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用你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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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根本没专心做,对吧?」墨未浓冷哼。「你自己说说看,你今天早上到底在发什么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要公私分明,不要让个人的情绪影响工作!你工作那么多年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她懂,她当然懂,只是……她做不到啊!
庄晓梦咬住牙关,拚命忍住涌上眼眸的泪水。她当然知道要公私分明,当然明白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工作,她也希望自己能做到他心中所期望的独立女性形象,可是她……做不到啊。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介意昨天的事?我跟Tina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像那些小气没风度的女人老是斤斤计较一些陈年旧帐!你不觉得这样两个人交往起来会很累吗?」
累?他说他累?
庄晓梦脸色惨白,她让他感觉到累吗?跟她交往,他觉得压力很大吗?
「早知道你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我那时候就应该坚持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去!」他懊恼地咆哮。
而这句咆哮,也让她一直刻意护住的心帆终于在滚滚波涛里翻船。
「墨未浓,你这意思是……你后悔了吗?」她一字一句地问,唇瓣颤如遭秋风横扫的落叶。
「没错,我是后悔了!我当初不应该答应把你留在这里。」
「我可没求你答应。」她木然地说,心房冷冷的,飘着雪。「当初我说要辞职的,是你不肯让我走。」
他一窒,更恼火了。「是,是我不让你辞职,可你自己不是也说可以做到公私分明吗?结果看看现在怎么样了?你简直让我失望!」
「抱歉让你失望了。」寒寒冷意,从心房透出,连她的嗓音一起冻住。「你放心,我马上就递辞呈,不会让你为难。」
「妳!」他气得脸色铁青。「庄晓梦,你又来了!你非要每次都拿这一招来威胁我吗?你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当然有。」她讽刺地撇唇,闭了闭眸,良久,下定决心。「我们分手吧!」
淡淡一句话,如暮鼓晨钟,在他耳畔冷冷敲响。
他不敢相信地听着。「你说什么?」
她扬起羽睫,眼眸一片灰暗,捉不到一点光亮。「我们分手。」
他瞠视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胸口一阵阵刺痛着。
她别过头。
「莫名其妙!」他厉声斥她,一股说不出的恐慌蓦地在体内窜起。「你说说看,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就因为我刚才把你骂了一顿吗?你不服气我骂你吗?」
「你骂得对,确实是我做错……」
「既然你自己也承认不对,为什么还要这样无理取闹?」
「我不是无理取闹……」
「还说不是?否则好端端地干么提分手?你分明就是想报复我!」是,他承认自己方才是有些过火,她不高兴,可以跟他说,何必耍这种招数?「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向你道歉吗?告诉你,我不会!我是妳上司,你工作上犯错我就有权利骂你,你再怎么不爽也只能接受!」
她不说话,银牙咬住下唇,眼角静静地,落下一颗泪。
他心乱如麻。「庄晓梦,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不要动不动就哭!」
「我没有不满,也不想哭,我只是……累了。」她沙哑地说,纤细的肩头疲倦地垮着,像压上了千斤担。从昨天,到今天,她真的受够了。「我承认自己不如你,没办法把公事跟私事分得那么清楚,我做不到,我以为自己可以,可是我做不到。」
「就因为你做不到,所以要跟我分手?」
「你一定不知道,自从跟你交往以后,我就好像在坐云霄飞车。前一分钟还很高兴,后一分钟就想哭,一下子感觉好甜蜜,一下子又觉得伤心,我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坚强的女人,昨天下午离开你家后,我就一直掉眼泪,我想,你一定不那么爱我……」
「你果然在为那件事生气。我不是说过了吗?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根本不懂。」她凝望他,迷离的眼波在他心上荡漾。「那不是过去或现在怎样,而是为什么你能对她那样体贴,却不能那样对我?我不想比较,可就是忍不住要想,你真的不喜欢女人依赖你吗?或者只是爱得不够深?」
他爱得……不够深?她怎会这样想?
