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名珠-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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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楼的身法不可谓不快,他的目光也不可谓不够锐利。
以黑衣女子行走的速度来算,这么几句话工夫,她最快也不可能走出廿丈去。
但是龙天楼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搜遍了方圆五十丈内,却没发现那黑衣女子的踪影。
不但没发现黑衣女子的踪影,就是连别的人,也没有见一个。
怪了,难道那黑衣女子腾空飞了,借土遁了不成?
龙天楼正自皱眉。
只听一阵很有节奏的步履声,夹带着轻微的“吱呀”声,由上而下,从身右一条登山小径上传了下来。
总算有了人了。
龙天楼忙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老樵夫挑着一担柴,从登山小径上走了下来,一看有人挡路,连忙叫道:“请让让!”
龙天楼让是让了,但伸手拦住了老樵夫的去路。
老樵夫满脸堆笑:“这位爷,您要买柴?”
“不是的,我想跟老人家打听件事。”
“什么事啊?”
“请问老人家,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位穿黑衣裳的姑娘?”
老樵夫连想都没想就摇了头;“没有,没看见。”
“那么老人家是不是知道,这一带什么地方住的有人家呢?我是说俗家人?”
老樵夫道:“没有,这一带不是寺庙,就是尼庵,哪里来的俗家人呢?”
龙天楼不禁有点失望,道;“啊!谢谢老人家了。”
“别客气!”老樵夫挑起柴来要走,忽又停了步:“我想起来了,宝珠洞一带是有一户人家——”
龙天楼精神—振;“老人家,在什么地方?”
“宝珠洞,就在西山最高的峰头上,还是有一回打柴,我在远处无意中瞧见的,那地方离宝珠洞不远,也就是在宝珠洞背后山崖上的一片树林里,错非是我这个打柴的,换个人还真不容易看见呢!”
龙天楼忙道:“老人家,宝珠洞怎么走法?”
老樵夫往上一指道:“从这条路上去就能到了,洞口上刻的有字,一看就知道。”
龙天楼一抱拳道;“谢谢老人家了!”
“别客气。”
老樵夫挑起柴走了。
候得老樵夫被树木挡住,龙天楼吸一口气,腾身跃起,疾如奔电地往上扑去。
老樵夫没说错,宝珠洞就在西山最高处。
到了峰顶,龙天楼就看见了,峰上一个洞口,上嵌石额,刻的是“宝珠洞”三个字。
但是,老樵夫说的那户人家,不在宝珠洞前,不在宝珠洞里,而在宝珠洞后。
看遍宝珠洞洞前的上下左右,无路可通峰后。
那户人家找的地方好,照这情形看,寻常人是到不了宝珠洞后的,至少从宝珠洞前是过不去的。
当然,这难不倒龙天楼,他提气一掠,人已落在洞左山崖横探而出的虬枝老树上,就从这一株株横探而出的树木上,只两个起落,已然到了峰后。
到了峰后再看,他看得心神震动直了眼。
就在宝珠洞后山崖上,也就是山峰的那一侧,有一片浓密松林。
松林之中,有一条由峰顶流下的细水,汇成一个小水潭。
松林的外面,有一片绿地,长的不是草,种的不是花,而是一小片菜园。
菜园再过来,紧贴着山峰,座落着一明两暗三间小茅屋,砍树的枝干为篱,篱上更爬满了碧绿欲滴的爬藤。
再往下看,山崖下,环绕着一圈云雾,形态瞬息万变,几令人怀疑置身天上,不在人间。
这么一个地方,清新、雅致,不要说住了,看一眼就能令人尘俗之念全消。
一片菜畦,几间茅屋,藤篱柴扉,松林为伴,绿水长流,简直是世外桃源,这是什么人住在这儿。
再看,松林内,水潭旁,一名黑衣女子,衣袖半卷,露出两段嫩藕粉臂,正在洗衣裳,不就是适才尼庵前碰见的那位?
龙天楼正看得出神,那黑衣女子已洗好了衣裳,提起盛放衣裳的篮子站起身走出松林,经过菜园到了屋前篱外,然后推开柴扉进去了。
她没有关上柴扉。
也难怪,这个地方还怕有什么坏人来么。
龙天楼定定神,转过山崖,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两扇柴扉前。
从两扇开着的柴扉望进去,那黑衣女子背向外,正在晾衣裳。
衣裳,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
有一件女子衣裳,赫然是件旗装,看质料,看式样,绝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龙天楼站在篱外,黑衣女子背向柴扉,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突然,茅屋内传出个轻柔甜美话声:“花姑,衣裳晾好了么?”
