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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黑暗的另一半-第44部分

小说: 黑暗的另一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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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又有一根树枝咯嚓一声折断了,听上去像远处的雷声。他经过威廉家时,看到上面站满了麻雀,房子快要被压趴了。他没有想到庞波的巡逻车就停在威廉家的车道上,他只看到一个盖满麻雀的隆起物。

他经过了另外几家。在离他自己家四百码的地方,麻雀没有了。一边是麻雀的世界,六英寸之外却一只麻雀也没有。这更像是谁在路上划了一条笔直的线,小鸟扑闪着翅膀跳到一边,露出了光秃坚硬的湖畔路。

泰德把车开进空地,突然停下,打开车门,吐了一地。他呻吟着,用手擦擦额头的虚汗。前面两边是树林,左边是蓝色的湖水,波光闪闪。

他向后望去,看到一个黑色的、无声的、等待的世界。

“灵魂摆渡者,”他想。“如果出了问题,如果他控制了那些鸟,那么上帝保佑我们大家吧。”

他猛地关上门,闭上眼睛。

“镇静,泰德。你历尽艰辛,不是为了失败,镇静,忘掉麻雀。”

“我忘不了它们!”他内心深处喊道。这喊声近乎疯狂。“我忘不了!我忘不了!”

但他能够,他愿意。

麻雀在等待,他也将等待,他要等到时机成熟。他要等到时机成熟,即使不为他自己,也要为丽兹和孩子们。

“假装这是一篇小说,一篇你正在写的小说,一篇没有麻雀的小说”

“好吧,”他低声说,“我来试试。”

他又开动汽车,同时低声唱着《约翰.韦斯利.哈丁》。二

斯达克把汽车熄了火,慢慢钻出小汽车,他伸了个懒腰。乔治.斯达克从屋里走出来,挟着温蒂,跨上走廊,面对着泰德。

斯达克也伸了个懒腰。

丽兹站在庞波身边,感到一阵尖叫要从她的前额而不是喉咙处喊出来。她拼命想把眼睛从这两个人身上移开,但却做不到。

看着他们俩,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做体操。

两人长得毫不相像——即使不算斯达克正在腐烂这一点。泰德纤细,有点儿黑,斯达克则肩膀宽阔,很白,尽管晒得黑了。虽然如此,但他们仍很像。这种相像很怪,不是恐惧的眼睛能看出来的。它埋得很深,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因而引人注目:伸懒腰时两腿交叉,手指伸直贴在大腿两侧,微微眯起眼睛,这些习惯都是一样的。

他们同时放松下来。

“你好,泰德。”斯达克听上去几乎有点儿害羞。

“很好,乔治,”泰德冷冷地说,“家里好吗?”

“很好,谢谢。你想干吗?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在他们后面5号公路处,一根树枝咯嚓一声断了。斯达克的眼睛迅速转向那个方向。

“那是什么?”

“一根树枝,”泰德说。“四年前那里有过一次龙卷风,乔治。枯死的树木一直在往下掉。你知道的。”

斯达克点点头:“你怎么样,老伙计?”

“我很好。”

“你看上去有点儿瘦。”斯达克眼睛落到泰德的脸上,泰德能感觉到这双眼睛试图刺探他脑袋里的想法。

“你自己看上去不太妙。”

斯达克笑起来,但笑声中毫无幽默:“我想不太妙。”

“你会放他们走吗?”泰德问,“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你真的会放他们走吗?”

“真的。”

“我要你发誓。”

“可以,”斯达克说,“我可以发誓。南方人说话算话。”他那种假装的南方口音完全消失了,以一种简朴而又庄严的口气说。两人在夕阳中相对而视,金色的阳光使这一切显得像梦幻一样。

“好吧,”泰德等了一会儿说,同时心想:“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麻雀的事,那秘密只有我知道。”“好吧,我们干吧。”三

当两人站在门边时,丽兹意识到她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她本来可以把垫子下面藏有刀子的事告诉庞波的。

现在还行吗?

她转向庞波,正在这时,泰德喊道:“丽兹?”

他的声音很尖,是一种少有的命令口吻,好像他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许她那么干。当然,这是不可能。是吗?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看着泰德,看到斯达克把温蒂交给他。泰德紧紧地抱住温蒂,温蒂亲昵地搂着爸爸的脖子,就像刚才搂着斯达克一样。

现在!丽兹内心狂喊道。现在就对他说!让他快跑!趁孩子在我们手中!

但是,斯达克有枪,她想谁也跑不过子弹。另外,她太了解泰德了,虽然她决不会说出口,但却突然意识到,他非常可能自己把自己绊倒。

现在泰德离她很近了,她不能欺骗自己,假装不懂他眼中的信息。

别乱来,丽兹,看我的。他的眼睛这么说。

然后泰德用空着的那只手搂住丽兹,全家人站在一起,笨拙但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丽兹,”他吻吻她冰凉的嘴唇说,“丽兹,丽兹,我很抱歉。我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我没想到。我以为它是无害的,是一个玩笑。”

她紧紧抱住他,吻他,让他的嘴唇温暖她的。

“没关系,”她说,“会好的,是吗,泰德?”

