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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部分

伐清-第199部分

小说: 伐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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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片刻后穆谭认为已经整理好了思路:“这千古仅有的一例骂阵成功,其实也不是靠骂阵赢得的。汉太祖的骂阵和我们一样都是惑敌耳目,让曹咎深信汉军有他可以抓住的弱点;正因为对取胜没有丝毫怀疑,曹咎才会放弃坚城雄关,全军出动攻击汉军。曹咎眼前看到的正如他所料,汉军好像是被楚军击败了,溃不成军地逃过汜水。曹咎这时断定汉军已经溃散,急于取得战果,而且也许能抓住汉太祖本人,所以他才会不假思索地下令徒步涉汜水。”



“不仅曹咎一个人,整个楚军都深信必胜,不然就是下令徒涉也未必会执行。”边上有军官补充道。



“正是。”穆谭点点头,说道:“楚军争先恐后地过河追击汉军,可能他们的建制因为追击而完全混乱,官兵分离;但在他们渡过汜水时,对面本来明明是待宰鸡鸭一般的汉军,突然就聚集起来了,迎头痛击一团散沙的楚军。就在片刻前,楚军从统帅到小兵,还以为必胜无疑,形势突然一转,将领、军官、士兵,每个人都会突然明白过来,十万大军同时在心中大叫一声‘中计’!虽然是追随项王东征西讨的精兵,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军心瓦解,再也不堪一击。”



“是的,我对成皋之战的推测也和你类似,只可惜史家对战阵的记载从来都是惜墨如金,所以我们不知道汉太祖具体是怎么赢的。”邓名点点头。



“不过……”吴越望一边思索,一边摇头:“汉太祖要指挥大军从成皋关前假装溃退到河边,然后再仓皇渡河,过河后还要把握好尺度,既不能让曹咎看出破绽,还要让楚军不甘心就此退兵。反击楚军的时候也要恰到好处,既要放楚军过河,还不能等他们稳住阵脚。这一切还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楚国大司马的眼前去做,这个难度实在太大了,比我们今天的诈败还要难上十倍啊,可我们……”吴越望看看身后的山谷,密密麻麻的士兵还在乱哄哄地整队,时间比预计的已经多了一个时辰,可恢复建制的工作大概只完成了三分之二。虽然吴越望没接着说下去,但他的言外之意大家都能听得出来。



“汉太祖能率领十万兵,如臂使指,比我这个后生小辈强得何止十倍?我可是连两万人都指挥不过来。”邓名笑道:“我们也可以相信原来那种说法,那就是曹咎对军事一窍不通,偏偏还胆大包天,项王更不长眼地把此人提拔到仅次于自己的统帅高位。这样就简单了,我们也不用头疼了。”



“简单倒是简单了,但更不可信。”卫士和三堵墙的官兵们一起摇头,不少人皱眉苦思,显然正在心中推测成皋之战的细节。



“也就是说,提督的这次诈败并不是史无前例的?”穆谭突然又想起一事。



“不对,只要我赢了,就是史无前例的。”邓名断然驳斥道:“太史公说,成皋之战汉太祖只是交了好运而已,曹咎是自己笨死的,所以我当然是第一人。”



穆谭感觉邓名这明摆着是歪理,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愣了片刻后,穆谭突然又叫起来:“史家惜墨如金,说不定青史之上,对我们今日大捷的记录就是:提督使人骂阵五日,国英不胜其怒,空营出战,提督尽歼其军。”制造完伪史后,穆谭哈哈笑道:“这样也好,千秋之后,曹大司马总算也有个伴了。”



“哈哈,哈哈。”邓名仰天笑道:“但愿我们别遭到这样的厄运。”



众人无不欢笑,个个踌躇满志,内心已经把胜利视为当然之物。



“报!”一个探马疾驰而来,在邓名前面勒定战马。



通向这个山谷的路有很多条,这个探马报告李国英的标营已经杀近,从左侧的一条道路追来,不但击溃了那条路上走得最慢的明军,更包抄到另外一路明军的前方,阻断了他们赶来与邓名会合的途径。



“来得好快。”吴越望轻声说道。



而武保平则在边上纠正道:“是我们走得太慢了。”



负责两翼两军的是赵天霸和李星汉,他们的聚集地点并不是在这个山谷。直到现在为止,邓名还没有见到他们的使者,说明他们的集结工作也没有完成。集结点在这个山谷里的是穆谭和周开荒,根据计划应该拥有三千甲士,现在大概已经有两千多人披上盔甲了。



邓名当机立断,命令周开荒先把一部分手下划拨给穆谭统领,由后者带着一千五百甲兵跟着自己迎击追兵。而周开荒加紧收拢部队,整理后续的部队,尽快来增援自己。



同时邓名又派人去给赵天霸和李星汉传令,让他们根据情况便宜行事——他们分别负责收拢向西和向南后退的明军,他们两个人的身后肯定也跟着清军追兵。现在明军和清军都分散开,邓名无法指挥全军,也无意指挥全军。



在邓名刚刚发布完命令后,又一个探马赶到,称李国英的标营骑兵已经开始向被他们截住的那条道上的明军发起进攻,见无法摆脱追兵后,那些明军也停下脚步开始抵抗。



“李国英已经被我们骂出来了,现在是我们尽歼其军的时候了。”邓名笑着拔出马剑,把它笔直向上举起:“诸君,随我杀贼!”



