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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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沙家集顺隆店内,众英雄席散之后,李七候扯了何路通,到冷静所在,说道:“他们看你我不上,估量不能成事。
我与你今晚去走一遭,倘然大人在内,就将他救了出来,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吗?你我脸上多少光彩!”何路通也是个浑人,听了白马李之言,心中大喜,就说:“李七弟说的不错,我心上也是这样想。”那知李、何二人,到了二更之后,众人全都睡了,李七侯悄悄起身,扯着何路通,各把夜行衣靠扎束停当;李七侯带了单刀,路通带了钩枪拐,轻轻走到庭心,跃上房屋,一路出了店房,从后面跃下房来,离了沙家集,向薛家窝而来。路上施展夜行术功夫,不多时已到滩边。但见一派大水,望见对面黑森森一座大庄子,便是薛家窝了。二人咕咚咕咚钻入水内,泅着水来到对岸。只见水苇内摇出两只小船来,每船三人,两个划桨,一个拿着钩镰枪站在船头,从小港内出来。李七侯与何路通踏着水,在芦苇旁边伏着,等他两只船过去了,就从这条港内进去,约有半里之遥,在水内摸着行走。
哪知走来走去都是浅滩,并无出路,二人慌了。不知这个薛家窝有七十二条港,都是有名目的。何路通说:“我们不管他,就在水苇里走去,总是要到岸上的。”李七侯说:“咱们不管他,只望乌丛丛林子里走去,必定是庄子了。”二人趁着月色向左边水苇内过去,只是实在难走,水倒甚浅,只苦的淤泥很深。二人爬上岸来,好象泥乌龟一般。这苇叶好比利刃,划得满面血痕。哪知到了岸上,更不好了,东寻西找,并无路径,一派都是丛林密竹,身子总挨不过去,满地都是竹签,锋利异常,而且七高八低。到了此时,进退两难。二人心中懊恼,向前望去,瞧见树空当中,露出围墙来了。二人心中大喜,直奔过去。
忽听得豁喇喇一声响亮,二人一齐跌入陷坑。旁边树林内走出两个人来,手中拿个竹管,嘘哩嘘哩一吹,只听得四下里发一声喊:“拿奸细呀!”立刻奔来二十几个庄丁,手中都是挠钩、飞抓,都望陷坑内乱伸下来,将李七侯、何路通两个横拖倒拽捉了上来。庄丁七手八脚,用麻绳四马攒蹄,捆个结实,拉的拉,拖的拖,将二人带进庄门。早有人里面去送信。
薛家兄弟与吴成听说在东团湾陷坑内捉住两个奸细,一齐出来在大厅上坐下,吩咐庄丁:“将奸细带上来!”庄丁一声答应,将二人扛上厅来,寒鸭浮水式,丢在地下。众人见俩浑身污泥,好似活鬼一般。薛豹走下来扯住辫发,将脸面翻将过来。
只见满脸泥土,夹着七横八竖的血痕。薛龙说:“拉去砍了就完事!”薛凤说:“大哥使不得,待我审问他一番,然后杀他不迟。”只见薛豹说:“哥哥,小弟认出来了,这两个狗男女,就是途中酒店内遇见一伙客商打扮的十人之内的。我看准是施不全手下之人,倒要细细敲打他的底细来才好呢!”薛凤叫庄丁把二人提到面前。就问道:“你两个姓什名谁?何人指使?若然说一句谎话,我生平最恼,休怪我将你二人一刀一个,送到妈妈家里去。你到底叫做什么名字?”
列公,这何路通本是个浑人,李七侯也是个直汉子,听了薛凤的甜言蜜语,只道当真了,就说出自家姓名,果然是来探大人下落。便问:“如今大人在于何处?若然放了我二人回去,寻见了大人,我二人准在大人面前,保举你的功名,多少有些好处。”薛凤说:“这倒不消,我们颇有田地,也不要做官,也不要银钱。我只为见你两个都系好汉。常言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我们问你,你们来的时候,总共十个人,还有八个现在哪里住?他们叫什么名字呢?”何路通正要开言,还是李七侯机灵,对他丢了个眼色,何路通就缩住了口。李七侯接说:“你既肯告诉我们大人的下落,先对我说出地方,放我们去寻找。若是不肯说,也不必问三问四了。”薛凤正要开言,只见薛虎跳将过来,就把李七侯吧的一巴掌,骂道:“你这刁娘养的,问你一句话,也不肯直说,倒与他做眉做目,却要想访得施不全的下落。我老实对你说罢!”下句还没出口,吴成恐怕薛虎说出真情,连忙过来劝阻。薛龙接口说:“二弟,你又来胡闹了,这事不用你多管。”吴成也接着说:“我看李七是个好男子,同那何路通两个,都是我们在线的朋友咧!”薛虎早被薛豹拖过去。不知何、李二人可要骗出真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一八回 好汉认死不露真情 恶霸机灵暗设消息
