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川文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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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政策交给群众,变为群众斗争的武器。
理论一经群众掌握就会变成物质的力量。因此,发动群众与执行政策是分不开
的。
只要政策、不要群众的想法是错误的,“群众就是一切”的想法也是错误的。
要群众自觉地执行政策,只能是教育、教育、再教育,不能强迫命令。
有这样一个故事:俄国十月革命后,成千上万的农民进了莫斯科,由于他们对
沙皇的恨太深,坚决要烧掉沙皇住过的房子。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列宁,列宁指示要向农民进行教育。但第一次教育,农民不
听,第二次还不听,第三次仍然不听。
最后列宁亲自出来。列宁说:烧房子可以,在烧房子以前,让我讲几句话可以
不可以?农民说:可以。
列宁问道:沙皇的房子谁造的?农民答:我们造的。
列宁又问:我们自己造的房子,不让沙皇住;让我们的代表住好不好?农民答:
好。
列宁再问:那末要不要烧呢?
农民觉得列宁的道理讲得对,同意不烧房子。
在这里,列宁没有下命令,或是强迫他们不准他们烧房子,而是说服教育,讲
清道理。结果如何呢?结果房子保存了,而农民的认识还从这件具体事实中提高了
一步。
一九五○年
原载《思想杂谈》第一辑,湖北人民出版社1955年4月版
火柴颂
火柴颂“一擦就着,一吹就灭,像根火柴”,有人这么讥讽。
我要说,火柴自有火柴的用处。
它自己灭了,却把别人点燃,引起了比自己大十倍、百倍、千倍、万倍、万万
倍,乃至无数倍的熊熊大火!
鲁迅说,天才可贵,培养天才的泥土更可贵。
何妨照抄一句:社会主义的熊熊大火可贵,点燃这熊熊大火的火柴更可贵。
愿意做培养天才泥土的人,愿意做点燃社会主义熊熊大火的火柴的人,是纯粹
的人、真正的人。
他们是国家的栋梁,社会的柱石!
一九五九年
选自《马铁丁杂文逊人民日报出版社1984年版
夏
夏夏日的时光没有一丝沉寂,
苍蝇营营,咀嚼着同类的尸体;
太阳笑着一张发狂的面孔,
到处都流荡着炽热的气息。
这炽热是万物的熔炉,
像冶金般地烧毁你粉色的梦;
山坳、旷野、渲染了片片的碧绿,
世界像已勃然地觉醒。
趁这时你应当洗刷你的旧恨,
让积久的忍耐化作熊熊怒火;
请鼓动你本能的力气,
放开一个天大的花朵!
山中
山中一
我要下去啦——
这儿不是战士长久住居的地方,
我要下去啦——
我的思想的翼翅不能在这儿飞翔,
我要下去啦——
在这儿呆久了,我的心将不免忧伤,
我要下去啦——
简直来不及收拾我一小卷行装。……
二
冷漠、寂静、安详,
一切都似乎是这样怪诞和反常。
那轻捷的蝴蝶般的落叶
跌在地上,竟也发出惊心的巨响,
秋风像撒野的妇人的手
急剧地敲打着寺院的红墙,
小河如同闷坏了的孩子
喧闹着,要到广阔的野地去游荡。
三
而我,曾是一个道地的山民,
多少个年头呵在山中驰奔。
就是那一场又一场的急雨呀,
刷去了我生命的青春;
那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的树丛里,
也隐藏过我这颗暴跳的心。
可是我一次也没有
听过这样的风声,看过这样的流云……
四
在那些严峻的日子里,
每个山头都在炮火中颤动。
而那无数个颤动着的山头上,
日夜都驻扎着我们的百万雄兵。
而每个精壮精壮的兵士,
都有长枪在手、怒火在胸,
那闪着逼人的光辉的枪刺呵,
每一支都刺进郁结着雾气的天空。
五
我也是这些兵士中的一个呀,
我的心总是和他们的心息息相通。
行军时,我们走着同一的步伐,
宿营了,我们做着相似的好梦,
一个伙伴在身旁倒下了,
我们的喉咙里响起复仇的歌声,
一个新兵入伍了,
我们很快就把他引进战斗的人生。
六
现在,那样的日子早已过去,
这个山区也不再是那个山区。
我住的是一个已故资本家留下的别墅,
在我手中的是一支迟滞的笔,
我的枪呢,我的枪呢,
不知在哪一座仓库里烂成枯枝,
我的马呢,我的马呢,
怕早在哪一个合作社里拉上了犁。
七
是我眷恋那残忍的战斗吗?
不,在战争中我每天都盼望着胜利。
是我不喜欢这和平的国土吗?
