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恋物语-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种红颜薄命的场面,历史上千千万万,现社会上也千千万万,使人触目惊心。
“红颜薄命”是相对性的,也是预言性的,它不单独地说明一种现象,而且肯定了凡是美丽的太太小姐,将来准没有好下场。君还记得老牌明星杨耐梅女士之死乎?她阁下跟柏杨先生年龄差不多《民约论》)、《爱弥尔》、自传体的《忏悔录》等。参见“政治,当她风靡中国,把臭男人整批整批修理的时候,我还没有进京师大学堂哩。她可以说是时代女性,除了漂亮非凡,不在话下外,还有种种天摇地动的杰作。她是中国第一位有自用汽车的女人,也是中国第一位在永安公司当众伸其玉腿提袜子的女人。嫁了一个丈夫,有钱得要命。可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五年前吧,有人发现她那位有钱得要命的丈夫,在香港街头敲石子。消息传开,她的女儿把她接到台湾,总算老有所养,寿终内寝。她的丈夫被人在香港安置一个小差事,大概糟蹋过度,竟卧病不起,新闻记者往访,他曰:“美丽的女人都是有毒的!”说罢这句至理名言,才断了尊气。
其实他的这句至理名言仍是老生常谈,谓之“女人是祸水”。中国人仿佛是推卸责任能手,只要出了乱子,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圣人不云乎,妲己亡商,褒姒亡周,西施亡吴,杨玉环女士则把唐王朝搅得七零八落。好像那些皇帝之类一点责任都没有,天下怪事虽多,都怪不过此也。杨耐梅女士的丈夫,从有钱得要命,沦落到路边敲石子,有他的原因——大如时局变化,小如身无一技之长,而又好吃懒做——并不简单,但在他看起来,一切罪过,却全是因他妻子太美丽的缘故。混账到如此程度,上帝教他有石子可敲,还是恩待他哩。
然而不管怎么吧,在男人是“女人祸水”,在女人则是“红颜薄命”。“美丽”这玩艺,好像一张香喷喷的夹心饼,如果一面烙得既焦又黑,另一面面还没有烙熟,仍是生的,这是烙的毛病,而不是夹心饼的毛病,更不是香喷喷的毛病。偏偏到了今天,圣人提倡于上,圣崽传诵于下,烙的没有毛病,而毛病反而出在夹心饼、香喷上,怎能使人心服口服乎耶?呜呼!天下薄命的人多矣,女人薄命固然遍地皆是,而男人薄命民同样遍地皆是。即以柏杨先生而论,简直跟历史书上描写的那些大人物同一个模子浇出来的。柏杨先生之初生也,室有红光,门有雀叫。之后,少有大志,异于群儿;七岁时曾用一张世界地图擦屁股,叹曰:“大丈夫当。”一个冬烘老学究,据说还闻而异之曰:“五十年后,有圣人出,拯救苍生,岂此子乎?”又之后,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依历史书上的情形,至少也应是一国的国王才对。想不到如今行将就木,连个科员都没爬上,每对镜掀须,不仅唏嘘,此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者欤?悲哉。
绝世美人
步非烟女士的结局使我们垂泪,只怪她恶恶而不能去,善善而不能用。既然厌恶她的丈大,仍跟他假敷衍,明明爱着赵象先生,却不敢跟他一走了之(也可能是赵象先生胆小如鼠不敢走,惜哉),看起来潘金莲女士要激烈得多矣。潘女士采取的是一刀两断黑心肠的干法,明目张胆把丈夫老爷害得七窍流血。步非烟女士,只不过通奸而已,有挨揍之罪,无受死之罪,但她却死在丈夫手里;潘金莲女士则是结结实实害死了亲夫,所以她阁下的死也轰轰烈烈,她的小叔子武松先生把她抓到灵堂之前,活活扒出芳心。如花似玉到了这种结局,“薄命”两个字似乎还不够分量——岂止是薄命而已,简直是惨不忍睹的苦命。
我想王凝之先生娶了谢道韫女士,真是祖坟上风水好。她如果是步非烟,恐怕早给他弄一顶奇妙的绿帽;她如果是潘金莲,恐怕也免不了来一包巴拉松。但我们不能希望每一个漂亮非凡的太太小姐都是谢道韫,都能逆来顺受。一旦有一位女士化悲愤为力量,事情就大发了矣。盖当丈夫的好容易娶了一位绝世佳人,而她竟然把丈夫当成一堆牛粪,不肯插啦,恐怕很难有廉价小说上那种雅量,为了她的幸福而牺牲自己。于是,一个不放,一个去心如箭,其结果遂有四式:一曰“谢道韫式”,这式的特征是有宣传而无实践,发发牢骚,骂骂天下的男人一般坏,叹息叹息爱情不过是个屁,也就算啦。二曰“红拂式”,这式的特征是私奔。背夫私奔也好,背父母私奔也好,反正是为理想而奋斗,闭着尊眼,往黑暗里一跳,是福是祸,连老天爷都不知道。三曰“步非烟式”,像步非烟女士一样,苦闷难堪之余,另外找个知心知意的情人,弥补弥补空虚的心灵和空虚的人生。四曰“潘金莲式”,这一式最彻底也最可怕。因之我顺便建议凡是牛粪型的丈夫,千万小心,一旦发现罩不住,不如早日撒手,否则真是危险万状也。
