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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部分

元史-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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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以张势。人君惟无爱憎也,有爱憎,则假其爱以济私,藉其憎以复怨。甚至本

无喜也,诳之使喜,本无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爱也,而诳誉之使爱,本无可

憎也,而强短之使憎。若是,则进者未必为君子,退者未必为小人,予者未必为

有功,夺者未必为有罪,以至赏之、罚之、生之、杀之,鲜有得其正者。人君不

悟其受欺也,而反任之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尚可防邪?大抵人君以知人为

贵,以用人为急。用得其人,则无事于防矣。既不出此,则所近者争进之人耳,

好利之人耳,无耻之人耳。彼挟其诈术,千蹊万径,以蛊君心,欲防其欺,虽尧、

舜不能也。

夫贤者以公为心,以爱为心,不为利回,不为势屈,置之周行,则庶事得其

正,天下被其泽,其于人国,重固如此也。夫贤者遭时不偶,务自韬晦,世固未

易知也。虽或知之,而无所援引,则人君无由知也。人君知之,然召之命之,泛

如厮养,贤者有不屑也。虽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礼,然而言不见用,贤者不处也。

或用其言也,而复使小人参之,责小利,期近效,有用贤之名,无用贤之实,贤

者亦岂肯尸位素餐以取讥于天下哉!此特难进者也,而又有难合者焉。人君处崇

高之地,大抵乐闻人过,而不乐于闻己之过,务快己之心,而不务快民之心。贤

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如尧、舜之正、尧、舜之安而后已,故其势恒难合。

况夫奸邪佞幸,丑正而恶直,肆为诋毁,多方以陷之,将见罪戾之不免,又可望

其庶事得其正,而天下被其泽邪!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于进而轻于退者,

盖以此耳。大禹圣人,闻善即拜,益犹戒之以“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后世人

主宜如何也?此任贤之难也。

奸邪之人,其为心也险,其用术也巧。惟险也,故千态万状而人莫能知;惟

巧也,故千蹊万径而人莫能御。其谄似恭,其讦似直,其欺似可信,其佞似可近。

务以窥人君之喜怒而迎合之,窃其势以立己之威,济其欲以结主之爱。爱隆于上,

威擅于下,大臣不敢议,近亲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至是而求去之,亦

已难矣。虽然,此特人主之不悟者也,犹有说焉。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见其

情而不能斥;李林甫妒贤嫉能,明皇洞见其奸而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

可不畏哉!

夫上以诚爱下,则下以忠报上,感应之理然也。然考之往昔,有不可以常情

论者。禹抑洪水以救民,启又能敬承继禹之道,其泽深矣,然一传而太康失道,

则万姓仇怨而去者,何邪?汉高帝起布衣,天下影从,荥阳之难,纪信至捐生以

赴急,则人心之归可见矣。及天下己定,而沙中有谋反者,又何邪?窃尝思之,

民之戴君,本于天命,初无不顺之心,特由使之失望,使之不平,然后怨怒生焉。

禹、启爱民如赤子,而太康逸豫以灭德,是以失望;汉高以宽仁得天下,及其已

定,乃以爱憎行诛赏,是以不平。古今人君,凡有恩泽于民,而民怨且怒者,皆

类此也。夫人君有位之初,既出美言而告天下矣,既而实不能副,故怨生焉。等

人臣耳,无大相远,人君特以己之私而厚一人,则其薄者已疾之矣,况于薄有功

而厚有罪,人得不怒于心邪?必如古者《大学》之道,以修身为本,一言一动,

举可以为天下之法,一赏一罚,举可以合天下之公,则亿兆之心,将不求而自得,

又岂有失望不平之累哉!

三代而下,称盛治者,无如汉之文、景,然考之当时,天象数变,山崩地震,

未易遽数,是将小则有水旱之灾,大则有乱亡之应,非徒然而已也。而文、景克

承天心,一以养民为务,今年劝农桑,明年减田租,恳爱如此,宜其民心得而和

气应也。臣窃见前年秋孛出西方,彗出东方,去年冬彗见东方,复见西方。议者

谓当除旧布新,以应天变。臣以为曷若直法文、景之恭俭爱民,为理明义正而可

信也。天之树君,本为下民。故孟子谓“民为重,君为轻”,《书》亦曰“天视

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以是论之,则天之道恒在于下,恒在于不足也。君

人者,不求之下而求之高,不求之不足而求之有余,斯其所以召天变也。其变已

生,其象已著,乖戾之几已萌,犹且因仍故习,抑其下而损其不足,谓之顺天,

不亦难乎?