却说李七侯、何路通两个虽是浑人,到底是老江湖了,他们任你软功硬功,只是不理。薛凤又细细套问一番,并无实话。
吩咐庄丁将他二人锁在后园空房之内,打发四个心腹庄丁看守。
众兄弟与吴成商议此事。吴成说:“这班贼将,我多半认得他们面相。待我带几个庄丁,要拣认识黄天霸、关太的人,分头出去访查,只要看见一个,暗暗跟着他到寓所,就知众人往处了。常言道:『先下手为强,慢下手遭殃。』休等他来犯我境界,咱们哥儿,先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薛凤摇手说道:“不必与他动手,着然晓得了他们住处,只要如此如此,就可一网打尽,永无后患,薛家名声更大了。”吴成说:“三弟机灵,怪不得人称笑面大虫呢!”当时,薛凤唤来几个心腹精细庄丁,吩咐:“去探访黄天霸、关太等在哪里住,若然访着了住处,赏银一百两。”众庄丁听了,个个高兴,立刻跟着吴成渡河过来,往四下里打探去了。
薛家弟兄送了吴成上船,回进房内坐定,就见庄丁进来通报说:“方家堡方员外到来,要见我家五位员外,现在庄外等侯。”薛龙大喜,一摆手叫:“大开庄门!说我兄弟出接。”庄丁回身出去,薛龙带领四个兄弟,一齐迎将出来。就见方世杰带着一伴当,走进庄内。彼此见面,无非说几句久不相见的话,不必细说。薛龙吩咐:“摆酒款待。”五员外让方员外坐了首位,各人敬过三杯酒。薛龙便道:“李、何私进薛家窝,在陷坑内拿住。审出是来找施不全。共有十人,其余不知住处。
我家三弟的主意,欲想如此这般办法,全仗大力帮助。不知老员外的意下如何?”方世杰说:“老夫正当效力。”薛凤说:“老员外,我们这里难得到来,请你老人家四周瞧瞧形势好不好?”方世杰说:“正要请教请教。”薛氏兄弟一同陪了方员外,先在庄内各处走了一回,只见房屋曲折,门户众多,东穿西走,认不出左右前后;有的所在好象不通,其实却有暗门,就在门内的背后;先要进去了,把门关好,方能开那暗门。若是不懂的人,一直走去,里面有扇假门,踏进去,就是翻板,跌下去二三丈深的陷坑。有的所在看去四通八达,许多门户;哪知到了里面,穿来穿去,没有出路,四面好比铜墙铁壁,插翅也难飞出去。而且踏着机关走过的门户,自己关闭,又无门闩,又无拉手,任你千斤之力,也开不来的。地内埋着窝弓药箭,上去准死无疑。还有一处叫做留宾馆,是个小小厅堂,对面两间,中间隔着一方庭心。对面屋内居中有一只百灵台式的圆桌,只要桌面一转,那留宾馆立时旋转,有门处变成墙壁,无门处变成山林。门外也有庭心,庭心过去,也有对面屋子,屋子中间也有圆桌,与方才的一式一样。若然走过去的时节,里面许多埋伏,一定送命。这个圆桌,也有消息,转不得的。
若然桌子转动,机关一齐发作。还有一处叫望山堂,却是五开间一所花厅,庭心极其宽大,庭中尽是假山,堆的玲珑奇巧,穿来穿去,洞门极多。若要走到里面去时,必须要穿走那假山,方能过去。他这假山里头,做就的消息,自己人都有记认,若是外人不知,惊动了机关,那上面的石条,一齐坍下,将人压在中间,或被打死,或被关住,再也不得出来。除非要等自己人在外面,将假山石条逐一搭好,也不费什么大力,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借劲,就能假山归原,里面洞门依旧开通,方能出来。
还有许多机关,尽是稀奇,做的灵巧无比,也说不尽哪!
薛氏弟兄领着方员外一处一处的与他细看,方员外赞不绝口,便问:“这些关纽子,都是三贤侄造的吗?”薛凤说:“小侄也不甚精通,幸亏我的师父指教,方才造的完成。”方世杰说:“我倒不晓得令师姓甚名谁,何方人氏?”薛凤说:“他就是沧州南门外七十里地名百宝村的人氏,姓柴名继光,今年五十多岁。”方世杰不待他说完,说道:“我知道了。他的老子叫做柴荣,与我拜把子弟兄。从小就看他十分聪明。他有三位哥哥,都做买卖,惟有老四他读书,十五岁就考了秀才。那柴荣就叫他安居家内,靠着些田地,经管好过日子。他就听了父命,在家教几个学生。直到去年他老父故世,我还去吊奠的哪!”薛凤说:“如此说来,员外是我的师伯公呢!”众人说着话,一路出来,又到庄外四围走了一遍。看那七十二港,九汊十八曲的地势,各处险要,都有埋伏。方世杰连连道好,说:“此地若然把守的坚固,任你千军万马也难进得。黄天霸呀!
