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影(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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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昏沉沉的展昭,赵承启竟有些茫然。
“你为什么要这样执著?”赵承启看着那张惨白的脸,无奈道:“何苦要和我作对?我不忍心杀你,难道你就忍心将我赶尽杀绝吗?”
赵承启抽搐着嘴角,痛苦地对着昏迷的展昭说着:“展昭,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肯平心静气地对待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展昭在赵承启面前总是很火烈,原本的衿持沉稳,几乎都消失无踪。
“难道你我生来就是对头?”赵承启愣愣地思考。
倏地,展昭嘴角微微张翕,眉头一阵急促地抽动,墨黑的睫毛上下磨擦着。
“展昭,你醒了,”赵承启实在装不出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温和道。
展昭微微竖起身子,背脊轻轻靠着竹榻上垫置的高枕。
展昭的眸子仍然闪着寒光,只是嘴角却多了几分痛苦。可能刚才在堂里疯魔过火,撕裂了伤口。
赵承启伸出右手正想帮展昭擦干眉宇间的汗珠,谁知展昭蓦地一侧,倔强眉头划过他的指头。他无奈地笑了笑,收回了右手。
白色里衣内,一股湿湿的东西缓缓流淌开来。展昭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油光光地圈夹杂着丝丝微红的液体,瞬间映染在洁白的里衣之上。
赵承启的瞳孔蓦地扩张开。还没翟还昭反应过来,一把就扯开了展昭的衣衫。
果然,丝丝淡白色的油脂和着血渍,竟沿着伤口流淌了出来。
展昭这才低头看了下去,笑了笑,朝着满脸堆着心痛的赵承启道:“没事!”说着双手一张,拉紧里衣的两摆,欲将之扣上。
“等一下!”赵承启转身便取过了药粉,搁在一边。嘴角微微一抿,身子微微靠近展昭,唇儿微启,稍稍吸了一口气。
双手轻轻捏起展昭里衣的两摆,顺着两侧的锁骨、肩膀,将里衣脱了下来。
“你别动!”赵承启打量着展昭身上的每一道伤口,脸上泛起了无奈,眼神有一点闪躲。
若是自己早些出手,展昭何至于受这样的罪,赵承启自责着。
赵承启轻轻地填抹着药粉,时而停一下,悄悄窥一眼展昭的神情,看看自己是否弄疼了展昭,见展昭一脸镇定,他才安心抹下一道伤口。
“好了!’赵承启吐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抬头对展昭道。
赵承启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展昭的眼中飘了不可言状的光芒……似感微,似迷惑,又似担忧……
“王爷,展昭不是太子!”展昭侧着脸道。
赵承启终于知道那一抹光芒是代表什么,于是堆起一脸有点尴尬的笑容。“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
“仅仅如此?”
“是、是的!”赵承启显然说得有点违心。
自从知道了赵承启与高丽太子的那一层关系后,展昭终于明白,赵承启为什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宽恕和容忍自己。
展昭微微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他必须尽早断了赵承启的这一份心,不为别的,只为那深埋展昭心底的一个计。
展昭嘴角骤然挂着无奈,微微叹了一口气,语调冰冷地道:“王爷不要枉费心思在展某身上了,展昭从来没有打算交你这个朋友。”
一句话,像千年的冰水倾覆而下。赵承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亲耳听到的拒绝声,却是如此的残忍。
“我知道你内心是想交我这个朋友的,对吗?”赵承启极力做最后的努力。
“展某一生只有一个知己,可这个人却不是你!况且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朋友!”展昭狠下了心肠,“你,只是展昭的敌人!”
冷淡的目光和着话音,割向赵承启的咽喉,干干的喉苦涩地空咽着,结实的喉结忿忿地上下挪移着。
“敌人!……哈,你见过这么仁慈的敌人吗?”赵承启抖动着声线道。
展昭微傲撇转了头,冷冷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赵承启的拳头捏得“格格”响,锦袖一甩,拽过墨绿色的药瓶,愤怒地砸向高案的铜制香炉。
“当!”墨绿色的玻璃星儿闪着晶莹的光芒。
清风掠过,卷起缕缕青草味,好一派美丽的草原风光……青草香,蓝天高。
小筑内一片寂静,寂静得有点可怕。
刺眼的阳光穿透整齐的木方格窗棂,化作了一张华丽的立体网,工整地散着它的光芒。
赵承启嘴角微启,“展昭,明天本王亲自审你!让你体会一下敌人的残忍!”