此六者,皆难之目也。举其要,则修德、用贤、爱民三者而已。此谓治本。

本立,则纪纲可布,法度可行,治功可必。否则爱恶相攻,善恶交病,生民不免

于水火,以是为治,万不能也。

其四曰:语古之圣君,必曰尧、舜;语古之贤相,必曰稷、契。盖尧、舜能

知天道而顺承之,稷、契又知尧、舜之心而辅赞之,此所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

后世也。夫天道好生而不私,尧与舜亦好生而不私。若“克明俊德”,至于“黎

民于变”,“敬授人时”,至于“庶绩咸熙”,此顺承天道之实也。稷播百谷以

厚民生,契敷五教以善民心,此辅赞尧、舜之实也。臣尝复熟推衍,思之又思,

参之往古圣贤之言无不同,验之历代治乱之迹无不合。盖此道之行,民可使富,

兵可使强,人才可使盛,国势可使重,夙夜念之至熟也。今国家徒知敛财之巧,

而不知生财之由;徒知防人之欺,而不欲养人之善;徒患法令之难行,而不患法

令无可行之地。诚能优重农民,勿扰勿害,驱游惰之人而归之南亩,课之种艺,

恳喻而督行之,十年之后,仓府之积,当非今日之比矣。自都邑而至州县,皆设

学校,使皇子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于学,以明父子君臣之大伦,自洒扫应

对以至平天下之要道,十年已后,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上下和睦,又

非今日之比矣。二者之行,万目斯举,否则他皆不可期也。是道也,尧、舜之道

也。孟子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臣愚区区,窃亦愿学也。

其五曰:天下所以定者,民志定,则士安于士,农安于农,工商安于为工商,

则在上之人有可安之理矣。夫民不安于白屋,必求禄仕;仕不安于卑位,必求尊

荣。四方万里,辐辏并进,各怀无厌无耻之心,在上之人可不为寒心哉!臣闻取

天下者尚勇敢,守天下者尚退让。取也守也,各有其宜,君人者不可不审也。夫

审而后发,发无不中,否则触事而遽喜怒,喜怒之色见于貌,言出于口,人皆知

之。徐考其故,知其无可喜者则必悔其喜之失,无可怒者则必悔其怒之失,甚至

先喜而后怒,先怒而后喜,号令数变,喜怒不节之故也。是以先王潜心恭默,不

易喜怒,其未发也,虽至近莫能知其发也,虽至亲莫能移,是以号令简而无悔,

则无不中节矣。夫数变,不可也;数失信,尤不可也。周幽无道,故不恤此,今

无此,何苦使人之不信也。

书奏,帝嘉纳之。衡自见帝,多奏陈,及退,皆削其草,故其言多秘,世罕

得闻,所传者特此耳。衡多病,帝听五日一至省,时赐尚方名药美酒以调养之。

四年,乃听其归怀。五年,复召还,奏对亦秘。六年,命与太常卿徐世隆定朝仪,

仪成,帝临观,甚悦。又诏与太保刘秉忠、左丞张文谦定官制,衡历考古今分并

统属之序,去其权摄增置冗长侧置者,凡省部、院台、郡县与夫后妃、储藩、百

司所联属统制,定为图。七年,奏上之。翌日,使集公卿杂议中书、院台行移之

体,衡曰:“中书佐天子总国政,院台宜具呈。”时商挺在枢密,高鸣在台,皆

不乐,欲定为咨禀,因大言以动衡曰:“台院皆宗亲大臣,若一忤,祸不可测。”

衡曰:“吾论国制耳,何与于人?”遂以其言质帝前,帝曰:“衡言是也,吾意

亦若是。”

未几,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领尚书省六部事,因擅权,势倾朝野,一时

大臣多阿之,衡每与之议,必正言不少让。已而其子又有佥枢密院之命,衡独执

议曰:“国家事权,兵民财三者而已。今其父典民与财,子又典兵,不可。”帝

曰:“卿虑其反邪?”衡对曰:“彼虽不反,此反道也。”阿合马由是衔之,亟

荐衡宜在中书,欲因以事中之。俄除左丞,衡屡入辞免,帝命左右掖衡出。衡出

及阈,还奏曰:“陛下命臣出,岂出省邪?”帝笑曰:“出殿门耳。”从幸上京,

乃论列阿合马专权罔上、蠹政害民若干事,不报。因谢病请解机务。帝恻然,召

其子师可入,谕旨,且命举自代者。衡奏曰:“用人,天子之大柄也。臣下泛论

其贤否则可,若授之以位,则当断自宸衷,不可使臣下有市恩之渐也。”

