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川文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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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正式转为中共党员
1939年任王震将军机要秘书
1949年任《天津日报》编委
1953年调任中宣部文艺处副处长
1955年参加整理胡风案反党材料
1956年调任中国作协秘书长
1957年为作协反右派组织者之一
1958年筹备并参加亚非作家会议
1959年成为作协重点批判对象
1959年10月初,作协全力开展反右倾斗争。10月20至11月初,郭
小川一口气写了大小十篇反右倾文章。11月,郭小川本人被批判。11月25日
在对他的第一次批判会上,他宣读了第一份检讨书;12月递交了第二次“补充
检查”……
多少年来,我都被当成好干部,受到信任和赞扬,只是到了作家协会,总是受
到指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过去,我一直不敢正视我这种阴暗心情,总以为开
朗,有话就说,说完就算了,别的同志批评我,不记恨在心里,现在看来,这是一
种掩耳盗铃的态度。这些正确的批评,不仅是我更强烈地要求离开作协的一个原因,
而是应该看做引起我对党不满的开始。
我的这种对党不满,到了1956秋天,又集中地表现在《山中》这首诗上。
8月间,默涵、光年、白羽和我住在西山,当时是党交给我们考虑文艺工作的任务
的。我住在那里,也想不出主意,情绪极端不安,我觉得,我不是搞理论的,让我
搞这些事简直是浪费时间。有一个晚上,我就在一个本子上,写了好几个“我要
下去啦”,以后到10月间写成了《山中》一诗。这首诗的寓意,完全表现了对党
所交给我的政治任务的抵触情绪。我心想,我已经到作协一年了,再不让我离开,
我简直不能忍耐了。这种阴暗的心情,在诗中发泄尽致。我在诗里说:“这儿不是
战士长住久居的地方”,“在这儿呆久了,我不免忧伤”。“这儿”是哪儿呢?
当然是北京的机关,从此也可以看出我的不满情绪到了怎样的程度。王亚凡同志说:
我在《雾中》一诗的注上和《月下集》序言中“向群众诉苦”,“向党伸手”,
实际上这首诗已经是“诉苦”和“伸手”了。
《一个和八个》,这是我在思想上和行动上的一次反党的罪恶,无疑是隐藏在
我思想深处的阴暗思想的总暴露,是我的资产阶级世界观的总暴露,是当时修正主
义思潮对我的影响的总暴露。第一,我对肃反是有阴暗心理的,在延安抢救运动时,
我因为幼稚、糊涂,自己抓来一顶帽子。由此,我表面上是毫无怨言的,而且不愿
暴露,可是,当有人和我谈起这些事,我也觉得,当时虽是我糊涂,但也是环境造
成的,别人把我们搞糊涂了。因此,我们几个同志(蔡天心、陈振球等)后来谈起,
总认为当时领导我们的阎达开同志(现在河北省委)要负责任。实际上是对党的一
种不满情绪。此外,当别的同志和我谈起延安审干和抢救运动,为了被审查而发牢
骚时,我也往往表示同情的态度,劝他们不要埋怨,自己人的事,错了也没有关系。
这种态度和劝说的前提,实际上是延安审干搞错了。因此,在今年听到少奇同志庐
山讲话录音,说到:“延安审干即使百分之九十戴错了帽子,也仍是基本正确的。”
(大意)我当时觉得非常正确也非常新鲜,可见我以前在思想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在理论上,在口头上,我当然是拥护肃反的,但在我内心深处,在感情上,还是延
安的老观念,以为搞错了一些“好人”,心中同情,却不去想这些人是什么人,
什么阶级,什么具体情况,而一古脑儿把戴帽子的错误全算到党的账上。这种阴暗
的思想,在这首诗里直接地起了作用。这首诗,就是为那些被肃过的人作辩护。第
二,我的自我扩张到了严重的地步。由于小资产阶级的劣根性,我一直是散漫、缺
乏组织性纪律性的,战争时期好一点,解放以来,由于一帆风顺,便过高地估计自
己,不能听取批评,不能作党的驯服工具,到了1956年写出一些作品受到某些
喝彩之后,便更加骄傲自满起来。如同在这首诗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反党分子王
金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也是我自己的写照。这个人可以敌我不分,向敌人诉苦,
