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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罗刹-第6部分

小说: 罗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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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隐地,她见到一丝光亮,但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娘?娘……」她眨眨疲倦的双眼,视线还十分涣散。
    「醒醒。」梵刚坐在床沿,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好像在梦中几乎要被扯走了似的。
    她作了什么可怕的梦?梦见两年前的那桩惨事吗?
    「没事了。」他将她突然挣扎起来的身躯揽在怀中,紧紧地像是怕她会因为挣扎而伤了自己。
    翠河睁大了眼睛,神情却是极度惊恐地。
    她怔愣地呆视着前方,满脸是伤心惊惧的泪水。「娘……」她神情绝望地喃喃自语,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梵刚将她拥在怀里,心是揪紧的。想这两年来,她一定经常在这样的恶梦中独自惊醒哭泣吧?
    她像是惊吓过度呆愕了许久,那薄弱的身子还是在颤抖。
    「没事了……」他将她的头扣在自己颈窝里,轻轻地抚摸着她有点凌乱的发丝。
    不晓得是发烧出汗,还是吓到出汗,他发觉她的衣服有点湿。「好了、妳醒了。」
    翠河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惭地回复了意识,这才发现她还醒着、还活着。
    「妳作恶梦了?」他轻声地问。
    「我在哪里?」她虚弱地问。
    「客栈。」他说,「妳受了风寒昏了,我已经叫大夫来过,他要妳歇息两、三日……」
    「不,」她急欲挣开他,「我要报仇,我……我不能在这儿!」
    「妳真是……」他气恼又心疼地抓着她,「妳现在能做什么?站都站不稳了……」
    「我……」想起刚才梦里所见,翠河不禁一阵鼻酸,眼泪再度淌落。
    「我梦见我娘了……」
    「嗯。」他把她拥在怀中,而她也虚弱地靠在他胸膛里。「我知道。」
    翠河无助地靠着他,心里却得到了不曾有过的平静及安心。
    这两年来,她一直过着极不安稳、极其恐慌的生活,每当午夜梦回,她总让那可怕的梦给吓得一身冷汗。
    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哭诉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一个。
    可是今天,她多么庆幸她身边有着一个梵刚;虽然以他们之前的那么多「过节」来说,她现在应该一把推开他……但,她多么庆幸他是这样紧紧的圈抱着她。
    没有什么矜持、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有那些个规矩包袱……她就是想靠在他胸膛里,因为这是她难得享受到的安心及稳妥。
    「盗贼来的时候,我娘为保我贞节,苦苦求我躲入地窖……」她语气平淡却充满着哀伤沉郁,「我不肯,我娘她……她还跪着求我……」说着,两行清泪又潸然而落。
    梵刚挪动身子,自她身后轻揽住她。
    她脸上的泪水滴淌在他手背上,烫得他揪心。她的无助牵引出他心底的无限柔情,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刻。
    刀口舐血的日子,他一直过惯了。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情绪激动、心湖澎湃的机会,但她却软化了他。
    他想抱着她、安慰她、保护她、疼惜她,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幸福无忧的。
    「有时,我恨透了我这张脸……」翠河凄然地说道:「要不是我,俞家就不会惹上江均这种恶贼!」
    「不是妳的错。」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
    「不,就是我……」她流下眼泪,「要是我早早嫁……」她差点要说出自己已许配夫家之事,但话到嘴边,她就打住了。
    不行,她不能让梵刚知道她早已许过夫家的事,要是他知道了,会不会就因此而不帮她了?
    虽然她跟王家君毅大哥之间还是清清白白,但若梵刚不那么想呢?要是梵刚质疑她已非清白身子,那她还能找谁来帮她?
    她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两年来,梵刚可是唯一接下她这桩买卖的人啊!
    梵刚觉得她话说了一半,低声地问:「妳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须臾,她淡淡地说:「梵刚,谢谢你。」
    「唔。」他撤唇笑。
    她就着他结实的臂膀,将脸轻轻地一靠,像只向主子撒娇的猫儿似的。
    「妳累吗?」他问。
    「嗯。」她虚弱地点点头。
    梵刚移开她的肩膀,「那妳睡,我就在长椅子那边……」
    「不,」她急忙道,像是怕失去依靠地抓着他,「我不想睡了,你可以陪我吗?」
    他微怔,因为她是第一次用这种软软的声调对他说话。
    生了一场并作了一场恶梦,就让她变了吗?那他还真忍不住要「残忍」地希望她经常生并经常发恶梦了。
    「今天就好,」她声线虚弱而娇柔,「让我做个软弱的女人……」
    霎时,梵刚只觉心弦一紧,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忍不住激动地抱住她,紧紧地、牢牢地……第五章清晨,翠河自睡梦中醒来,脑子有点混沌,却好像隐隐记得什么。
    虽说她发着烧,神志是极度不清醒的,但昨晚发生的事,她还是有着若有似无的记忆……她记得他的温柔,可她能依赖他的温柔吗?
