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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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涵说,我看见海边有人,天很晚了,也很冷。
女孩沉默了,说,你不害怕么?
杨灵涵说,害怕什么,有什么可害怕的?
女孩好象哭了,说,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杨灵涵没说什么。
女孩说,你害怕死吗?
杨灵涵说,除了死人外,都会害怕的。
女孩说,死人不害怕吗?
杨灵涵说,死人是死的,活着就难说。
女人不说话了,接着转身挪了几步,扑进杨灵涵怀里就哭开了,声音不是很大,是阵阵的缀泣,老被远处的波浪声淹没。两人拥抱到了深夜,月色开始变暗,很冷,两人抱得更紧。不知到了几点钟,女孩突然推开了杨灵涵,转身,朝着月亮下面走去。
杨灵涵呆站在沙滩上,只望见,海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像一抹云。
次日,吃了早饭,杨灵涵就下了山,朝女孩走的方向寻去。过了一片树林,是一条不甚宽的路,路边有一个饭馆,叫月湾渔家。在门口问了一小嫚,小嫚说,噢哦,你是说月莹啊,她今天回老家诸城了,在这谈了个男朋友,就在前边海岗放哨,前不久执行任务时牺牲了,也怪可怜的。杨灵涵也没说什么,站了一会,抬望了下这山林,就回栖真庵了。
一路上,不免有些怅怅然。
回到庵里,梁大爷正在晒网,见了他就说,你不是要看一下上面的“别有洞天”吗,我正好上去挖野菜,一块去!路上,梁大爷说,这事也真够怪异,那道士进去闭了关修炼,后来派人拆了关找他,咋就不见个人影了呢?难道还真有神仙不成?
拐上一道石梁,半山上有一处平坦之地,由南至北,走到一处向前斜探的大石崖下就是洞口。传说这洞口凿于宋代,没想到这块硕石竟是空心的,只开了门框就算完事了,里面是个天然的石室,有四五十个平方大。进了洞,中间置了些石桌、石登,最北边是一张石床。石壁上有道士飞升前留下的字迹。听说原本是写在上面的,后人怕此“仙语”损逝,便请了石匠照原字刻在了上面。只见上面刻着八个朱红篆字:此也彼此,别有洞天。
梁大爷说,你慢慢看吧,我就在前面坡下挖菜,说着就出去了。杨灵涵坐到石桌边,不禁琢磨起上面的仙语来。心里想,人没死而又不见了,四面都是石壁,哪还有洞天?此也,彼也,另外还有洞天。想着就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此也彼也,彼此之外,别有洞天。突然,他似有所悟地说道,活死之外,别开生面!接着又自语道,世上真有这种人?!
又住了两日,木清就过来了,一见到杨灵涵,他就笑着说,看你精神多好了!
杨灵涵笑着说,这得多亏了道长和梁大爷,道长的医术高明,梁大爷的厨艺地道,比你们宫中的好多了!梁大爷也笑着说了几句。
木清说,道长算计着你差不多了,叫了你的朋友来接你,他们这会在“宫”里等你呢。'
杨灵涵一听,说,真有点舍不得走!
木清笑着说,怎么,还乐不思蜀了!
梁大爷说,舍不得好啊,以后有机会了,回来陪我说说话,你走了,这里又变冷清喽!
别了梁大爷,进了宫,又酬谢了一番方道长,杨灵涵才和上官恒、吴玲儿一块下了山。车上,吴玲儿攥着杨灵涵的手问,有没有想我!
杨灵涵说,这几天就像做了场梦一样,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是谁,还会想别人!'
吴玲儿一听,照杨灵涵腿上拧了一把,说,这几天可把我担心死了,你倒好,跟做梦一样,真是没良心。
上官恒在前面开着车说,天地良心,我作证,她给我姨夫家可打了电话了,害得我姨夫老半夜没事起来去拿电话。我看,得把我姨父也接到宫里修养几天!杨灵涵和吴玲儿一听,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杨灵涵一侧脸,见吴玲儿正盯着他看,就问,你看什么。
吴玲儿装着脸色一变,学着杨灵涵平时的口吻说,看你又怎么了,看你那是瞧得起你!接着又叹了一句话,说,终于又见你这样笑了!
进了城,先去拜谢了高老先生。一回到桴溟斋,吴玲儿就说,前些日子可把人郁闷死了,抽时间得好好放松一下。丁乐乐一边给他俩端了咖啡,一边说,不如咱出去玩两天吧。说着,就跑回卧室抱了一本厚厚的地图出来。她把书摊到杨灵涵面前,说,你们随便挑。
杨灵涵一看,是本“世界旅游黄页”,说,这么夸张,什么时候把世界搬到你床头了!
吴玲儿笑着说,她呀,才懒得动手动脚咧!乐乐找对像了,小伙挺老实,言听计从的,乐乐一张口,他就给买来了,然后她就整晚抱着研究,连做梦都想着周游列国。
丁乐乐笑着说,我跟你们说啊,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游遍地球,飞向宇宙。
杨灵涵赞道,有梦想好啊,对了,找对象了,恭喜拉。
丁乐乐笑着说,光说不行,得请我们出去玩两天。这段时间,可真把玲姐累坏了。杨灵涵看了下吴玲儿说,没问题,你们说去哪?
