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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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草原避开大唐兵锋,再从后方击垮凉州!
野虏最惯以战养战之法,甘凉二洲一旦被攻陷拔除,则门户大开,野虏四处为乱,朝野震动不说,民众也要受兵火之祸,到时候再行清剿可就难如登天了!
可张招却咬紧了牙根,以身挡在段瓒马头之前,抽出腰间横刀来,双手奉上,以示可以请死,轰然下跪,低头恳求道:“还请将军救命!”
此言一出,这铁血汉子却是双目垂泪,端的是感人肺腑!
诸多郡兵身上多有伤势,想来也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欲将自己最后一丝力量都奉献给家乡父老,见得县尉下跪求救,纷纷跪倒在地,诸人齐声哀求,夹裹于呼呼寒冷河风之中,吹得人眼睛发涩酸胀。
李无双和李明达到底是女儿家心肠,见得段瓒如此铁石心肠,心头愤恨不已,连周沧都暗自骂了句娘。
新兵们向来以段瓒为首,又有侯破虏和张慎之从中调和运转,军心所向,早已不是徐真这位都尉,反而对徐真心怀忿恨,而对段瓒却言听计从。
然而他们离开家乡参军不久,从这些流民身上,无不看到自己家乡父老的影子,心头顿时软了下来,此时倒希望段瓒能够留下来救援删丹了。
可他们知道,段瓒并非军中新手,他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都尉,也参加过数次小规模的战斗,并不会因此而心软,于是乎,希望能留下来战斗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徐真!
徐真并不是个软心肠的人,他自认不是什么大英雄,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事,如何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流民饿死冻死,删丹县中坚守苦战之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徐真也绝不能看着他们死去!
他和张久年早早就分析过局势,段瓒所能想到的,徐真自然也一清二楚,但他更清楚的是,此时赶到甘州,又有何意义?难道要带着这八百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去偷袭吐谷浑数万大军?
或者是长出翅膀来,从天而降,飞入甘州城中,辅助李靖守城?
所有这些战略都不可能实现,还不如在甘州四周打扫野虏乱兵,将他们清除出去,为甘州扫除一切隐患,又能够拯救这些平民百姓呢!
至于军令,对于徐真这样一个现代人来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总不能被尿被憋死,如今大战已经开启,甘州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保住了,自己也有功劳,保不住的话,不等军规处置,就已经死在野虏的弯刀之下了。
在众人瞩目之中,徐真缓缓下马,将张招扶了起来,冷静地直视着他,问道:“你可清楚删丹县的局势?敌军有多少人马?什么兵种?县城之中还有多少物资人手?”
张招微微一愕,一开始段瓒出马询问,他自然先入为主,以为段瓒才是这支部队的将军,徐真太过年少,他也没往那方面想,没想到这位英俊少郎君才是主事之人!
他张招也不是无知之人,在职县尉多年,弓马娴熟,最喜钻研兵书,自知徐真所问都是关键问题,连忙整容以答曰:“少将军但有所问,张某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真正要让张久年上前来搜集军情,回头却看到段瓒一脸怒容,分毫不让地直视着自己:“徐真,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违抗军令可是死罪!”
段瓒按住刀头,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徐真却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嗤笑道:“段瓒,难不成你真的想跟我打一场?你就不问问身后的弟兄们,到底是愿意跟你去甘州送死,还是愿意跟我到删丹去救人?”
“你!”
段瓒脸色憋得铁青,却哑口无言,因为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徐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军士们纷纷醒悟过来,删丹毕竟只是一个县城,如今都还在苦守,说明敌军的力量并不算精锐,而己方有一千人马,装备都是唐军标配制式,虽然是新兵,但还有徐真那二百精锐打头,只要打出气势来,顺势而为,新兵不也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么!
到了如此地步,徐真一不做二不休,拔出腰间长刀来,朝身后队伍高声道:“愿意跟我驰援删丹的,都站出来!”
周沧与高贺术所领导的二百多本部人马当即从行伍之中分离出来,站到了徐真的左右边,军容齐整肃穆,腾腾杀气弥散开来,好不震撼!
那八百新兵倒是想跟着走出来,但他们终究对徐真成见过深,又有侯破虏与张慎之安插其中的低阶军官控制着,旅帅队正甚至于火长都是二人的手下,这些新兵自然没有勇气跟着徐真违犯军规。
徐真摇头叹息,只能在心头自我安慰,没有这些新兵或许也好,起码不会拖累自己的本部弟兄。
段瓒也不想等到这些新兵之中出现几个不怕死的出来带头,当即朝徐真说道:“既是如此,徐真都尉好自为之吧,你虽然也是为了救人,但违犯军规却是不争事实,我会如实上报的!”
