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恋物语-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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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还开骂曰:“你以为你爹是皇帝乎?俺爹根本瞧不起啥皇帝,要瞧得起,早就干啦。”夫妻吵嘴本来没啥,然而如果妻大人是公主,情况就严重了矣。郭太太受了委屈,回到宫中,向皇帝爸爸哭哭啼啼,告了御状。郭子仪先生得到消息,吓得魂飞天外,就把郭暖先生绑将起来晋见皇帝,自请处分。幸亏皇帝老头还算明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遇到了糊涂蛋或是遇到了暴戾成性的英明分子,好小子,你敢打我女儿,岂非瞧不起咱家乎?离婚算啦。公主离婚,非同小可,普通情形下,至少该丈夫要走下坡路,严重的恐怕还要绑赴刑场。鸣呼,夫妻本是一样大小,亲爱本也是敌礼,如果一边高一边低,低的一头,也就是做丈夫的那一头,整天兢兢业业,那股劲恐怕不太好受。故历史上凡是娶那些齐大非偶的朋友,很少有啥出息,有些驸马爷连大门都不敢出,有些驸马爷面对太太,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其中一个家伙(惜忘其名字矣),太太晚上去厕所,都要抱之前往;太太害病,吐出的青痰,都要含到嘴里嚼之。有一次回家稍晚,太太以梳子照他脸上摔去,摔得鲜血直流,因未得太太命令,连用手摸一下都不敢,一直到它在脸上结了痂,才允许洗去。父母兄弟都为他抱不平,他曰:“你们懂啥?公主贵为天子之女,是衣食父母,岂可与较也。”怕老婆怕到这种程度,我们可称之为“男妓型”的怕,属怕老会中的另一格。
葡萄架子倒啦
谢在杭先生更一步地分析曰:
愚不肖之畏妇,怵于威也。贤智之畏妇,溺子爱也。贫贱之畏妇,仰余沫以自给也,富责之畏妇,惮勃溪而苟安也。丑妇之见畏,操家柄也。少妇之见畏,惑床第也。有子而畏,势之所挟也。无子而畏,威之所劫也。
这真是怕同志百态。呆瓜固然怕老婆,聪明之士也怕老婆;穷小子怕老婆,百万富翁也怕老婆。太太漂亮的固然怕之,太太丑陋不堪的也怕之。太太年轻的怕之,太太年老的也怕之。真是普天之下,莫非怕士,率海之滨,莫非怕臣,无往而不怕焉。李宗吾先生的“怕经”上云:“夫怕,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怕。”李宗吾先生的“怕经”全文,载于《怪马集》,读者先生不妨一瞧。盖李宗吾先生的意见是:妻大人有过,低声下气,用温柔的声调和婉转的措词去规劝,规劝不行,就痛苦万分;规劝到第三遍而妻大人仍然不听,则立刻泪如泉涌,放声大哭。妻大人勃然动怒,把自己打得头破血出,仍不敢有一点埋怨。不但不敢有一点埋怨,反而起敬起畏。李宗吾先生又隆重指出曰:君子之服侍妻大人也,无微不至,那份诚心爱意,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进得家门,妻大人不教坐,便不敢擅坐,妻大人不教退,更不敢擅自开溜。