红拂女士有绝高的见识,卓文君女士有绝高的音乐造诣,谢道韫女士有绝高的性灵境界,而步非烟女士是一个诗人,潘金莲女士是一个美女,她们如果都是丑八怪,而又其蠢如猪,抱定“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宗旨,混混沌浊,满足现状,恐怕演不出“薄命”节目。武公业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不知道,看他那种残暴的手段,大概高级不到哪里去,有夫若此,真不如为娼。而武大郎先生的模样,大家已经熟知,用不着介绍矣,北方关于“武大郎如何如何”——好比“武大郎攀杠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之类歇后语,能有一百多句,可能他阁下长得实在有点抱歉。假定潘金莲女士不是一朵鲜花,而是一颗“狗尿苔”,她既不会有委屈之感,自也没有过高的要求,恐怕想薄命都簿命不起来。
红颜所以薄命的第二个原因是,漂亮的太太小姐,往往容易使臭男子起歪念头。她越是漂亮得不像话,起歪念头的臭男人,便越多、越强烈。于是乎有人说啦学》、《完整的人道主义》、《近代无神论的意义》、《道德哲,那还是该太太小姐不好,只要她阁下读圣人之书,明礼知耻,起歪念头的男人再多、再强烈,有啥关系哉?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盖太太小姐也是人,人有人的感情,不可能铁石心肠,不解风情。不过即令读了圣人之书,变成呆头鹅都没有用,盖人自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就是以臭男人为中心的社会,大权和大钱都抓在男人手里。一个有权和有钱的家伙,如果再有点无所不为兼不要脸气质,一旦看上了一个如花似玉,恐怕很难有啥奇妙办法逃出他的手心。
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位美女妫女士,乃公元前七世纪春秋时息国的王后,书上形容她的美曰:“目如秋水,脸似桃花,修短适中,举动生态。”有一次,楚国国王羊熊先生贺临息国作为期三天的官式访问,妫女士当然亲自招待国宾。当敬酒时,她的玉手简直跟玉杯没有分别,这下子芋熊赀先生发了晕,决心霸而占之。大概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设宴答礼,息国国君不知道事情要糟,还殷勤劝酒哩,被芋熊赀生先生大喝一声,活活捉住。妫女士得到消息,就要跳井,待臣拉住曰:“夫人不欲全息侯之命乎?何为夫妇俱死?”她为了救丈夫,只好被芋熊赀先生收归私有。古书上说她一直到死,始终不说一句话。她是不是真的一直不说一句话,我们无法考证。我就怀疑,她和该混世魔王在闺房之内,颠鸾倒凤之时,也咬定牙关,不出一声乎?即令有此节目,后来她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难道连亲子之情都没有乎?不过我倒宁愿相信她不说话是真的,以便诗意盎然。有人咏曰:“自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讥笑她不该不死。我想动不动就责人不死的人,其心恐怕比程颐先生和朱熹先生还要恶毒。不过在薄命问题上,她不死固是薄命,即令死啦,也同样是薄命。
女人美貌是无罪的,但因其能招惹臭男人起歪念头的缘故,美貌遂成了祸根。中国还算文明古国,所以芋熊赀先生乱搞了一阵后,仍慈悲为怀,封息国国君一个可怜的小城,使其头顶帽,忿郁而死,小民们固无扰也。而发生在洋大人之国的这种夺美壮举,就不得了啦。君看过《木马屠城记》乎?为了一个跟妫女士一模一样地位、一模一样美貌的王后海伦女士,竟掀起了两个国家间十一年血战,死伤千万,最后攻破了特罗伊城,全城男女老少都被杀光,教人忍不住膝盖发抖。当希腊联军誓师之日,其誓言曰:“谁夺取倾城绝世的海伦,我们就消灭他。”当战争进行到第十年时,海伦女士登城劳军(不是劳她祖国的希腊联军,而是劳她情夫的土耳其联军),士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曰:“为这样一位美丽女子,再打十年也是值得的。”
三大不幸
有些人说,分床睡不行,为啥不分房睡乎?在洋大人国,就有很多夫妻是分房睡的,老爷睡在楼下,夫人睡在楼上,一旦有那么一天,老爷拾级而上,或夫人拾级而下,一个轻轻叩门,一个柔情蜜意,曰:“进来吧。”经过这番手续,便安全多啦。不过即令在洋大人之国,分房睡的也并不多,多的仍是同房睡。其实,即令分房睡,而又再加上一把锁都没有用,性欲的冲动力可以移山倒海,区区一个房门一把锁算啥,遇到情况紧急,不肯柔情蜜意曰“进来吧”,可能演出铁公鸡。
呜呼,如果妻貌如花,该幸运的丈夫要想克制自己,三月授受不样,恐怕很难。柏杨先生之所以能达如此高寿,而且童颜黑发,望之如六十许人,和柏杨夫人的尊容有关,她如果也美不可言,恐怕我早翘了辫子。芸苔众生,还能在今天仍恭聆我英明的训示哉?所以娶了三心牌太太的同志,大可欢欣鼓舞,盖天将降大寿于斯人也,必有其貌不扬之妻。
隋王朝第二任皇帝杨广先生,就是一个典型。他阁下拳打脚踢,终于把隋王朝弄亡,就在弄亡之前,逛到扬州,盖起迷楼,每天啥事都不干,除了玩女人就是玩女人,好不快活。可是精力不及,慢慢不行啦,御头晕矣,御眼花矣,御耳鸣矣,御腰酸矣。医生劝他分房,并且警告说,他如不分房,就要报销。杨广先生听啦,心胆俱碎,就别住一个院落,可是住了三天,忍耐不住,再进边宫一瞧,美女如云,一个个硬往怀里送,不禁叹曰:“人生几番寒暑,不及时取乐,何苦来哉?”