黑衣女子应道:“好了,我马上就来。”
说着,她搭好最后一件衣裳,侧身提篮要走。
就在她侧身提篮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篱外的龙天楼,急忙转脸外望,一惊手中篮子落地:“你、你是什么人?”
龙天楼含笑抱拳:“我是个游客,刚跟姑娘在尼庵前见过。”
黑衣女子脸色发白:“我没有见过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龙天楼还没说话,只听适才那轻柔甜美话声,又从茅屋中传出:“花姑,你跟谁说话呀,是爷听经回来了吗?”随着话声,人也从茅屋里出来了。
是个农家女打扮的年轻姑娘,但是粗布衣裙无碍她的天香国色,粗布衣裙也掩不住她那雍容华贵的气度。
她一瞥见龙天楼,大惊:“花姑,他是什么人,他怎么会——”
黑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
龙天楼已开了口:“姑娘,我是个游客,因为迷失路途,误至贵宅,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那美姑娘马上就恢复了平静,道;“呃,原来是迷路的游客,花姑,告诉这位怎么下山。”
黑衣女子刚答应一声。
龙天楼又道:“我太渴了,可否顺便讨一杯茶水?”
黑衣女子道:“那边松林里水潭有山泉——”
美姑娘道:“生水怎么能让人喝,花姑,进去给这位倒杯茶来。”
“是。”
黑衣女子转身进了茅屋。
龙天楼一步跨进柴扉。
美姑娘忙道:“请止步,寒舍只有女眷,不便待客。”
美姑娘谈吐不俗,更不像农家女。
龙天楼道:“姑娘放心,我不是个不懂礼的人。”
美姑娘没说话,但从神色上看,她似乎放了点儿心。
黑衣女子端着一杯茶,从茅屋里走了出来。
龙天楼忙迎前称谢接过,茶杯是一般人家常用的粗瓷杯,但是喝一口,茶叶却是富贵人家饮用的极品。
龙天楼道;“好茶。”
美姑娘跟黑衣女子都没说话。
龙天楼却又道:“看来府上很讲究喝茶?”
美姑娘淡然道:“山居人家,但有粗茶淡饭,于愿已足,谈不上讲究。”
龙天楼道:“姑娘这四字山居人家,恐怕是客气了,山野多隐逸之士,不敢说山居人家,没有饱学高人,但是隐逸之士却没有姑娘这种自然流露的华贵气度。”
美姑娘强笑道:“阁下太夸奖了,农家村民,何来华贵气度——”
龙天楼抬手一指道:“姑娘要是没有华贵气度,也就不该有这么一件衣裳。”
美姑娘跟黑衣女子同时发现,晾衣架上那件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有的旗装,一怔,双双大惊失色。
“花姑——”
“我——”
龙天楼两眼突闪奇光。
突听柴扉外响起个冰冷话声:“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美姑娘、黑衣女子连忙抬眼。
龙天楼站着没动,也没回头。
柴扉外,—步跨进个人来。
这个人,笠帽、草鞋、粗布衣裤,一身庄稼汉打扮,但那颀长的身材,雪白的肌肤,却不像个种庄稼的。
尤其,一顶宽沿笠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从帽檐阴影下,可以看见两道比电还亮的东西。
龙天楼淡然道:“大半是主人回来了。”
只听那庄稼汉道:“花姑,跟姑娘进去。”
“是。”
黑衣女子答应一声,扶着美姑娘进了茅屋,还顺手关上了门,随听美姑娘在门里道:“能不能不要太过?”
庄稼汉冷然道:“我也不忍,可是咱们放过别人,那就等于为自己招祸。”
美姑娘不说话了。
只听庄稼汉冷然道:“请转过身,我不惯从人背后下手。”
龙天楼一点头道:“不失为英雄人物,但是英雄人物怎么好对一个迷途的游客以下手相问?”
他转过了身。
庄稼汉一声冷笑道:“迷途的游客?这一套未免太低劣了,不是有心人,不是练家子,他到不了这儿,我们本不忍,可是我们不能不保护自己眼前这拿命换来的。”
他疾快出掌,五指如钩,猛抓龙天楼心口要害。
他不但出手如风,而且一上手就是杀着。
龙天楼不躲不闪,飞起一指,迎着那疾快抓来的掌心点了过去。
庄稼汉陡然一惊:“原来是个高手,也对,不是高手岂不白来一趟。”
他手随话动,沉腕变招,连绵三式,攻的都是龙天楼大穴要害。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庄稼汉一出招,龙天楼就知道,眼前这位,是他自进京以来,所遇见的唯一真正高手。
真要比起来,连阴桧那等黑道巨擘,恐怕都要差跟前这位一筹。
龙天楼脚下不动,上身挪移,让过两招,第三招右掌疾挥,砰然一声震退了庄稼汉:“阁下如果用双枪,是不是比较得手些?”
