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剑如虹-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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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仪单刀直入地,突向吴天才问道:“吴兄,你能不能确认这位,‘养天庄’庄主,真是南宫独尊,不再具有其他身份?”
吴天才大笑道:“我知道兄始终疑心南官庄主具有‘飞龙剑客’与‘好色阎王’的‘双重身份’,但你若知晓他几乎具有‘第三重身份’之时,会更奇怪呢?”
沈宗仪瞠目道:“他还会第三重身份?这身份是……”
吴天才道:“他是岳倩倩姑娘的生身之父……”
这一回,沈宗仪不单瞠目,并且张口结舌的惑然说道:“会有这等怪事?岳倩倩姑娘姓岳,似乎与‘南宫’‘司徒’等两个复姓,不发生任何关系?”
吴天才苦笑道:“谁说没有关系?这关系还复杂的很呢,前面已是‘五云楼’,我们到楼中静室以内,谈个彻底,再细定因应策略。”
沈宗仪抬头注目,果然看见假山突兀,树木茂密,草坪广阔的后园之中,矗立着一座十分华丽玲珑的三层楼阁。
他对土木机关之道,虽不十分内行,但一望也知这座“五云楼”,除了色泽淡雅,材料华美,式样玲珑外,并暗合八卦方位,九宫门户,其中定有相当厉害的埋伏变化,不禁失声说道:“好漂亮的一座‘五云楼’,不知耗费了吴兄多少心力?”
吴天才笑道:“我只是供给他一张现成图样,但南宫庄主却破费了万两黄金,募集数百人手,昼夜赶工,才在一年左右,建筑完成……”
说至此处已至楼前,吴天才指着地下笑道:“沈兄,石阶请走双数,上阶以后,在红黑二色的地砖之中,请选择红砖着足。”
沈宗仪一面如言举步,一面含笑说道:“吴兄,我们敌对之势尚未消,甚可能会作生死之搏,你怎么竟对我泄漏这桩重大机密?”
吴天才道:“‘五云楼’中共有三十六道厉害埋伏,楼口的一些普通装置,算什么重大机密?何况楼中只要有人主持,随时都可将红砖变成安全,黑砖变成危险,也可使双阶石阶之上,充满夺命危机……”
他虽说得危险万状,但沈宗仪却若无其事,神色如常,丝毫未变地,飘然举步,与吴天才一同登楼。
吴天才笑道:“沈兄履险如夷平地的这份胆识豪情,真令小弟心折不已!”
沈宗仪笑道:“这不是我的胆大,而是对吴兄的信任,换了其他不顾信义的无行对手,沈宗仪或许会先发制人,不会这等事事遵命的了。”
吴天才纵声狂笑道:“妙极,妙极,我们两人可为武林中留段佳话,叫做‘知已劲敌……’”
就在吴天才“哈哈”狂笑声中,两人上得二楼,进入一间清静密室。“五云楼”中,除了特别召唤,一向严禁下人擅入,如今吴天才因欲与沈宗仪互倾机密,故也别无他人。
由吴天才亲自奉过茶水之后,沈宗仪便正色说道:“吴兄,我们既须作竟夕深谈,则我有桩要求,想先……”
吴天才不等他往下再说,便扬眉笑道:“沈兄是不是曾听我说,岳倩倩姑娘偶撄小恙,有点悬心,想先问问她得的是什么病么?”
沈宗仪知道在这等武林豪侠之前,无须再作无谓掩饰,遂相当大方的点了点头。
吴天才笑道:“沈兄既然心切佳人,不如索性让你亲自看她一眼。”
沈宗仪惊喜道:“岳倩倩也在‘五云楼’中,我能看到她么?”
吴天才站起身形,含笑伸手,揭起了壁上所悬一幅“沈周花鸟”。
画轴之后,嵌着一面铜镜。不知经过多少曲折的反射折光作用,沈宗仪看见岳倩倩躺在榻上,但却在半边面颊上,罩有白纱,身边并有个艳若天仙的中年美妇,手捧玉碗,似在喂她服药。
沈宗仪一见之下,双眉立皱地,失声说道:“她不是病,是伤?”
吴天才颔首道;“对,不但是伤,而且是损容光的颊上之伤,沈兄应该体会得出女孩儿家的爱美心情,在岳姑娘伤愈之前,你不必想见她,她也不愿见你。”
沈宗仪颔目注视有顷,方自缓缓说道:“她好像伤得不轻,能复原么?”
吴天才道:“已有罕世灵药,只要再有精妙医疗手段,应该可以保待她原有天人姿色!”
沈宗仪急急说道:“边荒小镇,罕世灵药或有,精妙医术,却是难寻,小弟对于岐黄一道,向颇心喜,读过华陀谱,看过青囊经……”
吴天才抚掌笑道:“小弟正想请沈兄为岳姑娘一施妙手,你既自告奋勇,再妙不过……”
沈宗仪遭:“她颊上是受了甚么损伤,是毒液侵蚀,还是刀剑伤损?’