一个男人弄到这种地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每一对夫妇都有他们的蜜月,在蜜月期中,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为这种以主观为是,不察事实的学风,不仅是明朝灭亡的原,谁也不会怕谁,可是日子一久,妻大人摸透了丈夫的脾气,事情便不好办矣。冰冻三尺,尚非一日之寒,怕老婆是何等的大事,更需要有悠久的传统文化,一步一步走入绝境也。不过,谢在杭先生的分析,虽然详矣尽矣,但仍遗漏一点,柏杨先生特为之补充曰:“官崽之畏妇,恐揭底牌也。”粗看起来,这和谢先生的“贫贱相守”雷同,实际上有大大的分别。如邓锡侯先生暨妻大人,他们尝的是正常的艰苦,如果他们尝的是非正常的艰苦,做丈夫的同样抬不起头。这种官崽之怕,乃官崽的专利品。君没有听说一个故事乎?有一个鸡毛官崽去见驴毛官崽,脸上左一道爪迹,右一道血痕,不成样子,驴毛官崽知道是他太太抓的,仍故意问曰:“阁下脸上怎么搞的呀?”鸡毛官崽曰:“昨晚在葡萄架下乘凉,葡萄架倒啦。”驴毛官崽笑曰:“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巧的事?”只听后堂之内,传来太太一阵穷吼,乃变色曰:“你走你的,我家葡萄架也要倒啦。”呜呼,为啥官崽们往往都怕老婆乎?这不关灵性,也不关当初艰难,很多官崽根本就是红包世家出身的也。盖官崽也者,差不多都是以不尊严的手段达到尊严的地位,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甩的是啥不尊严的手段,该人就是他的妻大人焉。这种要命的底牌握在她手里,犹如唐僧先生握了孙悟空先生的紧箍咒,闹翻了咱们就抖将出来,便不能混矣,就是有原子弹作后盾,官崽恐怕都很难振起夫威。
怕的分类
“怕老婆”应该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犹如儿女之怕母亲,那才是真正有灵性的怕,儿女考不上学校,不敢回家,怕娘亲责也;儿女在外打架打破了头,谎说被飞石击中,怕娘亲骂也;儿女害上了癌,假装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瘤,怕娘亲心痛也。犯人见了法官同样是怕:明明我杀了人,咬定牙关硬说没有,怕法官判他的罪焉;明明借债不还,反而七缠八缠,泪下如雨,怕法官没收他的财产焉。同是一怕,本质不同,气氛也因之而异。中国过去的怕老婆,几乎全是“犯人见官型”之怕,而很少“儿女见母型”之怕。犯人见官型之怕,乃生物本能之怕,连狗见了棒子都会怕。而“儿女见母型”之怕,便不然矣。丈夫有要事不回家吃午饭,打个电话通知,非怕太太闹,而是怕她坐在桌旁等也;丈夫出了远门,一天一封信,非怕太太吵,而是怕她寂寞也。丈夫下班回府,经常带一点化妆品或吃的小玩艺,不是赎什么罪,而是使她快乐也;丈夫去了北投,妓女小姐既用手拉,又用脚钩,仍无动于衷,非怕太太暴跳如雷,而是怕伤她的心。呜呼,有灵性的怕和“不忍”是相连的,兽性的怕才是“不敢”。幸好的是,年头渐变,过去的怕渐渐消失,现代化的怕渐渐多起来,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复兴契机。盖怕老婆并不简单,需要有真正的爱情作基础,更需要有幽默感和责任感,鸭子屎人物想怕还怕不成哩。
