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烈侯卫青传-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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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掉的。只不过从朝堂未央宫到长信宫,依然的万事缠身。
“朕睡不好!”刘彻说,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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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一闭眼无数的事情就上心来:刘安不行推恩令,匈奴屡屡犯我边塞……仲卿,朕好累啊!”
刘彻用手捧着头,使劲地摇摇:“并且,朕还时常想起母后,想起她教我习字,想起她因为我和阿娇合气而生气……这么多的事情,……朕根本无法入睡。好累啊!真想回到仲卿身边好好睡一觉!”
卫青怜惜地看着那张俊美的现在却如此憔悴的脸,那张脸瘦了一圈,眉宇间隐隐的都是疲惫。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一向挺拔的刘彻,似乎有些微微的佝偻了。
“那么,陛下睡一觉吧。”
刘彻看看卫青,卫青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陛下睡一觉吧,臣在这里守着。”
刘彻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对于谨慎的卫青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嗯!”他顺从地点点头,“好吧!仲卿不要走,陪着我。”
卫青温和地笑了,象在对一个黏人的孩子:“我不走!”
因为卫青在身边,刘彻果然很快地睡熟了,睡的十分安稳,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卫青的。
外面的雪下得大了,雪花发出飒飒的声音,落在温暖的殿外。
远远的,侍中霍去病在长秋殿的外面,十分恼怒:“我是不是小孩子,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他暗暗下定决心:“我要从军去!”
去病暗暗决定,一定要上阵杀敌,做一个象舅舅那样的,不,比舅舅还厉害的人!那时,看这两个人还说不说他是小孩子!
太后薨逝,按《丧制》守丧一年。因此,霍去病的雄心受阻,在元朔三年和元朔四年的时候,匈奴几经挑衅,但汉室都按兵不动。
和霍去病一样沉不住气的,还有皇帝刘彻,但他勉强按捺住性子,因为卫青说:
“陛下何苦与匈奴小打小闹。朔方建立,我大汉关中已有天然良障和出兵之地,可以对其进行猛烈打击。若现在仍然是匈奴挑衅我应变出击的话,被动防御,祸根难已。不如等待机会,重创其主力!”
于是,急性子的刘彻虽然被匈奴的骚扰弄得沉不住气,但却耐着性子,因为他知道,卫青说的是对的!
余波
元朔四年,平阳侯曹寿去世。
平阳公主悲痛万分,连皇帝刘彻也为这个一向交好的姐夫英年早逝叹息不已。
因为和平阳府是邻居,再加之两家关系又好,于是,卫府这边除了礼仪上应该尽到的之外,侯夫人秦织更是经常去陪着平阳这个她唯一的朋友。
“夫君,”这日夜里,秦织过去安慰平阳之后,回来对身边躺着的丈夫说,“长公主真可怜啊!如今就剩了她孤零零的一个,幸好她还有个孩子。”
卫青这日留宿于秦织正房,似睡非睡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不知背着人,她哭成什么样子。”秦织还沉浸在对好友的同情中。
“是吗?”卫青含糊地说,模糊想了一下平阳的样子:凭心而论,一身重孝的平阳,犹如野鹤闲云一般,清丽脱尘。
尽管确实平阳非常悲痛,但是,卫青觉得,平阳并不像妻子说的那样不可收拾,他去吊唁的时候,看见平阳虽然苍白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却依然镇定冷静,接待礼仪之间没有半分的失误。
于女人方面,卫青不是很有经验,也不是很上心。但是,他仍然知道,平阳和自己的妻子秦织绝对不是一类人。
“怎么不是呢?”秦织反问道。
“我看她虽然伤心,但是没有夫人说的这么了不得啊!”卫青咕哝道。
“外人怎么会知道,女人的真正的眼泪是不流给外人看的。” 秦织叹息道。
卫青没有答言,他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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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织看看丈夫英俊的脸,听着他均和的呼吸,向丈夫身边靠了靠,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这时,秦织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第二天大早,天蒙蒙亮,卫青和往常一样起身练武半个时辰。
待到回来的时候,秦织早已起身,忙忙地服侍卫青更衣上朝。
那卫青道:“不用了,以后你多睡会。我自己就行。”边说边找自己的朝服,却不料找得这样不见那样的。
“我的腰带呢?还有带扣?”
秦织连忙找出来送上,那卫青皱着眉道:“以后我的东西不要动我的。”
秦织小心道:“我见你那个腰带有些旧了,便拿来量了重做的。”
卫青一看,果然这条带子是新的,看看秦织苍白的小脸,如水的双眼微带红丝,想是熬了半夜做出来的,想想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便对她笑道:“不是,我在军旅之中弄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来。这一回家来夫人把我养懒了,以后可怎么出兵打仗呢?”
