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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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钦差大人坐着轿往前正走,忽然河间府通城的官员,带着兵丁衙役,俱投递手本,前来迎接。但见众官员紧走几步,迎面跪下,各报职名,口尊:“迎接钦差大人。”大人在轿内一摆手,众官站起身来往回里紧走。大人轿子刚要走,又有闹哄哄的几个人,来到轿前跪倒了,口中乱喊:“冤枉!”大人在轿内吩咐道:“把喊冤的这些人,带到河间府听审。”衙役答应。不多时来到河间府,但见关外城里,士农工商,男女老少,俱是满斗焚香,跪接钦差,人烟腾沸,欢声载道。到了公馆门口,结彩悬花,鼓乐齐鸣,吹着将军令,迎接进去。大人下轿升堂。众官参见。大人吩咐道:“把喊冤的人带上来。”衙役答应,霎时带到堂下,一齐跪倒。大人瞧了瞧,不是平民,俱是有体统的人。望着那人们说道:“你等一个一个的各报姓名,不准乱说。”一个说:“小人姓刘,名叫刘成贵,作当行生意,家住任邱县东北。”一个说:“小人姓赵,叫赵士英,家住新中驿,开粮食店为生。”又见一人口尊:“钦差大人,生员孙胜卿,祖居河间府首县。”又手指一人说:“他住河间府东南,姓杨,叫杨奎,是个举人。他父亲任江西教官。他系生员的表弟。”众人报罢姓名,贤臣先叫:“刘成贵,你是什么冤枉?先诉上来。”成贵说:“前日是小人母亲生日。小人从当铺回家,与母亲上寿;还有些亲友,正在家中吃饭。仆人拿进一个拜帖来,说外边有个坐驮轿的官府要求见。小人暗想:并无作官的亲友,既来拜望,只得到外边看看。出门一瞧,果然有个坐驮轿的官府,跟着十数个人,都有马匹。彼称是广东的知县,前去上任,只因天晚咧,要在小人家借宿一宵。小人想了想,家中有的是房屋;又是家母寿日,厨房并预备以酒席,都是现成的,为什么不作个脸儿呢?让进去款待了,岂不留下一个交情?哎哟!老爷!合该小人倒运,哪知是一伙杀人的强盗!吃喝了,让到书房去安歇。到了半夜,把小人合家用熏香熏倒,将各屋衣服首饰,打扫了个罄尽。这还是小事,可恨那杀人贼,先用刀把小人母亲杀死。见小人妹子生得美貌,他们就轮流奸淫了;妹子乃是有婆家的人,他公公现作守备,下月还要过门呢,这可怎样?”说着放声大哭,磕头碰地。贤臣说:“你可记得那些人模样呢?”刘成贵说:“曾记得内中一人,脸上有个痣子,痣子有一撮毛儿。”贤臣听罢,又把那三人的状子接上来,瞧了瞧,原来告的都是那伙人,俱是失盗之事。连费同知共是五家失盗,伤了三条人命,这内中唯有孙胜卿妻韩氏,年十九岁,被盗连被窝裹了去咧!贤臣看到此处,心中大怒,叫声:“尔等起去。此伙强人,本院路上见过,已差人追去了。尔等下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五六回 二官府告假钦差 五大人住河间府