社会上现在流行一种观念,认为既然怕老婆的都是上流人物,打老婆的都是低级家伙,假怕老婆的现象乃应运而生。君没有见过半吊子狗乎?没人的地方固然大吃其屎,有人的地方却发誓没有吃过屎,听说别的狗吃屎,它还嗤之以鼻哩!此之谓“狗吃屎型”之怕,举目滔滔,数不胜数,社会上百态千态,于兹又多了一态。有些狗吃屎型人物,望之俨然,嘴里离不了太太长太太短,有时耸耸肩膀,有时歪歪尊嘴,有时伸伸舌头,一会曰:“这事不能让太太知道,知道要骂死我啦。”一会曰:“上次领的薪饷袋里少了五毛钱,太太疑心我用来给谁打电话,一直到今天都洗刷不清。”一会曰:“我在美国的时候,每走一个地方,都要为太太买一样纪念品。”一会曰:“我们结婚二十年,一向只有她骂我的,我连顶过嘴都没有。”表演得好像真的一样。如果再有人在一旁敲边鼓,恭维他可当怕老会会长以顶杨坚先生的缺,他虽口中强烈抗议,但心里的快乐就大啦,若此时乘机向他借二百元,他准借五百元。无他,大家承认他怕太太,便等于承认他是高等人,不但学问大,道德也高。
问题在于,凡是真正的怕同志,大多数都不言其怕。而整天宣传他怕老婆的,我敢和你赌一块钱,恐怕未必——不但不怕,回到家里,往往还和阎王差不多,凶猛得很也。
假装怕老婆的朋友,其一举一动,都使人刮目相待。有一次,一位平常再熟悉不过的家伙,在餐桌上发表他的议论在人类世代的无限延续系列中,在实践基础上的人的认识能,或直截了当他说焉,或暗示侧示反射他说焉,表示他是如何如何地“怕”。他最初吹得还不太离谱,曰:“我领来的薪水全部交给太太。”后来越吹越远,曰:“我每天上班,同事都要看我的脸,看有没有被太太抓破。”接着又曰:“太太买东西,只要吩咐一声,就是借钱都得买给她,否则那股样子受不了也。”言毕还用他的罡气“哈哈哈”大笑三声,坐在他旁边的贤妻,受宠若惊之余,还以为他说别人哩。但当时全桌的太太们却不知内情,一律向她投以羡慕钦佩的眼光,当然也向该狗吃屎型啧啧赞称。柏杨夫人马上以肘猛捣我的前脸曰:“老头,你也学学人家。”归途中她还于心不甘,仍啰嗦曰:“人家这才叫恩爱夫妻。你如果能有人家一半好,我也算不虚此一生。”说得我发急,只好掀他的底牌曰:“阿巴桑,且慢开口,我如果有该家伙的一半好,你就糟啦。”关于该狗吃屎型者,柏杨先生在《堡垒集》中曾有介绍,他太太在马路上被汽车撞倒,他以为她死啦,当时大喜若狂,后来发现她竟没有死,在医院里就凶了她一顿,平常日子不问可知矣。
不过狗吃屎型比起明目张胆的不怕朋友,无论如何,仍是高上一级。盖狗吃屎型,固深知怕是对的焉、文明的焉、可以提高自己身份的焉,只不过对太太不满意或不放心,提不起怕的兴趣,如果换了一位如花似玉或坚贞如铁,包管怕得很也。至于不怕的朋友,赤裸裸地暴露出他的兽性。君读过《啼笑姻缘》乎?刘德柱先生一怒之下,把他的太太沈凤兮女士用马鞭抽了个够,还不准她哭。她心身交痛,当然非哭不可,于是他不耐烦曰:“好啦好啦,我已经不生气啦,你还哭个啥?”呜呼,假怕的朋友固使人刮目相待,不怕的朋友更使人毛骨悚然,乃八格野鹿型焉。
刘德柱先生不过是小说上人物,臭男人还可以一推三拖,硬不认账,然而前面我们推荐的刘琰先生,叫用鞋底打他太太的脸,该是真的了吧?这种八格野鹿,固多的是。历史名人桓范先生,别看足智多谋,有两下子,却毫无器量。当冀州州长时,一天和他的部下吕昭先生发生争执,声色俱厉,那股伟大劲一定很有可观。他太太看不下去,乃劝之曰:“从前你在徐州,不过一个偏将,打算杀掉州长,人人都说难以当你的长官。而今这个样子,是又难以当你的部下矣。”这句话正踩到桓范先生的痛脚,遂勃然大怒,照太太肚子上就是一刀,好啦,太太死啦不算,肚中怀的孩子也死啦。鸣呼,一个女人一旦嫁给八格野鹿型,真是最大的不幸,虽有万亿美金,贵为女王皇后,都不能弥补倒霉于万一。
疾心女子负心汉