“杀贼!”



“杀贼!”



十五名卫士和三堵墙的骑兵也都一起高举起武器,齐声大喝发出响应声。



“出发!”邓名一马当先,向山谷外冲去。在他的身后,一个明军骑兵把刚刚绑上旗杆的三堵墙军旗高高举起,今天这就将是邓名的将旗。



这队骑兵冲出山谷的时候,山谷里密密麻麻的明军步兵也正行动起来。穆谭从周开荒的手中接过部分部队的指挥权,随着穆谭的旗帜被高高举起后,一千五百名明军战兵迈开脚步,跟着这面旗帜向来路开回去。



“给鞑子点颜色看看!”不少明军的辅兵坐在地上,看到战兵同袍穿着他们辛苦背来的盔甲,意气昂扬地向山谷外走去时,都不顾身上的疲惫,纷纷向穆谭的军队挥舞拳头:“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



率先冲出山谷的邓名行不多远,就听到前方传来喊杀声,他猜测这就是探马刚才报告的情况,李国英的标营和被截住的明军士兵正在交战。



“卑职去探察一下虚实……”身侧一个三堵墙的军官向邓名抱拳请示道。



“不必探察了。”邓名口中轻声说道:“斯巴达人只问敌人在哪里,不问敌人有多少。”



邓名用力一夹马腹,让坐骑疾驰而去。无论是邓名的卫士,还是附近三堵墙的骑兵官兵,都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人,不过邓名的意思他们无不明了,众人呐喊着紧随其后。



越过丘陵的最高点,整个战场顿时呈现在眼前。邓名的坐骑毫不停留,向着鏖战处奔去。



第52节反击



作为总督标营的军官,孙把总对于抓几个明军的小兵没有太大的兴趣。平时总督的标营不需要考虑辅兵的问题,总督的大营中随时都有充足的人手,在任何情况下标营的粮草都有保证,马匹也能得到最好的照料——除非与太君同行。比如从保宁抽调那一百个满洲大兵到重庆后,李国英就把标营中的好马调拨给满洲八旗兵使用。



在山区马匹死得多,如果满洲大兵跟着一起追击明军的话,那么孙把总或许还需要担心总督会把标营的马匹拿去供应那些八旗兵。但川陕总督不让满洲大兵参与冒险行动,所以那一百个八旗兵现在尽数留在重庆城里。



一路上孙把总带领的标营骑兵已经杀死了十几个明军,还有一些明军逃上道路左右的丘陵,孙把总并没有浪费马力去追击那些四散逃走的敌军,因为他认为沿着道路前进,自然会遇到更多的功劳。



“这些贼人逃得好快!”天明后,孙把总是第一批出发追击的标营军官,出营后就跑在头一个,标营的大多数同伴都被他远远抛在后面。但明军撤退的速度远超孙把总的想象。根据孙把总以往的经验,溃逃的敌军固然有很多逃得飞快的,但大多数人却会行动迟缓被追兵迅速追上,因为败兵不认识路,因为他们心中彷徨不知道到底该往何方去,而且他们失去指挥,无法有秩序地利用道路。



如果一万个敌人败逃,那么最前面的几百人可能飞也似地逃走,再也追赶不及。还有两、三千人逃得速度也不太慢,需要花点气力去追杀;但超过半数的人会在后面拥挤成一团,被停下来观望、休息、甚至走回头路的同伴堵住。尤其是夜晚炸营,就算早逃几个小时,其实也走不了多远,很多人都是在原地打转。



但今天的明军和孙把总以往遇到的完全不同,从李国英的大营追出后,一路上空荡荡地看不到任何人影。孙把总疑惑道:“不是说这帮人都是浙江人吗?以前我和那些在本乡本土的贼人作战,也没见过他们逃得这么干净啊!”孙把总追出了十五里地,才总算看到了明军的影子。



放弃了那些逃上山的零星功劳后,孙把总继续穷追不舍。这个时候他有一个感觉,如果这帮浙江人能保持这种逃窜速度的话,那么后面的披甲步兵到底能不能追上他们真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情。



总算望到了一队看上去有一二百人的明军。若是放在以前,孙把总或许不会管他们,只要把他们驱散,迫使他们逃亡到道边就可以了。清军控制了道路,这些逃到道边的敌兵就再也无法远远脱离战场,肯定会被跟上来的清军步兵消灭。



不过今天到目前为止的功绩实在是太可怜,孙把总和手下的五十名骑兵一共才取得了四颗首级,他们可是川陕总督的标营,回营的时候每个人马鞍下不挂上一颗人头,那让李总督的脸往哪里搁?



