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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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密密麻麻挤满了围观的人们,有商人,小贩,剑客,刀客,就连小孩也伸长了脖子来看。他们脸上丝毫没有同情,皆如寒冰僵硬。酋长站在路中间,风扬起他一身古老的长袍,猎猎作响。天刮起阴风,一片乌云从天际飘来,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风卷尘土,散漫在空中,迷茫一片。
“酋长,万能的酋长啊!我求求您,请你放过……我的儿子吧,他毕竟还是年纪小,不懂什么厉害。只要您放过他,让我干什么都行!我求求您了……”母亲跪倒在酋长面前,紧紧扯住他的长袍,竭力地哀求。,泪水布满了她满是痛心变形的脸。妹妹也走上去,缓缓跪下,她弱小的身子因为痛苦不停地抖动着。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天气变得更加阴沉,我茫然失去了自我。
“孽障,还不跪下!”当母亲看到我茫然时,大吼起来。
我沉重地跪了下去,腿上的伤口钻心般疼了起来。
“酋长,念在孩子小的份上,不懂规矩,您就开开恩吧。”
母亲仍是不顾一切地哭着喊着,不断地向酋长磕头,地面“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地上便一片血迹,母亲的额上更是血肉模糊。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起身挡在母亲前面。
“畜生,退下,跪下!”母亲如发怒的狮子。
“母亲!”我扑倒在母亲怀里,母亲额上的血滴在我脸上,流进嘴里,咸咸的,炽热的。
“带走!”酋长终于发话了,根本不为母亲的求情所动。我望着高傲的酋长,永远记住了他蔑视一切的眼神。
我被关了起来关在河边的一间破屋里。
在被关的日子里,我倾听了河流,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我离她是如此的贴近,以至于我听到了她的心里的低诉。
部落里的酋长组织了议会,讨论了两天两夜,最终决定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告诫我如果再敢明知故犯,其下场就会像我爷爷一样。我不免感到疑惑,爷爷怎么了?母亲不是说他是在家中病逝的吗。
我怕总共被关了五天,妹妹每天都来看我,她说母亲早已回家,有无涯和昙生照料着,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妹妹本来想带食物来,酋长不让,说是给我的教训。我笑了笑,抚摸着妹妹的长发说:“哥哥不怕饿的。”
被关第五天,我饿到了极点,眼前开始忽明忽暗。我像个疯子似的扒开铺在地上的茅草,希望能找到点吃的。偶尔在霉烂的角落中找到几个小的可怜的蘑菇,也不管有毒没,胡乱吞了下去。
没过多久,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我更加疯狂地扒着地上的烂草,寻找可以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
“哈!”
我突然跳了起来,一条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蛇盘在面前,频繁吐着长长的分叉的蛇信,似乎感到了我的威胁。饥饿,饥饿,饥饿,我瞬间出手,死死按住蛇头,我听到了蛇骨碎裂的声音,缠在我腕上蛇身渐渐瘫软,终于不再动弹。我迫不及待抓起蛇身,咬掉蛇头,咽下几口口水,吃下了蛇身。
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我顿觉无比的恶心。
夕阳西下之时,我被放了出来,妹妹,无涯和昙生把我接回了家。
母亲坐在正屋里,见我回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恨儿,好好躺上几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此刻,我望着母亲,悔恨交加,母亲的头发因为我已经全白了,在这五天里,不知母亲承受了多少的不幸。我真的后悔,泪水就那么无声无息流了下来。妹妹默默地扶我上炕,没想到,这一躺便是一月。
※※※
一个月后,已经是末春时节了,我的伤势已经愈全。妹妹这天非常高兴,特地为我做了一顿好吃的。母亲也乐滋滋的,可我看得出她内心的忧伤。从她悲哀的眼神中,我看出母亲有话要对我说,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我竭力装出一副笑脸,来安慰母亲受伤的心。
终于在一天,母亲趁妹妹外出,把我叫进了屋里。
“长恨,坐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在母亲面前坐下。
“你很厌倦部落的生活,是不是?不要口是心非地骗我,用心告诉我。”
“是的,母亲,我厌倦!这孤寂单调压抑的生活。”
“你一直想离开部落,去寻找新的生活?”
“是的,母亲。”
“可好似这千年的绳索硬是把你活生生拽了回来,并且差点要了你的命。”
“我不怕!”
