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第1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康南肪缧裕苁室擞孟肪缧问嚼幢硌荨5魑徊恳帐踝髌罚段飨峒侵罟鳌啡杂胁簧傧缘么植诘牡胤健K那榻诓还唤舸眨行┲谄萄芄酰凰娜宋镄蜗笠彩庇嘘用林Γ缯派龆蛭貌坏捷狠和纯嗟靡陨保诩接胼狠涸谢樵嫉闹:闶保鋈挥志醯米约和罢桓救耍粕娣抢瘛保庖焕嗲榻诙怨适碌陌橹魈庠斐梢欢ǖ钠苹怠
王实甫的《西厢记》以《西厢记诸宫调》为基础,在一些关键的地方作了修改,从而弥补了原作的缺陷。这主要表现在:一方面删减了许多不必要的枝叶和臃肿部分,使结构更加完整,情节更加集中;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让剧中人物更明确地坚守各自的立场——老夫人在严厉监管女儿、坚决反对崔、张的自由结合、维持“相国家谱”的清白与尊贵上毫不松动,张生和莺莺在追求爱情的满足上毫不让步,他们加上红娘为一方与老夫人一方的矛盾冲突于是变得更加激烈。这样,不仅增加了剧情的紧张性和吸引力,也使得全剧的主题更为突出、人物形象更为鲜明。再加上它的优美而极富于表现力的语言,使得这一剧本成为精致的典范之作。
《西厢记》通常被评价为一部“反封建礼教”的作品,这当然不错。但同时它也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作者很少从观念的冲突上着笔,而是直接切入生活本身,来描绘青年男女对自由的爱情的渴望,情与欲的不可遏制和正当合理,以及青年人的生活愿望与出于势利考虑的家长意志之间的冲突。
可以说,作者把反对礼教的主题充分生活化了。像一开场莺莺所唱的一段《赏花时幺篇》: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写出了生活在压抑中的女性的青春苦闷和莫名的惆怅,在这背后,则存在着她那非出于己愿的婚约的阴影。而张生初见莺莺时所唱的一段《元和令》:
颠不剌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只教人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他那里尽人调戏亸着香肩,只将花笑捻。
更是非常直率甚至是放肆地表述了男子对于美丽女性出于天然的渴望与倾慕,以及女子对这种渴慕的自然回应。这里并没有也不需要多少深刻的思想,而是在人物自然天性的基础上大胆地表现出青年男女之间一见钟情的爱悦,而引起读者或观众的共鸣。在经过一番艰难曲折之后,作者以舞台上的胜利,给仍然生活在压抑中的人们以一种心理的满足。虽然这种胜利不得不以剧中冲突双方的妥协、矛盾的消解为代价,以男主人公中进士然后完婚的陈旧的大团圆模式来完成,但毕竟是张扬了受抑制的情和欲的权力,表达了“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美好愿望;从而对封建道德教条的某些方面造成有力的冲击。
《西厢记》以很高的艺术水平来展现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使得它格外动人。
从剧情来说,由于《西厢记》是一部多本戏,加上关目的布置又很巧妙,写得波澜起伏,矛盾冲突环环相扣。从一开始崔、张邂逅于普救寺而彼此相慕,就陷入一种困境;而后孙飞虎兵围普救寺,张生在老夫人许婚的条件下飞书解围,似乎使这一矛盾得到解决;然而紧接着又是老夫人赖婚,再度形成困境。此后崔、张在红娘的帮助下暗相沟通,却又因莺莺的疑惧而好事多磨,使张生病卧相思床,眼见得好梦成空;忽然莺莺夜访,两人私自同居,出现爱情的高潮。此后幽情败露,老夫人发威大怒,又使剧情变得紧张;而红娘据理力争并抓住老夫人的弱点加以要挟,使得她不得不认可既成事实,矛盾似乎又得到解决。然而老夫人提出相府不招“白衣女婿”的附加条件,又迫使张生赴考,造成有情人的伤感别离。在可能是后人续作的第五本中,直到大团圆之前,还出现同莺莺原有婚约的郑恒的骗婚,再度横生枝节。这样山重水复、萦回曲折的复杂情节,是一般短篇杂剧不可能具有的。它不仅使得故事富于变化、情趣浓厚,而且经过不断的磨难,使得主人公的爱情不断得到强化和淋漓尽致的表现。