不,我喜欢,我爱,我感激。
是我讨厌这山中的景色吗?
不,初来的时候我也有很好的兴致。
只是我永远永远也不能忘记
我曾经而且今天还是一个战士。
八
我的习性还没有多少变移,
沸腾的生活对我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我爱在那繁杂的事务中冲撞,
为公共利益的争吵也使我入迷,
我爱在那激动的会议里发言,
就是在嘈杂的人群中也能生产诗。
而那机器轰隆着的工地和扬着尘土的田野呀,
我的心没有一天不向你们飞驰……
九
我要下去啦——
树叶呀我不能让你载着金色的时光轻轻跌落!
我要下去啦——
秋风呀你不要这样把我折磨!
我要下去啦——
小河呀我要同你一起走向喧闹的生活!
我要下去啦——
人们需要我像作战般地工作!
1956年8月初稿
11月9日改成
深深的山谷
深深的山谷沉沉的冬夜,风在狂吹,
星星蜷缩着,在严寒中微睡。
炉火上的水壶打着鼾声,
蒸汽在玻璃窗上涂抹花卉。
两个女人坐在床边对谈着,
声音里跳着激情,一点也不疲惫。
年长些的,灵巧的手指打着毛线衣,
年青的,眼眶中含着晶亮的泪水。
“是呵大刘,我真不够坚强,
想起他,我的心就觉得冰凉。
他给过我太多的幸福,
也留下了太大的创伤。
冬天的风雪吹去了夏日的暑热,
而我过去的经历却老不能遗忘。
哎,这一代人都活得那么好,
为什么我的命运这样的凄怆!“
大刘轻轻地放下毛线活,
右手把对方的左腕紧握:
“安静些吧,小云,
这点风浪算不了什么。
在生活的长长的河流里,
谁能够不遇到一些波折!
爱情永远是一场出超的贸易,
付出的总比收入的要多。
“也许,你以为我过于幸福,
全不懂得你身上的痛苦。
不,我也有过可怕的记忆,
压在我的心上,艰难地走过长途。
就在那战争的严峻的日子里,
爱情也曾把我的生活蒙上迷雾。
我战斗过,我有过光荣,
可是我也沉迷过,也有过耻辱。
“……那是抗日战争的初期,
我跟你现在一样,年青而美丽。
少女的心好像明净的天空,
对一切都是坦然的,无忧无虑。
由于对革命的热烈的追求,
从遥远的南方走向陕甘宁边区,
没有亲人,也没有同伴,
我只身行走了几千里。
“像所有的年青女子一样,
我到处碰见那男性的大胆的目光,
也像所有的庄重的姑娘一样,
我总是回避开,眼神固定在一个地方。
无论在西北的荒村的兵站里,
也无论在黄土飞扬的公路上,
我只是不声不响地沉思着,
心哪,为了远大的未来张开了翅膀。
“当汽车驰进了陕甘宁的边境,
车厢里立刻响起快乐的歌声,
女伴们因喜悦而涌出了眼泪,
男伴们的脸因激奋而涨得绯红。
这时候,有一支洪大的声音,
突然在我的斜对面轰鸣,
我无意中朝那里望了一下,
哦,长睫毛覆盖着一双锐利的大眼睛。
“在战争中最怕遭受意外的袭击,
男性的突来的目光也常使人战栗。
他的这锐利的奇异的一瞥呀,
竟使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当我仰望着那北方的晴朗的天空,
环视着那边区的广阔而自由的土地,
我感到,我是置身于美好的世界中了,
这双眼睛呵,格外地叫我沉迷。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促使我不断地偷偷把他看望。
呵,这真是一个不平凡的男子,
黝黑的脸上突起来高高的鼻梁,
额头微皱着,露出深沉的忧郁,
稳重的举止显得文雅而大方。
他的眼神也是宁静不紊的,
只是常常跟我的发生击撞……。
“爱情是这样一种无形的绳索,
只要缚住了你就难以摆脱。
我想,到了延安就会好了,
即使留下隐隐的伤痕也会愈合。
可是,现在在他的面前,
我几乎忍不住这焦心的寂寞。
我也曾暗暗地羞辱过自己:
这多不好呀,为什么这样轻薄!……
“延安,宝塔,曲折的延河,
成排的窑洞,中央组织部招待所,
新的阳光,新的画面,新的语言,
引起了我多大的惊奇和快乐!
唯有这时候我才把他忘记了,
我面前展开了一种伟大的生活。
可是就在那一个苍茫的黄昏里,
他突然迈着急速的步子逼近了我。
“我一点也记不得他怎样把我呼唤,
也不知道我怎样跟他走到延河边,
我只能顺从地等待着、承受着
他那表白爱情的火一般的语言,
他那强有力的拥抱和热烈的吻,
呵,我的心真是又幸福、又狂乱!