庄稼汉身躯猛一震,旋即冷然道:“我从不用双枪。”
龙天楼道:“那么请告诉我,‘玉面狻猊’杨华,用的是什么?”
庄稼汉身躯再震,后退半步,旋即仰天而笑;“是我糊涂,既是有心人,怎么不知道我是谁?看来事到如今,我也只好拼了。”
他跨步就要欺上。
“慢着!”龙天楼一声沉喝。
这沉喝声音不大,却震得庄稼汉脚下一顿。
龙天楼道:“我是个有心人,可却不是你想像的那方面派来的!”
“不是那方面派来的,不会知道我杨华。”
“不然,海珊格格知道,海珠格格曾经告诉她,西山赏雪,曾经邂逅了小狮子。”
庄稼汉一怔:“海珊?武林之中,以狮子为号的人不少,海珊除了小狮子,别的一无所知。”
“这是实情,武林之中,以狮子为号的是不少,但是那些狮了之中,真正俊逸不群,能获海珠格格垂青的,却只有一只‘玉面狻猊’。”
“你,你真认识海珊?”
“何只海珊格格,承王爷、礼王府的老郡主、两位格格、十五阿哥、福贝子,我认识的人还不少。”
“你认识的这些人都不错,你是——”
“你听说过没有,承王爷把女儿失踪的案子交给九门提督衙门,九门提督责成辖下的五城巡捕营限期破案。”
“我知道一定有人找,可是不知道由谁来找,因为我们从不下西山半步。这么说,你是五城巡捕营的?”
“不,五城巡捕营有位白五爷,案子落在他肩上,他把我找了来,我姓龙,叫龙天楼,跟你阁下一样,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中人。”
“龙天楼,你姓龙?”
“我姓龙。世上姓龙的不少,可是姓龙的武林世家只有一个。”
庄稼汉帽沿阴影下,两道寒光暴闪:“你是龙家人?”
“不错。”
庄稼汉道,“龙家有举世称最的绝学。”
闪身扑到,双掌猛劈。
龙天楼道:“这就是。”
他掌似灵蛇,从庄稼汉两掌之间穿过,一昂一圈,五指已搭上庄稼汉右腕脉,轻轻一扣,立即收回。
庄稼汉机伶暴颤,抽身疾退,失声道:“龙家的‘擒龙手’,你真是龙家人。”
龙天楼道:“别人不知道,海珠格格不会不知道,龙家人跟礼王府,当年也有一件未成的姻缘,所以两位应该相信,龙家人不会拆散人姻缘。”
庄稼汉颤声叫道:“海珠。”
茅屋门开了。
美姑娘跟黑衣女子当门而立。
美姑娘道:“我都听见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龙天楼道;“猜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山?”
“不瞒格格,纯是来一趟碰运气,因为西山是格格跟玉狮子相识的地方,也许该让我找到格格,我在‘三山庵’前碰见了这位姑娘。”
“以当时的情形,任何人办案,都会看出,我是被人劫掳——”
“我也是这么看,到现在我还是这么看。”
“这话怎么说?”
“如果不是被劫掳,我实在想不出格格是怎么失踪的。”
庄稼汉道:“海珠,请龙少爷屋里坐吧!”
美姑娘连犹豫都没犹豫,便侧身摆手,道:“龙少爷请!”
龙天楼一声,“打扰。”
进了茅屋,分宾主坐定,美姑娘海珠格格道;“花姑,倒茶。”
黑衣女子花姑答应一声,倒来一杯茶。
庄稼汉坐在一侧,头上的大帽仍未摘下来。
海珠格格道:“现在请龙少爷听听我是怎么失踪的。早在我失踪前的头一年冬天,我到西山来赏雪,邂逅了杨华,双方可以说一见钟情,但是西山别后,由于彼此的环境关系,就没再见第二面,我借故又来西山几次,都没有再见着杨华,心里怅然若失,以为跟杨华无缘。今年春天一个夜晚,杨华黑衣蒙面,夜入王府来劫掳我,因为他认出了我,由是我也知道他就是杨华。当时他有他的不得已,另一方面我也不满家里的一些情形,我还是跟他走了。杨华这么做,是受人逼迫,他应该把我交给某个人,但他为了救我,不惜违背某人的指示,佯装跟我同归于尽,才逃过浩劫,现在,他落得容颜破毁,每半个月就要忍受一次椎心刺骨的痛苦,龙少爷,你先看看——”
杨华摘下了头上的大帽。
龙天楼心神为之震动。
“玉面狻猊”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