“你不怕?不,长恨,我的孩子,你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挣开这跳束缚你的锁链,这是诅咒,是部落对你的诅咒,你逃避不了,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我会的,母亲!”我坚定地说。
“长恨!”母亲呵斥道,“这是律法,只有服从,没有反抗,老一辈的人比你要清楚得多。”
“可是,母亲呀,我不愿在此度过孤寂的一生。”
“你当然不愿意,这我知道。生活是自己创造的,而不是现成存在的,你可以创造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却无法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所谓的酋长不是更加寂寞吗?他们实为律法毒害最深的人,貌似强大,是律法的制定者,实为律法最忠实的奴仆。律法不仅束缚了他们的灵魂,而且影响了周围软弱的人。这你明白吗?”
我点头。
“那么部落里人么所畏惧的到底是什么?”
“律法。”
“律法?我不明白,律法是人定的。”
“你不明白没什么惊奇,这段历史连我也说不清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迷茫,我只能说我们祖先来到荒原的第一步便走错了。他们不改制定律法,律法是一种野蛮,它缚住了整个部落的双腿,把他们禁锢在荒原上。可是假如没有律法,又可能是一片混乱,唉!”
“你是说律法是谁也说不明白的,而那些酋长是律法的受害者,而不是我们的敌人?”
“……是呀。”母亲迟疑了一会。
“那我该怎么做呢?”
“改变你自己,改变荒原,命运在你手中,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你。”
“长恨,你要知道,”母亲继续说,“这个部落有太多的杀手,将来你要立足荒原,就要有你坚强的一面,不要再步你爷爷的后尘。”
“对了,母亲,我爷爷到底是怎么去的?”
“你爷爷是被绞死的。”母亲痛心地说,“那是一段我不愿提及的往事了。”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我要杀死那些酋长!”我跳将起来,“总会有那么一天,我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爷爷的在天之灵!”
“长恨!”母亲慌了,“你冷静点!”
“你爷爷跟你不同,他虽因律法而死,但死得无悔。你爷爷是一个剑客,我要你有剑客的冷静,而不是空有一腔悲愤的热血。”
我静静地听着,默然无语,这不是我想要的。仇恨,愤怒,复仇,统统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平淡,平淡自由的生活。
“部落的仇怨很久就存在,荒原的厮杀便如沉寂的火山,总有一天会爆发。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得到一些东西,当你拥有它们时,我并不是要你去复仇。你爷爷的恩怨属于上一代,该结束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纵然这一代的酋长如何残酷,也是部落之长。如果他死了,整个部落将会更加野蛮,荒原将不再平静,厮杀即将到来。’
“你让我如何去面对着一切!”我咬紧牙,嘴唇被咬破了,血流到舌尖,暖暖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不愿再看到厮杀了,那是一场悲剧。”
母亲站起来,走进了里屋。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我默默走了出去,心里烦躁万千。晚春的风带着初夏的气息迎面吹来,明媚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我身上,然后,我看到了前面的妹妹。
“哥。”夏荷向我跑来,亲热地挽起我的胳膊。
“夏荷,陪我走走。”
“好啊!”夏荷高兴地说,“躺了一个多月,早该出来走走了。”
虽然是晚春,花还没有谢尽,几株樱树仍在孤独地开放着。樱花片片凋落,粉红色的花瓣铺满满一地,像粉红色的雪。一阵狂风吹过,樱枝在呼啸的风中瑟瑟抖动着,无数的樱花落下来,漫天飞舞,飘飘欲坠,如一只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在空中忧伤地飞舞着,一直飞上湛蓝的天空,消失在蓝天白云间。樱花的清香仍在,充盈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樱枝上只剩下了绿得晶莹的嫩叶,在风中“哗哗”地摇动着,似乎是留恋凋落的樱花。
也许这便是生命,像樱花一样,开过一时的娇艳与繁华,在嘶喊的风中离开相依已久的樱枝,挣扎,飞舞,飘落,融于泥土,唯留清香。
樱花的死是崇高的,无悔的,她不甘把自己的一生永远与樱枝连在一起,而是借了狂风,触摸了以下那虚无缥缈的轻云。
而我,一个被束缚的我,我同样需要自由,却挣扎不开这百年的锁链。在部落里,我是孤独的,我经常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山峰上,俯视着这片我生活的土地,向着远方大吼,或者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忘忧谷中,听着自己寂寞的脚步声。
“哥,那些樱花开得那般好,可偏偏又凋落了,真让人可怜。”妹妹眼中满是柔情的泪水。
我望着她幼稚的脸,拍着她肩膀说:“傻妹妹,花总是要谢的,又有那一株花常开不败呢?可怜感伤又能怎样?花依然会不停地凋谢。’
妹妹望向那凋零的樱花,默然无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忧伤的掸去肩上落花,忧伤地说:“哥,你说的对,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我惊讶于妹妹的话,她年轻幼小的心里怎装了如许多如我一般的忧愁。
