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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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不是,一边走到了粉红闺阁前面来。
那小厮来到门前,仓促地将徐真推了一把,急声催道:“小人还要通知主母知晓,郎君快快进去救命,迟了就见生死也!”
徐真还待详询,那小厮仓惶离了去,三拐五转就不见了人影,徐真心急人命,也不顾礼仪,只得硬了头皮推门,没想到这门栓子却牢靠,徐真咬牙一脚,门户喀拉拉大开,可哪里见得什么将死之人,只见得一个半老徐娘正在更衣换服,臃肿身子简直不堪入目!
“糟糕!中了计!”
徐真与那老娘儿四目相对,后者顿时杀猪似也叫唤起来,却不去遮掩身子,兀自扑上来撕扯捶打徐真,这老娘儿手爪尖利,徐真不敢动用功夫,好不容易才落荒逃了出来,脸上却多了四五道爪印子,不知者皆以为他适才遭了豺狼,好不羞人!
这脸上血痕没遮没掩,徐真倒不怕煞了官威,好说歹说赔了几多大钱,这才没让那老娘儿声张出来,倒是一想起老娘儿那身段嘴脸,就反胃不已,颇不得力。
好在身上带了些许止血的散剂,取了敷脸,略作整容,心里知晓那小厮有心作弄,恨得咬牙切齿,就要回到正堂去,告之主管,揪了这顽皮的小厮出来惩治。
可走到半路小院,又来了个身材高瘦的老丈,想是这教坊的老执事了,步子颤抖,一脸怒容,花白长须吹得飞起,口中兀自喃喃骂道:“好个瞎眼的小混痞,敢冲撞官家老爷去了,看我不报了主人,讨一身好打!”
所谓家丑不可外谈,这老丈虽是有礼之人,路遇徐真,见后者威风凛凛,知是外来的官家郎君,不敢造次,行了一礼,没敢多说甚么,低了头就要继续去上告。
徐真却将他的嘀咕听了个真切,拉住这老丈,苦着脸说道:“老丈莫急躁,我就是那被害的苦命人,敢问那少年在何处?”
这老丈也是心头惊骇,脸色一变,嘴角抽搐,颊上的苍老斑都差点抖落下来,慌忙给那小厮求情道:“郎君切莫发威,那小子也是顽皮成性,心底却是良善,给主人知晓,打了一顿也就作罢,若郎君声张开来,他却是不得善了!”
徐真本就没想过要如何严惩这小厮,只觉那小子有趣得紧,有心结识罢了,听了老丈求情,当即摆了摆手道:“老丈请宽心,某不是那作威作福的霸道人,只觉得小朋友心性讨巧,有心见个面,绝不敢害了他的生计。”
这老丈听了徐真的话,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心,但苦主就在眼前,没奈何就带着徐真往后院柴房走,途中还叨叨絮絮说那小厮的好,免得真个惹了徐真这个官儿。
徐真自是坦诚应和着,一路来到了柴房前面,这老丈拱手作揖道:“郎君与人为善,是个大好人,那小子顽皮,言语教导不成,打个三两棍也行,少年人皮粗肉糙,也不甚打紧,烦请大驾入柴房,老人家我去打个茶水来伺候则个。”
这老丈说着就要转身,徐真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嘿嘿一笑道:“老人家礼数端的是周到,不过还是请你先进柴房罢!”
话音未落,徐真反手一扭,将老丈的手骨儿扭到后背,也不等对方辩驳,一脚踹在老人屁股上,后者往前扑倒,撞开了柴房门,门上却是骨碌碌一声响,一个木盆哗啦啦倒下脏臭不可闻的洗脚水来!
这老丈一个踉跄,却陡然换了个人儿似的,身子骨一挺,往旁边侧滑了一段,堪堪躲过那洗脚水,正要站稳,徐真却从外面冲将进来,又扣住他的肩头琵琶骨,那老丈反手一掌往上托打徐真下颌,徐真偏头避过,左手却是一把扯住了老丈的胡须!
“果真又是你!还想骗你小爷爷第二次!”徐真冷笑道,早在初遇这老人,他就注意到这老人手背的红痣,一路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此番手上一用力,大把花白胡须扯将下来,居然将那老丈的面皮一同给扯了下来!
那面皮也不知何物所制,薄如蝉翼,端得神奇,这大唐年间就有此奇物,我巍巍华夏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更让徐真惊骇的是,面皮扯将下来,露出那人本来面容,却并非小厮的容貌,而是与徐真的镜像一般,惟妙惟肖,真个儿如那失散多年的亲血孪生兄弟!想来那小厮面容也不过是一张面皮所装扮罢了!
徐真这一惊神,那小厮却得了空当,一个膝盖顶在徐真裆部,疼得徐真撒了手,那厮猛地要冲出柴房去,徐真又怎会让他得逞,忍痛前扑,想要抓那人腰带,却落后了一步,将那厮的短绔给扯了下来,露出两条雪白修长的腿儿来!
那厮也是急躁,脸皮一红,反身一脚踢向徐真面门,徐真忘旁边一倒,却抓住那厮脚腕子,用力一拖,将他拖倒在地,翻身将其压在了身下!
