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旧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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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笑呵呵的说:“小孩儿么,你就让她进去吧。”
“她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看,带着一帮小孩儿往里冲。要是磕着了算谁的?”
老郑:“我回去训她一顿。”
小张笑了笑:“说说就行了,别让婶子打她。”老郑笑着答应一声走了。
一路走过去,一街两行都是熟人,纷纷跟他打着招呼说笑几句。
杂货铺里的李掌柜看见老郑过来,叫道:“老郑,上次你要的算盘有了,来看看。”
走进杂货铺,李掌柜从柜台里拿出一挂半旧的算盘,递给老郑。老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问道:“多少钱?”
“算你便宜点,五毛钱。”
老郑想了一下,说道:“我要下了,钱先赊着,发了工钱再还你。”李掌柜点点头,让老郑把算盘拿走了。
回到家进了院子,看见郑婶正拿了一堆萝卜,在院子里做酸菜。老郑问道:“琼玉回来没有?”
郑婶答道:“回来了,在屋里坐着呢。拿着个毛笔在那里装样子,也不知会不会写一个字。”
说到这儿,郑婶开始埋怨起来。“琼玉这闺女,真是个惹祸精。杏不熟就偷杏,枣不熟就摘枣,跟家里头没饭吃似的,纯粹是糟蹋东西。让人家一天告八次状,比男孩儿都野。你可得好好管管。”
老郑应了一声,进了屋。
琼玉正趴在炕桌上,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在剪成方块的草纸上描毛笔字。老郑点着油灯,放在炕桌上,屋里顿时明亮起来。他拿起一摞写过的纸,看看琼玉描的毛笔字,点点头。
琼玉大叫一声:“爹!”老郑“哎”的答应了一声,本来想好要数落的话就说不上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油纸包着的熏肝,递给琼玉。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啃起来,自己在边上坐着,笑眯眯地点上烟袋锅吸烟。
天黑透了。郑婶收拾完酸菜,进屋给自己和闺女做饭。琼玉看见了老郑带回来的算盘,连忙拿在手里拨拉起来。郑婶儿看见算盘,又开始数落老郑乱花钱,尽买些没用的东西。“怎么,以后还要让你闺女去给人当账房呀?”
爷两个不理会她的唠叨。老郑拨拉着算盘珠子,嘴里念着口诀,教琼玉打算盘。
稀哩呼噜吃完了晚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
老郑开始给琼玉讲“二十四孝”的故事“王小驮妈”。郑婶在旁边插嘴:“你看王小多好呀。琼玉,长大了一定要孝顺爹妈,要不然人家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哩。”
老郑就跟郑婶唠叨:“琼玉长大了,让她干甚么去?”
郑婶说道:“她那么爱看戏,让她学唱戏去吧。”
“不行。唱戏太受罪了,咱琼玉可不能干那个。我思量着,过了年送琼玉到学堂去念书。”郑婶一愣,立刻出声反对:“女孩子家念什么书?看看街坊四邻,那些有钱的人家也没有几个送女孩儿去念书的。再说你哪能供得起?”
老郑寻思着说道:“念书的钱,紧点还能凑出来。琼玉能读书识字,以后不定能派上用场呢!一点本事没有,以后怎么养家糊口?咱这闺女得当男孩儿养。再说上了学也能熬熬她的性子。”
郑婶听了老郑的话,思量了一阵儿,不再说话了。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
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务须……”
清脆的童声流水一般的背诵着孙中山先生的《总理遗嘱》。
任俊英一边在教室里走动,一边点头,不时拍一下在座位上挤眉弄眼的男孩子。
“琼玉,坐下。”任俊英说着。“你们呢?都背下来没有?王四虎,你来背。”
一个胖呼呼的男孩儿站起来,手掐着衣角,嘟嘟囔囔的背了一句就续不下去了。
任俊英叹口气。“是不是吃太饱了你们?今天下课,背不下来的都留下来抄写五遍,抄不完不准回去。看看人家琼玉,你们都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几个小孩在下面嘻嘻的笑了起来。任俊英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学后。
琼玉缩头缩脑地趴在窗外,小声叫着教室里小孩的名字。
“王四虎、王四虎!”
王四虎扭过头,做个鬼脸:“老师不让走,让抄五遍课文呢!”
“快走,不是说好今天去打早上啄你的大公鸡吗?还去不去呀,不去我走了!”
“别急呀,我们走!”王四虎叫上另外几个小孩儿,偷偷的从后门跑出来和琼玉会合,几个人一溜烟跑了。
到了街上的一个长胡同里,早上看见的大公鸡早就没影儿了。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再干点儿什么事。
“有了!”琼玉想起来:“槐花胡同的那棵柿树结柿子了,我们去够点儿下来尝尝!”