帝久欲开太学,会衡请罢益力,乃从其请。八年,以为集贤大学士,兼国子

祭酒,亲为择蒙古弟子俾教之。衡闻命,喜曰:“此吾事也。国人子大朴未散,

视听专一,若置之善类中涵养数年,将必为国用。”乃请征其弟子王梓、刘季伟、

韩思永、耶律有尚、吕端善、姚燧、高凝、白栋、苏郁、姚敦、孙安、刘安中十

二人为伴读。诏驿召之来京师,分处各斋,以为斋长。时所选弟子皆幼稚,衡待

之如成人,爱之如子,出入进退,其严若君臣。其为教,因觉以明善,因明以开

蔽,相其动息以为张弛。课诵少暇,即习礼,或习书算。少者则令习拜跪、揖让、

进退、应对,或射,或投壶,负者罚读书若干遍。久之,诸生人人自得,尊师敬

业,下至童子,亦知三纲五常为生人之道。

十年,权臣屡毁汉法,诸生廪食或不继,衡请还怀。帝以问翰林学士王磐,

磐对曰:“衡教人有法,诸生行可从政,此国之大体,宜勿听其去。”帝命诸老

臣议其去留,窦默为衡恳请之,乃听衡还,以赞善王恂摄学事。刘秉忠等奏,乞

以衡弟子耶律有尚、苏郁、白栋为助教,以守衡规矩,从之。

国家自得中原,用金《大明历》,自大定是正后六七十年,气朔加时渐差。

帝以海宇混一,宜协时正日。十三年,诏王恂定新历。恂以为历家知历数而不知

历理,宜得衡领之,乃以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教领太史院事,召至京。衡以

为冬至者历之本,而求历本者在验气。今所用宋旧仪,自汴还至京师,已自乖舛,

加之岁久,规环不叶。乃与太史令郭守敬等新制仪象圭表,自丙子之冬日测晷景,

得丁丑、戊寅、己卯三年冬至加时,减《大明历》十九刻二十分,又增损古岁余

岁差法,上考春秋以来冬至,无不尽合。以月食冲及金木二星距验冬至日躔,校

旧历退七十六分。以日转迟疾中平行度验月离宿度,加旧历三十刻。以线代管窥

测赤道宿度。以四正定气立损益限,以定日之盈缩。分二十八限为三百三十六,

以定月之迟疾。以赤道变九道定月行。以迟疾转定度分定朔,而不用平行度。以

日月实合时刻定晦,而不用虚进法。以躔离朓朒定交食。其法视古皆密,而又

悉去诸历积年月日法之傅会者,一本天道自然之数,可以施之永久而无弊。自余

正讹完阙,盖非一事。十七年,历成,奏上之,赐名曰《授时历》,颁之天下。

六月,以疾请还怀。皇太子为请于帝,以子师可为怀孟路总管以养之,且使

东宫官来谕衡曰:“公毋以道不行为忧也,公安则道行有时矣,其善药自爱。”

十八年,衡病革,家人祠,衡曰:“吾一日未死,宁不有事于祖考。”扶而起,

奠献如仪。既撤,家人馂,怡怡如也。已而卒,年七十三。是日,大雷电,风拔

木。怀人无贵贱少长,皆哭于门。四方学士闻讣,皆聚哭。有数千里来祭哭墓下

者。

衡善教,其言煦煦,虽与童子语,如恐伤之。故所至,无贵贱贤不肖皆乐从

之,随其才昏明大小,皆有所得,可以为世用。所去,人皆哭泣,不忍舍,服念

其教如金科玉条,终身不敢忘。或未尝及门,传其绪余,而折节力行为名世者,

往往有之。听其言,虽武人俗士、异端之徒,无不感悟者。丞相安童一见衡,语

同列曰:“若辈自谓不相上下,盖十百与千万也。”翰林承旨王磐气概一世,少

所与可,独见衡曰:“先生,神明也。”大德元年,赠荣禄大夫、司徒,谥文正。

至大二年,加正学垂宪佐运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封魏国公。皇庆二年,

诏从祀孔子庙廷。延祐初,又诏立书院京兆以祀衡,给田奉祠事,名鲁斋书院。

鲁,衡居魏时所署斋名也。子师可。

○窦默(李俊民附)

窦默,字子声,初名杰,字汉卿,广平肥乡人。幼知读书,毅然有立志。族

祖旺,为郡功曹,令习吏事,不肯就。会国兵伐金,默为所俘。同时被俘者三十

人,皆见杀,惟默得脱,归其乡。家破,母独存,惊怖之余,母子俱得疾,母竟

亡,扶病藁葬。而大兵复至,遂南走渡河,依母党吴氏。医者王翁妻以女,使业

医。转客蔡州,遇名医李浩,授以铜人针法。金主迁蔡,默恐兵且至,又走德安。

孝感令谢宪子以伊洛性理之书授之,默自以为昔未尝学,而学自此始。适中书杨

惟中奉旨招集儒、道、释之士,默乃北归,隐于大名,与姚枢、许衡朝暮讲习,

至忘寝食。继还肥乡,以经术教授,由是知名。

世祖在潜邸,遣召之,默变姓名以自晦。使者俾其友人往见,而微服踵其后,

默不得已,乃拜命。既至,问以治道,默首以三纲五常为对。世祖曰:“人道之

端,孰大于此。失此,则无以立于世矣。”默又言:“帝王之道,在诚意正心,

心既正,则朝廷远近莫敢不一于正。”一日凡三召与语,奏对皆称旨,自是敬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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