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记-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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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向袖儿眨了眨眼睛,得意地一笑,为自己的捉挟手段感到十分开心。但就在这些绸缎来往传递间,徐三谷突然感觉到在绸缎之下有一只小手塞过来一样东西,他一怔之下,见到虞姬轻轻一笑,似乎有些明白,赶紧将这东西握在手里。
“这位大小姐来店里可不是第一回了,买卖干脆,出手大方,可从来不像今天这般忸怩,难道她心中有事,却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告诉我?”徐三谷心里暗暗纳闷,怎么也猜不透虞姬的用意,更没有想到她会与纪空手有什么联系。因为他的身分十分机密,除了知音亭的少数几名核心成员知道外,外人根本就想不到。
好不容易将虞姬与袖儿打发之后,徐三谷心系这手心里的秘密,吩咐伙计看好店铺,自己一个人回到后院的厢房中,打开手心里的布条一看,不禁又惊又喜。
“纪在虞府,速来救援。”虽只八字,却让徐三谷激动得连手都在不住地颤抖,虽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力功夫,但是自己毕竟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如今总算有了纪空手的消息,这怎能让他不感到这八个字的分量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将布条重新裹紧,塞入一段精巧的黑色竹管里。
他不敢有半点耽搁,必须要将这消息尽快地传递出去,虽然霸上的城防森严,出入不易,但徐三谷并不在意,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出城的打算。
知音亭一向有自己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式,那就是鹞鹰。鹞鹰不仅凶猛无比,而且飞得高,体魄强健,一般的风雨根本不能影响到它的飞行,因为鹞鹰难以驯化,所以敢用鹞鹰来传递消息的,只有知音亭一家,武林中再无分号。
这是因为知音亭里有吹笛翁,而吹笛翁正是驯鹰的高手,徐三谷的院子里恰好有一只鹞鹰,所以当徐三谷推开窗门,打声唿哨之后,它就“扑腾腾”地站到了徐三谷的肩上。
“鹰儿,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吃了我不知多少谷米,今日便请你为我跑上一趟,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这可是关系到纪公子的性命呀!”徐三谷将竹管套系在鹞鹰的脚上,轻抚着它光滑的羽毛,又爱又怜地道。
这鹞鹰显是极通人性,扑腾了一下翅膀,似乎明白了徐三谷的用意。
徐三谷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拜托了,请!”他双手一摊,鹞鹰一振翅膀,整个身体如箭矢标出,飞出窗外,向天空窜去。
徐三谷只觉心中有一块大石落地一般,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松,但这轻松一闪即没,代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恐惧的来源是一种很奇异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农家里常听到的弹棉花的声音,只是比它更响、更疾。
“嗤……”地一响,天空中隐起风雷,等到徐三谷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赫然看到了那穿透虚空的一支劲箭。
对于徐三谷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庸手,虽然这二十年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但是该练的功夫一天也没有耽搁,他又怎会看到一支劲箭就感到了恐惧呢?
像这样的箭,就算来个三五支,徐三谷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问题在于,这箭的目标不在人,而是那空中的鹞鹰。
徐家绸缎庄虽然是一个专卖绸缎的铺子,但在徐三谷的调教下,里面的伙计并不乏高手,敌人对在这院中射鹰,这似乎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对方显然比自己的伙计高明,而且已经控制了整个局势。
徐三谷想到这里,冷汗迭出,但是他的目光更多的却是放在那支快箭上。
这箭显然是高手所发,又快又狠,直向鹞鹰的头颅一尺上空射去。这箭不是冲着鹞鹰而去,而是射向鹞鹰必经的虚空,这说明发箭之人无疑是个真正的猎手,他懂得在猎杀活物时必须保持的距离感,同时在瞬息间判断出自己的箭速与鹞鹰的飞行速度两者间的差距。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像这样的箭法,任何人都已看出,鹞鹰活命的机率实在不大,甚至不会超过万分之一,就连徐三谷的心也提了起来,直往嗓子眼上冲。
也就是说,鹞鹰活着就是奇迹,而奇迹的意思,就是通常都不会出现的事情。
可是奇迹却真的发生了,它的发生,只在一瞬间,就在劲箭接近鹞鹰前的那一瞬间!