话说施大人到河间府公馆升堂,把道上喊冤四个人,带上堂来问了问,把状子接来看完,叫四个人下堂听候;等拿回了强盗来,好与他们洗冤完案。又吩咐众官员各回衙门。退堂才要喝茶,听差的报道:“外边有二位官府,有要事来求见大人。”大人吩咐:“让他进来。”差人即到外边,知会二位一声说:“大人让二位老爷进去。”差人领着二位官府进了公馆,走到大人面前,一齐跪倒。但见一个身穿宝蓝皮袄,红青皮褂,足下粉底缎靴,头戴貂帽红缨罩顶,面貌苍老,身躯瘦弱,很象个斯文样式。一个是穿着香色皮袄,青布外褂,薄底尖靴,也是貂鼠皮帽,生丝红缨,年纪不过三旬,虎背熊腰,面貌微黑,身躯肥胖。各递手本。忠贤看罢,一个是雄县知县蒋绍文,一个是新中驿守府卢珍。并有呈词,一齐递上。大人先看知县呈词,上写:具禀卑职雄县知县蒋绍文,为上差勒索银两,恳恩详究,以肃官箴,而重国典事。窃有天子宗亲、奉旨钦差五大人,据称钦派查道,云:皇上明年某月某日,上五台进香,由敝县经过。教卑职速办道差,毋得故违。倘临期有误,先灭宗族,后平祖墓。已在卑职衙门整住三天,日夜骚扰。一事不周,便价折银两若干。卑职伏思:既是皇差,何以又要价折?叩乞青天老大人,恩准详究施行。
忠良看完,又看新中驿守府卢珍呈词,却与知县蒋绍文呈词言语,是同一事。忠良不由心中大怒,腹内暗说:“我瞧这起人的行景,就不正气,果然不错,哪有皇上宗亲行此不法之事。再说皇上派人查道,各处早有文书。施某身虽在外,来往也有报马,施某没有不知道的。若说此事有假,又有兵部印文;若说是真,如此到处讹人,教人难解。大清国哪有这样大胆人?再说,还有那起绿林,天霸全拿住才好呢!只好等天霸回来,再作道理。”贤臣座上开言说:“蒋知县,卢守府,且请回去听候吧!”二人说:“遵大人钧谕。”一起站起,出了公馆。
贤臣刚令二人回去,猛见天霸从外走上堂来。贤臣一见,心内欢喜说:“黄壮士你回来了。”天霸答应说:“小人回来了。”单腿往前一屈,才要打千请安。贤臣一摆手,好汉平身,走到公案左侧,打落着手儿,哈着腰儿,回话说:“小人遵老爷命,赶了二十余里,并没看见强人踪迹,那贝子爷也不知去向。小人在路上打听,并没信息,是小人之罪。”贤臣闻听天霸之言,想了想:天霸素常是个精细人,无有不舍命尽心的,今追这起贼人,竟赶不上,大概是去远了,也难怪他不尽心力,说:“罢咧,贼一定是去远,赶不上了。壮士何罪之有?
慢慢再设计擒拿便了。”老爷嘴里虽是这么说,不免心下为难。
正在忧疑之际,忽报河间府知府杜彬要求见大人。施公即传谕:“让他进来。”知府进了公馆,参拜礼毕,平身站在一旁,哈着腰儿,口尊:“大人,今又有奉旨钦差来到,说贝勒五大人特来查道,教卑职伺候公馆,快去迎接。”施公座上不由心中大悦,叫声:“贵府,只管去迎接,让进贵衙,着他住在花厅。本院暂在贵衙二堂居住,以便察他动静。”贤臣吩咐罢,知府杜彬急忙出去迎接五大人。贤臣又叫:“黄壮士,你出去见了知府,告诉他如此这般,千万不可走漏风声。”不知说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五七回 设谋诓捉五林啊 派差遍访一撮毛