看你此番有多大的通天手段,放出来罢!”大众回庄,天气已晚,薛龙吩咐:“在荷花厅上用晚膳。”庄丁一声答应,不多时,排上丰盛的酒肴。薛氏兄弟陪着方员外到荷花厅上落座饮酒。这几句话,就漏了消息。不知怎样的缘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一九回 黄天霸初探薛家窝 甘教师镖打笑面虎
却说方世杰在薛家窝荷花厅上与薛家五虎讲论施公之事,其时正在二更过后,月亮渐渐升高。只因天气炎热,开齐了窗格。薛凤说:“将酒席移到厅前露台上去。”一头指使家人,一头眼望荷花池内,忽然叫声:“不好!有奸细来了!”众人一齐着惊。薛凤早已跳出厅去。薛虎、薛豹,跟着薛龙、薛彪、方世杰,并一众家人,都到外面来,向屋上瞧着。
你道究竟有甚奸细?怎说没有呢?并且不只一个呢!原来沙家集顺隆店内,到了来日天明,大家起身洗脸用茶点,却不见了李七侯与何路通两个。黄天霸走进卧室一看,那二人的家伙也不在里头了,就顿足说:“这两个呆子,一准到薛家窝去的,必是弄出不好来。此时不见回转,不消说,被他们拿住了。”李公然说:“这样看来,大人也是他们盗的;如今倒饶上两个,更加费事了。”甘亮说:“待俺先去见机而行。”黄天霸说:“甘大哥去时,小弟与你巡风。”甘亮说:“小兄弟不必客套,甚么巡风呢?”那邓龙说:“小弟也陪着去一遭。”李公然、关小西也说要去。白面狻猊说:“这件事不过私去探信。
关贤弟与李五哥且在此听信罢!我看这薛家窝,将来必定有一番大大的厮杀,此去却不必多人。”就叫王殿臣出去备只划浆快船,带领四个从人,在江边等候。
到得黄昏时候,众兄弟用过晚膳。黄天霸与甘亮、邓龙换上夜行衣靠,带了随身器械,扎束停当,三人穿戴一般。霎时间到了江边,就见一棵杨柳底下,停着一只船在那里。早见王殿臣在船头上打招呼,天霸等三人噌的跳到船上。王殿臣解去缆索,四个从人摇动飞浆,望对港斜行。远远望见薛家窝芦苇荡内,摇出一只浪里钻小船来,看看渐近。那船头上立着一个庄丁,手拿钩镰枪高声叫道:“进来的是什么船?快些报明。”
王殿臣回答:“我们是沧州报船,有紧急公文上天津哪!”说话之间,二船交肩过去。不多时,看这小船远了,天霸吩咐快抢进港去,幸没人看见。就与甘亮、邓龙三人上岸,叮嘱王殿臣速速摇过对岸,在芦苇内隐藏。天霸等望着庄院而行,走不多远,前面水阻了,只得望横路走过去,看看离院落不远,只是左旋右转,无路进去。正在纳闷,忽见前面有人来了,天霸等闪在旁边树后。
只见来的是两个巡丁,一个拿着钢叉,提了灯笼,一个手内提着灯笼、梆锣,腰挎佩刀,一路讲说而来。天霸等他们来到树旁,暗暗将左脚伸出草内。那巡丁只说话,不防脚下多出了一件东西来了,就在天霸脚下一扳,噗的跌了个狗吃屎,那盏灯也灭了。后面的那个人不防前面的跌下,自己留脚不住,对准前面人的身上,也扑了一交,梆锣撇在草内,口中埋怨道:“王第六的,你怎么走熟的路,倒也会扳跌了呢!”话还未完,天霸、邓龙一齐跳出来,一人一个,将脖子按住,把刀在他脸上晃一晃,喝道:“你嚷,就是一刀!”巡丁吓得魂都没了,只叫:“好汉饶命!”天霸说:“我且问你,你们这里的路怎样走法才是通道?你只老实说出,我不杀你。千万快快说来!”巡丁说:“好汉,我们这里的旱道,遇着松树右手转弯;遇着柏树左手转弯,你们再不会走错的。”天霸说:“你可知道施大人藏在哪里?”巡丁说:“就是施不全呀?现在关在水牢里面。”天霸说:“水牢却在何处?”巡丁说:“进了庄门,东北角上,约来十多进房屋,走过一座假山,有个月洞门,进去就是水牢了。”天霸说:“昨夜可曾有两个人进来?”巡丁说:“有的,有的,一个姓李,一个姓何,他们不知路径,走到死路上去了。那死路上看着是宽阔的平路,哪知埋伏甚多,不是窝弓,就是陷坑。他们跌在陷坑里面,所以拿住了,现在锁在花园中空屋内。我索性告诉你罢,在花园正北,过了长廊六角亭,旁边有四个人看守咧。以上句句实话,放我起来罢!”天霸与邓龙将他两个身上带子解下,四马攒蹄的捆了,将刀割下一片衣襟,塞在口内,把他们提到树林里面,放在树丫内夹着。
说道:“你们睡一觉儿,我回头来放你。”甘亮早把钢叉、灯笼、梆锣丢在林子深处。
三人依着巡丁的说话,不过几个弯曲,果然到了庄门。远远望去,庄门外有人巡走。甘亮领着头,天霸跟在后面,绕着大墙向西过去一箭之遥,望见前面屋内灯火明亮,人声嘈杂。
三人走到窗前,将指尖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