箭破虚空的速度,就像是一道闪电,闪电要做的事情,便是撕裂云层。
箭也许撕裂不开云层,却能射中空中飞行的鹞鹰,但只能是普通的未经驯化的鹞鹰,而不是这一只。
这是一只经过了吹笛翁驯化的鹞鹰,吹笛翁不但是个武学高手,更是一个驯兽天才,所以他在驯化鹞鹰的过程中,就考虑到了鹞鹰在空中最易受到伤害的几种方式,有所针对地对鹞鹰进行了强化训练。可以这么说,凡是经过吹笛翁驯化过的鹞鹰,都有其独特的生存本领,这一只鹞鹰当然也不例外。
这只鹞鹰显然是通过空气中的振动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危险,所以就在劲箭及体的那一刹那,它突然滞空,同时有力的翅膀轻拍了一下箭尾,摇摆几下之后,重新起动,向天空深处窜去。
鹞鹰这惊人的表现让箭手几乎目瞪口呆,所以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应该射出第二箭。等到醒悟过来时,这只鹞鹰已转瞬飞高,就像一个小黑点,已经逃出了箭矢可以企及的范围。
第六卷 第十七章 舍生取义
徐三谷这二十年来,始终在想着同样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是否能够善终?他一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却懂得,一个江湖人既然踏入江湖,就要永不言退,不畏生死!
所以他的手边永远都放着一把斧头,锃亮而锋利。他此刻的大手已紧紧地握住斧柄,心里却想着爱妻与儿子的命运。
“他们现在怎样了?”这是徐三谷担心的事情,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虽然这由不得他,但他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爹爹,救我。”一个稚嫩的童声在窗外响起,这让徐三谷感到了一阵窒息般的心悸。他不得不承认,对手无疑是真正的高手,针对自己此时的心理对症下药。人还未战,已占上风。
“不知是哪路高人大驾光临?来便来了,又何必以妇孺来要挟于我?这种手段,未免太卑鄙了吧?”徐三谷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冷静。
“你说对了,我本来是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你的,可是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一个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显然是因为鹞鹰的飞走令他交不了差,心中惊惧而怒。
徐三谷一听话音不对,心头“咯噔”一下,忙道:“你是宁齐!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何以要拿我的妻儿出气?”他对出现在霸上的人物一向有职业性的敏感,所以一听声音,便知其人。他素知宁齐性格暴躁,盛怒之下,难免会做出出格之举,不由为自己的妻儿担起心来。
来人正是宁齐,他带了几个随从一直在门外守候。虞姬脚一离开徐家绸缎庄,他后脚便闯将进来。
徐三谷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他已经从流动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让他的心底产生出很不舒服的感觉,同时脸色也微微一变。
他不敢深思下去,只能行动。
“啪……”徐三谷甩手将桌上的一个笔筒掷出窗去。
“嗖……嗖……”数支劲箭破空而来,又快又准,在空中就将这瓷器笔筒击个粉碎,粉尘洒落一地,其反应之快,令徐三谷心寒。
这的确是一个很令人惊悸的现象,但对徐三谷来说,心寒之余,已经辨清了院子里几个敌人所立的方位。这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重要的收获,可以为他下一步的行动作好准备。
他采取的方式叫先发制人,或者说是偷袭也对。以少对多,只有先发制人,让对方的生力军尽量减少到最低的人数,他才有最终胜出的可能。否则,他是很难有活着的机会的。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已停止了流动,自箭响之后,便静得离谱,也许双方都感到了对手的厉害,所以有一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氛围。
徐三谷虽然决定了出手的方式,可是并未马上出手,他在等待在最佳的时机里发出可以致命的一击。
他的呼吸紧张得近乎停止,手依然握住斧柄,“喀喀……”作响,似乎将自己体内所有的能量都提聚到了掌心。
握斧的手有些重,似乎感受到的绝不止斧头本身的重量,还有这斧头横过虚空所带来的那种压力。对于徐三谷来说,这二十年来的等待给他带来了一些新鲜与刺激,伴之而来的,当然会有紧张的压力。
手心已有渗出的冷汗,这已是一种压力的表现,不过徐三谷明白,自己的对手也绝不轻松。强者相逢勇者胜,他的心里蓦生一股不畏生死的勇气。
这股勇气来源于敌人的脚步,这已说明,自己的对手已经开始行动。他们或是轻视自己,或是没有耐心,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对徐三谷有利。