吴天才道:“是沾丁一种由七种蛇蝎毒汁所凝制的‘万劫浆’……”
沈宗仪“哎呀”一声,皱眉叫道:“那可不妙,颊上被剧毒汁液侵袭,最难复原,所需药物之中,非有‘朱红雪莲’,暨‘上佳田七’不可,这两样东西……”
吴天才笑道:“沈兄别急,这‘养天庄’的药库之中,便有你所说的‘朱红雪莲’,与‘上佳田七’!”
听了他这样说法,沈宗仪慰然笑道:“不要紧了,只消有‘朱红雪莲’和,上佳田七’,我保证岳姑娘颊上所沾的‘万劫浆’痕,可以于三日之中净去……”
说至此处,目注吴天才,扬眉笑道:“吴兄,借份纸笔,我来开张药方。”
吴天才自书桌屉中,取出纸笔,沈宗仪微一寻思,开了一张药方,递向吴天才,含笑道:
“吴兄命人把药方上所有药物,用‘阴阳瓦’焙干,研成细末,以‘无根水’调和,轻轻敷满岳姑娘颊上患处,但务须派专人照拂,在敷药一至二日后,颊上落痂时,必然奇痒难耐,千万不可听任岳姑娘加以抓挠,务宜劝她强力忍耐,落痂后,再敷药末,一昼夜间,便告复原如旧的了”:
吴天才接过药方,微感讶然问道:“沈兄你只作如此交代,却不亲自为岳姑娘诊视诊视?”
沈宗仪“嗯”了一声,点头答道:“吴兄猜得对了,我如今不适于与岳倩倩互相见面。’吴天才心中本已微觉惊讶,如今这惊讶程度,又复加深不少!
沈宗仪从目光中察人心意,微笑说道:“吴兄请不必惊奇,我如今不必与她见面,共有二点原因,第一,既有圣药。无须神医,只要有良好照拂便可,第二,岳姑娘不会愿意在这种容光受损的情况见我,第三,我在与吴兄互作竟夕深谈,明了—切恩仇实况前,也不愿意对她在情份上,再有增加……”
话犹未了,吴天才已失声接口说道:“沈兄体贴入微,真是一位情圣,我召人来把这张药方,送交岳姑娘的辛姨娘,由她代表你对岳姑娘细加调治照拂便了。”
沈宗仪道:“辛姨娘?……”
吴天才不等他动问,便自含笑说道:“在沈兄未明了通盘情况之前,包管你会越问越胡涂,所谓‘辛姨娘’,是岳姑娘之父岳天豪,又名岳克昌的新姨娘,也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之妻,这是‘养天庄’的女主人,更是‘无情剑客’萧扬于死前留书,要你务必替他加以诛戳的辛冰冰!”
这番话儿,果然把沈宗仪听得目瞪口呆……
吴天才按铃召人,送去药方,并安排酒菜。
一杯在手,吴天才闪动目光,轩眉笑道:“沈兄,先告诉你一件极不好的消息,假如你的不共戴天之仇,真是‘好色阎王’司徒独霸,则此仇便永远成空,报不成了。”
沈宗仪一惊不小,目射厉芒,急急问道:“吴兄此话怎讲,难道那司徒独霸竟……竟已身化异物?”
吴天才点头道:“对,司徒独霸早死,纵令沈兄想效法伍子胥对付楚平王那样,来个鞭尸三百也无法如愿,因为司徒独霸是死在一座山腹之中,而其可通路径,早因地裂山崩,全告封死。”
沈宗仪几乎把两道剑眉,蹙得几乎结在一处地苦笑道:“吴兄请把这椿事儿的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点……”
吴天才一面敬酒,一面便把从南宫独尊所听来的当年旧事,对沈宗仪加以转述。
沈宗仪静静听完,向吴天才问道:“吴兄认为南宫独尊这番供状的真实程度如何?”
吴天才笑道:“我在聆听之时,十分注意对方的双目神光,与脸上颜色,觉得似乎不是虚言,但他在叙述之中,极可能会隐瞒了若干事实,替他自己开脱开脱。”
沈宗仪道:“辛冰冰之事呢?找记得吴兄在途中说过,她曾嫁萧扬,是我大嫂,怎么又会作了南宫独尊之妻?”
吴天才又把南宫独尊救美得妻的那段经过,说了一遍。
沈宗仪听得几乎判不出南宫独尊与辛冰冰二人的无心铸错,究竟应不应该接受惩罚,只有默然不语。
吴天才向沈宗仪举杯劝酒,和声说道:“沈兄,该你的了,请把你一路上均讳莫如深,不肯吐露伤心之事,对我倾诉倾诉!”
沈宗仪满面赧然神色,长叹一声道:“吴兄刚才还夸赞我体贴入微,是个‘情圣’,其实我却是个十分愚蠢,上人恶当,误杀爱妻的负心匹夫?”
吴天才听了沈宗仪这两句话儿,着实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讶然说道:“哦?沈兄曾经杀妻……”
说至此处,想起他那“上人恶当”之语,恍然又道:“我明白了,沈兄莫非是中了那‘好色阎王’司徒独霸的甚么巧妙安排?”