话说知府杜彬听黄天霸之言,依计而行,把一位查道的钦差,接进公馆来。一接进去,他又仍然打骂人,要东要西的混闹。知府并不提施大人一字;贤臣却不时的命天霸去查看他们的行景。此日天晚,贤臣就在二堂住下。知府竟伺候了一夜,不知不觉,就是三天。这位贝勒爷种种恶款,不记其数。知府杜彬实在忍耐不住,来到二堂,见了施大人行礼毕,站在一旁,曲背躬身,口尊:“大人,来的这位贝勒,仗着皇上宗亲,一事应酬不到,就要打骂。还叫卑职预备俊俏妓女,美貌顽童,又要银若干,孝敬五百两,还嫌少。诸般折磨,卑职实在不能堪。”贤臣闻听知府之言,气得双目圆睁,连说:“岂有此理,这还有王法咧?”又叫黄天霸等:“速速收拾,同我前去;但看他有破绽,立刻擒拿。”天霸等答应。贤臣又望着知府开言说:“贤契,你先去见了这位贝勒五大人,就说本院才到贵郡,听说贝勒爷在此,立刻禀见。”
知府去了,施公当即出公馆,不多时,来到钦差五大人公馆。施安、黄天霸等下了马,扶持着施老爷下马,教差人传禀了一声,然后才带着众人进了公馆。贤臣爷一见五大人出来了,紧走了几步。这位宗亲也是紧走了几步。彼此拉了拉手儿,把身躬着,谦让多时,进了公馆,齐归座位。两旁衙役献茶。黄天霸等紧贴着施老爷一边站立。大人圆闪虎目,瞧看他的破绽,但见满桌残酒剩莱,哪知他把小旦妓女早藏在别处去了。忠贤开言,口尊:“钦差五大人,不知哪位王爷殿下?现在贵府住在哪城?施某领教领教。”宗亲见问,便开言说:“大人若问我的来历,大王爷殿下老贝子,乃是圣祖皇爷一派嫡亲,现今钦派总理带管茶房。大人,我到此,只为皇上五台进香,特来查道。是钦差奉旨来的,并非私自出京。”贤臣说:“皇上外出,早已发抄,天下共闻。此事施某竟自不晓,大料着未必是真。你乃金枝玉叶,凤子龙孙,该自尊为贵,为国尽忠,严察不法官吏才是。你倒假传圣旨,讹官诈吏。尊驾也未必是宗亲。若是实言相告,施某念官官相会,倒要存私压下,免得声张。不然,我一定上本提参。”看官,施老爷方才说的这些话,本自厉害,句句全戳恶人的心病。这位假宗亲,觉着事到临头,说的软了,还透着假咧,不由的羞恼成怒,叫声:“施不全,你且住口!你怎么用话吓起我来了啊?打谅吓吓别的官员呢,怕你是钦差,送你点子白东西,你就压下。今日你还敢打错珐码了。你宗亲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竟敢动本参奏?别说你宗亲爷无过犯,即使有了不是,何况是施大人你呀,就是那些蒙、旗、满、汉大人,王公侯伯,也不敢哼我一声。我倒是看施侯爷分上,赏你个脸,一口称你个施大人。你是得一尺进一步。”登时把施大人气得面黄唇白,说:“好好好,罢咧罢咧!我施某的官也作烦了,少不得与你拚对拚对。”
大声喝道:“尔等把大门二门闭上,不许放走一个!谁要徇私,立刻斩首。我看他这个贝勒有多大本事!”两边众役答应,登时将门紧闭,把守着不提。且说贤臣又吩咐众役说:“尔等还不与我下手捉拿,等到何时?”但见那个五大人,气得将身站起,口中大嚷说:“好个施不全,反咧反咧!你还说别人不遵王法,你竟是头一个不遵王法的野人。我乃是皇上宗亲,你是一个臣宰,竟敢叫人拿我。我瞧你怎么一个拿法!”说罢站在当地,连气带骂说:“我看哪个敢来动手!”
