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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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中午，我一个人在二楼的接待室看书，周梅跑来叫我，说有个客人要买兰花，让我下去一趟，我让周梅转告顾客，我们的兰花不卖了，等明年繁殖过后再销售。周梅下去两分钟后又跑了上来，说客人不肯走，一定要和我当面洽谈，我想可能又是一个难缠的兰痴，前段时间我遇上过好几位，一谈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对周梅说：“你下去给他讲，我今天疝气发作，不方便会客，让他改日再来。”为了躲避兰痴的纠缠，我不假思索地胡诌出一种让女孩子听了难为情的毛病，周梅听后红着脸下楼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到练功房去悟一下太极拳的奥妙，周梅来找我，说昨天那位客人又在楼下要求购买兰花，周梅劝我说：“丰哥，你就亲自去给他说一声吧，前两天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来过几次，这人很不好对付，说什么也要卖走你那盆‘灰姑娘’，我们只要拒绝，他就提出要见你。”“什么？他执意要买‘灰姑娘’，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别人问都不问的品种他还这么感兴趣，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要知道这“灰姑娘”是我掉下十多米高的山崖后的意外收获，虽然外型不出众，但深得我的喜爱，带到阴河后尉迟刚将她分成两盆，一盆放在门面上展览，一盆放在我的卧室，其他顾客都不看好“灰姑娘”，而这位客人却对她情有独钟，看来这人和我有共同爱好，我决定见见他。
来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身穿浅灰色西装，身高和我相当，留着短发，戴一副金边眼镜，长相俊朗，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沉着干练。一见面他就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跟我说：“谷先生，要见你一面比见阴河市的市委书记还难啦，今天能见到你也是我的荣幸，请多多关照！”
“不好意思，招呼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听说你来了好几次，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相中了你店里的一盆兰花，有意将它买走，希望谷先生能遂我所愿，在下将感激不尽。”眼镜说完，径直走向“灰姑娘”，捧在手里迷醉地观赏着，似乎这盆花已经是他的了。
“那我先冒昧的问一下，你为什么对这盆兰花如此感兴趣？”
“赏兰之道，各有所好，有人赏花，有人赏叶，多数人花叶同时欣赏，而在下癖好怪异，对花叶都不感兴趣，独爱兰花的香味，你店里的兰花香味大约有十一种，我手里这盆香味最让我心动，一嗅之下就难以忘却，如果不拥有它，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所以恳请谷先生成全，价格你只管开好了。”
“你说我店里有十一种兰花香味？”我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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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谷先生不介意，就让我在你面前献一回丑。”眼镜听出了我的心思，他从花架上挑了十盆兰花出来单独放在一起，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记事薄，扯下一页撕成碎片，在碎片上从一到十写下编号，然后放入花盆之中，按顺序嗅了一遍，冲我们要了一卷卫生纸，象缠绷带似的把眼睛严严实实的蒙了起来，蒙好后他对我说：“谷先生，请你随便递一盆给我。”我把编号为六的一盆递给了他，他浅闻了一下，立即准确地说出了编号，又试了五盆，依然不出差错，我们被镇住了，我又把“灰姑娘”递到他手中，没想到他捧在手里，象在水里憋了气很长时间后突然钻出水面似的，鼻子对着花盆狠狠地吸了几口，那反应很失态，但绝对是情不自禁。我们对他的表现惊讶不已。
我以前听说过法国的香水鉴别专家能嗅出不同香水的味道乃至浓度，被喻为“金鼻子”，我还听说过国内有个“品烟协会”，多数会员能闭着眼睛区别出十多种著名香烟的品牌，我对这些人敏锐的嗅觉深感佩服，但从未亲眼目睹，今天这位兰痴的现场表演既展示了他鉴别香味的天赋，又显露出其惊人的记忆能力，我越来越觉得此人不简单，打算请他到接待室去交流养兰的一些体会，我先问他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我姓武，叫……叫……”他的眼神游离了一下，闪过一丝犹豫，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突然目光显得很坚定，正视着我果断地说：“我叫武宫秀泽。”