天渐渐暗了下来,风也渐渐变凉。妹妹紧紧倚在我的身上,不停的颤抖。我又想起了那天妹妹为我求情时也是一直颤抖这身子的,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用上我的心头,我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你冷吗?”我脱下长袍,披在她肩上。
“不冷,哥,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不会感到冷。”妹妹天真地说,她的微笑里荡漾着一种幸福的感觉。
太阳离山还有一竿的距离,火一般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想洒落在天际的一滩热血,热烈奔放。
“哥,我们回去吧。”
“哦,夏荷,母亲今天给我说了很多话,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你先回去吧。”
妹妹迟疑了一阵,说:“好吧,哥,我等你回家。”
妹妹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朦胧的暮色,凉风习习,吹散了一天的余热。月亮散发着落寞的光,柔和的请回照射在岩石上,樱树上,矮草上,反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芒,如同无数条凌空铺就的白练。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进远方的黑暗。四周的山上响起了乌鸦嘶哑的啼叫,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暗黄色的余辉划过幽幽苍穹。
“你很痛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是。”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是无痕,一个总会在我最伤心时候出现的朋友,他的安慰总能让我看到一丝曙光。然而,这一次是例外。
“你无法再去面对酋长这样的仇人,甚至对以后的生活感到迷茫。”无痕在我身边坐下,微弱的光线中我看到了他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是的。”我的话简短有力,然后是一阵寂寞。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无痕突然间说。
“是吗?”我苦笑。
“你一直感到寂寞,你想要自——由!”无痕加重语气说。
沉默!
“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便能改变荒原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有点生气了,无痕从没这样开导过我。
“怎么办?你是永远不会这样做的,哈哈……”无痕诡异地大笑起来。
“无痕!?”我知道他话中有话。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不需要很明白,因为我们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心。但这一次,我没能看透他的心。
“一个被束缚的部落,没有点血的教训,是永远不会清醒的。”
“血的教训?”我立刻明白了无痕的企图,“无痕,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那样去做。”
“为什么?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不能再忍受了。想要改变荒原,首先就得这么做!”
“那样你将会引起一场部落的厮杀,百年前的悲剧将会重演,这该不会是你所希望的吧?”
“厮杀?我希望如此!如果一场厮杀能改变整个荒原,我愿意冒这个险。”
“无痕!”我大声说,“你知道你现在很疯狂吗?你需要冷静!”
“可你比我更疯狂!”无痕反击道,“难道不是吗?”
四周的山间回荡着无痕愤怒的声音,一声一声,依次弱了下去。
“无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忍看到你去参与一场血的厮杀。”
“你不愿看到我如此,我也不愿看到你孤独地活着,把一生尽毁于此。”
“无痕?”
“什么也不用说了,我认定的路,没有人能改变!”
说完,无痕头也不回离开了。
“无痕!”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呼喊,,没有回应。我望着如墨的夜色,黑暗得令我窒息的夜,我的整个思想都僵硬起来。无形的恐惧包围了我,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当我一身沉重回到村子时,妹妹正挑着一盏散发着暗黄色微光的灯笼守候在村口。看到她在晚风中颤抖的身子,我热泪盈眶。
“妹妹,你是我的唯一,我会用我的一声来守护你。”我暗暗许诺。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新的一年已经来临。我从爷爷留下的书中学会了不少东西。说来也怪,自从有了书的陪伴,我竟少了一些寂寞。可不久后,爷爷留下的书就被我看完了。翻着古老的泛黄的书页,我又感到了寂寞。走出部落的欲望犹如一团团炽热的岩浆,总有一天会撕裂地面,冲向高空的。
部落里的人们为了求得下一年的丰收和好运,在酋长带领下,杀猪宰牛,剪贴纸钱,对着大山开始了古老的崇拜。酋长的嘴唇抖动着,真心地颂着我永远听不懂更无法明白的古老咒语。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跪拜着。我和无痕站在一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