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划出一抹绿色的光芒,狠狠刺向了展昭。广袖一甩,拂尘而去。
***
第二天,黑云密布,苍鹰嘶吼。
万里驰骋的惊云在墨色的天空中急速流转积聚,最终化成一张厚实的乌网笼罩在大理寺的上空,几道刺人的闪电撕裂了沉闷的铁幕,压抑多时的悲愤伴着万千无垠之水,一古脑儿冲泻了下来。
急速的雨水顺着后堂唯一开启的门,洒进了屋内。几点雨星飞进了赵承启深邃的眸子中,冰凉中夹杂着几分痛楚。
他没有刻意用手去拭干目中的雨水,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没有再睁开,似乎又开始沉浸在莫名的思绪中。
桔黄色的豆光悠晃于翠玉般的茶盏中,点点细雨轻轻敲击着青瓷茶具,音似金玉。几片微黄的茶叶碎末时浮时沉,游荡于雅致的如金之鼎。
“王爷,王爷!”一老黄门边撩下竹骨伞,边扭身靠近了赵承启。
赵承启蓦地睁开了双眼,温和地笑道:“啊,原来是温公公!”
老太监扭了扭细腰,掸了掸在袍摆上的雨水,道,“王爷,您可真难找啊!老奴我找您可找了大半天了,没想到您跑这儿来了。”
赵承启浅笑道:“事情都顺利吗?!”
他爬满皱纹的眼角夸张地翘了起来,“老奴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皇上听说庆王爷要过寿辰,十分高兴,说到时还要亲临庆王府呢!”
一丝狡黠的微笑,飞速爬了赵承启的眉睫,“好,办得好!本王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那,那……那颗……是否可以还给老奴!”老太监突然拉低了声线,躬身贴着赵承启的耳朵问道。
赵承启蓦地长身而起,扬起高傲的眸子,瞥了瞥躬身唯诺的老太监,道:“只要事情变得顺利,本王迟早会把东西还给你!”
“老奴知道,知道!”老太监眯眼,无奈地赔笑道。
“你先回去吧!”赵承启整了墼农盈。
“是,是!”老太监抽动着满脸的皱纹,应声道:“只是、只是……”
赵承启剑眉一竖,眼光直直盯着老太监。
老太监扭了扭身,兰花指指着前堂,道:“王爷今日莫非是要审展昭?”
“是的!”
“王爷,此人一定要除掉!免得夜长梦多!”老太监阴狠地说道。
赵承启目光锐利地看了看太监。
“王爷千万不要盘算怎么地去收服他,他,是块啃不动、敲不碎、捏不烂的硬骨头!即使人头落了地,他也绝不会是一个听话的鬼!”老太监锋利的眼光刺戳着前方的公堂。
心头一愣——又是这一句话!这句话赵承启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可是,有什么用?纠结难解的丝丝缕缕,已将一颗原本冷静的心缠绕得近乎窒息,偏偏这种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神奇!
即使展昭那么冷酷待他,他还是下不了狠手,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他什么魔,如此的逃惘,如此的不分轻重,如此的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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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流放千里
·精彩内容载入中·已是子夜,窗外的风雨重重冲击着大堂的窗门,几股亮晶的水流顺着窗棂的边沿,淌进了大堂,刺耳的雷鸣声盖满了空荡荡的大堂!
“当!”惊堂木狠狠敲击在厚实的木案上。
“带展昭!”
没有狰狞的衙役,没有震耳的吆喝,没有沉重的铁链,只有赵承启孤独的高喊声。
展昭的脸色有点惨白,行动也略显迟钝,似乎被人封死了大穴。
一道闪电掠过,点尘不染的囚衣闪出一抹亮色,照映在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英气在眉宇、鼻梁、嘴角间不经意地浮出!
“你,你坐吧!”赵承启指了指展昭右侧的木椅道。
“王爷不是要审展昭吗?世上哪有犯人坐着受审的!”展昭的眼光是冰冷的。
尴尬一笑后,赵承启尽量让自己冷静。
“王爷莫非想私审展昭?”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傲然挺例。一丝浅笑挂上了嘴角,“哈哈,展昭真是糊涂!王爷怎么可以公审展昭呢?大庭广众下,判展昭无罪,岂不是判王爷您自己有罪!”一向温雅的他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展昭,你当真以为本王舍不得杀了你吗?”赵承启被展昭激怒了。
“为什么舍不得?我又不是高高丽太子!”展昭一再挑衅着赵承启。
雨,越下越大……
惊雷,光闪此起彼伏,辗转翻滚,廊外苍苔残损,藤葛当风狂舞。
风,吹着高傲的脊梁;雨,打着黑暗的门廊。
“你,就那么想找死?”赵承启终于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死有何惧!”展昭冷冷道。
“莫非展护卫也想青史留名?”赵承启蔑笑道。
“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展昭道。
“哈哈,公死?只怕你死后要背上万世的骂名!”