墨未浓眼神一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忽然的沈默让庄晓梦更肯定了自己的推论,心痛得不能呼吸。「你大概觉得我很无聊,想些有的没的,你要的是一个很大方很冷静的女人,可我不是,我其实是个……情绪化又小气的女人。」泪水烫着她的颊,她用自嘲的言语,鞭笞自己软弱的心。「我也希望自己像个成熟的女人,对小妹妹的挑衅一笑置之,我也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谈恋爱本来就不像年轻时疯狂,可是……我还是嫉妒她,更气自己,气自己干么要在乎?干么要比较?」
她蓦地深吸一口气,甩甩头。「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没交过男朋友,你是第一个。」痛到极点,她索性承认自己所有的不堪。
他愕然。「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骗了你。因为我不想你嘲笑我,不想自己在你眼中,只是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可悲女人。你一定觉得我很无聊吧?对,我就是这么无聊,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我不够坚强,也不够独立,我很想照你的游戏规则来玩,可却老是忍不住犯规。」话说到此,她忽地嘶声笑了,苦涩的、自虐的笑。
他悚然,胸口猛抽。「晓梦——」
「你听我说完。」她比个手势,不让他插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担心,有一天当你发现原来我是这种女人,会甩了我。从答应跟你交往的那天开始,我就下意识地在等着你受不了我的那一天。我想,迟早你会像甩了前任女友那样甩了我。」
「你真这么想?」他嗓音嘶哑,她痛楚的自白震撼了他。
她凝视他,眼眶红得教他不忍卒睹。「你一定还没看过信,对吧?」
「什么信?」
她不回答,别过头去,他只能怔忡地看着泪水流过她颊畔,在尖巧的下颔凝结成冰珠。
摇摇欲坠的泪珠,正似他不安稳的心,在胸膛里动荡。
「……总之我会辞职,不会让你为难。」许久,她黯然落下这么一句,然后落寞地转身,离去。
墨未浓怔立原地。
他摘下眼镜,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镜架,脑海不停地重播她方才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她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坚强的女人。
她说,她一点也不冷静大方,她很小气,也会吃醋。
她说,她一直在等他甩了自己。
她还说,她不会让他为难,会主动辞职——
信!
他猛然想起她提起的信,踉跄地冲到电脑前,打开收件匣。
什么信?她说的是什么信?一封封依序浏览过新信件的标题后,他很快找到那一封,点选它。
他迅速读过一遍,一时没弄清信中内容,再读一遍,才恍然大悟。
原来……有人发出了这样的信!
墨未浓瞪着电脑萤幕。照理说他该觉得愤怒,或至少急切地想把始作俑者揪出来,但他只是茫然楞着,一动也不动。
原来,她看到这样的信,原来,在他回到公司以前,她已经承受了无数批判的眼光,原来,他的当众发飙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再狠狠补上一刀。
怪不得她说要分手了……
警铃声蓦地在墨未浓脑中作响,他惊跳起身,冲出办公室外。庄晓梦已不在位子上,电脑关了,桌上躺着一封信。
他没费事去确认那封信是不是辞呈,随手抓住菲比一问,确定她才刚离开没多久,一阵风似的狂奔进电梯,不耐烦地仰望那一格一格跳得缓慢的数字灯。
电梯内还有其他人,都怪异地看着他,他视若无睹,一心期盼电梯快点下到一楼。
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他火箭般地射出去,雷达般的锐眼没几秒便锁定一道淡薄的影子。
正值下班时间,大厅内公司同事来来往往,她挤在热闹的人群里,却是踽踽独行。
一个女同事经过她身边,也不知有意或无心,撞了她一下,她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心痛不已,顾不得周遭几百只眼睛在看,追过去。
「晓梦,你没事吧?」他在她身旁蹲下,伸手意欲扶她。
她回头见是他,眸光黯得更彻底,摇摇头,拒绝他的帮助。「你别靠近我,你还没看信吗?」
「看了。」
「那你还……你嫌流言传得不够难听吗?」
「管他们胡说八道什么!」他低咆,咬牙切齿。
她深深看他一眼,手撑着地要站起来,他再次伸手扶她,她仍是拒绝,自己爬起来。
「我送妳回去。」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不用了。」
「晓梦!」
「如果你为我好,就让我自己走出去。」她低语,脊背挺直的站姿恍如一座石雕,雕着一个不肯服输的女战士。
这是她自己的战争,她要自己去打。她苍白又漠然的容颜清清楚楚地做了这样的宣示。
墨未浓怔望着她,一时心荡神驰。
这女人啊,明明跌倒了,却还不肯接受他的搀扶,坚持一个人走。
真是太傲了。他不着痕迹地弯唇,目送她昂然离去的背影,胸口,难以自持地震荡着——
第十章
「……你就那样放她走了?」
听罢墨未浓的叙述,魏元朗不可思议地扬起眉。
「嗯。」墨未浓接过魏元朗喝空的酒杯,起身走到吧台,为两人再各调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周末夜,刚从美国出差回来的魏元朗听说了最近在「翔鹰集团」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特意赶来学弟住处,问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能就那样放她自己走呢?你明知道大家都在看她笑话。」
「我如果不放她一个人走,才是在侮辱她。」墨未浓调好酒,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魏元朗。「你没看到晓梦当时的样子,她是铁了心了,就因为自尊已经被人撕得残破不堪,她才更要一个人走出去,我如果出手帮她,只会让她在公司同事面前更抬不起头来。」他沈声说道,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听他这么说,魏元朗也怔了,默想片刻,忍不住叹息。「没想到晓梦脾气那么倔。」
「不是倔,是女人的骄傲。」墨未浓澄清,饮一口酒,浅浅的笑意在杯缘后若隐若现,与星眸相映成辉。
看着那样的笑,魏元朗很是惊奇。从不晓得这个学弟也能这样笑,就好像他早料到了他的女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而且非常引以为荣似的。
怪了,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吧?