柿树是老李家的。栽在靠墙的地方,半边伸出墙外,上面果然结出了许多青色的小柿子。几个小孩儿摒住气,在墙根下等着,琼玉踩着王四虎的肩膀,一边抠着墙上的砖缝,一会儿就扒着了墙头。她探出脑袋往院儿里看看,发现里面没有人。回头打个招呼,慢慢的骑上墙头站起来,伸手去摘柿子。摘完就扔到墙外头,几个小孩儿在地上捡着。
一会儿,李婶儿来院儿里拿东西,一抬头,看见琼玉在墙上站着,一只手在那里够柿子。张口骂道:“琼玉!又来偷柿子了!你给我等着。”说完,扭头就去拿笤帚疙瘩。
琼玉看见不好,大声对下面喊道:“快跑,有人出来了!”下面几个小孩儿抱头鼠窜。琼玉蹬地从两人多高的墙上蹦下来,一溜烟儿跑了。
等到李婶儿追出来,胡同里已经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是几年。
眼见着琼玉高小就要毕业了。这天下午,任俊英专门找到老郑家里来。
老郑正跟一担挑儿,在西水街公所里办事的冷智坐在老槐树下面的小板凳上,叼着烟袋闲聊。看见任老师进来,两个人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请老师坐下。
郑婶忙着给任老师倒水,一面问道:“老师这么忙,怎么还有空到家里来,是不是琼玉又调皮捣蛋惹祸了?”
任俊英大笑:“琼玉是个好孩子,没有惹什么祸!”
说完扭头接过冷智地过来的纸烟点上,对老郑道:“琼玉可是个好苗子呀。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下,让琼玉去考县中学吧。”
老郑一愣,犹豫着:“咱西水街上还没有一个女孩子上过中学哩。就琼玉那样的捣蛋鬼,哪是那块材料!多少好学生都考不上呢。”任俊英笑了:“让她去考!我看呀,十拿九稳!”
郑婶在一旁说话:“上中学?那还得花多少钱呀?咱可供不起。”
任老师笑道:“县里头有规定,只要能考上县中学,学费全免。还管吃管住,都由县里给掏钱。家里不用花一分。现在只愁考不上呢。”
冷智在一边听着,不由发话了:“我瞅着这个事儿得听老师的。谁说女孩儿就只能念个小学?要是人家争气考得上,你这当爹的就得供到底。”
老郑见两人都这么说,心里一阵高兴:“只要琼玉有这个本事,我一定让她去上。”
郑婶见老郑把事情定下来了,也就不再言语。
第六章
傍晚时分,孙振义领着两个弟弟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擒着一杆黝黑沉重的火铳。
孙振义两手托起手里的火铳,斜斜的对着天空扣动扳机。顿时,一声沉重的轰鸣振动了整个山岭,让寂静的山岭泛起了一阵骚动。
“老孙家的孩子广聚考上县中学啦!”
消息象风一样传开,不过一时三刻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广聚念书有出息大伙儿都知道,但没想到竟能考到县中学去,这可是跟以前的中秀才一样啊。
“人家的祖坟上有那根草啊!”不少人酸溜溜的感叹着。
老孙头和孙家兄弟、媳妇们聚在孙振义家的堂屋里,热热闹闹的挤了满满一屋子。广聚的娘在厨房里忙着给大伙儿烧水,一只耳朵听着屋里传来的议论声,抿着嘴满脸都是笑。
老二的媳妇爱梅说道:“这回该给广聚说媳妇了吧!广聚也不小了,这回又考上了中学。赶快张罗着把事给办了,也好给老孙家开枝散叶。”
老孙头微微笑着,放下烟袋,说道:“振义,回头跟你媳妇合计合计,挑一个好人家,给广聚把媳妇娶回来!”
“好嘞,爹!”振义猛地一点头。
老孙头接着说道:“我看在家里摆一桌酒席吧。请一下教书的先生和村里的几个老人,算是让大家都知道了咱家的这档子事。办得大方点,咱家不缺这一口吃食。”
振义想了一下,说道:“我明天去王庄跟王老四定日子,方圆临近就数他做的席面看得过去。”
老孙头点点头,继续吸烟。
请过了教书先生,一家人忙着给广聚说媳妇。
消息一传出来,老孙家的门槛快被踢破了。孙家是殷实人家,父慈子孝,在方圆邻近是出了名的,广聚又有出息,谁不想攀这门亲家?
结果一家人挑来挑去,就是订不下来,最后还是由老孙头订下了老福顺的小孙女彩枝。
按老孙头的意思:“老福顺家境是一般,却是个厚道人家。几个儿子,都是诚实肯干的庄稼人。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都是个帮手。”
福顺的儿媳腊苗更是满心欢喜,跟老福顺念叨:“老孙家办事爽快,兄弟和睦,孩子又考上中学。这人家没得挑,也算是我家彩枝命好!”