慌乱之间,徐真只能双手压住那厮的胸脯,却没想到这厮胸脯柔软一团,却是女儿之身,可看她喉结浅浅,真真是雌雄莫辩了!
那厮脸色滚疼血红,显是受了徐真轻薄之羞辱,口中大骂无耻下流,却是反手将徐真的双手给绞住,二人滚作一团,没个章法的乱打!
四对手脚如那蜘蛛抱团,又似双蛇交缠,停了下来才发觉,两人相互制服,身子没个空隙地贴得天衣无缝,那厮想来真是个女儿,羞红了脸就要大叫,徐真迫于无奈,又被激起了争强斗狠的心思,见她开口要呼喊,手脚没得方便,遂一个嘴巴印了上去,结结实实将对方的嘴给堵上了!
二人四目相对,犹如亲吻镜中的自己一般,诡异到了极点,如那真猴王遇到了六耳猕猴一般难辨真伪!
徐真心思没来由一滞,身下之人却趁着徐真失神,以额相撞,将没了防备的徐真撞得头晕目眩,手脚一松,被那假徐真滑蛇一般挣脱,一脚踹中徐真心窝,再一脚将徐真踢晕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逢场作戏楚楚好女
且说徐真也不知被打昏了多久,悠悠醒来之后发觉身上官服早已被剥了个干净,心里顿时慌张起来。
这刁钻雌儿奇招百出,先装扮小厮来作弄,又易容老丈来戏耍,说不得连类似徐真的容颜,也只不过是假面皮一张,如今得了徐真官服信物,指不定已经顶替徐真逃出了这教坊!
念及此处,徐真也不及思索此人来历故事,从柴房出来,偷入到火房之中,抓了几件伙夫粗糙衣装套上,赶忙出了后院。
此时教坊一个个慌慌张张,四处奔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徐真逢场作戏,装作教坊伙夫,抓住一个老哥哥一问,才知晓教坊走脱了一个极为紧要的人物,再问详细,那人却是不肯多说。
徐真出了后院,发现李无双已经离开,心思着必是那人顶替了自己,跟着李无双逃了去!
这人也不知什么来历,被禁锢在教坊之中,引得全员惊动,必然不是简单之辈,徐真心怕李无双遭害,也不顾天寒地冻,赤着脚就追了出去!
且说李无双这边也觉得古怪,这徐真虽然下作,但对她李无双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今日却借口天气冰凉,钻入了李无双的车里!
李无双虽说为人豪爽,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与徐真供乘一车,传了出去可怎么保得住名节!
正要开口拒绝,徐真这厮已经钻入了车内,李无双鼻子灵通,修闻到徐真身上居然有一股女儿家的幽香,心思着这徐真莫不是趁着空当,到教坊里胡作非为了一番?
想到此处,李无双顿时羞红了脸来,她虽然口口声声骂徐真是色中豺狼,连李明达这等没长成的花儿都要染指,可心里却笃定徐真不是那轻浮之人。
然今日徐真却到教坊里滚了一番,这脂粉味都未褪散,就要上自己的车,由不得她不心慌意乱。
也该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无双这厢兀自担心着,徐真却趁机往她身上摸了一把!
李无双何曾被男子如此轻薄,一怒之下,将徐真打下了车去,正要追打,徐真却嘿嘿一笑,扮了个鬼脸朝李无双骂道:“不知情趣的婆娘,粗手粗脚,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女子多爱美,谁个愿意被人说丑了,况且李无双这等娇贵的郡主,听了徐真漫骂,气不打一处来,抽了刀就要追,这徐真今日也是古怪,不与李无双纠缠,反而钻入了坊间躲避!
李无双怒气上头,也不顾车夫劝阻,正要追进去,却见得徐真又从道路后面追了上来,正要暴打,却发现此徐真又与彼徐真截然不同,这后面来的徐真穿着伙夫粗布衣服,连鞋袜都没有,狼狈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无双如同白日见了鬼,心下骇怕得不行,如那呆子木桩一般伫立原处,直到徐真大声喝问道:“那假人跑哪里去了?!!”
徐真这么一问,将李无双给惊醒过来,连忙指了指坊墙边上的一颗枯槐,徐真顿时会意,三步并作两步,疾行变狂奔,踏踏踏上了槐树枝头,借着树枝反弹,跃过坊沟,攀附到坊墙上,翻身落入了坊间。
此时接近傍晚,正值东西市热闹的时候,坊间人民都到西市去消遣了,十字街上行人寥寥,也没人见着徐真翻墙。
徐真就像红了眼的豹子,忍着双脚的冰冻,四处搜寻着那假人的踪迹,正毫无头绪,却见白雪地里几块土黄色的斑点,拈起来一闻,不禁心头狂喜,想是那假人不懂徐真服饰的开关,触动了机簧,将那火药粉给遗漏了出来!
有了这条蛛丝马迹,徐真也就轻松起来,循着火药斑点一路寻过来,眼前却是一间老旧宅子,荒凉破败,阴风呼呼,白日都能见鬼!