吴玲儿说,既然放松,就不能爬山啊什么的,也不能走太远。
丁乐乐打开几页省内旅游,说,那咱研究一下吧!
最后选了几处,比较了一下,除了青岛外,距离最近而又知名度最高的,就要算人间仙境蓬莱了。提起蓬莱,杨灵涵就想起了王老师的那封信,心想,正好去拜访一下王师伯,就说,那就去蓬莱吧。
丁乐乐一听,说,耶,快乐似神仙!什么时候去,明天还是后天?
吴玲儿白了她一眼说,就知道玩,他刚从山上下来,怎么也得让他休息两天。
丁乐乐一听,朝杨灵涵伸了下舌头,说,听见了没,这才叫做“妻管严”!杨灵涵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这段日子,也真够难为吴玲儿了!
晚上时,丁乐乐见吴玲儿靠在床头不睡,就支着下巴问,怎么,想他了,想他了就过去找他吧!
吴玲儿听丁乐乐这一说,突然想起了方道长吩咐的话,红着脸说,我拧烂你的嘴!
丁乐乐赶紧趴下,又捂着嘴,怪声怪气地说,玲姐,我发现你这段时间变了许多哎!
吴玲儿问,怎么变了!丁乐乐说,成熟了!
吴玲儿笑着说,你也知道成熟啊!
丁乐乐说,对了,你怎么变得那么成熟啦!
吴玲儿说,如果你照顾过一个男人,你就很快会成熟起来。接着却叹了一口气,吴玲儿依然不清楚,杨灵涵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她也有些怕了。
这蓬莱城市不大,倒也清幽。那天下午去的,到蓬莱时已近黄昏,整个小城被云烟海雾缭绕着,真有点如临仙境的感觉。晚上时,丁乐乐有点兴奋得睡不着,说,明早看日出,说不定还能遇见“海市蜃楼”呢!那可是天下奇景啊!
次日天蒙蒙亮,几个人就来到了观望台,可惜云雾太大,日出没看着,海市蜃楼也泡汤了。下观望台时,杨灵涵才发现,台柱上刻了字联:千万莫执着,一切皆幻象。临近中午时分,天开始发晴,游了蓬莱,他们又乘船去了渤海中的长岛。长岛也属烟台市,由二十余个岛屿组成,全县都在渤海中,据说蓬莱、瀛洲、方丈三个仙岛,就是现在的长岛县诸岛。晴天时,站在蓬莱阁上向北眺望,就能看见那些岛屿。长岛风景奇异,有竹岛、鸟岛、蛇岛等,都是天然的苑林,珍奇动植物的天堂。
那些住了人的岛屿,全是一派渔家风情,景致更为旖旎。宾馆都建在了海边,因地制宜,一簇一簇的,高低不等。风格样式也不一,有传统的,有很现代的,也有很洋气的,但大都是用木头造的,上下楼有木梯连着,走起路来当当响。坐在露台内,围着桌子,听着楼下阵阵涛声,三个人有说有笑,好不快活。一直聊到半夜,感觉累了,才回房休息。一大间里面又分成了两间,吴玲儿和丁乐乐住了间大的,杨灵涵就独自睡那间小点的。
不知何时,杨灵涵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正在海边散步,突然海上高耸出了一座阁楼,而且隐约有声音从上面传来,好象有人在里面读书。正好海边横泊着一叶小舟,他就摇着小舟朝那阁楼荡去,但眼看着几十丈外就是阁楼的台阶了,小舟却怎么也摇不过去了,只是在原处打转,搅的海水波光闪闪的。这光有一些是月光,有一些则是从阁楼上倒映下来的灯光。隔着窗户能看到,一个人正侧身在窗前读书,仔细聆听,读的是: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在长岛住了一夜,次日清早就又返回了蓬莱。杨灵涵让吴玲儿丁乐乐在宾馆等他,就打听去北溟山的路。一问北溟山,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后来问到了一个服务员,她说,你是不是去北溟镇啊?杨灵涵说,地址上说是北溟山灵阙山庄。
小女孩一听,笑着说,北溟山是北溟镇的一个山,山下面就是灵阙山庄,是北溟镇的一个村子,我家就是北溟镇的,我同学就有灵阕山庄的。然后就说了乘车路线。
杨灵涵在汽车站买了票,到了北溟镇,没有去灵阙山庄的公交车,就又租了一辆小三轮,当地人称“花蝴蝶”,大概是因为跑起路来,闪忽闪忽的吧。不过去灵阙山庄的路是沿着河道修的,虽不甚宽阔,倒也是平整的土路。顺着河边溯行了七八里,便是北溟山了。灵阙山庄就在山下,村子不大,约摸百十户,掩映在疏林沟岭中,露着些土墙青瓦。
走到村边,见一个老头在园里浇菜,上去一问就打听出来了。老头说,找姓王的,好说,咱这村庄,只有一户姓王的,就是王校长,三十年前从咸阳下来的。老头放下了手中的铁桶,诧异地问,你是他孙子吧!