“对,”他说,向后退了一步,这样他可以看到她的眼睛。“会好的。”

他又吻了她一下,然后看着庞波。

“你好,庞波,”他微微一笑说,“你改变看法了吗?”

“改变了。今天我跟你的一位老相识谈了话。”他看看斯达克,“也是你的老相识。”

斯达克扬起剩下的那些眉毛:“我认为泰德和我没有共同的朋友,庞波警长。”

“啊,你和这家伙关系曾经很密切,”庞波说,“实际上,他曾杀死过你。”

“你在说什么?”泰德尖锐地说。“我跟布里查德谈了,他很清楚地记得你们两人。那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手术,他从你脑袋里取出的就是他。”他冲斯达克点点头。

“你在说什么?”丽兹问,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于是,庞波把布里查德医生告诉他的告诉了他们俩但他最后删去了麻雀进攻医院的那一段。他这么做是因为泰德完全不提麻雀泰德开车一定经过威廉家。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泰德到达时麻雀已飞走了,要么泰德不想让斯达克知道那里有麻雀。

庞波仔细打量泰德,发现他在思考,但愿是些好念头。

庞波说完后,丽兹惊呆了。泰德在点头。斯达克似乎无动于衷,庞波本来以为他的反应会最强烈,那张腐烂的脸上惟一的表情就是高兴。

“这说明了很多问题。”泰德说,“谢谢你,庞波。”

“这对我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丽兹尖叫道,双胞胎被吓得哭起来。

泰德看着乔治.斯达克。“你是一个幽灵,”他说,“一种古怪的幽灵。我们都站在这儿面对一个幽灵。这不是很惊人吗?这不仅是一件心灵感应事件,简直是空前绝后的!”

“我认为这无关紧要。”斯达克轻松地说,“告诉他们威廉.伯拉斯的故事,泰德。我记得很清楚。当然,我那时还在里面但我在倾听。”

丽兹和庞波疑惑地看着泰德。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丽兹问道。

“当然我知道。”泰德说,“作为双胞胎,我们想得都一样。”

斯达克仰面大笑起来。双胞胎停止哭泣,跟着他一起笑起来。“非常好,老伙计!太好了!”

“我——也许我应该说我们——和伯拉斯1981年同在一个答题小组,那是在纽约的新学校。在一次回答中,有几个孩子问伯拉斯他是否相信死而复生,伯拉斯说他相信——他认为我们都是死而复生的。”

“那家伙很聪明,”斯达克微笑着说,“他一点儿也不会使用手枪,但很聪明。现在——你明白了吗?你明白了这无关紧要了吗?”

但这有关系,庞波一边端详着泰德一边想。这很有关系。泰德的脸说明了这一点还有你不知道的麻雀也说明了这一点。

庞波怀疑,泰德掌握的秘密比他知道的更危险,但也许他们两人都有。他认为自己没讲布里查德最后的那些话是对的但他仍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缘,耍弄太多的火把。

“谈得够多的了,泰德。”斯达克说。

泰德点点头。“对,够多了。”他看着丽兹和庞波,“我要你们俩别做任何呃出格的事。我要按他所说的做。”

“泰德!不!你不能那么做!”

“嘘,”他把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我能,而且我愿意。这不是犯罪,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后果。纸上的词产生了他,也只有纸上的词才能摆脱他。”他冲斯达克歪歪头,“你认为他确信这会起作用吗?他并不知道,他只是希望而已。”

“说得对,”斯达克说,“希望产生于人类的rǔ头。”他笑起来,这是疯狂的笑声,庞波明白斯达克也在悬崖边玩火把。

他的眼角突然抽动了一下,庞波稍稍转过头,看到一只麻雀站在客厅西侧地玻璃窗外的平台栏杆上,接着又有两只飞来。庞波回头看着泰德,看到作家的眼睛轻轻地转动了一下。他也看见了吗?庞波认为他看见了。那么他是对的,泰德知道但他不想让斯达克知道。

“我们两人只是要去写一点儿东西,然后就说再见。”泰德说,看着斯达克腐烂的脸,“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些,对吗,乔治?”

“你说得对,伙计。”

“所以你告诉我,”泰德对丽兹说,“你瞒着什么事吗?你脑子里有什么念头吗?有什么打算吗?”