秦织小声撒娇道:“知道,知道,知道我夫君是大将军,心心念念就是打仗去!”
卫青嘿嘿笑了。
当下秦织命丫鬟送上粳米粥和椒香饼,还有数碟小菜之类的。卫青不喜甜食,这一点秦织早就知道,故而餐点皆无甜的东西。
他在军中早已习惯速度,于是三两下吃完。
这边秦织早已送上漱口水,卫青漱了口,秦织又拿过一个小小的匣子掀开递来。卫青低下头,笑嘻嘻地却不伸手。秦织只得伸手到里面拈了一点递到他面前。卫青也不接,张嘴噙了,原来是鸡舌香。
然后笑道:“我真的被夫人养懒了!”
秦织嗔了他一眼,心中却觉得甜丝丝的。
待卫青出门。秦织才去卫老夫人处请安。
一时回来,已经是红日高悬。
秦织才慢慢的齐理家事。卫老夫人年老,家中主事的就得她一人。这些年卫府不比当年,越发的大了,家中人事众多。秦织常常觉得十分疲累。
这日正好又因为分发工钱之事,十分繁杂,她竟是忙到中午才得安宁。疲累之中心下想起她到平阳公主府的时候,那平阳言语安静,不动声色间家务竟是井井有条,不由得佩服地想到:“唉,若象长公主便好了,我竟是没见她为家事急过呢!”
午间卫青不回府吃饭,秦织便携了卫伉和卫不疑到卫老夫人房里去。
老夫人爱热闹,每顿饭都要和两个孙子一块儿吃。
老人家年纪大了,吃饭本来就慢,那个卫不疑又不是个省心的。秦织除了奉汤布箸之外,还得招呼卫不疑。倒是卫伉还乖巧听话。
待得老夫人一餐饭吃完,和卫伉卫不疑说话解闷了。秦织才慢慢坐下来吃。
面前已是满满的重新弄上来的新菜,无奈秦织此时累乏了,竟是什么也吃不下去。才待要放下筷子,那边老夫人开口了:“织儿,这几天我看着家里上上下下的事多,你累乏了,要多吃点儿。”
只得连连答应着,挑起几个饭粒在嘴里,却嚼不出是什么味儿来。
旁边的丫鬟见状小声笑道:“夫人今儿胃口不好么?”秦织笑笑,也不出声。那丫鬟十分伶俐,便把一个五彩掐金漆碗,轻轻挪到秦织面前,殷勤道:“这是炖的笋子干,用野鸭炖的,不油腻,夫人素日爱吃的。”
又挪了一盘过来:“这是庄子里新送来的香菌。过了水加了葱油拌的,清爽极了。”
秦织点点头,挑了一筷子笋子。
不知为何,素日最爱那笋子干在肉汤中煮出来的香味,今日却觉得味同嚼蜡。
嚼着嚼着,不知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她的胃部一阵抽搐,有东西溢上喉咙。秦织慌忙别开头,来不及叫丫鬟端漱盂来,秽物已经冲口而出。
……
闻讯赶来的卫君儒叉着腰跪坐在帘子后面,她虽然怀孕不过三个月,但是已经嚷嚷着腰疼。
秦织病了,却怕卫青担心,不告诉卫青。而少儿偏随了陈掌到外地上任去了,所以,没奈何她只得来照应一二。
白白胖胖头发花白的太医令正眯着眼给秦织诊脉,诊了这只换那只,就是半眯着眼不开口。
秦织在帘子里伸出手去,她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有些灰色。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了什么厉害的病症。
良久,太医令才睁开眼睛,笑眯眯地道:“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秦织苍白的脸上忽地有了一层亮光,慢慢地浮上一层红晕:“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太医令正色道:“我正要说这一点,夫人这段时间体气虚弱,故而不大正常,夫人自己也不知。这次怀孕夫人身体比不得上两次,一定要认真调养。”
卫君儒也十分高兴,便打发人去给老夫人报信免得老人家担心。
一时,霍去病陪了太医令到外面开方子。
这太医令反复交待,说是秦织身体虚弱,大意不得。去病唯唯听了,拿了方子来一一转述给大姨和舅母听。
这秦织想再次怀孕非止一日了,如今心愿得逞,当下头也不晕了,心也不难受了,便要起身来。
那卫君儒瞪她一眼:“你给我好好呆着,没听太医说么?你想起来给我作乱呢?”
秦织笑道:“没事,我都有过两个孩子了,怕什么?”
晚上,卫青回来知晓,自是喜出望外。当夜就宿在秦织正房。
“好,这次一定还要生一个男孩子,夫人。”他将秦织揽在怀里,笑着说。
秦织惬意地靠在丈夫宽阔的胸膛上,微微抬眼看看丈夫俊美的脸,小声道:“我想这次要个女儿……“
“不,”卫青兴致勃勃地打断她,“这次还要个男孩子,真正象我的男孩子。我来好好教他,好不好?”
