「为什么?凭你的能力,应该可以救他离开……」
「我做不到。他的表情,一直在指责我。我是个叛徒……因为我在意的只有你,罗马最高的统治者。」文森特的脸孔始终深埋,微弱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空洞、回响,揪人心肺。
「如果他还活着,就一定会不择手段来杀你,所以,必须杀了他。」
「为……为了我?」
「不是。这是对我的惩罚。因为我做了背叛族人的事,而他的出现,就是要我铭记自己的罪恶。」
……没有语言。
浑身阵阵作冷,怀里的人也是冰凉的,可是克劳狄仍然下意识将他抱紧,至少此刻他的呼吸是温暖的,挥发着浓重的自责。
已经无法回头了。从他亲手杀死族人的那一刻起,他再也不是自己。
那么,他是谁?是什么?一具躯壳?徒有完美外表却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文森特。」克劳狄挑起一缕他的头发,那么长,他一直扯着向上牵引,整个手臂都伸展到了半空。
在这美丽的长发后面,藏着多少秘密?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他,总是自己一人独尝?难道他不够资格分担吗?
「我,很抱歉……我不知现在该说些什么,但是,真的很抱歉。」
「别说抱歉。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文森特终于仰起脸向他看去,白皙的面容藏在他胸前阴影之下,直直相望的闪亮眼神,平添了一股倔强的孩子气。
「我全部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再绕下去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信,还是不信,或者要不要担心将来我会做出危害罗马的事,以及往后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
「……」
仿佛想缓解一下紧张般的,克劳狄把眼睛眨了一下,然而再度睁开眼,却又觉得愈加紧张。
对方注视的眼神,既犀利,又强硬,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即使蓄积再盛的气势也会顿时给压制下去。
(该怎么回答?)
之前是他自己坚持要知道全部实情。现在,他如愿知道了。然而对方又将他放在了一个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全在一念之间。
不论哪一边,他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不亲自上路,永远不会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但他已经站在这里,就必须选择一个方向。
如果一步走错,必定后悔一生。
如今他要担负的,是整个罗马。若有一点可能危害到罗马的因素,理应毫不犹豫将其剔除。
然而,另一边所存放的,是他的私心。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他……真的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人。
「文森特。」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捧住对方的脸庞,正声说道,「如果是真的,你可以命令我。是我把你逼成这样,我欠了你,而你有资格要求我还你。什么都可以。」
文森特怔了怔,攸地冷冷一笑:「你无法自己下决定,所以宁愿由我来强制执行?这样做,你觉得有意义吗?」
克劳狄皱眉,确实理亏。
「你既想保护罗马,又不愿怀疑我的忠诚,是吗?」虽似问句,却不是问句。
克劳狄咬咬牙,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我知道这很贪心。你不生气吗?气我的话就按你的意图做不就好了?你何必在乎我的想法,反正,我也从来没为你考虑过……」
文森特轻眯双眼,凉凉地问:「你在同情我?」
「我……」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打动的人吗?)
想这样反驳,然而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下,要说的话却梗在了喉咙里。
在这种情况下妥协,确实像极了惹人恼火的同情。
文森特扣住他的下颚,冷硬地说:「我不稀罕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克劳狄。我宁愿你怀疑我的动机。你就不担心我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而对你坦白吗?」
「担心。」克劳狄老实承认,「但我知道担心也没用,除了让我活的更辛苦,没有任何益处。」
他万般无奈的话语却令文森特又是一怔,忽然低笑。
他说,活的辛苦?
果然如此。
「其实你在乎我,而且不止一点,我没说错吧?」问话的语气分明带着自满,好不得意。
原本还能硬着头皮面对的克劳狄登时心生退意,目光又开始四处打起转来。
(糟糕!差点忘了他是个狡猾透顶的家伙。再给他这样逼问下去,只怕什么丢脸的话都要出口了……)
意外的是文森特却没再逼问,飞快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下一口,神态蓦地严肃:「那你就什么都不要想。爱上我。」
克劳狄饱受惊吓地瞪住他:「什么?!」
「我说,你只要让自己爱上我,就再也不必烦了。」
克劳狄面露挫败,悻悻咕哝着:「说的轻巧。如果嘴上讲讲就行,那我烦了那么久不是当了白痴?」
文森特奇异的目光望了他半晌,蓦然仰头大笑起来。随着他一笑,脸部的线条也柔和许多,就连眼罩上那只凶利的猎鹰,看来居然也温顺不少。
克劳狄不禁小失了一会神,很快他又发觉自己竟因一个男人的笑脸而发呆到痴,不由更感挫败,本能地朝对方小腿踹去一脚。
若在平常,他这毫不控制力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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