她站在那里,绝望地看着她丈夫的眼睛,没有察觉到,在他们俩之间,威廉和温蒂正手拉着手,高兴地互相看着,就像久别的亲人突然相逢一样。

“你这话不是真的,对吗,泰德?这只是一个计谋,使他麻痹大意,对吗?”她的眼睛再这么问。

“不,我这话完全是真的,我真的想知道。”泰德灰色的眼睛这么回答。

再这眼睛中还有别的信息,隐藏得很深的信息,只有她才能看到。

“宝贝,我会干掉他的,我知道怎么干,我能做到。”

“啊,泰德,我希望你是对的。”

“沙发下面有一把刀,”她慢慢说道,看着他的脸,“我从厨房拿出来的,那时庞波和和他在前厅打电话。”

“丽兹,天哪!”庞波几乎是尖叫出来。把孩子们吓了一跳。实际上,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安。他已逐渐明白,如果要避免大家同归于尽,只有依靠泰德了。泰德创造了斯达克,还得由他来消灭斯达克。

她转过头看看斯达克,看到那可恶的狞笑又浮现在他腐烂的脸上。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泰德说,“相信我,庞波。丽兹,把刀取出来,扔到阳台外。”

庞波想:“我要扮演一个角色,这是个小角色,但记住大学戏剧班上那家伙常说的一句话:没有小角色,只有差演员。”“你认为他会放我们走吗?”庞波怀疑地问,“他会像玛丽的小羊羔一样摇着尾巴翻山而去吗?,伙计,你发疯了。”

“对,我是疯了。”泰德说,笑了起来,这笑声很像斯达克刚才的笑声——一个快要发疯的人发出的笑声。“他疯了,而他是我创造的,对吗?就像从一位三流宙斯头里跳出的一位廉价守护神。但我知道怎么办。”他转过身,第一次严肃地盯着庞波,“我知道怎么办。”他慢慢地说,一字一顿,“去吧,丽兹。”

泰德粗鲁而厌恶的叫了一声,转过身,好像要同他们的所有人断绝关系一样。

丽兹像做梦似的穿过客厅,跪下,从沙发垫子下摸出那把刀。

“当心那玩意。”斯达克说,听上去非常警惕,非常严肃,“如果你的孩子会说话,他们也会这么说的。”

她转过头,拂开脸上的头发,看到他的枪口正对着威廉和温蒂。

“我会当心的!”她用颤抖的、斥责的口气说,快要哭了。她拉开落地窗户,走到平台上。现在有六只麻雀站在栏杆上,当她走近栏杆时,麻雀三个一组让开,但没飞走。

庞波看到她停了一下,看着麻雀,手指捏着刀柄,刀尖朝下,像根铅锤。他扫了泰德一眼,看到他正紧张地看着她。最后,庞波扫了斯达克一眼。

斯达克正盯着丽兹看,但他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怀疑。一个念头突然掠过庞波的大脑:“他没看见麻雀!他不记得在公寓墙上写了什么,而现在他没看见麻雀!他不知道它们在那儿!”

这时他意识到斯达克也在看着他,用那冷漠、腐烂的眼睛盯着他。

“你为什么看着我?”斯达克问。

“我想记住什么是真正的丑陋,”庞波说,“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告诉我的孙子们的。”

“如果你不注意你的臭嘴,你根本就不用操心会有孙子。”斯达克说,“别盯着我,庞波警长,这很不明智。”

丽兹把切肉刀从二十五英尺高的平台栏杆上扔下去。当她听到刀落地的声音时,她真的开始哭起来。四

“所有的人都上楼吧,”斯达克说,“泰德的办公室在上面。我想你会需要打字的,对吗,老伙计?”

“这回用不着。”泰德说,“你比我更清楚。”

斯达克裂开的嘴唇上绽出一丝微笑:“是吗?”

泰德指指上衣口袋的一排铅笔:“当我要和阿历克斯.马辛和杰克.兰格雷联系时,就用这些。”

斯达克看上去异常高兴:“对,是这样的。我以为这次你会有些不同。”

“没什么不同,乔治。”

“我带来了我的铅笔,”他说,“总共三盒。庞波警长,为什么你不做件好事,到我的车里去拿一下呢?铅笔就在仪表盘下放杂物的地方。我们其余人在这儿看孩子。”他看看泰德,疯狂地笑起来,摇摇头,“你是条狗!”

“说的对,乔治,”泰德说,微微一笑,“我是条狗,你也是。你不能教一条老狗新的把戏。”

“你很想写作,对吗,老伙计?不管你说什么,你内心深处很想写作。我在你眼里看到这一点。你很想写作。”

“是。”泰德简洁地说,庞波认为他没有撒谎。

“阿历克斯.马辛。”斯达克说,黄眼睛闪闪放光。

“对,”泰德说,现在他的眼睛也在闪闪放光,“‘割他,我要站在这儿看。’”

“说的对!”斯达克喊道,并且开始笑起来,“‘我要看血流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现在他们两人都开始笑起来。

丽兹看看泰德,又看看斯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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