    在她上恒山找杀手之前,本是打定以自己的贞洁换得复仇雪恨的机会,根本不会有任何期盼及感情的。
    她利用杀手做为她诛杀仇人的工具,也倚仗自己的姿色及身体成为最有利的诱因;一切……都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需要任何的感情……甚至,她还曾经打算在事成之后便自尽以保贞节。但如今……她竟因他而犹豫了。
    他跟她原本所想象的不同。他不是寻常草莽武夫,更不像是嗜血好斗的杀手,他跟她所预设的完全不同……他沉默、他孤绝、他冷傲、他内敛、他深沉,他是那么让人动心的男人。
    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不同。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但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只是……她对他有所期待吗?
    他曾经说过他不缺女人、也曾经说过待他得到她便将她「送人」,他对待她的态度不像是爱,即使他眼底经常出现一种奇异的光采!
    他究竟想怎样?当他接近她、碰触她,甚至可以说是侵犯她的时候,他心里盘算的到底是什么?
    是对她有所渴求,抑或只是霸道的、本能的掠夺?
    想起来,她就觉得罪过。如今大仇未报,她竟已经因为儿女私情而心神不宁,这样的她如何对得起俞家二十余口的性命?
    不该想的、不该想的!现在她唯一该惦记的是杀了江均,至于其它的事都已经不重要。
    她还是应该走回原点,回到遇上梵刚之前的「俞翠河」,那个一心想诛杀仇人、复仇雪恨的俞翠河。
    她在心里如此坚定地忖着——
    #。!#
    经过了那晚之后、梵刚对她不再是冷眼相对。虽说也不到热情对待的地步,但总算是有问有答,态度软化。
    她不敢对他这种改变有所期待,因为她已经打定将复仇之事搁在前头,而其它的……日后再想。
    几天的奔波,他们终于到了安阳的近郊。
    自从两年前她自那场灾难中劫后余生后,便逃离了安阳,过者极度不安稳的飘泊生活。之所以远远地离开安阳,是怕遭江均毒手,也是为了留得一条残命报仇雪恨。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靠近」她出生的地方……为免入城后被熟识的人认出而计划告吹,她早早便换穿上男装避人耳目。
    远远地望着城门,翠河竟有点却步。
    「妳怕?」他发现了她脸上那犹豫挣扎的神色。
    翠河怔愣一下,幽幽恻恻地说:「不是,只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作了一场梦?」他睇着她。
    「如果只是一场恶梦还好……」她眉心深锁,眼底竟满浓浓的哀伤。
    「悲哀的是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实,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熟悉深刻。」
    梵刚凝睇着她略略悲情的侧脸,没有说话。
    久久,他陪着她远远望着安阳,像是要等她做好心理准备才进城似的。
    突然,翠河深沉地一叹,「我们走吧!」她说。
    梵刚望着她,淡淡地问:「妳可以了?」
    「嗯。」她点头,「可以了。」
    他没啰嗦,迈开大步地朝安阳前进。
    翠河望着他挺拔、值得信赖依靠的高大背影,快步地跟上了他。
    #。!#
    睽违两年的安阳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百姓黎民脸上那忧悒的神色越来越深了。
    文帝的德政贤明到了炀帝时,已经全然不复见。炀帝荒淫无道、耽溺声色,简直就是将百姓苍生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民苦不堪言,却无力改变一切,那种无奈及忧愤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写在他们的脸上及眼底。
    翠河原本还担心被熟人认出而压低着脸、战战兢兢,但后来她发现,根本就没人认得出她。
    也许是因为人人忧心自危,已无余心余力再去观察他人,也或者俞家两年的发生的惨事,早已被人们所淡忘。
    也是,在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里,死个二十几口人又算得了什么?