剧中主要人物张生、崔莺莺、红娘,各自都有鲜明的个性,而且彼此衬托,相映成辉;在这部多本的杂剧中,各本由不同的人物主唱,有时一本中有几个人的唱,这也为通过剧中人物的抒情塑造形象提供了便利。
张生的性格,是轻狂兼有诚实厚道,洒脱兼有迂腐可笑。
这个人物身上带有元初像关汉卿、王实甫这些落拓文人的“成色”,又反映出元代社会中市民阶层对儒生的含有同情的嘲笑。他同剧中所赋予的家世身份不尽相符,却显然是按照市民社会的趣味塑造出来的。在后代民间传说中唐伯虎一类人物形象的身上,还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张生在《西厢记》中,是矛盾的主动挑起者,表现出对于幸福的爱情的直率而强烈的追求。他的大胆妄为,反映出社会心理中被视为“邪恶”而受抑制的成分的蠢动;他的一味痴情、刻骨相思,又使他符合于浪漫的爱情故事所需要的道德观而显得可爱。
崔莺莺在元稹《莺莺传》中已具备一定的性格特点,到了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中,她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人物形象开始变得鲜明起来。但这一人物形象仍然描写得不够细致,甚至有些前后矛盾。如一开始她已经和张生以诗唱和,间接表达了彼此爱慕之心,但当张生进一步以情诗相赠时,却在心中骂他“淫滥如猪狗”,这虽然也可以解释,但至少在分寸上是掌握得不准确的。到了《西厢记》中,莺莺的形象得到了相当精细的刻画,她的性格显得更为明朗而又丰富。在作者笔下,莺莺始终渴望着自由的爱情,并且一直对张生抱有好感。只是她受着家庭的严厉压制和名门闺秀身份的约束,又疑惧被母亲派来监视她的红娘,所以她总是若进若退地试探获得爱情的可能,并常常在似乎是彼此矛盾的状态中行动:一会儿眉目传情,一会儿装腔作势;才寄书相约,随即赖个精光……。因为她的这种性格特点,剧情变得十分复杂。但是,她终于以大胆的私奔打破了疑惧和矛盾心理,显示人类的天性在抑制中反而会变得更强烈。这一形象较之在诸宫调中,显得更加可信和可爱了。而作者以赞赏的眼光看待女性对爱情的主动追求,使得这个剧本更有生气和光彩。
红娘在《西厢记》中所占笔墨的比例较《西厢记诸宫调》又有大幅度的增加,而成为全剧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她在剧中只是一个婢女身份,却又是剧中最活跃、最令人喜爱的人物。她机智聪明,热情泼辣,又富于同情心,常在崔、张的爱情处在困境的时候,以其特有的机警使矛盾获得解决。
她代表着健康的生命,富有生气,并因此而充满自信。所以这个小小奴婢,却老是处在居高临下的地位上,无论张生的酸腐、莺莺的矫情,还是老夫人的固执蛮横,都逃不脱她的讽刺、挖苦乃至严辞驳斥。她不受任何教条的约束,世上什么道理都能变成对她有利的道理。所以她的道学语汇用得最多,一会儿讲“礼”,一会儿讲“信”,周公孔孟,头头是道,却无不是为己所用。这个人物形象固然有些理想化的成分,却又有一定的现实性。在她身上反映着市井社会的人生态度,而市井人物本来受传统教条的束缚较少,他们对各种“道理”的取舍,也更多地是从实际利害上考虑的。
《西厢记》的语言是非常优美的,它把剧中的爱情故事描述得风光旖旎,情调缠绵,声口灵动,彼此相得益彰。剧中的宾白,基本上都是鲜活的口语,能够传达各个人物的性格和生动的神态。如老夫人赖婚的一节:
老夫人小姐近前,拜了哥哥者!
张生(背云)呀,声息不好了也!
莺莺呀,俺娘变了卦也!
红娘这相思又索害也!