看见丈夫如此兴奋,秦织不由得笑了。
卫青接着说:“夫人要是想要女儿,也成。不过,我们下回,下回好不好?”秦织娇嗔一声:“夫君真是的,这一个都还……”
卫青抱了她在她耳边笑道:“没事,我们继续努力!”
秦织羞红了脸,想啐他一下,却舍不得。
红鸾帐中,两人交颈而眠,絮絮叨叨呢呢喃喃,说了小半夜的话儿。
红鸾帐外,九点朱雀铜灯灯焰摇摇,灯花儿裂了,轻轻的“啪”了一声。
秦织一来心中高兴,二来卫府也确实离不得她打理。只略休息了两三天,便强自振作着每天照样忙碌。
出于某种隐秘的心理,秦织没有让隐娘来帮她一二。那隐娘却也安分,绝不多言多行。若秦织叫她,她便鼎立相助,若秦织不叫,她绝不多事多口!
偶尔过平阳那边去聊聊,总是匆匆去匆匆返,那平阳见她如此,每每劝诫她小心,但秦织总是说:“没事,我都生了两个孩子了,我自己知道轻重的。”
平阳也没法子,自己又在热丧之中,帮不得她一二,只有多多劝说。但秦织却总是听不进去。
不料这次果然比不得前两次,她腰背时时痛得要命,常常会感觉头晕,下衣里也偶有不正常的血迹。但是,秦织是个体贴的女人,这些她都自己闷着,只是按太医令的吩咐乖乖吃药。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最好的朋友平阳;她最爱的丈夫卫青!
她只是把沾着血迹的内衣裤命丫鬟烧了丢掉,似乎这些恼人的东西不在眼前,这些病患就没了踪影。
元朔四年剩下的日子,秦织在她的病痛和家务中快乐地操持着;
平阳在她的痛苦,遗憾和不甘中煎熬着;
卫青和刘彻则在为了他们的帝国的梦想积极准备着。
他们派出了很多探马,四处探听匈奴的虚实;他们找来许多的向导,画一副详细的地图;他们还命令投诚的骑射上佳的匈奴骑兵训练汉军的骑射;他们仔细研究着作战的计划,……
他们,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
正在这个时候,张骞回来了。(注)
高大宽敞的承明殿里,那个粗壮的,黑黑的脸膛,红通通的眼睛,满面皱纹的人跪坐在大殿中央正侃侃而谈。而御座上的皇帝,下面的百官都在静静地细听。
皇帝刘彻还记得那天因为冲撞宫阙带进来的那两个人。
一个满脸灰尘,头发纠结,身穿破烂的羊皮袄,身形依然高大魁梧,手里却拄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面的黄漆基本已经剥落。只在一两个磨不到的竹节下面,才隐约有点颜色。
而另一个也如此,只是没了竹竿,畏畏缩缩不敢前行。
当那个高大的人看见自己,痛呼一声:“陛下!可见到您了!”就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的时候,自己和随侍的官员全都被那种从男人心底发出来的嘶声的痛苦的声音惊呆了!
听他断断续续的话,努力应证着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刘彻终于确认,——这是张骞!张骞和他的向导甘父!
是那个带着一个梦想的青年的圆圆脸庞离开的张骞;是那个青春年华,壮志凌云的张骞!
如今一路的风霜已经将那张圆圆的脸拉长了,眼角出现深深的刀刻般的皱纹,十几年的匈奴生活,把他的嘴角用沉重的思念拉得往下,为那张已经显得苍老的脸添上一丝苦相。
张骞被带下去休整的时候,皇帝刘彻握着那根已经辨认不出本来面目破败的节杖,眼圈有些发热!十三年啊,十三年他这个忠心的臣子,和着冰风雪霜,走着艰难困苦,却从来没有放松过他的气节和忠诚!
刘彻立即重赏张骞,并且赐宴宣室殿!
夕阳快要落下来了,长安城在金色的余晖中分外的巍峨,那些绵延数十里的房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黑夜将至。
张骞穿过宽宽的长长的青石的街道,眯着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那些整整齐齐的房屋,那些四通八达的道路,那些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自豪的长安人……
耳边传来车马粼粼的声音,小贩叫卖的声音,还有铜铁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敲打的声音……
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涌上张骞的心头。
十三年了啊!这个粗豪的汉子眼角沁出点点湿润,我竟然离开了十三年,我竟然还能站在这里。
穿过这条主街,就到了未央宫。
在宽广的未央宫的里面,宣室殿威严的轮廓在夕阳落下的天幕中鲜明地被勾勒出来,那些飞檐和斗拱,那些角楼和望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