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洒黄沙红-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清癯老僧迟疑了一下,道:“一事不烦二主,就一并麻烦老檀越了,此人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奇字,号称落拓青衫七绝神魔。”
转身欲去。
那老头儿忙道:“老禅师,出家人慈悲为奉,方便为门,想小老儿急着要赶路,哪有许多时间留此刻碑,还是……”
那清癯老僧突然一叹说道:“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杀人,造墓,立碑,这是为了什么,也罢,老衲代劳了吧。”
话落,自左近拔起一块石碑,右掌一抹,石屑纷飞,原来的字迹立被擦去,然后他用指代刀,龙飞凤舞十三字一挥而就,字迹整齐,一如刀刻,最后又硬生生地把那块墓碑插入墓前那砂石地上,向着那“落拓青衫七绝神魔慕容奇之墓”十三字投下最后一瞥,神情忽黯,翻腕自袖底摸出一锭白银塞向那老头儿手中,道:“老檀越,区区俗物,不敢言酬,但略表心意而已。”
说完,不等那老头儿再有任何表示,转向飘然而去。
清癯老僧一走,人影闪动,刹那间数十个武林人物走得一干二净,这空荡寂静的罗什寺中,就剩下了那握着银子直发愣的拉骆驼老头儿!
突然,他笑了,摊开手中那锭白银之下捏起一颗其色赤红的丸状物,连同那锭银子一起揣入怀中,口中喃喃说道:“老和尚难得,有此一念善心,已积无穷后福!”
忽地挑起双眉,目中两道比电还亮的奇光一闪而过:“好个阴狠的东西,幸好碰到的是我,要是换个人……”
威态忽敛,又是一副龙钟老态,拉起骆驼便往外走。
适时,一条细小黑影射入了罗什寺中,那是位乌云蓬松,身披风氅,满身风尘,容颜憔悴的黑衣少女!
她,显得很疲乏,而且娇靥煞白,但这都掩不住她那清丽若仙的绝代风华,她美,美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
她高贵,她圣洁,令人目光不敢有丝毫随便。
她站立处,是那老头儿面前近一丈处,老头儿跟他拉着的那匹骆驼,恰好挡住了那座黄土一堆的新冢!
老头儿怔了一怔,头一低,又要走了。
那黑衣少女突然语气冰冷地开了口。
“你站住!”
老头儿又复一怔,抬了头,愣愣地问道:“这位姑娘是叫小老儿?”
那黑衣少女冷冷说道:“这罗什寺中没有第三个!”
那老头儿摇头说道:“姑娘,刚才有,如今他们都走了!”
那黑衣少女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走?”
那老头儿道:“姑娘看见了,小老儿正要走!”
那黑衣少女道:“我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那老头儿道:“姑娘想必误会了,小老儿是来塞外做买卖的,并不是……”
那黑衣少女冷然说道:“这个我还看得出来,你瞒不了我,我只是奇怪,你一个生意人怎么敢进这罗什寺门!”
那老头儿苦笑说道:“小老儿没有天胆,要是事先知道这儿有这么回事儿,便是要了小老儿的命,小老儿也不敢进来,小老儿是路过此处,想进来歇歇骆驼的,不想……”
那黑衣少女截口说道:“不想怎么样?”
那老头儿余悸犹存地打了个寒颤,怯怯地道:“不想这儿有人杀了人!”
那黑衣少女脸色一变,道:“死了几个人?”
那老头儿道:“只有一个,其他的连伤都没伤!”
那黑衣少女又复一变,道:“死的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老头儿道:“是个穿白衣的,脸被毁了,眼被挖了,叫什么慕容……”
黑衣少女脸色大变,闪身欺前,一把抓上那老头儿的手臂,休看那是欺雪赛霜,晶莹滑腻,柔若无骨的一双纤纤玉手,却疼得老头儿“哎呀”一声,皱眉急道:“姑娘,你轻点儿,小老儿这把老骨头实在……”
黑衣少女似也悟出失态,玉手一松,急喝道:“那慕容奇人呢,快说!”
那老头儿揉着胳膊苦着脸,向后偏了偏头,道:“姑娘自己看吧,在后面。”说着,往旁边移了一步。
那黄土一坯的新冢,那墓碑,立刻呈现在黑衣少女眼前,只听她一声惊呼,娇躯—晃,往后便栽!
那老头儿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胳膊疼了,连忙伸手扶住了池,口中惊慌矢措地急叫道:“姑娘,姑娘,醒醒,醒醒,咳咳,刚倒了一个,如今又是一个,这如何是好,姑娘,姑娘……”
这一边叫一边捏人中,拍后心,忙得不亦乐乎。
良久,良久,那黑衣少女方始幽幽醒转,美目一睁,伸手扶住骆驼,双目微红,娇靥更白,抖着失色香唇,道:“谢谢你,老人家,我不碍事!”
