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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机关红颜-第40部分

小说: 机关红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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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少记了八遍,最后还是忘记了,用时还得翻字典。赵勤奋说,那是你们,我可不是这样!何况是你俩的手机号,我就是将徐局长的手机号忘记了,也忘不了你俩的手机号。就像我即使有一天调离了咱们局,将所有的人忘完了,也不会忘记你俩一样。我就是临死的那一天,也不会忘记你俩——哪怕是像苻融那样在淝水之战中被杀,到了九泉之下做了鬼也不可能忘记你俩,还要缠着给你俩发短信!

那天几个人这样胡谝时,是下午刚上班,一下午许小娇与吴小娇轮流盯着赵勤奋,不准他离开办公室一步,怕他把她俩的手机号趁她们不注意偷偷写在小本上。直到六点下班时,才将羁押了一下午的赵勤奋释放。几个人临出门时许小娇问赵勤奋:赵勤奋你说我的手机号是多少?吴小娇也问:赵勤奋你说我的手机号是多少?赵勤奋说:我当然记得,到明天也记得,我说过到死也记得。明天一上班给你俩每人发一个短信,不过你们可不能生气,因为我很有可能给你们发两个“黄段”,而且也许是很“黄”的那种。

那段时间市里的干部互相发短信成风。本部门同事之间互相发,与外部门相识的人互相发,同学之间互相发,朋友之间互相发,夫妻之间互相发,情人之间互相发,小姐之间互相发,嫖客之间互相发,小姐给嫖客发,嫖客给小姐发——互相通过短信约定“谈恋爱”的时间地点,甚至连具体价钱也通过短信传递,是涨盘还是跌盘?这样见面后就无须用嘴说出多少钱了,以免双方因“取费标准”不一而尴尬,甚至发生争执,就像牲###易市场农民的袖统一样。比袖统其实更“先进”了一步——袖统里双方的手指还得捏在一起,而现在却只需捏着自己的手机拨几个号码就行了。
《机关红颜》46(3)
    那段时间,包括正常的工作要求,也有人发短信传递。某县一位组织部长,年龄大了,想将位子腾出来让给年轻的副部长,就给市组织部长发一个短信,他的要求是去人大或政协任个副职,请市里尽快考察任命新部长。这种事过去是应该来市里当面谈的。老部长说,他就不来面谈了,“手谈”行了——仿佛是隔山隔水与市领导下围棋。

第二天上班后,赵勤奋当然还记着他昨天给两位小娇的承诺。他走进大办公室时,许小娇与吴小娇还没有来,刘芒果也没有来。他掏出手机,嘣嘣嘣先熟门熟路给刘芒果发了个短信,题目是,人老四大特征:坐着打瞌睡,躺着睡不着;过去的事忘不了,眼前的事记不住;眼睛越看越远(老年远视),尿越撒越近;上头有想法,下头没办法。后面还缀了一句:适当时可将此短信发给老局长,并与他共勉。随即又嘣嘣嘣给许小娇发了个短信,嘣嘣嘣给吴小娇发了个短信。然后便惬意地坐在办公桌前,泡一杯茶,拿起一张报纸,心满意足地看起来。他甚至心里在遐想:那俩小蹄子看到他发的短信会是什么表情?发给吴小娇的那个倒不是“黄段”,发给许小娇的那个可是货真价实的黄段。这小蹄子打开短信,不看吧,又有点好奇;看吧,知道是黄段。也许黄得并不厉害,只是有点儿黄,于是下决心一看:哈,保准臊得这小蹄子面红耳赤,一朵红云上两腮,好看极了!将清末熊希龄所撰那两句话套用一下,叫:发一短信,探爱情消息;送一黄段,窥小娇春色。横批为:投石问路。也许这久攻不下的小蹄子看了会情肠萦绕,慨然动容呢!

赵勤奋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发的短信两位小娇并没有收到,收到的是市委书记和市长!