“啊！你是日本人？”站在一旁的周梅惊叫起来，然后一扭头就走开了。
我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周梅，没想到这小日本汉语说得这么流利，而且从他的谈吐可以看出他在汉语言文学方面有很高的水平。我的惊讶没有表露出来，只不过先前准备邀他到接待室交谈的念头立即打消了，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把“灰姑娘”端起来放回到原处，武宫秀泽过来帮忙，把他刚才挑出来的兰花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一边放一边说：“谷先生，请你成全我，（我心里想，老子今天不扁你就已经成全你了）那盆兰花我出十万元人民币。”
我心里又是一惊，这小日本出手倒是阔绰，一盆兰花的价格就够我注册公司的费用了，我依然不动声色，爱理不理地时而瞟他一眼。
“二十万，怎么样？……要不我再加一点……三十万……得了，我也不多说了，六十万，你给个话吧！”武宫秀泽似乎狠下心来了。
六十万！按我们公司现在的运营情况看，这可能是两三年的毛收入，对我这样一个来自偏远山区的穷鬼而言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他不是日本人，出十万的时候，我可能早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当知道他是日本人后，他说多么可怕的数字都提不起我的兴趣，我也没指望靠一盆兰花来发横财。
“你可以走了！”我冷冷地说。
武宫秀泽终于看出这笔交易的障碍不是在价钱上，他没有因为我板着面孔下逐客令而立即离开，相反他很镇定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说：“谷先生，兰花的事我们暂且不谈，有些话我不吐不快，我是一个日本人，这就是你拒绝和我洽谈的原因？中日之间的战争给你们留下的创伤有多深，我心里也非常清楚，如果一直把历史问题拿来作为我们年轻一代交流的障碍，我觉得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愚……太过于不理智，我父亲武宫正雄是日中友好协会的副会长，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中日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还帮助受战争伤害的中国老百姓向日本政府索取赔偿，要求政府向受害人道歉等，我从小就生活在中国，生活在父亲的身边，我深受父亲的影响，知道日中友好交流的重要性，也知道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如何处理历史问题和处理未来的交往，我现在也是日中友好协会的会员之一。在你们的印象中日本人都坏到了极点，这是你们的媒体极尽渲染之能事对日本进行妖魔化宣传的功劳，那么我问你，你们中国人中每一位都是善良人吗？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我再问你，我们日本人中就没有一个好人吗？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和我洽谈，显示出了你的爱国热情，但是你对一个致力于两国友好交流的日本人满怀敌意，我不知道这样作对你爱你的国家有多大的帮助？”
我不是冥顽不化的人，对武宫秀泽的长篇说教，我越听越震撼，他的话入情入理，具有很强的说服力，特别是他那让人钦佩的口才和抑扬顿挫的语调结合得恰到好处，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观点产生了共鸣，真不敢相信这日本人的汉语表达能力如此之强。我立即陷入了沉思，我在想我刚才的做法是不是真有些不明智，我们的媒体难道真是把小日本给妖魔化了？
“历史固然不能忘记，我们牢记历史是为了汲取历史的教训，不是为了将仇恨永无休止的延续下去，对我们这代人和下一辈人来说交流与合作比什么都重要，我有责任和义务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如果你认为我的话有道理，我今天这一趟也没白跑，好了，我该走了！”
“请等一下，你和你父亲真是日中友好协会的？”
“当然是，如果你有兴趣，什么时候我给你看中国政府颁发给我家的‘促进中日友好交流突出贡献奖’的奖状和奖杯，家父在中国开了一家公司，在阴河有个分公司，我在阴河打点一些事务，居住在这城市有五年多了。”
“失敬，失敬，可以看出你对中国的文化了解很深，你应该知道，对于友善的人，我们民族的热情和善良是毫无保留的，而对于日本，往事本已不堪回首，而现在你们的领导人还在频频参拜什么靖国神社，对待历史的态度让我们非常失望，经常讲出一些伤害中华民族感情的言论，做出一些让我们极为寒心的举动，由于这种畸形的主流意识形态在你们那边的泛滥，遮掩了象你和你父亲这些友好人士的光芒，所以我们的怨恨难免会殃及无辜，错怪好人，在下刚才的鲁莽还请先生见谅。”
武宫秀泽听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谷先生的话也不无道理，其实我们两个民族的交往，当权者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现任首相的做法只是为了获得一些鹰派人士的支持，是控制政治权柄的需要，他们为了延续政党的辉煌和个人的政治生命而不顾及两个民族的感情，我们也没有办法呀，只希望下一任首相会明智一些，务实一些。不然光靠我们一些民间团体的力量，要达成宏伟的目标，这希望也太渺茫了。”