当我清醒些时,才投在他的怀中,
哭泣我失去了少女的心的平安。
“于是,他温柔地把我抚慰,
用诗一般的调子在我耳边低语:
‘我爱你,是因为看透了你的心,
我爱你,是因为我绝对地忠实于自己,
我决不戏弄这只有一次的人生,
而爱情是人生的最重要的依据。‘
这奇特的发誓似的表白,
唤起了我更深的爱、更大的敬意。“
“嗐,我们女人有时候真傻,
就爱听男人的最动人的假话!“
小云急切地插嘴说,
这时,室外的疾风正把门窗拍打……。
“不,你不要以为他有什么矫饰,
我们的爱情也曾开满了鲜花,
他的持久而炽烈的热情,
简直把我的整个身心熔化。
“延安的三个月的生活,
我们过得充实而且快乐,
延河边上每个迷人的夜晚,
都有我们俩的狂吻和高歌。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争吵,
他对我总是那么温存又柔和,
只在离开延安的前几天,
才发生了一次小小的风波。
“组织上把我们分配到前线,
我慨然同意了,他却默默无言。
晚上,我们静静地坐在延河岸上,
望着对岸的灯火,听着流水潺潺。
他忽然问:“你不是最喜欢延安吗?‘
我说:“是呵,我真有些留恋。‘
他又问:“那么为什么要到前方呢?‘
我说:“打仗呗,我要当个女游击队员。‘
“他的眼睛斜视着我,睫毛微微翻动,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讥讽我的神情。
他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世界决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光明。
就在延安,也没有我们多少发展的余地,
但这里自由而平静,至少不会受到嘲弄;
而前方呢,那里没有知识分子的荣耀,
会冲锋陷阵的,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看,他的思想有多么离奇,
我禁不住恼怒了,我感到羞耻。
我断定他这是懦怯和动摇,
我骂他这是卑鄙的个人主义。
我说我无条件地服从组织的决定,
我表示即使他不去我也要去。……
而他呢,多奇怪呀,他一声不响,
安静地低着头,听任我的申斥。
“我想,他事后也许会同我决裂,
但是他不,第二天他就表示妥协。
他说:他一定要消除心中的阴影,
在艰巨的斗争中变成朴素和纯洁。
随后,那柔婉的爱情的申诉,
又像瀑布般地滔滔不绝。
我呢,也像平常的情形那样,
阴雨过去了,太阳的光更火烈。
“我们一起到了太行山根据地,
开头,我们的生活也很有意思。
我是分区警备连的文化教员,
他在分区政治部当宣传干事,
每次宿营我们都住得很近,
他几乎在我身旁度过每个休息的日子。
那时,敌后的形势还不十分紧张,
我们常到山沟里谈说爱情和往事。
“然而,环境毕竟要改变人的习性,
我呀,渐渐地少了女性的柔情。
我在朴质的农妇中找到了朋友,
听到农民的粗野的话也不再脸红。
我越来越不喜欢缅怀自己的过去,
倒热中于跟战士们一起议论战争。
在生活上我也变得不修边幅,
军帽压着乱发,皮带束在腰中。
“我发觉,我生活和思想上的每一变移,
都引起了他的隐隐的不安和轻视。
有一次,我说:“看我成了野姑娘了。‘
他感叹起来:“唉,我更爱从前的你!‘
可是,他对我的热情并没有减退,
反而显得比从前还要亲昵,
他甚至一天也不愿意离开我,
我跟女同志往还,他都有点妒嫉。“
“那么,他在思想上就没有变化吗?”
小云一直凝神地听着,忽然把话插。
“不,他的变化是更深刻的,
当然,他比我可要几倍地复杂。
从表面上看,他是老实多了:
在最热闹的场合里,他总是一言不发,
对于周围的同志,他是温和而有礼貌,
在组织面前,他显得十分听话。
“可是,他的内心有极大的矛盾,
这个矛盾在他的灵魂中藏得深深。
在我被批准入党的前一天,
它才爆发了,但时间也只有一瞬。
我先暗示他:“我们都会入党的,
早一些入党也不一定表示先进。‘
他的感应真是锐敏极了,
眼睛大睁着,额头上皱起深纹。
“可是他忽地又平静下来,
冷冷地说:“这事一点也不奇怪,
人和事总会依照固有的规律发展着,
只不过有时候未免发展得太快。‘
我说:“那么,你也积极争取吧,
在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