话虽这么说,她娇躯颤抖得厉害,而且神情怕人!
那老头儿干咳了两声,松了手,道:“姑娘,你可差点儿没吓死小老儿,咳,咳,我说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自己的身子要紧……”
那黑衣少女一摇头,由贝齿迸出一句:“不!老人家,我由中原千里迢迢,翻山涉水地赶到这儿,是跟他们—样杀他的!”
那老头儿听得一愣,半晌始道:“怎,怎么,原来姑娘不是……那不正好么,那姓慕容的已经死了,只要是死了,谁杀的不是一样?”
那黑衣少女摇头悲笑说道:“不!老人家,我本来要亲手杀死他,而不要任何人伤他一指头,可是如今……我又不想杀他了!”
老头儿瞪目张口,诧异欲绝地道:“姑娘,这,这又为了什么?”
只说了这么一句,她摇晃着娇躯,步履艰难地行向门口座新冢,那老头儿生似怕她摔倒一般,连忙跟了上去。
那黑衣少女恍若不觉,一直行近墓前才停了步,然后,双目凝注在那一坯黄土之上,不言不动。
良久,良久,她突然檀口一张,“哇”地一口鲜血冲口而出,喷得那新坟上,墓碑上,殷红斑斑,血渍四处。
那老头儿大惊,伸手重要去扶。
那黑衣少女忙摇螓首,那桂着血渍的失色香唇边,竟然浮现了一丝笑意,只是,那望之能令人心碎肠断:“谢谢你,老人家,我不碍事,而且比刚才要好得多,老人家,这墓是他们之中哪个造的?”
那老头儿忙道:“人是我小老儿埋的,但那挖坑堆土,却是他们帮的忙!”
那黑衣少女道:“想不到他们竟肯埋他……”
那老头儿截口说道:“他们本不肯,这是一个老和尚的意思!”
“老和尚?”那黑衣少女双眉一挑,道:“老人家,是哪一位老和尚?”
那老头儿摇头说道:“小老儿哪里知道他是谁,不过,以小老儿看,那老和尚和他们不同,不像个坏人!”
那黑衣少女冷笑说道:“既然联手追杀他,那和尚便同样地是个该杀之徒。”
说话间煞气四溢,那模样儿吓煞人!
那老头儿似乎未留意,愣愣说道:“可是,别人不肯埋这姓慕容的,他怎么肯?别人要杀小老儿,他为什么出面阻拦?”
那黑衣少女冷笑说道:“人头落地掉眼泪,那是他企图哄骗天下人的假慈悲!他要真是个毫无嗔念杀心的佛门弟子,他就不该来……”
那老头儿一时未接话,黑衣少女抬手一指墓碑,道:“老人家,这墓碑又是谁立的?”
那老头儿忙道:“就是那个老和尚!”
那黑衣少女黛眉微轩,道:“老人家,那老和尚长得什么模样?”
那老头儿摇头说道:“小老儿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小老儿被吓得灵魂儿差点没出了窍,哪还敢仔细打量人!”
那黑衣少女眉锋一皱,道:“那么,老人家,其他的人呢?”
那老头儿又摇了头,道:“全是江湖上的人物,小老儿一个生意人哪里会认得?”
那黑衣少女眉锋皱得更深,略一沉吟,道:“老人家可曾听得他们谈话中的称呼?”
那老头儿皱眉想了想,摇头说道:“小老儿没听见他们有什么称呼!”
竟然说没有,想必当时是吓糊涂了,不过,自他来后,确实也没有。
黑衣少女默然不语,未再问,本来是,一问三不知,向下去还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
那老头儿却诧异地问了一句:“姑娘难道不认识他们?”
黑衣少女摇头说道:“我要认识,就不必再请教老人家了!”
那老头儿一摇,心悸地道:“姑娘不认识他们那最好,个个凶神一般,恶狠狠地吓煞人!”
黑衣少女悲惨强笑说道:“可是这却成一个无头案!”
那老头儿一怔说道:“怎么!姑娘莫非要找他们报仇?”
黑衣少女悲笑说道:“是的,老人家,我是要找他们替他报仇。”
那老头儿愣愣地指新冢,道:“姑娘跟他,是……”住口不言。
黑衣少女摇头说道:“很难说,老人家,我也不知道跟他算是什么!”
那老头儿呆了一呆,诧异地望了黑衣少女—眼,低头又想了想,然后说道:“姑娘,别的小老儿没听见,却听见他们说什么武林……武林……一张武林什么……”
黑衣少女神情一振,接口急道:“老人家,可是武林帖!”