对于党的审查,暴跳如雷,把个人看成“超人”,强调自己的所谓“人格力量”和
“主观战斗精神”。从这里,可以深刻地看到个人主义与各种最反动的思想观点的
联系。由于个人主义的发展,便自动地投到尼采哲学、胡风思想和甘地哲学的门下。
第三,这时期,我对党已经有了更多的不满,我要离开作家协会,拒绝党所交付的
政治任务,党不允许,我是不满的,才会歌颂像王金这样的反党“英雄”,才把党
的干部丑化,才忍心对我们的干部进行恶毒的讽刺。第四,人性论的观点在这首诗
中达到极点……
给刘白羽信。6月间,给白羽同志那封信,标志着我的个人主义的爆发,公然
与党对抗。这个问题,同志们批判得很深刻,我不多说了。我只想指出:这是我的
个人主义恶性发展的必然结果,不爆发是不可能的。那些天,我的思想非常坏,我
甚至想即使受点处分,也在所不惜,只要下去,我都值得。同时,那时我还有一种
阴暗的想法,觉得党不那么重视我了,连荃麟同志都不像从前那样信任我;但我是
一个好党员,对党忠心耿耿,不但在创作上有“才能”,而且在组织工作上也有
“才能”。《伯乐与千里马》就是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思想情绪下写成的。在同一思
想支配下,我还在《月下集》序言和《雾中》的小注中发泄了这种情绪。这的确都
是“向群众诉党的苦”,这已经发展得不像个党员了。
实际上,我的理论水平很低,逻辑能力很差,我起草的文件都是粗糙得很的,
这到底有多少真正的才能,是很容易看清的。至于创作,更谈不上才能。现在看来,
我只能抒一点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的情,根本不会抒人民之情。我的那些作品,
的确是乱七八糟的,前些时看了,实在不忍卒读。大家为了鼓励我举出的《向困难
进军》,就是自我扩张最严重的一篇,而且这些东西既不民族化,又不群众化。
我是有野心的。一是文学上,我注目的是当个大作家;一是从党务工作上发展,
注目的是有更高的职位。前几年,还有个从研究工作上发展,注目的是当理论家,
这几年不想了,因为觉得这方面不行。这的确是野心家的道路,如任其发展下去,
的确是万分危险的。
据批判过郭小川的人说,在批判大会上,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有想
不通的地方,我回去再考虑一下。”他考虑的结果是什么呢?在这份名为“第二次
补充检查”中我们发现了,那就是彻底放弃抵抗。这份检查与其说是他自己写的,
不如说是他抄袭了批判会上批判者的发言更准确,他把批判者抛出的种种帽子统统
拿来,扣在了自己的头上,而他自己甚至包括批判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
1962年郭小川调人民日报社任记者
1966年被批判斗争、靠边站
1968年被揪回作协批判、蹲牛棚
1970年下放湖北咸宁五七干校
1973年被江青诬为修正主义分子
1974年因林彪案被隔离审查
1975年致胡乔木“万言书”
1976年因吸烟失火窒息身亡
生前出版诗集10部
摘自《检讨书——诗人郭小川在政治运动中的另类文字》
郭小川的儿女和《郭小川全集》
郭小川的儿女和《郭小川全集》作者:邢小群
诗人郭小川有一儿两女。儿子叫郭小林,也是一位诗人,现在供职于《中国作
家》杂志。大女儿郭岭梅,是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编导;小女儿郭小惠,是中国
人民大学的教师,和我相识于儿时。那还是六十年代初,我们都住在北京和平里中
国作家协会的宿舍。父辈是同事,子女就成了伙伴。
我和他们兄妹再次见面已是九十年代,彼此都已人到中年。那是大约四年前,
我大学时的一位老师写了一部小说,寄来让我寻找发表的机会。我读了,感到发表
有一定难度,但又不好意思给老师泼冷水,于是想找一家有影响的文学杂志的编辑
写一份认真的审读意见。文学编辑我们认识不少,但大家都很忙,谁愿意给一部无
意发表的作品写审读意见呢?于是想到了郭小林。小林答应得很痛快,审读意见也
写得很认真,很有说服力。这样,我们之间的来往就多了起来。他写的诗让我们先
睹为快。我出的书也送给他批评指正。小林是文学工作者,却对思想界的动向发生
了浓厚的兴趣。有关顾准、陈寅恪、孙越生、王小波的书,他都读得津津有味。王
小波在世的时候,他还让我先生陪着一起去小波家组稿。小波把几部没有发表的小