杨灵涵笑着说,我是专门来探望他的,是他弟弟的学生。
老头一听,笑着说,噢,那我带你去吧,他家不大好找,在最边上。
路上,老头说,王校长儿子在外国,孙子大概比你小,我还以为是你呢。接着又说,前些年还要接他去享福,就是不想去。
杨灵涵问,大爷,王校长是怎么到咱这地方来的?
老头说,噢,你还不知道?王校长是知识分子,是下乡改造时来的,后来就在这成了家,做了镇一中的校长,也就再没回去。
到了村边就是半山了,向西北一捌,眼前就豁然开朗了。走过下面的小桥,就是一片林子,栽了些桃树和苹果树,竟有点“桃花源记”里的意味,可惜是秋天,没能见到鲜美芳草,缤纷落英。
原来这北溟山,像一尊面东的坐佛。它怀抱的平凹处,就是王师伯的家,一处很别致的农家院落。他这院子也着实宽敞,门朝东南,全用石头和青砖磊成,虽然不是多高大倒也朴雅。进了门,就是一道古朴的回屏,整个院子西北略高,东南偏低。东面贴墙有几道菜畦,西南面是一个天然的水潭,旁边有一座亭子。西边墙外便是山林。正北是一排砖房。由回屏后面向西走,至亭子下边折向东北,沿着菜畦边的一排垂柳走去,就来到了北面的正房。房子也不甚高大,大约也盖了十几年,正堂两边也都有套间,显得十分深阔。正面墙壁上挂了一幅山水画,是江雪独钓图,下面置着方桌,木椅。
见了王校长,杨灵涵就说了来意,放下了礼物,无非是些茶叶补品什么的。老人家热情地冲了茶,问了些寒暖,请带路的张大爷也坐下,就边喝茶边聊了起来。
喝了一会茶,张大爷说还没浇完菜,就回菜园了。 杨灵涵见王师伯有七十上下,长方脸型,眉毛花白,双目炯然有神。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住在这,怪冷清的啊!
王师伯笑着说,这里还个老头和我做伴,他今天赶集去了。我们俩种种菜什么的,也满乐趣的,人老了就不想出远门啦!
接着杨灵涵就谈了些王教授的情况,王师伯回忆般说,我们小时候一块玩过,那时族里人都兴拜年嘛。后来他在西安上学,我到了北京读书,十几年前还见过一次,当时我就跟他说,大老远的来什么啊!这不,自己走不动了,倒把学生给派来了!说着就和杨灵涵笑了起来。
一会儿,杨灵涵就把王教授的信递给了他,王师伯双手端着信,眯着眼看了一会,然后把信往桌子上一押,笑着说,你老师说你一直很苦闷,还想过“出世”?哼哼,看来你还不简单啊。又问他现在怎么想的,杨灵涵说,也不瞒您,几年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压根就是绝望了,没有一样让我觉得有意义,到现在还是老样了,心里空荡荡的,不死不活的,没一点动力。
王师伯笑着说,哼哼,没意义?好啊,没意义就好啦,没意义啦就是出世。
杨灵涵说,没意义了,就是绝望,活得很空虚,感觉也很痛苦。
王师伯又笑着说,呵呵,痛苦,是你自找的!什么是绝望啊,那正是因为有望,才绝望啊。不是没意义、没希望,是你心中太有意义、太渴望了!要真没意义,真没希望了,还有什么可“绝”的?还有什么可痛苦的?你要真是没有“路”了,那就遍地都是路啊。
喝了一口茶又说,古人说,难和易不能分离,前和后永远相随。这出和入也是相应的,若没有“入”这一说,哪里来的“出”。若不出,又怎么说是入!古人还说,必出世者方能入世,必入世者方能出世,怎么能把它们分开呢?
杨灵涵无奈地说,谁能避开这是是非非啊?!
王师伯不屑地说,为什么要执着于彼和此呢?一切顺其自然,无所谓有,则无为;无所谓无,则无不为;无所谓躲避,又躲避什么呢?顺其自然就行了。你要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死抱着“无意义”了,就不会说什么绝望和痛苦了。要不,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这也算一点小小的解脱吧!
沉默了片刻,杨灵涵问,那怎么算是大解脱?
王师伯一听,大笑了几声说,谁知道啊!大解脱了,也就不问什么是解脱了!
卷四:逍遥·;殇〈27〉
东泠七子又要聚会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
以后再聚会,就不一定是七子了,杨灵涵要走了,他想回老家去。杨灵涵和吴玲儿说,我交了半年房租,你们还能住三个月,我要不回来了,你们不愿住这了,就各奔前程吧!裴笑溟听说后,连连感叹道,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祝九铭知道了,就给杨灵涵打电话说,后天最后聚一次,算是给你送行,还是老地方“快活林”。
挂了电话,闲着没事,杨灵涵就收拾起行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