魏元朗啜口酒,想了想,问:「闹出这种事,以后她来上班,一定不好受。你打算怎么做?真的答应让她辞职吗?」
「我说暂时让她放几天假,好好想清楚再说。」
「那晓梦呢?她怎么说?」
「她坚持要辞职。」墨未浓勾勾唇,这回,是苦笑了,带点无奈的况味。
「我就说了,被人在信里骂得那么难听,还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哪个女人受得了?」
「不,我想不只是这样。」墨未浓否决学长的推论。「我想晓梦不是因为怕来公司上班尴尬才辞职的,最主要是为了我。」
「为了你?」
「她怕的,不是别人怎么看她,是别人怎么看我。」墨未浓涩涩低语。「最重要的,是我怎么看她。」
「说得这么玄?」魏元朗扬眉。「解释一下。」
「总而言之,就是她不希望我在「翔鹰」的前途被这件事给毁了,更不希望我因此怪罪到她身上。」墨未浓解释,简洁明了。
魏元朗懂了。「她怕你会因此甩了她?」
「嗯。」
「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主动提分手?」魏元朗轻声一笑,吹了个长长的口哨。「这个女人果然够傲。」
「这都该怪我。」墨未浓拿食指按太阳穴,很懊恼。「谁教我老是摆出一副工作至上的态度,怪不得她对我那么没信心。」
从没见他为了女人自责自怪,魏元朗不禁好笑。「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什么?」
「工作至上啊。」
「我是很看重工作。」墨未浓摇摇酒杯,深思地看着冰块在酒海里漂浮。「不过自从遇上她,好像一切就变样了。以前我加班到三更半夜都不觉得怎样,现在却会觉得烦,还会放下工作跟她一起去夜游,坐在桥下看对岸捷运列车经过。」他顿了顿,轻声一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蠢,捷运列车有什么好看的?还陪着她一起说些傻话,真是发神经!」他自嘲,状若不屑,脸部的线条却因回忆而软化,眼神温柔似水。
陷进去了。望着他那样的神情,魏元朗又是有趣,又是感动。看来这个学弟已是深陷情网,难以自拔。
魏元朗微笑,灵机一动,决定好好整整学弟。「可是你还是会答应吧?」
「答应什么?」
「分手啊。」魏元朗闲闲地说。
「我怎么可能答应!」墨未浓不假思索地反驳,眉苇揪住。「是她自己搞不清状况,自作主张,我干么随她起舞?」
「可是你以前的态度都不是这样啊。」魏元朗很快乐地点醒他。「以前你的女朋友只要提分手,你不都二话不说马上答应吗?」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墨未浓恼了。「晓梦跟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女人?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女人就是爱使小性子,你才没时间陪她们耗。」
「我——」墨未浓瞠瞪魏元朗,眼见后者笑得眉宇都弯了,蓦地恍然。「看我吃瘪你很开心吗?学长。」他咬牙切齿。
「怎么?这回你吃瘪了吗?」魏元朗反问,表情很无辜。
墨未浓可没那么轻易被骗,横他一眼。「明知故问!」
「味道好吗?」魏元朗继续作弄学弟。
「差透了!」墨未浓抿唇,既然心思都被学长看透了,他也懒得再装酷。「我连续好几天到她家楼下站岗,她都不肯见我,连电话都不接,只有一次是她的好姊妹接的,说晓梦已经跟我没关系了,警告我以后别再去打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