那老头儿“哈”地 声,轻声一掌,叫道:“对,对,就是武林帖,一点不错,就是武林帖!”
黑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既然传出了武林帖,那就不难查了,老人家,谢谢你!”
话落,抬起水葱般纤纤玉指,虚空挥动,又在那墓碑两旁添了两行字迹,写的是:“一坯黄土埋侠骨,世间独留断肠人。”
写毕,她悲声叫道:“奇哥,你我不该邂逅,我不该倾心于你,多少年来,我找得你好苦,如今我毕竟找到了你,但却是黄土一坯,天人相隔,阴阳永诀,你曾经叫我别掉泪,我忍下了,奇哥,我也该走了,从此我踏遍宇内,穷搜天下,也誓必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找出来,等血仇雪报以后,我会来这儿永远伴着你,奇哥,塞外凄凉,你泉下要保重……”
侧转身道:“老人家,你替我埋了他,运算是我一点心意!”
话落,抖腕,一颗明珠脱手飞出,直投那老头儿怀中,同时娇躯腾起,向着茫茫苍穹飞射而去。
那老头儿似乎欲呼不及,抬着手,张着口,愣在门口里,及至他定过神来,那黑衣少女已然芳踪渺渺,不知去向……
他老眼中异彩连闪,摇头一叹,目光落在那颗明珠之上,直直地,又发了愣……
塞外风沙大,夜晚尤甚!
暮色低垂的时候,在那黄沙蔽天的呼啸狂风之中,骆驼响动,那老头儿拉着骆驼出了罗什寺。
他,还有那骆驼,缓慢地向着那蔽天的风沙中行去,渐去渐远,驼铃声渐至不闻,终于消失不见,一片寂静。
却不知他在罗什寺中干些什么,到这时候才出来。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这里是长安。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马,醉道臣是酒中仙”,就是这繁华的长安。
白居易有这么一句诗:“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就是形容长安的街道井井有条,宫殿里坊集市,均有次序。
其实不差,长安全城以太荣宫为主体,整齐的分布成为一百零八个里坊,南北分十四条街,东西分十一条街,城开十二,气魄之雄伟,除北京无可与之匹敌者!
长安历经数代建都,那繁华,是自毋待言。
这一天晌午时分,由长乐门外,啼声得得,车声辘辘地驰进了一辆高蓬双套黑马车。
马车的车蓬,密密地遮蔽着,那车蓬上,布着一层厚厚的黄沙,随着马车的颠动,扑簌簌地不住往下落。
显然的,这辆马车是经过长这跋涉至此,而且有九成九是从塞外来的,因为塞外的风沙要比别处为大。
车廉掩得那么密,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何许人?
那高坐在车辕上,控缰挥鞭的那个赶车的车把式,却是个穿着一袭青衣,身材颀长的汉子。
这青衣汉子头戴—顶宽沿大帽,那帽沿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令人看不见他的面貌。
不过,露在帽沿阴影外的,是一张闭得紧紧的嘴,还有那不长不短,不尖不圆,极为适度的下巴。
另外,他那双修长的手,显得白晰而且肌肤很嫩,除了略嫌大一点外,简直就像是一双姑娘家的玉手。
由这儿看,这青衣汉子似乎不像是个以赶车为生涯,长此奔渡旅途,载客送货干粗活的。
可是偏偏他那赶车的手法,又是那熟练、精谙,而且高超,却已像极了吃这门饭的个中老手。
鞭梢儿在空中“叭……叭”地飞舞脆响,青衣汉子赶着马车缓缓徐驰,直奔西大街。
长安本是出入关的客商必经之地,一辆远道而来的马车不稀罕,像这类马车,长安那城门口一天之内少说也要进出个百十辆,所以这辆马车根本引不起路人的兴趣。
这辆马车,一直驰到西大街一家名唤长安的客栈前才勒缰控马地停了下来,轮声歇止,蹄声只剩下了三两响。
青衣汉子停稳了马车,系好了缰绳,插好了鞭,方始跃下马车,掸了掸身上的沙土,迈步往客栈中行去。
客栈门口早站有招呼往来客商的店伙,一见马车停在了门口,早已三步并成两步地迎了过来,近前满脸陪笑,躬身哈腰。
“这位爷?住店歇歇么?”一口的陕西土话。
青衣汉子停了步,往内打量了一眼,道:“我要住长安最大,最好的客栈!”
语气似乎有点冷漠,不带感情。
那店伙忙嘿嘿笑道:“那么,爷你找对了地方,不是我夸口,小号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一家,不信你四处打听一下看?”
青衣汉子微微点了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道:“有点像,可有清净上房?”
那店伙一连点头地忙道:“有!有!有!还有两间清净上房没客,还好爷是在晌午光临的,要到了傍晚,就要客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