许小娇的新手机号前十位数与市委书记手机号前十位数完全相同,只有第十一位数不同,市委书记的手机号尾数是“8”,许小娇的是“6”。吴小娇的手机号前十位数与市长的完全相同,只有尾数不同,市长的是“6”,吴小娇的是“8”。

那天两位新领导上班后,市长坐车由市政府赶到市委,有事与市委书记商量。屁股还没坐稳,俩人的手机先后嘀嘀响了两下。“大概是天气预报?”市委书记这样说着,信手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市长随即也信手低头翻看了一下“天气预报”。紧接着俩人脸色大变。十分钟之内,市公安局长与政委、市移动公司总经理悉数赶到。尤其是市公安局长所乘那辆一号警车,开进市委大院时一个急刹车,后边的两扇门在同一瞬间像鸟儿的翅膀一样张开,局长和政委同时从左右两边敏捷地下车,局长右脚与政委左脚踏在大地母亲胸脯上的时间相差不到零点一秒。然后俩人便像鸟儿一样张开翅膀飞上了市委书记办公的三楼。当时刚上班正在陆续走进市委大院的干部们,看见公安局长与政委神色严峻地“飞”了上去,以为本市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恶性刑事案件,互相连连用目光询问对方听说了没有。

“案件”只用五分钟就侦破了:“案犯”是市政府某局宣传科科长赵勤奋。

以赵勤奋为靶子,以消除干部之间互发黄段为目的的机关作风整顿迅速展开。市委书记与市长在市直机关全体干部作风整顿动员大会上分别严肃地讲了话。赵勤奋就像徐有福当年获市政府机关交谊舞比赛第一名那样一夜“成名”,成为市里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新闻”人物。

第二天上午,徐有福首先被召到市委书记办公室。徐有福去时带着许小娇,他带许小娇的目的是想给书记说明,赵勤奋确实是发短信发错了,发给书记确非有意为之。许小娇会将他们头一天下午开玩笑的过程告诉书记,甚至得将一千六百多年前那个记忆力过人的姓“苻”的古人扯出来“作证”,以取得书记对赵勤奋的谅解。徐有福与许小娇走进书记办公室时,书记一脸冰霜。没容徐有福和许小娇开口,便严厉地批评徐有福。批评了一会儿后,书记突然有点控制不住地将目光移到许小娇脸上,看了一眼后,又移开目光批评徐有福,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一会儿,他忍不住又看了许小娇一眼,又不得不移开目光批评徐有福,但语气更显平和了一些。到第三次再将目光落到许小娇脸上时,逗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终于走累了,怎么也得停下歇歇脚了。当书记再次将目光转向徐有福,张了张口准备批评徐有福时,却并没有将批评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好像将批评的话忘记了,或者批评的话已说完了,只剩下一些重复的话了,而重复的话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况且书记的话一般是不会重复来重复去的。书记于是急忙将目光再次移到许小娇脸上来——仿佛他将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遗失在了许小娇脸上,急着要去找回来。这次他的目光在许小娇脸上定格的时间更长一些——给人的感觉那件遗失的宝物终于找到了!于是书记的一脸冰霜开始化作淙淙春水,那副舒心的模样就像那首通俗歌曲里唱的,“春水流啊春水流。”

书记开始问及徐有福与许小娇家庭及个人的一些情况,并问及局里的一些情况,当获知局里只有徐有福一位副局长时,书记自语道,难怪要出事,领导有点儿少了,管理不过来啊!仿佛徐有福是小学的一位班主任,在管理着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书记详细询问了徐有福主持工作多长时间了,局里还有什么局级领导,当听说还有一位纪检组长与一位工会主席时,书记又自语道:将来这两个同志可以改任副局长嘛。然后又关心地询问许小娇在局里做什么工作?徐有福连忙代许小娇回答:是局里的统计科长。局里还有一个扶贫科长吴小娇,也是局里的骨干。本来还有个宣传科长赵勤奋,可这家伙太不争气了。“将来那两个同志(指纪检组长与工会主席)改任副局长后,可以再报两个人上来嘛,女同志做个纪检组长或者工会主席还是可以胜任的嘛!”书记最后和蔼地对徐有福这样说。
《机关红颜》46(4)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许小娇还真有点佩服赵勤奋——这家伙仿佛有先见之明似的,对局里下一步的人事安排竟和书记设想得一模一样——看来他还真适合做一个组织部长——能够提前摸透书记的心思。只是由于眼下这个意外的差错,他很难做那个副局长了,恐怕连科长也未必能保住——许小娇不禁为赵勤奋有点儿惋惜。