很简单的几句话,分别显出老夫人的虚伪、张生的惊恐、莺莺的意外、红娘的同情,戏剧效果很强。而剧中的曲词,则和关汉卿杂剧以本色为主、朴素流畅不同,它明显地偏向于华美,形成一种诗剧的风格。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近于本色的段落,但一般也写得比较精巧;更有许多曲词,广泛融入唐诗、宋词的语汇、意象,运用骈偶句式,以高度的语言技巧造成浓郁的抒情气氛。像“长亭送别”一折中莺莺的两段唱词: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端正好》)
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甚么心情花儿、靥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只索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做重重叠叠的泪。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久己后书儿、信儿,索与我凄凄惶惶的寄。(《叨叨令》)
第一支曲化用范仲淹《苏幕遮》词句,既写秋天之景,又写离人之情,情景交融,臻于化境,遂成千古绝唱。第二支曲用经过锤炼的口语,一泻无余地倾诉了别离的愁闷。相同句式的排比,既加强了语言的节奏感,又增添了浓重的感情色彩。
《莺莺传》、《西厢记诸宫调》、《西厢记》杂剧这三部叙述同一故事的作品,展示了以爱情为主题的文学创作的不断发展。而《西厢记》杂剧的艺术成就尤为杰出,它在相当长的年代中持续地影响了后代的文学进步乃至人们的生活观念。
通过《红楼梦》的有关情节,可以看到《西厢记》已经成了古代的一部爱情经典。
………………………………………………
第四节 白朴的杂剧
白朴(1226—?)字太素,号兰谷;原名恒,字仁甫,祖籍澳州(今山西曲沃),后迁居真定(今河北正定)。父白华,曾任金朝枢密院判官,又是著名文士。白朴出生时,金王朝已经在南宋和蒙古的两面夹击下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八、九年后,为蒙古所灭。白朴幼年经历颠沛流离,母亲也死于战乱中。长成后,家世沦落,郁郁不欢,不复有仕进之意,几次拒绝了官员的荐举,漂流大江南北十五年之久。五十五岁时定居金陵。在他的词和散曲中,常表现出故国之思、沧桑之感和身世之悲,情调凄凉低沉。如《夺锦标》词上阙中的一节:
孤影长嗟,凭高眺远,落日新亭西北。幸有山河在眼,风景留人,楚囚何泣。
白朴出身于具有浓厚文学气氛的家庭,少年时又随著名诗人元好问学诗词古文,在传统的文人文学方面有相当好的素养。在元代,他是最早以文学世家的名士身份投身于戏剧创作的作家。他的剧作见于著录的有十六种,完整留存的有《墙头马上》与《梧桐雨》两种。另有《东墙记》,经明人篡改,已非原貌;此外还有两种剧本残存有曲词。从内容来看,白朴的杂剧大半是写男女情事的。
《墙头马上》是一部爱情喜剧,取材于白居易新乐府诗《井底引银瓶》。在白朴杂剧之前,同样取材于此诗的已有宋官本杂剧、金院本等多种,虽均无剧本存世,但可以想见,白朴的《墙头马上》与这些早期剧作是有继承关系的。
在白居易的诗中,描写了一个少女与情人私奔而最后遭遗弃的故事,其主题在诗的小序中明言为“止淫奔”,是为道德教化而作的。《墙头马上》的情节与此大略相似:洛阳总管李世杰的女儿李千金在花园墙头看到骑在马上的裴尚书之子裴少俊,二人一见钟情,李当夜随裴私奔,在裴家后花园暗住七年,生一儿一女。裴尚书发觉后,逼裴少俊休了她。后裴少俊中状元,以母子之情打动李千金,夫妇才得重聚。但杂剧的主题,则完全与白居易原诗相背,是热情赞美男女间的自由结合,从“止淫奔”变成了“赞淫奔”。
李千金是剧中最重要和最具有个性的人物。她不但一开始就主动约裴少俊幽会,声称“既待要暗偷期,咱先有意,爱别人可舍了自己”,而且自始至终,都是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私奔行为辩护,用泼辣的语言回击裴尚书等人对于自己的指责。在“大团圆”的庆宴上,她还这样唱道:“只一个卓王孙气量卷江湖,卓文君美貌无如。他一时窃听求凰曲,异日同乘驷马车,也是他前生福。怎将我墙头马上,偏输却沽酒当垆。”她还一再地大胆表述对于满足情欲的要求,如刚出场的唱词:“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
宁可教银釭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总之,通过李千金这一人物的行动和语言,剧本对自由的爱情、非礼的私奔、男女的情欲都作出率直坦露、毫无畏怯的肯定和赞美,比之《西厢记》更有一种勇敢的气派。这一人物形象与她的剧中身份实际是不相符的,在她身上,更多地表现出市井女子的性格和市民社会的市俗化的趣味。与这样的人物形象及思想情趣相适应,《墙头马上》的语言,以本色通俗、朴素生动为主要特点。
与《墙头马上》的世俗化倾向和本色的语言不同,白朴的另一剧作《梧桐雨》更多地表现出文人化的趣味,尤其以典雅优美、富于抒情诗特征的曲词著名。
这一剧本取材于白居易的诗《长恨歌》,但又并不是对《长恨歌》的直接改编,在材料处理上有许多不同。《梧桐雨》没有把杨、李的爱情写得那么“纯洁”、“真挚”。它不仅不回避唐明皇父纳子妇的历史事实,还依据野史传闻点明了杨贵妃与安禄山的“私情”,可见它并不是以单纯的爱情为主题的。另外,《梧桐雨》虽然比《长恨歌》更多地涉及唐明皇专任恩倖、耽于享乐而招致战乱的问题,但在这一点上也没有展开,所以它也不是一部以总结政治教训为目的的历史剧。
从全剧的核心部分——曲词来看,它的重心实际是以作者自身的体验为依据,来摹写唐明皇的内心世界:由于政治上的失败和因此造成的唐王朝由盛及衰的转变,他从权力的顶峰跌落,失去繁华辉煌的生活,失去美如天仙的杨妃和如痴如迷的爱情,在孤独与苍老中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