社会上有一种最普遍的现象,年轻的男子,或二十岁,或三十岁,相貌堂堂,谈吐不俗,心怀大志,且颇有点聪明和学识,唯一的缺点是穷兮兮。于是有一个千金小姐在茫茫众生中发现了他,怜其才而爱其人,认为他一定有光明灿烂的前程,亲友们都警告她不要嫁他,因他家徒四壁,身无一文,岂不是活受罪,一辈子不得翻身?千金小姐独具慧眼,硬是嫁啦。嫁了后的狼狈之状,在意料之中,吃啥没啥,穿啥没啥,玩没得玩,乐没得乐。但二人含辛茹苦,努力不懈。年轻的妻子到某机关或某公司谋一小差事,生了娃儿,连吃奶的钱都没有,仍以其微薄的收入,使丈夫读大学焉,去美国焉。丈夫对妻子的感激,真不是言语所可形容,而且指天发誓,非杀身以报不可。而妻子在艰苦中所得到的安慰,也就是这种感激之情,以及将来他辉煌腾达的希望。于是二十年后,妻子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操劳过度,指甲脱矣,牙齿落矣,眼无神矣,头常痛矣,皮肤粗矣,皱纹布满一脸矣,反正是一切一切不复当年,这都是为丈夫而付出的神圣牺牲。
而做丈夫的因妻子之助,完成学业,且成了大官大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更爱他的妻子——用不着杀身以报,只要不把她甩掉就可以啦,悲夫,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统计,到了这个时候,恐怕硬是甩之的多,更爱之的少也。陈世美先生露的那一手,不过是一个戏台上他当然被包拯先生一铡两段,人心大快,实际上,温故知新,我想准有点两样。贵阁下不妨睁开尊眼上下四周,仔细一观,陈世美先生恐怕多得很。他们不但没有挨铡,而且还管着你,向你训话,教你四维八德哩。而你不但不敢动铡之的脑筋,恐怕在听训之余,还要猛点自己之头,以表心服口服。
我有一个表弟,民国初年结婚,执教于我们县的小学堂,为人沉默寡言,有儒者风,大家均目之为圣人,虽因家贫,而年龄又长,未能继续求学,但上进之心,固未敢也。抗战军兴后,夫妇逃出,他已将近四十,竟辗转进了某大学堂。家乡沦陷,自没有接济,教育部的贷金根本不够糊口,笔墨纸矾,以及衣服鞋袜,全靠其妻为人洗衣服、做针线收入维持。他三年级时,我途经该校时已深夜,表弟仍在一盏如豆的油灯下苦读国际公法,而表弟媳则在影下为人洗涤,脏衣如山,诚不知要洗到几时也。做丈夫的告我曰:“表哥,我读书,却苦了太太!”言毕泪下。
夫妻情浓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把人羡慕得要死。丈夫对妻子的感激,恐怕再不能有逾于此。他们恩爱终身,白头偕老,固敢预卜也。独柏杨先生心中有一个结墨子墨家思想的著作总汇。旧题为战国墨翟撰,实为其,在他们那里坐得越久,此结越是沉重,终于掩面告辞。回到旅店,把见闻告知同行的某教习,教习赞叹不已,我曰:“你看他们将来如何?”教习曰:“妻子对丈夫如此,仁至义尽,将来丈夫一旦出人头地,他真不知要如何相报也。”我曰:“我看不是如此,将来丈夫幸而没有出人头地,她还有得快乐,如果一旦不幸而出人头地,恐怕她哭都来不及。”教习惊问何故,我曰:“十年之后,表弟年才五十,只要有钱,仍可风流一阵,且地位既高,酬酢必繁,彼时他太太已五十有五,小其脚而白其头,黄其牙而皱其脸,又不甚识字,他能一直带她在身边那?”一语未了,教习大怒曰:“想不到你阁下竟有如此禽兽想法,使人毛骨悚然,我算认错人,咱们的友情到此为止,你这种人实在可怕。”言毕唤茶房结账,另辟一间去住,把我搞得无地自容。此教习后来弃教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