    「梵刚,」翠河低声地,「我想回家看看。」
    梵刚睇着她,没有犹豫考虑地,「妳带路便是。」
    翠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踏上熟悉的道路,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因为历经烧杀,而破损不堪的俞家宅院。
    俞家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处,当年就已经是人车罕至之处,而今在发生过惨案后,更是阒静如鬼域般。
    虽说天色未暗,但因为附近未有人至,所以更显得昏暗沉寂;宅子的外观还隐隐可见,深锁而破旧的大门摇摇晃晃地,像是风一吹就会掉落似的。
    见到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如今人事全非,翠河不禁悲从中来,两年前的惨痛回忆一瞬间又袭上了她强自坚毅的心头……蓦地,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再兜上她先前告诉他的事情经过,虽未历其境的梵刚还是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绝人寰。他的心倏地一紧。
    他转头睇着身边已经湿了眼眶的她,不禁沉吟了一下。
    突然,他轻揽住她的腰,轻松地一跃便跳过墙去。
    翠河都还来不及惊呼,人就已经进入了墙内!
    她知道梵刚是想让她再重温一下旧梦,只是人事全非,哪还有旧梦可言?﹒她踩着悲伤而迟疑的脚步,步步地进入残破的厅中。
    焦黑的梁柱、浓浓的霉腐味、横纵交织的蜘蛛网、毁损殆尽的家俬……这里曾是她每天出入的地方,而今却变了模样。
    凭着深刻的记忆,她在破损颓圯的宅子里寻找往日的痕迹!
    到了她从前住的房间,她才发现她的房间虽然脏污,却还完好如初。
    看她望着这个房间的神情,梵刚感觉她对这是熟悉的、有感情的。「妳的闺房?」
    她微怔,「嗯。」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挺细腻的人,也许是杀手的敏锐让他更能洞察一些细微之事吧?
    「没怎么破坏,」他掠过她走了进去,「整理整理还是可以住人的。」他说。
    翠河还没明白他话中含义之际,他已经转过头来望着她,「不如我们就在这儿落脚吧!」
    「在这里?」她一愣。
    他点头,一脸严谨地,「这儿荒废已久,附近又少有人走动,如果住在这儿一定不会引起注意。」
    「你是说真的?」她难以相信他居然愿意住在这种发生过惨案,又已经破旧不堪的废墟里。
    他微微蹙起浓眉地啾着她,「妳把房间整理一下,我出去打些贩菜,顺便打听一下江均的事情。」说完,他即背身离去。
    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翠河心里空空地、脑袋也空空地——#。!#不久,梵刚带着饭菜回来,而翠河也已经整理好房间。
    一进门,他就将饭菜张罗在桌上,「先吃了吧!」说着,他径自坐了下来。
    「你……」她挨着桌边坐下,试探地问:「有打听到什么吗?」
    梵刚睇了她一记,「妳急?」才刚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对江均下手?
    「不是……」她摇头,讷讷地。
    「先祭了五脏庙再说吧!」他出去打菜时当然也顺便打听了江均的事,只是现在不急着谈这件事。
    吃饭就是吃饭,他义父在饭桌上是绝对不谈买卖的。跟了他义父这么多年,他当然也学到了这一点。
    看他一副不想讲的模样,翠河也只有乖乖地坐下把饭吃完。
    填饱肚子,梵刚这才闲闲地提起他刚才打听来的事情。
    「这儿的百姓似乎都非常痛恨江均,不过大家提起他时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依我看……他在这儿的势力还是有的。」他说。
    初时,江均是倚仗着自己乃越国公之远亲而恃势欺人、鱼肉百姓;杨素当上宰相后,他就更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
    不过如今杨素已死,他嚣张的行径似有收敛。
    「听店小二说江均喜欢上船寻欢,几乎天天都往船楼上跑。」他续道。
    「狗改不了吃屎!」翠河闻言,不屑地一啐。
    江均性好渔色,甚至只要看上寻常人家的妻女,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强抢豪夺,简直到了无耻可恨的地步。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他还是一样。在她流落在外的这两年里,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及原本幸福和乐的家庭受害……「杨素死后,江均雇用了一些打手随行保护,如果要杀他,尤其是妳还想亲手杀他的话,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翠河蹙着秀眉,「还要多久?」
    「我会继续观察的。」像是担心她因为心急而坏了大事似的,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别轻举妄动。」
    她皱皱眉心,没吭声。
    #。!#
    翠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窗外皎洁却带着淡淡悲哀的一轮明月。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躺着多久了,身体精神虽然已经疲惫,但却始终无法真正地睡去。她想……也许是因为她又回到这里的缘故吧?
    翻了个身,她可以看见睡在长椅上的梵刚。
    虽然椅子并不宽敞舒适,但他随遇而安、泰然自若地平躺着、因为椅子不够长,他那两只修长的脚只好打弯地靠在椅臂上。
    夜里天凉,加上临时找不到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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