沈宗仪一双俊目之中射出了悔恨交迸的冷厉光芒,点头答道:“吴兄猜得不错,我与司徒老贼仇深似海,此次便因有了他的踪迹讯息,古井再波,重入江湖……”
吴天才皱眉道:“司徒独霸是为了何事,竟如此挖空心思地,对沈兄……”
沈宗仪发觉自己有了疏漏,接口说道:“我忘了向吴兄说明一件事儿,就是司徒独霸的独子,曾死我手。”
话完,又加补充地,把自己昔日在洞庭君山,以“玉屏箫”诛除独奸七女的万恶贼子司徒豹之事,说了一遍。
吴天才仔细听完经过,不禁皱眉沉呤……
沈宗仪道:“吴兄听完我这不愿向人轻提的伤心恨事,以为如何?”
吴天才道:“有两大问题,需在我与沈兄,分头进行,先行查个明白,否则,非弄成一笔不可收拾的糊涂帐不可!”
沈宗仪道:“吴兄所谓的两大问题,是指……”
吴天才苦笑道:“难处在于你我昔日均未见过南宫独尊,暨司徒独霸,以致无法确定今天的‘养天庄’庄主到底是谁?他若真是南宫独尊,昔日之事,全是实话,则我既被礼聘,站在江湖道义上,便应与沈兄处在敌对地位,否则,他若是司徒独霸,所说昔日之事,身份完全调转,对我欺骗,则我不单不再尽力对他保护,反将帮助沈兄,报复昔日的中计杀妻之恨。”
沈宗仪觉得他所说极为有理,注目问道:“关于‘养天庄’庄主的真实身份应该怎样查究?”
吴天才道:“这桩责任,由我来负,我要好好设计一下,以十日为期,在这期限之内,非查它个水落石出不可。”
沈宗仪点了点头方待启口,吴天才又复说道:“第二项问题是要设法求证令岳父‘无影杀星’邢光宗,对沈宗仪所说调查尊夫人含冤遭祸之事,有无不实之处?”
沈宗仪愕然道:“在这件事儿之上,他有甚么理由骗我?”,吴天才道:“怎么没有理由?……”语音至此顿住,向沈宗仪略一拱手,含笑说道:
“沈兄请恕直言,令岳父‘无影杀早’邢光宗,在江湖中声名并不太好,虽有‘侠盗’之称,但生平行为,最多恐怕也不过是邪正参半而已!”
沈宗仪知晓吴天才在批论中,业已留了分寸,只有默然点了点头。
吴天才继续笑道:“我从沈兄言语之中听出,你们翁婿之间,也并不十分相得……”
沈宗仪不加否认地,颔首说道:“便因我岳父行为,有时欠正,彼此间,遂甚少往来,尤其在我爱妻死后,更是根本不通音讯……”
吴天才双眉一轩,目光闪动说道:“这样说来,就更有可能的了,我们固然可以相信邢光宗对你所说,句句是真,但也可以怀疑他是觊觎‘养天庄’庄主的敌国财富,和‘天兰秘谱’,才编造了那么一段故事,令沈兄再出江湖,以你一身绝艺,作他夺宝工具!”
沈宗仪“哎呀”一声,目注吴天才道:“吴兄,你……你真心思慎密,想……想得太…
太…太周到了!”
吴天才苦笑道:“沈兄赞我心思缜密也好,骂我刁钻刻薄也好,或许我是想得过份了一点?但因兹事体大,若不从各方设想,解剖所有的阴谋成分,难免你我均会被人利用,聚铁九州,铸成大错……”
沈宗仪神色正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吴兄所作顾虑当然有理,并十分重要,但……”
吴天才懂得他为难之处,接口笑道:“沈兄是觉得向令岳父邢光宗查证其所说真伪,有点开口为难么?”
沈宗仪苦笑道:“确实有点开口为难,因为纵令邢光宗所行欠正,但截至目前,也无甚显然重大恶迹,何况他又长我一辈……”
吴天才笑道:“我懂得沈兄确实纵欲向其查问,也难行措词,要不要我来替你想个办法?”
沈宗仪大喜道:“吴兄若有指点,自然求之不得!”
吴天才擎杯微饮,注目空中,想了好大一会儿,才对沈宗仪低声细语地,提出建议。
沈宗仪有时连连点头,深表同意,有时又提出唐见,加以修正。
两人足足研究了几乎有一个更次,仿佛才获得智珠地,彼此相对一笑。
这时,长夜已尽,即将天明,但在将明未朗之前,却显得分外阴沉黑暗。
吴天才笑道:‘沈兄,你我均尽十日心力,查证七事,彼此间究应站在甚么立场?十日之后,便可见分晓了。”
沈宗仪点头道:“多谢吴兄一番擘划……”
吴天才接口笑道:“一方面固然为了珍惜你我在途中投契的这段交情,不愿遽尔成仇,一方面我生平最恨受人愚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