君看过《笑录》乎?有一位百万富翁,娶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太太,旦旦伐之,终于卧病在床。医生前来把脉,讽刺他曰:“阁下骨髓已尽一学科的奠基人。恩格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对战争作了深刻,只剩下脑髓矣。”老头一听,大喜曰:“老哥,请问我的脑髓还够战几回的?”这本书既名《笑录》,收集的当然全是笑话,不至于真有其事。但这种黄色文学,竟然能提炼出一个典型而流传千古,可知美妻伤夫的严重性。故古人关于婚姻大事,有特别规定,新婚之后,新娘定要回娘家住一个月,曰“住满月”,我想它的原意就是要隔离隔离,让新郎如火如荼的性欲稍微歇一歇。而今大家行的是西洋之法,结婚那一天就去度蜜月啦,度回来后建立了小家庭,上无父母,下无弟妹,白天都可以睡大觉。于是不到三个月,就犯了杨广先生的毛病,万一再隆重住进太平间,便不得不丢下年轻的小寡妇,让天人齐叹她红颜薄命矣。
古人谓人生有三大不幸,曰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不过这只是男人的三大不幸,而女人不与焉。女人的三大不幸应该是: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盖少年丧夫没有关系,再嫁一个就是。但到了徐娘年龄,丈夫驾崩,那才真是天塌地陷。美妻伤夫,至此极矣。谚语曰:“色不迷人人自迷。”漂亮的太太小姐当然人人都爱,但爱得气喘而死,绝非她的本意,可是也固无可奈何者也。
柏杨先生年轻时,曾遇到这么一回事:有位姨兄,毕业于天津小站武备学堂,后来在胜营当管带(营长)之职,驻防杨柳青。鸣呼,君知道杨柳青乎?如果不知道的话,还是以不知道为宜,知道的准心跳如捣。盖杨柳青盛产美女,到了杨柳青就好像到中国小姐选拔会,三天不吃饭都不觉饿。姨兄那时身着戎装,下跨骏马,年轻英俊,威风凛凛,竟娶了当地高等学堂一位校花为妻。结婚不到一年,生了一子,可是他已委顿在床,去衙门时只好坐轿,已骑不动马矣。
我那一年衔姨母之令,前去看他,眼前赫然一位杨广,他床头摆着各式各样奇怪之药,令人心惊。我劝他保重身体是世界的本原,灵魂、精神不过是物质的一种变形,不能离,又劝他把太太送到天津去住,他都不同意。姨嫂前来献茶,果然美如天仙,我这个人从小就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的,可是见了她嗓子就发起了干。她退出屋子后,姨兄吟诗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怅然告辞,大概上天鉴及他的诚意,没有半年,就教他做鬼风流去矣。
姨兄固然风流到底,但姨嫂何辜,竟被别人的风流所误。罪不在己,而已受其祸。一些人只想到臭男人要病要死,好像美色就是大祸,却没有想到大祸发生在闯的人身上,病的病,死的死,固罪有应得,但并没有闯什么漂亮小寡妇,她将如何是好耶?
任何事情,过分了总有毛病,这大概是上帝赋给人类的一种均衡作用,免得走极端而钻牛角尖。吃饭固然是人体所必需的,但吃的太多,就准吃出胃下垂兼胃溃疡。夫妇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如果不能适可而止,就不可收拾。而问题也就在这上,有美貌妻子的丈夫,往往不能适可而止。
造成男人悲剧和女人薄命的主要原因,似乎上帝也得负责。女人们如果过度纵欲,影响不大,至少影响不太大,再无法无天地纵欲“多”、“同”与“异”、“无限”与“有限”等,不是绝对排斥,都没有死亡的危险。而男人则不然矣,纵欲的结果多半伤身,甚至丧生。再美丽的太太如果有两个丈夫接连死在她手里,她就是不负杀人的法律责任,但她的薄命,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