两边站班的马步三班,听说钦差大人吩咐拿人,才要下手;瞧见这个光景,竟不敢动手。又听那里话头厉害,个个退步缩头。施老爷一见,虎目圆睁,大叫:“尔等好一起不遵王法的奴才!哪一个要再退后,立追狗命。尔等快下手拿他!”一齐上去七八个人,往前走到跟前,只见那人把胳膊一伸,往后一拨拉,只听咕咚咕咚的尽都栽倒。又有几个掌响马的番子头目,瞧着心中不服,耀武扬威的上来,才走了两三步,被那人胳膊一甩,就是一溜躺下了。又有一个人绕到身后,指望拿他,被那人一个反嘴巴,只听吧一声,“哎哟!”咕噜,打出四五步去,趴在地上。此时黄天霸、关小西等在一边,把拳头攥的咯吱吱连声的响,单等贤臣吩咐一句,总不见老爷言语。小西、天霸二人忍耐不住,上前打了个千儿说:“回大人,若依小人们看来,此处衙役,未必拿得住那人。讨大人示下,不如小的们动手!”贤臣点头说:“很好很好,千万别伤人命。”二位好汉答应一声,一个箭步蹿将上去。怎知那人早已预备,会家遇见会家了。这边是蹿跃蹦跳,武艺高强;那边是闪辗腾挪,架避精通。半天不见输赢。恶人那边手下恶奴,气冲冲也要动手。但听大汉高声喊叫:“你们不必前来帮助,大料着你赵老叔,一个人也不至遭人毒手。”这一句就漏了空了。贤臣在一旁听得明白,暗说:“赵老叔三字,宗亲哪有这称呼?一定是假。”按下贤臣已参破其意不表。
且说小西、天霸二人拿不住大汉,心内着急。天霸生了一主意,绕到大汉身后。大汉只顾招架小西,冷不防备,天霸在背后对着腿凹儿跺了一脚,只听咕咚响了一声,他倒在地下,大叫:“施不全,了不得!”那边座上恶人见大汉栽倒,连忙站起说:“罢咧罢咧!施不全这件功劳,让你拿吧。”说罢,又望着大汉哇啦的翻了几句满洲话。哪知施老爷满汉皆通,一听此言说:“你二人才说的话,是不教他招认。我岂肯和你们罢休?”恶人一听说:“罢咧罢咧!既是你懂满洲话,难以瞒你,爽利告诉你罢:我叫五林啊,那位叫赵黑虎,既被你施不全识破二位老爷的行藏,咱们就是冤家对头,少不得你二位老爷要领领你的刑法咧。你若不服了你二位老爷的本事,施不全你也不甘心。”施老爷听了恶人之言,气得面黄失色,叫声:“天霸、小西把这个照样拉下来。”二位好汉答应,才要动手,但见五林啊冷笑了一声说:“姓施的,你也太瞧不起人!五老爷既然口称要领领刑,还要人拉么?要不愿受你刑法想走,大料着你这起小辈,也拦不住五老爷的大驾。”说着自己下去躺在地上。那边赵黑虎叫声:“五哥,那有这么大工夫和他唠叨?
要不教姓施的孝敬咱哥们心满意足,也显不出咱们的能为来。”
施老爷一听,心中大怒,眼望着知府说:“贤契快请刑具来伺候。”知府吩咐三班:将全副刑具立刻运到。老爷座上开言道:“他两个乃是旗下,按例应该先动皮鞭。尔等撩着衣服,剥了他的下身,教施安按翻译“厄木拙”等语数着数。”天霸、小西轮流着打。”登时打完了五林啊一百鞭子,又把赵黑虎照样打完。要平常人,哪里禁得住二位好汉这顿鞭子?两个恶人挨着一百皮鞭,不但不输口,反倒哈哈大笑说:“我们这几日觉着皮肉发紧,受这点刑法,倒觉着松快咧!”老爷见恶人不输口,又叫青衣用对棍,每人重打了三十。贤臣说:“尔等共有多少人?作的什么事?有话只管实说,本院全归罪他两个,与你们无干。”众人听罢,一齐磕头,口尊:“大人,他二人全是王爷门上先当押拉,现今革退差使。五林啊的老娘,是府内嫫嫫妈妈,很得时务的。因此他在外招事惹非。官司打过几次,就提督衙门营城司坊都有人情,越闹越胆大,故此又装宗亲,假扮钦差,叫我们扮作奴仆,一路上讹过州城府县,当铺盐店,不计其数。这是以往实话,望大人恕罪。”贤臣微微冷笑,望着恶人说:“你们听见了没有?你们两人还是不承认么?”
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