虽然估计更多的逃敌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孙把总还是决定停下来,先歼灭这支遇到的明军再说。跟在孙把总身后还有几个标营的把总,见到这队明军后他们也纷纷围拢上来,大概他们和孙把总想得差不多。一路上标营始终撵不上明军的大批溃兵,让这些出来进行追猎游戏的标营卫士都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好不容易见到猎物,虽然显得不起眼但总比没有强——至少回营的时候,每个军官得有个人头的战功吧?



“贼人还敢反抗!”被截住的明军虽然显得十分惊慌,但孙把总吃惊地发现他们竟然没有跪地求饶。今天见到的逃敌是非常特殊的品种,他以前从没有见过:“你们都是胆小得弃营而去的逃兵啊,怎么还敢顽抗?”。



更让标营卫士惊讶的是,这些逃敌不但能鼓起勇气抵抗,而且还能自发地恢复士气结成圆阵。敌阵有几个人开始发号施令,而其他逃兵都心甘情愿地听从,接着还有人从背上解下背着的盔甲,从圆阵的后排递到前排。



“居然,居然还有背着盔甲逃跑的贼人!”根据以往对付逃兵的经验,孙把总并没有立刻对敌人发动进攻,而是带着属下在敌阵外边厉声威吓,等对方失去斗志跪地求饶后再把他们杀光。因此当看到有几个敌兵迅速穿上了盔甲后,孙把总的惊讶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这些盔甲明显是阵中的人携带着的,在这个关头他们没有自己往身上套,却是交给了阵前的人——穿着盔甲逃跑虽然少见但也可以理解,有些身强力壮的敌兵觉得穿着盔甲万一被敌人追上还有一搏之力,但辅兵背着给别人用的装备溃逃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呢?孙把总完全想不明白。



见到明军不肯投降,标营的骑兵就开始进攻。数百个骑兵攻打不到二百个明军步兵,他们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件难事。确实也不是,这些明军大多没有盔甲,前排不多的战兵虽然奋力抵抗,但对清兵的骑兵无法构成什么威胁,不停地有人负伤倒下。但每次有人倒下时,阵中就会迅速伸出手把伤员拖进去,也会走出新的明军补上战线。



“这真是溃兵吗?”孙把总看着眼前的战局,心中生出更大的疑惑。不多的明军甲兵正在迅速被消耗,现在没有盔甲的敌兵也从地上拾起武器走到前排抵抗,但他们会被更快地杀伤。几个标营卫士见状随即从马上跳下,稳稳地站在地上,准备用弓箭攻击明军阵线上的无甲士兵。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马蹄奔腾和喊杀声。



“又是哪个家伙赶到了?”孙把总漫不经心地琢磨着。



他看到几个下马的标营卫士已经找好了攻击位置,很快就会开始用弓箭攻击扔在抵抗的敌人。觉得战局不会有什么悬念了,孙把总这才不慌不忙地回头向后看去,想看看是哪个标营军官带队赶到了,同时还想喊一句:“你们来晚了,这些功劳是我们几个的。”



但孙把总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数以百计披着红斗篷的骑兵正从背后丘陵的高处冲下,为首的敌骑兵高举着长长的马剑,已经距离他不到一箭之地。队伍中好像还打着一面罕见的旗子,上面的图案也是奇形怪状。



“麻将牌?”看到敌人的旗帜时,孙把总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随即就更不明白了:“是贼人的骑兵吗?他们不是溃逃了么,怎么会有骑兵,为什么会回头增援?”



……



邓名向着敌军冲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清军军官模样的骑兵驻马停在战线的后排,背冲着自己悠闲地观察着战局,连配剑也插在剑鞘中。邓名紧盯着这个目标,全速向他冲过去。



目标越来越近,那个敌人军官也开始缓缓地转身回头,就在这时,邓名突然瞥到对方马鞍上的一物,那是一颗扔在滴血的人头。



看到这颗人头时,邓名心中猛地一痛,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有部下战死,也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到牺牲时,还是感到一种剧烈的窒息感:“因为我的策略,这些勇士可能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白白地被杀死了。”



敌人已经转过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仍在急速缩短,这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三角眼中满是凶光。



邓名轻轻调解着腰臂,估算着距离,准备挥出手中的马剑。此时对方本来全是凶狠之色的双目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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