李无双被那厮摸了一把要紧部位,心头正愤怒,转到坊门处才拐进来,见徐真在破宅子前踟蹰,连忙走了过来。
“这长安城寸土寸金,怎地有这么一处宅子无人光顾?”徐真虽然在长安呆了三年,但平日巡逻的地面也就东市附近,虽然有时也会被调动到西市这边来帮助,但对城西的坊间布置实在不太了解。
面对徐真的疑问,李无双也是一脸的鄙夷,富贵子弟少乐趣,平日里就喜欢道听途说一些新鲜事儿,眼前这处宅子,在子弟们眼中可是出了名的鬼宅!
“这是张蕴古一房妾室的宅子,案发之后,这妾室悬梁殉了主人,却阴魂不散,每到深夜就隐约听得鬼泣,周遭街坊提心吊胆,坊正还找了道人来驱邪,却没甚效果,后来圣人懊悔斩了张蕴古,也就命人不得动用这宅子,故而存留了下来…”
李无双说到此处,不由缩了缩肩头,似乎感觉周遭阴风阵阵,好不惊悚,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连忙钻回了车里。
徐真并非无神论者,但也不是唯心人士,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如今追索甚急,也不顾流言飞语,咬牙推开了大宅门。
说来也奇怪,徐真这一进门,天色仿佛越是暗淡了下来,估计着是这府邸遮掩了天色所致,但到底还是让人有些心惊胆跳。
这府邸颇为幽深,院落重重,弥散着一股幽怨,冥冥之中还真似有女声在低泣!
徐真衣裳单薄,天气又冰凉,加上似有女鬼幽幽哭泣,心底发凉,脚步就发了虚,但那假女人都敢进来,他徐真又岂能胆怯,当即循着哭声转入了内院。
过得中间破败的院子,一颗桃树早已枯朽,对面一间灵堂黯淡幽深,破烂的挽联白布随风飘摇,隐约似有火光,哭泣之声却越发清晰!
徐真吞了口水,强作镇定,无声来到灵堂前,却见得一个背影,正跪在灵堂上,烧着纸在哭,身上所穿,正是他徐真的官衣!
那人听到徐真的动静,也不逃走,扭过头来,却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脸儿,白皙得吓人,楚楚可怜,让人好不心酸。
徐真大概已经猜到了此女的身份,想必是那张蕴古的妾室后人,想着张久年和周沧等人都在自己麾下,不免生出亲近之感。
还未等待徐真发问,那女子已经跪在了徐真的面前,大拜谢罪道:“还望恩公饶恕奴家,得罪了恩公,实乃无奈,还请恩公垂怜!”
徐真心头也软了下来,柔声问道:“姑娘可是张家后人?可有姓名?”
女子抬头应答道:“奴确实是张家遗脉,名为张素灵,我家大人被御史权万纪陷害,母亲以身殉节,仆役驱散,只留了奴家孤苦,被收到教坊为奴,思念家人,每每逃了出来,夜间便到这里哭灵,这才保下了这大宅…”
徐真听得可怜,心里也难受,轻叹一声,在旁边蹲了下来。
“那教坊也不是轻松之处,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逃得出来?想必倚仗了这易容之术吧?却不知何人所授?”
张素灵听了徐真的疑问,暗自咬了咬牙,却是摇头道:“恩公相问,奴家不敢不答,但师长乃出世之人,暗自传授了奴家技艺之后便隐了世,实不便透露真身…”
话已至此,徐真也不便追问他人师尊,倒是奇怪另一桩事:“你又如何能预知我必定会到教坊?那假面必定提前制成,你何时曾见过我容貌?”
张素灵既以真容相见,也不对徐真隐瞒,当即将原委都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班师回朝,徐真与十四红甲先行,在诸多禁卫的簇拥之下,护送李明达入皇城,教坊的乐户被委派欢迎凯旋的将士,这张素灵才认得张久年和周沧等熟面孔。
她委实不知徐真会到教坊办事,只是私下制作了十几张假面,将张久年等人的脸面都捏造了出来,只要其中得一人进入教坊,她就能够寻得亲属。
虽说她情真意切,但徐真心里还是有着疑惑,既然已经认出了张久年等人,又何必如此欺骗戏耍徐真?
张素灵也是心有亏欠,赧然抱歉道:“素灵自小无依,却也学了一身市井本事,若直接找上恩公,怕恩公难以相信,挑弄恩公虽说大不敬,但却是素灵的一番心意,好教恩公知晓,素灵并非要附庸恩公,坐那乞食的无用之人,只希望素灵这些许微末伎俩,能为恩公所用…”
徐真见得张素灵如此坦诚,心里早没了责怪,想来张素灵年纪也慢慢大了,身子早就长开,在教坊之中久了,估计难保清白,遭了侮辱,这才急着投身到徐真这边来了。
张素灵身材高挑修长,竟与徐真不相上下,若用得奇妙,不失为得力助手,徐真有心招纳,就开口道:“莫要恩公长恩公短,我虚长几岁,不嫌弃就喊声哥哥,今后必不让你再受那孤寒之苦…”
“哥…哥哥…”张素灵听得徐真言语,感铭肺腑,抬起头来,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