当天下午,徐有福又被召到市长办公室。徐有福去时带着吴小娇。在市长办公室遇到的情状与书记办公室如出一辙。

为期两个月的机关作风整顿结束后,赵勤奋被免去了科长职务,宣传科同时被撤销,赵勤奋继续担任业务三科副主任科员。这个聪明的家伙与徐有福在一条起跑线上同时起跑,徐有福像公安局长往书记办公室跑一样,眨个眼就不见了。这家伙却晕头晕脑跑一圈后,又跑回起跑线上来了。待他蹲下身准备第二次起跑时,才发现自己老得都快跑不动了!所以古人讲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其深刻道理的,比如欲速则不达、聪明反被聪明误之类。

赵勤奋原拟发给许小娇的那个短信是一个黄段,不是人们能接受的那种“俗”,而是有点儿“脏”,有这一个“脏”字,就不好写出来了。可他原拟发给吴小娇的那个短信,却可以写出来。

市长在任时,一直对这个短信有点儿耿耿于怀。虽然最后澄清并不是发给他的,市长还是有点儿耿耿于怀。好在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市长只在紫雪市干了一年,便像一则手机短信一样,被隔水隔山“发送”到另一个市做市委书记去了,所以现在写出来已无大碍。不过也难怪那位市长,徐有福在心里寻思过,他当市长时,若有人将这样一个短信发给他,哪怕是“误发”,他也会不高兴的。这个短信是这样的:

“没事干的时候,你可以站在市政府大楼的楼顶上,用鞭子狠劲儿地在空中一下接一下抽打,若有人问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可以告诉他:是在抽风。”  

2002年12月16日晚10时启笔

2003年1月8日凌晨5时写毕
后记
    《机关红颜》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最初名为《生活课》。这本书的出版,颇费了一些周折,走了一条“先连载,后出版”的路子。2003年5月,《生活课》首先被陕西《华商报》的连载编辑看中,在《华商报》这份深受读者喜爱的报纸连载近50天。《华商报》连载时,将书名改作《官运情场》。随后不久,又被《南京日报》相中,在《南京日报》进行了连载。南报连载时,仍用原书名《生活课》。之后,又被《海南特区报》看中,在《海南特区报》连载近三个月。《海南特区报》连载时,用了《官运情场》的书名。

翻翻中国的现代文学史,“先连载,后出版”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一些著名作家,诸如巴金、沈从文等,他们写的很多小说都是先在报纸连载然后再由书局出版的。包括巴金的名作《家》,也是走了这样一条路子。我的这些幼稚而浮浅的文字当然不能和这些名家的作品相提并论,我只是要说明,这种形式早已有之。

《机关红颜》从最初在报纸连载到正式以单行本面世,历时两年。其间,曾有陕西、南京、海南的不少读者通过连载我作品的报纸编辑部询及我的电话而后打电话给我,询问这本书的出版情况,并表达了购买的愿望。对这些来自远方的陌生朋友对我这本“薄书”(浅薄之意)的“厚爱”,我表示发自内心的感谢。尤其需要提及的,是一位我从未谋面的来自海南的朋友,这位朋友曾为求购这本书,专门给我写来一封信,我至今珍藏着这封信。如果说,我能在写出第一部长篇小说《机关红颜》后不久,又很快写出第二部长篇小说《背叛》,并正在厉兵秣马,着手第三部长篇小说写作前的准备工作,与这些读者朋友的鼓励和看重是分不开的。作家写作的惟一动力,应该来自于读者——也只有读者!很难想象,一个不为读者关注的作家(哪怕是一部分读者!),还会不停地写下去。《机关红颜》出版后,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寄一本书给这位远在海口银行系统工作的朋友。

另外,需要向读者朋友作一说明的是,从《机关红颜》单行本出版之日起,我以后所有的长篇小说开始署“吴言”的笔名(《机关红颜》在上述三报连载时,署得是我的本名“刘仲平”)。孔子说:“予欲无言”,那是智者的大智慧;“无言先立意,未啸已生风”,这是勇者的大气魄。我既非“智者”,亦非“勇者”,只是一个普通的“作者”,故取“吴言”的笔名并无上述含义,只是以此笔名提醒自己“少说多写,少说废话,不可妄言”之类。掐指一算,我已42岁了,真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再说那些不痛不痒、言不由衷的话了——那就“无言”吧——因此启用笔名“吴言”,别无他意。

吴言

2005年4月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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