徐三谷的目光凝视着窗外的虚空,似乎渐渐地找回了二十年前行走江湖对那种应有的杀气,有一点适应眼前的气氛了。他的耳目也变得更加的敏锐,甚至可以测算对方现在与自己的距离。
窗外有树,已是深秋时节,树上还有零落的几片枯叶,有风吹过,卷起一片黄叶,如一只蝴蝶翻飞着扑向地面。
就在黄叶落地的刹那,徐三谷的手抓起了桌上的一个算盘,以飞快的速度掷出了窗外。
“嗖……嗖……”依然如前,几支劲箭射在算盘上,算珠向四方迸裂,惟一不同的是箭声之中,隐挟剑声。
徐三谷没有迟疑,纵身向外冲去。他没有跳窗,也没有寻门,而是硬生生地破壁而出。
“轰……”碎木激射间,一道霸烈的杀气飞溢空中,以奇快的速度旋飞了一个头颅。
空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让人欲吐的血腥味,夹着女人与小孩的哭声,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宁静。
徐三谷毫不手软,一旦得手,斧锋斜劈,照准自己左方的敌人杀去。他心里十分清楚,此时此刻,时间对他非常重要,只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地消灭敌人,他才有可能救出妻儿,解救自己。
猎手永远都是猎手,无论他手中的武器放下了多久,只要他再拿起来,就永远可以对猎物构成致命的威胁。
“呼……”他的大斧一出,在空中掀起一道狂飙,猎猎作响,带出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惨烈与霸道。
“噗……”只听到骨骼被斩断的声音,掩盖住了那一声自喉底发出的惨呼,又一个敌人死在了徐三谷的斧头之下。
但徐三谷的动作还是不能有一点的停缓,必须继续,因为他又听到了弓弦之音。
“嗖……”只有一支箭闪出,于院中的一棵大树之后,寒芒惊现于虚空,照准徐三谷的喉头窜至。
徐三谷没有想到对手还能发出这么快的箭,等他发现箭芒之时,箭已挤入了他的三尺范围。
他如果向右一避,可以轻松地化去这一箭的袭击,事实上他也是这样计划的,可是等他就要起动身形之时,忽然感觉到这个计划是错误的。
在他的右手方,还有宁齐,他紧握禅杖,就是等着徐三谷的这一避。
宁齐与他的这几个随从都可以算得上是好手,经历的大小阵仗实在不少。虽然徐三谷的先发制人非常突然,也极具成效,但宁齐他们并没有因为死了两个同伴而乱了阵脚,而是在瞬息之间寻找到了他们在配合上的默契。
徐三谷惟有临时应变,他没有向右避让,而是向前疾冲,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斧锋对准了已到眼前的箭芒。
“叮……”箭斧发生剧烈的撞击,产生出一线耀眼的火花,顺着徐三谷的脸颊堪堪而过,徐三谷只觉脸上有一阵针刺般的疼痛,鼻间还闻到了一股烤肉的糊味。
可是他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脸是否破相,再美丽的东西,都要靠生命来维持,没有生命,一切都是枉然。
是以他怒啸一声,借着俯冲之力,将大斧高高举起,猛然向那棵大树斜劈过去。
他这一斧没有花俏,没有变招,完全是直来直去,根本不像一个高手所为,但斧锋所带出的惊人力道,端的霸烈无比。
“轰……”大树拦腰截断,轰然倒下,枝断、叶碎,尘土弥漫了整个后院。
但是徐三谷的心中却大吃一惊,虽然目不视物,可是却有两股惊人的杀气夹击而至,一前一后,攻击有度,令人防不胜防。
徐三谷心中一声叹息,明白自己袭击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在自己的努力之下,虽然斩杀了两名敌人,但是胜势却不在自己一边。
他猛提一口真气,借势纵入刚刚倒下的断树中,然后脚尖一点,凭着枝丫的反弹之力,如大鸟般向院墙纵去。
他的反应之快,的确出乎宁齐的意料之外。但是宁齐根本就没有追击,只是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不想要你的娇妻爱子了。”
他身后的随从手上用力,顿时传来女人小孩的惨呼声,如一把利刃般插入徐三谷的心坎上,令他陷入两难之境。无奈之下,他脚尖一点,折身飘落在宁齐的身前一丈处。
“你究竟想干什么?”徐三谷近乎悲愤地怒斥道,他无法做到无情,无法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就这样地死在别人的手里。虽然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也许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有可能搭进去,可是他别无选择。
“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又何必明知故问?我想问你的是,你放飞鹞鹰,到底想传递什么消息?又想传送给谁?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宁齐冷冷一笑道。眼看自己的同伴惨死在徐三谷的斧头之下,他当然不会放弃报仇的念头,可是就这样杀了徐三谷,他觉得太便宜了对方。他喜欢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是不会说的,如果你有种的话,我们不妨站出来单挑!”徐三谷明白此刻的处境,所以想激怒对方,看看是否能寻到机会。
“你想和我单挑,是吗?”宁齐狰狞地一笑,突然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