我和武宫秀泽越谈越投机，他看待一些社会问题的深度和涉猎知识面的广度很让我惊讶，而我的谈吐和风度也深受武宫秀泽的赏识，我们很快就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话题接连不断，谈起来没完没了。我邀请他到接待室去继续交谈，他也不客气，兴致勃勃地跟着我上了楼。
到接待室要先经过练功房，练功房的门敞开着，武宫秀泽往里瞟了一眼，立即对里面的布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未经我的允许，就径直往里走，我只好跟了进去，把房间的用途给他做了简单介绍，他听说这屋子是“用来锻炼身体和开展娱乐活动”的场所，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面带诡笑地对我说：“谷兄不是一般的锻炼身体吧，依我看，你应该是个武术爱好者才对，而且武功指定不差。”
“不瞒你说，我是很喜欢武术，但只是瞎练，没什么成就，想必武宫兄也是此道中人，日本的柔道、相扑和空手道等运动项目在中国名声还是挺响的，不知道你练的是什么路子？水平也指定不低吧？”
“我从小就开始练习和气道，我父亲的朋友是日本和气道的高手，指点过我一些日子，他们说我还可以，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小成，我看你也别谦虚了，要不咱哥俩切磋一下？”他和我已不象之前那么客气，说起话来既亲切又随意。
“好，没问题，我也想领教一下武宫兄的绝活儿。”
一提到切磋我就有点手痒，我的个性其实并不喜欢争强好胜，只是对武术这东西有一种天生的热爱，一提到与之有关的话题就会自然地生出一股激｜情和冲动，更何况他练的什么和气道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所以好奇心十分强烈，再兼之武宫秀泽显得极为自信，我很想见识见识他所谓的“小成”到底是何境界，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武宫秀泽见我的态度如此爽快，自然是大喜过望，很麻利地脱下西服，挂在墙壁的挂钩上，走到练功房中央，站了个马步，但重心向前倾斜，从步法看好象一开始就要扑上来似的，他的右手以掌形立在胸前，护住上半身，左掌放在右肘的下面，罩住下三路，这奇怪的姿势三分象攻，七分似守，他彬彬有理地朝我点了一下头，不知道是示意我进攻还是表达一般性的礼数，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请等一下，武宫兄，在下孤陋寡闻，你练的和气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你这门功夫的特点？让我心里多少有点准备。”我没有急于上前与他交手，而是先向他了解和气道的相关情况。
武宫秀泽收起架势，有些惊讶地对我说：“你是第一次听说？其实它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合气道在日本是目前健身房里最受欢迎的运动项目之一，在中国的一些大城市正在逐步推广并大受追捧，它是由日本植芝盛平先生开创，是一种融合了柔术、剑道、枪道、擒拿术等多项技术的综合性武道，中国也有人称之为合气道，综合的合，和气道的理念是仁爱、宽宏、坚强自信，功法特点主张结合内外之气，强调借力打力，以柔克刚，以巧制胜。它是身心锻炼之道、自我保护之道、精神修养之道，被公认为是一种‘运动之禅’，就我个人的感悟而言，它和中国的太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知道谷兄练的又是什么路子？”
“我练得比较杂，以前练散打的时间多一些，近些日子又练了太极拳，不过还没入门呢，原来你这和气道那么厉害，看来我今天要吃点苦头了。”我微笑着说，心里却在想，综合性强的东西未必能好到哪儿去，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我先摆出散打的架势，举起双拳护住头部，脚下灵活地移动着朝武宫秀泽靠近，他又摆出刚才的造型等待着我的进攻。由于顾忌和气道的功法特点，我也不敢贸然发起攻击，先是在保证下盘灵活与稳健的前提下用直拳进行试探，尽量不露出太大的破绽。武宫秀泽上身晃了两下，轻松避开我左手连续打出的两记直拳，当我用右手上勾拳打向他的下颌时，他的左手迅速抓住了我的拳头。我顿时大吃一惊，凭我现在对力的感觉，他抓住后就有往前压的动作，依靠我勾拳向上运动的惯性，他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可以把我的手腕折断，这是擒拿的技法，但又是在借力打力，出招既快又巧妙，一下子就让我落到极为不利的境地。我顾不上手腕的后果，情急之下猛地一脚踢向他的左肋部，如果他非要让我的手腕折断，肋部必然会留下空档，我顶多是用断腕的代价来换取他断裂的几根肋骨，这其实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武宫秀泽见我的招法如此疯狂，急忙放开我的拳头，用左手去抄我的右脚，他的动作奇快无比，我无法闪避，脚脖子被他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