说都给了他,可惜他们杂志社的领导不认同,所以没发成。当时,我还参与了一个
名叫《华人文化世界》的杂志。研究选题的时候,我马上想到请郭小林回忆他父亲
最后的岁月。他用了很大的气力,写成了那篇《泪垂绝壁》,为杂志增色不少。后
来,我和孙一起编《回应韦君宜》,又请小林采访韦君宜的女儿杨团。小林写成了
一篇很有份量的访谈录。可惜书到现在也没出来。好在这篇访谈录在《黄河》上发
表了。
《郭小川全集》是前年启动的。大凡名人的亲属,都愿意有名人的全集或文集
存世。郭小川的夫人和子女也是一样。但这种多卷本的大书,一般来说定价较高,
个人很少购买,而图书馆的购书能力又不强,所以印数上不去,出版的经济风险较
大。只有《鲁迅全集》等个别的情况例外。现在已经出版的全集,要么有财政专项
拨款或基金会的资助,要么是出版社投资于文化积累,以树立自己的品牌。郭小川
的亲属虽然有编全集的愿望,但与几家出版社联系都没有成功。直到两年多以前,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编辑龙子仲看到了郭小川的一些日记,提出了出版《郭小川
全集》的设想,并得到该社领导的支持,这桩宿愿才算有了实现的可能。
有了投资者,下一步的问题就是全集怎么编。郭小林的思想比较开放,提出要
出全集,就不要局限于搜集作品,而是全面编辑整理父亲留下的文字。这和他近几
年注意从思想界吸收营养是分不开的。这种想法,很快得到了责任编辑龙子仲的认
同。思路虽好,但落实起来难度比较大。郭小川生前留下了几十个笔记本,最早的
记于战争年代,不但纸张粗糙,而且字极小,用蝇头比喻一点不过份。郭小林工作
忙,整理的重担,落到了郭小惠的肩上。当时正好遇上湖北某作者侵害郭小川名誉
权的官司,于是她们姐妹分工,姐姐操心官司,妹妹操心全集。这样,我和小惠的
来往也多了起来。
以前就读过她翻译的书,那就是她和李零合译的高罗佩的《中国古代房内考》。
近二十年来,把国外的汉学著作翻译成中文,此书堪称典范。翻译外国学者的
汉学著作,有一个难题,就是引文如何恢复原貌。这几年,翻译界心态日趋浮躁,
萝卜快了不洗泥,许多翻译的汉学著作都不核对引文,就是人名地名,也不肯下功
夫考察,以音译的方式对付过来了事。让内行人怎么看怎么别扭。《中国古代房内
考》不是这样。翻遍了古籍,让所有引文几乎都恢复了原貌。因为所引的不少都是
禁书,其查阅难度可想而知。最后只有一处查不出来,还作了郑重的说明。此书的
译笔也十分准确流畅。不能不让人对译者刮目相看。
小惠自己的专业是外语。为了给父亲编全集,只好把自己的业务放下。原来,
她准备自己用电脑录入父亲留下的笔记和日记。后来我介绍他找到我家对门的排印
社,才算分担了她的压力。
编辑过程中,最让她踌躇的,就是郭小川的日记里涉及到一些隐私。有的是自
己家的隐私,有的是别人的隐私。她多次与包括我在内的朋友们切磋,怎么处理更
妥当。我说,《郭小川全集》不是面向地摊的畅销书,而是面向学术界艺术界专家
的历史文献。整理出版这种文献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也许只有这一次,因此一定
要争取尽量到位,能保持原貌,就尽量保持原貌。个别的地方不得不作一点技术处
理,也要交代清楚。这才是对历史负责。郭小惠赞同这个意见。她的姐姐也打消了
顾虑,把删去的家信恢复了原貌。
经过两年的努力,《郭小川全集》终于在一九九九年的岁末出版了。应小林兄
妹和出版社的邀请,我参加了这套全集的座谈会,并和先生作了联合发言。我们在
发言中谈到,《郭小川全集》的出版,起码有两重意义。
第一重意义,是为郭小川的研究提高到新水平奠定了基础。文学研究讲究知人
论世。不但要研究文本,而且要深入人本。研究郭小川也是一样。仅仅围绕他创作
的作品展开研究,已经很难有大的刷新。围绕他的经历和他所处的特殊环境,考察
他的精神历程,却还有文章可作。这套全集,发表了他生前留下的书信、日记、笔
记、检查,就提供了更加贴切地更加深入地认识郭小川的第一手资料。郭小川逝世
已经二十多年了。但他一直没有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直到去年,还举办过他作品
的朗诵会,召开过纪念他八十诞辰的学术研讨会。但是,这些活动对于郭小川的认
识,大体上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水平上。无非是赞美郭小川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