徐真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心思一转,却委婉说道:“你可以带这些人去甘州,但多余的粮食和辎重还是留下来吧,如此拖累的话,你们能不能到甘州还是个问题。”
段瓒对徐真口中“多余的粮食”自然是心知肚明,这是他跟侯破虏对付徐真才鼓动兵士们带上的,审时度势,他们想要赶到甘州,确实只能轻装急行。
段瓒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已经表明了姿态,侯破虏也是无奈,只有命令新兵们将多余的粮食和辎重全部留了下来。
徐真将张久年招过来,开始与张招了解删丹县城的具体情况,并将军粮交给删丹官员,让他们分发给流民,而段瓒与侯破虏则带上八百新兵,驱散了流民,开始渡河。
虽然徐真本部只有二百来人,但一个个都是精锐虎狼,又用军粮来救济流民,删丹官民只是欢呼雀跃,感恩戴德,不断传颂徐真之名。
其实段瓒也有些后悔,因为他也深知到了甘州,自己能做之事确实不多,而且想要到达甘州后方,必须经过张掖,可删丹都即将被攻破,他也不敢说张掖就能挺得住。
一旦张掖被攻下,甘州将成为一座孤城,到时候就算段瓒军绕行后方,也无法进入到甘州城了!
念及此处,段瓒大声下令道:“全速前进!”
他担任都尉已久,曾经统领过五千精骑,却是有着过人的军事才能,若非家中大人沉疴已久,他也不想依附侯君集,大战在即,还要跟徐真这样的小子耍威风,实乃其中事情牵扯太深,他已然骑虎难下了。
但他毕竟是唐人,内斗是一回事,抗击外敌却是另一回事,没有了徐真,他反而心无旁骛,无需在考虑各种阴谋算计,堂堂正正领导着八百新兵,沿山丹河,往甘州方向急行军!
第四十四章慕容寒竹出山谋划
在张招的组织之下,无数流民青壮自愿加入到郡兵的行列,用大量羊皮筏子和新砍伐的树木搭建起来的浮桥终于完成,徐真的部队得以顺利渡河,删丹民众挥泪送别恩人,心中默默期盼徐真部能解了删丹县之围。
徐真何尝不知延误军事和擅作主张是军队大忌之事?然而在他看来,踏出廓州大营的那一刻起,弟兄们其实已经进入到了战争的状态,到甘州是为了打啊柴,到删丹也同样是打啊柴,对于只有二百多精兵的徐真来说,打删丹对李靖军的贡献要更大一些。
军情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不出点意外?这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一个原因,虽然这句话常被别有用心之人借用,但却道明了为将者的无奈宿命。
况且,于徐真之理念,皇朝盛世无不以千万白骨夯筑基石,无论兴难,都是百姓之祸苦,若天下太平,他宁愿安居一隅,就像窝囊的小民,只要没病没灾,少赚点钱又如何?
这也是他何以蛰伏长安三年之缘由,他在观望,在迷茫,在寻找自己的定位,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在长安混吃等死一辈子,殊不知命运使其出现在非常之地,非常之时,必做非常之事。
“让他人无法想象的人,他所做出来的事情,也同样无法让人想象。”
或许这是对徐真这个穿越者最好的诠释了吧。
渡过山丹河之后,徐真部在张招的引导之下,快马过得合黎山(俗称涂山),即将逼近删丹县城!
此时县城正血战正酣,县丞谢安廷率领城中兵丁奋力防御,县令杨文奔走于城内,不断调动城中资源和人力,加固城门口的壁垒,依靠着低矮的城墙,金汤滚木羽箭纷落而下,习惯平川冲锋而不擅于攻城的吐谷浑啊柴们,居然久攻不下,死伤颇为惨重!
慕容葛尔赫坐镇中军,愁眉不展,眼看着弟兄们一个个惨死于城下,不得不鸣金收兵,仍旧堵死四方道路,命随身亲兵往甘州方向求策。
吐谷浑不乏骁勇之徒,却少有能够指挥攻城的大谋之士,前往甘州求策,说白了,也只是向一个人求策,那就是光化天后!
此乃大隋光化公主是也,先嫁世伏,后吐谷浑内乱,世伏死而按世俗改嫁其弟伏允,生子慕容顺,而慕容顺死后,其子诺曷钵即位,是为当今吐谷浑酋首,虽隋文帝不准吐谷浑称天后,然吐谷浑内却称之为天后,以至今日。
光化天后为吐谷浑带来了汉人之教化,无论农织亦或者工匠茶盐之百艺,乃至于官庭之制度,皆因天后而得以改良,故而声望高远,无人能及,此番击唐,天后已近五十,却仍旧随军而行,国恨家仇之深切,可想而知。
围困甘州,骚扰周边以作补充,正是出自于天后之谋策,唐朝鼎盛,边民富裕,掠夺骑队横扫乡镇,每每多有极大斩获,各种布匹金银粮食都送回到大军之中,补充资用,全军上下对天后俱是敬服万分!