庄稼人爽快。一旦订了亲选好日子,两家就忙活了起来,准备在广聚开学前尽快把事办了。
大妮嫁给彩枝的大哥有几年了,几乎是看着彩枝长大的,平时里跟小姑子关系最好。到了这样的大事上更是前前后后的跑,忙得脚不沾地。
说话就到了大喜的日子,亲戚朋友,村里村外的熟人满满挤了一院子,嘻嘻哈哈地凑热闹。
院子里同时开了十几桌的酒席。嬉笑打闹中,孙振义被几个年纪相当的伙计们灌得大醉,喝到一半就抬回到屋里去了。媳妇东躲西藏,最后还是没跑了,被面袋子洒了满身满脸。
大伙儿热热闹闹的在院子里聊着,饭菜、酒水流水般的送上来,没有城里人那么精细,就是量大份足,让人吃得痛快。
老孙头跟几个老亲戚坐在堂屋里,说说笑笑,一脸的满足得意。一个多年的老兄弟感慨地说:“日子真是比树叶还要稠呢!话是这么说,这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跟做了场梦似的。我还记得广聚那时候还没有桌子高,两只手扒在桌子梁上荡秋千,这眼看着也长大成人了。老嫂子要是还在,不知该又多高兴呢!”边上有人连忙岔开话:“大喜的日子,提这些伤心事干啥!来,我们好好喝几盅!”
老孙头点点头,心里千头万绪,一阵热一阵酸,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两眼微微湿润,连忙用一杯酒掩过去了。
一直吃到月亮爬上树梢。院子里点上电石灯,吵杂声和灯光传出去,几里外都能看得见。
不出任俊英所料,琼玉以高分考上了县中学。
这件事让整条西水街上的人议论了好一阵子,都羡慕的说:“老郑上辈子积德,养活了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
“可惜是个女孩儿!”几个老年人摇头叹气。
从盛夏六月到金秋八月,新生的中学生活一眨眼就过去了两个多月。
琼玉的性子野,做人却很爽气。分到了新班级,不久就跟来自七里八乡的同学打成一片,每天一块上课、一块吃饭、一块玩耍。年纪大点儿的都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妹妹,年龄相当的更是喜欢和她一起玩,很快琼玉就成了一个小名人。
这天赶上学校的运动会,全校学生老师都早早地聚集在几百平米的操场上。琼玉和几个同班同学来到操场,惊奇地四下看着:“怎么这么多人?”
看操场两边的台子上,老婆儿、小孩儿,庄稼汉、街上的闲人,把个操场围得满满噔噔。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撅着脖子瞪着眼瞅着操场里的学生,指手画脚、吵吵哄哄,比学生们还要高兴。
体育老师刘子明远远地在操场另一边招手:“琼玉,快过来。”
琼玉连忙撇下几个人跑了过去。
刘子明嘴里埋怨着:“怎么这会儿才来?”赶紧地领着琼玉来到跑道上安排好她的位置。
另外几个参加四百米比赛的高年级女生已经在做准备动作,琼玉傻傻呼呼的站在那里东瞅西看,格外显眼。
过了一会儿,刘子明在起跑线边上喊道:“各就各位!”
大家都弯下腰做好冲出跑道的准备。
“预备—跑!”
几个女生飞快地冲出起跑线,向终点跑去。各班的拉拉队放开喉咙兴奋的喊着,给自己的同学加油。
琼玉不会做动作,反应可不慢。老师话音一落,她用冲刺的速度低头向前撒丫子一阵猛跑,把几个高年级的同学远远甩在了后面。
伴随一阵欢呼声,琼玉第一个冲到了终点。她弯腰大口的喘着气,扶着腿回头看去,离她最近的人还在十几米以外拼命往前冲刺。
“郑琼玉第一名,还打破了学校400米跑的校记录!”在终点卡时间的一位老师高兴的喊道。
“奥!”琼玉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大声地欢呼起来。旁边观看的男生们纷纷打听:“那个跑得最快的女孩是谁?是今年的新生吧?”
远远地在外围观看比赛的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跟旁边的人说着:“这是西水街给人做饭的大师傅老郑的闺女,小时候没少偷过我们家的杏……”
下课了。
一大群男生女生相跟着,唧唧喳喳的说着话,挤进食堂吃饭。
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在饭桌上因为一点小事辨了起来。很快,两个人的辩论变成一场群战。学生们分成两组大声的争个不停。
到了最后,别人都住了嘴,只剩下两个吵得最凶的人还在那里大声嚷着,其他人在边上看热闹。
这两个就是就是郑琼玉和魏梁生。不知不觉的,两个帮人的倒成了辩论的主角。来吃饭的老师们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都躲在后面偷笑。心里想着,这些年轻人真有意思。
梁生辨着辨着,不是嘴尖舌硬的琼玉的对手,不由恼羞成怒,突然对着琼玉就啐了一口。琼玉哪里是吃亏的人,马上跟他对着吐起口水。两边看热闹的人都不示弱,纷纷加入战团。一时间唾沫横飞,周围吃饭的人掩着饭盆就往外跑。
老师们见情况有些不妙,挤上前去,大声呵斥着把两边的人分开。两帮人相互瞪着眼,气哼哼的散了。
从此魏梁生跟郑琼玉两个结了仇,见面都互不理睬,恨恨的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