“心气正大,不畏骂名!”
“你!”赵承启止住了声。
心间憋抑着一股气,似恨似爱又似怜惜,紧紧纠缠着他。
“何苦如此?展昭!”赵承启默念道。
展昭闭了闭眼,思绪却没有停止。今夜的审讯,他只要一个结果……无论是死是活,他都可以对自己有一个交代。展昭如今的心思,有如天边的星斗,让人遥不可及……
赵承启迷惘地望着展昭,道:“展昭,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你今日若留着我,迟早必定后悔!”
“你明明知道,我、我……不想杀你!”赵承启的声音断断续续。
展昭正目而视,苦笑着低下了头。他知道赵承启的话没有半句虚言。
“王爷不要白费心思了,展昭只会糟蹋了王爷的一番盛情!”展昭微扬着额头,叹息道。
雨声渐止,只是夜风依旧。早已发麻的天顶开始恢复了原本的直觉,蠢动的心悄悄恢复了平静,敏捷的思维却加速运转着……
赵承启终于有了决定。他嘴角一动,“展昭,本王判你流放兰州,明日就走!”
这原也在赵承启的安排之下,可他万没想到,这一步却正踏上了展昭安排下的机关。
一丝宽慰在展昭的心中散开,嘴角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
***
自从展昭出事以来,开封府上下每夜灯火通明。昨夜包拯本欲前往庆王府一探究竟,却意外地收到了展昭托小梨捎出的纸条,它给了开封府众人一个讯息,更确切地说,他们从拿到那张纸条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一个信号。
包拯微微扬头,叹了一口气:“公孙先生,今天已经是第几天?”
“回大人,已是第三天了!”公孙先生回道。
“五日之内,若闻惊心事,切记谨防庆王生异志!”公孙先生喃喃道:“看来展护卫不单单怀疑庆王盗佛眼,甚至怀疑庆王叛父是为了骗取皇上的信任,真实的目的却是图谋大宋的江山!”
“嗯,”包拯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展开,反而越纠越紧了,心头的不安越堆越多。
“展护卫龙困浅滩,一旦证实所疑之事,唯有以‘惊心事’方可向大人示警。学生担心,展护卫可能会……这孩子有时候真的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来看啊!”说到这里,公孙策竟一时迷离了双眼。
“本府甚是担心此事!若庆王果如展护卫所料,那展护卫大有可能不惜牺牲自己,以身示警!”包拯道。
公孙先生缓步走进案桌,倾身吹灭了微亮的油灯。布满皱纹的双眼,竟已老泪纵横,他着实心疼展昭,这孩子经常为了国家大义,而置自己生死于度外。
阳光一丝一丝地散进了房内。
“大人,大人!”王朝一头冲进了书房。“大人,大理寺已下公文,判展大人流放兰州!”
包拯蓦地惊起,眼中顿时闪出一道亮光,“王朝,备轿!”
“是!”
“公孙先生,派几个人将展护卫接回开封府!”包拯道。
“大人,恐不妥,庆王耳目众多,若此时将展护卫半途劫回,恐会打草惊蛇。”公孙先生道:“明日庆王过寿,学生以为,大人应及时做好应对措施,展护卫若觉时机成熟,区区几个衙役是奈何不了他的!”
“公孙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苦了展护卫……这孩子……”包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西山那头化开一抹淡黄的余晖,洒散落于溪河两侧。岸边有一白发老翁,半卷裤管,手中抓捏着一根枯竹,驱赶着一群正待归家的白鹅。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急促却不零乱。老者抬起右手掌挡着夕阳的余光,眯着双眼向远处望去,一白衣青年正一路飞奔而来。
“噢,又是那个冒失鬼!鹅,鹅,赶快躲起来!”老翁哆嗦着一双枯手,脚步踉跄地将白鹅驱赶成一堆。
“驾……”
白影顿时化作一股炙烫的风刮过鹅群,扬起三丈土灰,一时鹅群乱作一团,摇晃着肥胖的身躯,飞甩着那名不符实的小鹅翅,飞起又落下,落下又飞起。
老翁心疼地双手急拍自己的两膝,嘴里还一个劲儿叨念,“啊哟,小祖宗,别跳了,再跳又要瘦两斤肉了!”一边还戳着白影破口大骂:“你个走路不长眼的!我养这几只鹅容易吗?这一个月不到,就被你这个走路不长眼的吓瘦了三、四斤呐……”
白玉堂一路狂奔,眼看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