删丹受阻,慕容葛尔赫自然而然派人回来问计,然而亲兵却被阻挡在了金帐之外,因为天后正在处理私务,接见不得,亲兵只能辗转去找慕容寒竹。
慕容寒竹见得军情要紧,连忙赶往金帐求见,诸多女婢正欲驱赶,天后却传出命令,果断放行。
慕容寒竹已年过不惑,不喜胡服,一身青衣文士打扮,虽两鬓已生出雪花,但儒雅庄重,丝毫不减文人之风流。
他垂首而入金帐,却见得帐内无近人,层层轻纱帷幕之中,新木与鲜花的芳香混杂在温热的水汽之中,将帷幕内熏染成云遮雾绕的梦境。
慕容寒竹自知莽撞,光化入乡随俗,对生活并不苛求,却改不掉每日香汤沐浴之癖好,难怪亲兵不得接见,自己虽然追随光化数十年,但毕竟主仆有隔,只要伺候与帷幕之外,目不斜视。
光化浸于香汤之中,悠悠抚摸着自己的身子,虽然已近五十,身材早已显得臃肿,但她却容光焕发,彷如再次获得青春,再次感受到身体之中蠢蠢欲动的渴望,这完全归功于她终于再次踏上这片本属于她杨家的国土!
她透过重重帷幕,看着帷幕外依稀的身影,其人如其名,身材颀长如寒竹,数十年来对自己从来都是有礼有节,哪怕这个男人跟她是青梅竹马,而且她从知晓男女之防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一直爱着自己。
为了皇室,她嫁给了世伏,他非但没有任何责怪,反而作为家臣仆役,陪嫁到了吐谷浑来,两三年光景,世伏死于内乱,她又嫁给了世伏的弟弟伏允,他仍旧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在暗中帮助她出谋划策,让她成为了伏允的得力助手。
可以说,光化在吐谷浑做出如此巨大教化贡献,有如此一呼百应的声望,全赖于帷幕之外的那个男人,甚至于千里偷过祁连山,突袭甘州,都出自于这位谋士。
最近他更是将后备新兵打乱成数十支小股力量,让他们潜入到甘州周边四处为乱,为大军带回大量的物资补给。
早在十几年前,为了褒奖其功绩,曾经大隋崔氏的名士崔寒竹,被赐姓慕容,是为如今之慕容寒竹!
他越发的沉稳,越发让人看不透,身上总有股运筹帷幕决胜千里的莫测高深,然而在光化眼中,他仍旧是那个青涩的文士,那个深爱着自己,几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甚至无欲无求的崔寒竹。
越是这样想着,她的身子就越是热起来,似乎有股久违的感觉,正一点一点被回忆,从身体的深处,不断撩逗起来,她下意识将手放在了仍旧光滑娇嫩的大腿边上,来回抚摸着,喉头开始燥热,渴得很。
一主一仆就这么沉默着,噗噗水声若有若无地从帷幕之中传出来,慕容寒竹知晓自家主子在干什么,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早已默契非常,光化孤单这么多年,无人之时寂寞难耐,荒唐事自然做得不少,这种事也就心照不宣,二人之间每日贴身,却永远隔着一片海,这片海称之为礼,对于世风日渐开放的唐朝而言,这个礼字或许已经不是海,但慕容寒竹自诩死节之文士,一直恪守着这个礼字。
但今天,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听着那越来越有节奏的水声,他的脚步开始不听使唤,一步步走进了帷幕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光化,二人没有任何避讳地相互直视着,就像要从对方的眼眸之中,钻入对方的心里。
光化伸出手来,将慕容寒竹引入到了木桶之中。
年少时惊鸿一瞥,触动了谁的风月,轻易许了永世难忘,却奈何情字分了两半,韶华已逝,真情却如老酒,越发醇厚,被世俗礼节约束了三十几年的主仆二人,滚着热泪,享受着疯狂,似乎要将这几十年来失去的一切,都弥补回来。
水不断溢出木桶,二人的抽泣声和强忍压抑着的粗喘却越发沉重。
狂风骤雨一般的满足感充斥着二人身心,心头的波浪久久无法停歇平静,光化抚摸着慕容寒竹两鬓的白霜,似乎从每一根发丝之中,都看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无私付出。
慕容寒竹握住光化的手,两人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十岁,似乎又回到了初见之时那个秋天。
他动情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呢喃道:“初时卿居于凤阁,崔某只配仰望,奈何卿随后飞上了青天云端,某连仰望都无法做到,只能跟着地上的云影跑啊跑,年少轻狂之时,曾想着送你一座国,让你继续当公主,如今,就让我先送你一座城吧!”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昔时更有烽火戏诸侯,一笑一颦之间倾人城与国,史记文士多有谩骂指责,然多少女子心中有梦,渴望自己拥有如此容颜与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