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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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们真的一路顺风顺水,打到武昌城下,我们就带兵去督战,让他们继续攻打武昌城。打下来那自然是最好,打不下来就以畏敌不前的罪名把他们杀了。让清兵自相残杀,就没有人能说提督杀俘了。”
刘体纯认为凭着一千七百多武昌兵肯定打不下武昌,不过能够消耗掉这批俘虏就好,如果给清军造成一些损失就是额外的收获。尤其是那些亲兵营的俘虏,更要用来组成敢死队,让他们去蚁附攻城。留着他们不但每天管饭,还要分散在军中派人小心监视,防备他们作乱。
“如果放了他们怎么样?”邓名试探着提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回去宣传我军的仁义,将来两军对垒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投降。”
“我军本来就十分仁义,再说,有钟祥的这些人替我们宣扬也就足够了。”刘体纯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襄阳府、安陆府的俘虏我们不是都没杀么?那些愿意跟我们去夔东的,我们还帮他们搬运家小,不愿意跟我们走的我们也不强迫,我军的仁义很快就会天下闻名的。”
相比清军,闯营确实比较优待俘虏,不过他们优待的对象是府兵、县兵这种没有什么威胁的俘虏,武昌兵尤其是亲兵营的俘虏并不在优待的范围内。
邓名不再和刘体纯谈论这事,至于郝摇旗和贺珍会有什么意见,不用问就心知肚明了。钟祥之战一结束,贺珍就急忙把武昌兵的武器、装备都收缴得一干二净。分给贺珍一部分亲兵营的俘虏,让他负责监视,据说被他派去干最重、最危险的活;而郝摇旗更干脆,明白建议邓名不要在乎什么诺言,把这些危险分子赶快都坑了,图个省心。
在安陆府缴获了五十多万两白银。以前邓名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战利品,但这次他站出来表示他也应该有一份。夔东众将没有理由拒绝。首先,爆破城墙的办法是邓名拿出来的;其次,他是一军统帅,至少是名义上的;再次,汉阳总兵是邓名带人堵住的;最后,此次作战说明邓名掌握一支部队很重要,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十几个亲卫就够了。
邓名宣布要五分之一的银子,也就是十万两。这笔银子一部分要用来赏赐即将组建的部队官兵,而大部分则委托袁宗第运回奉节文安之那里。
“把所有那些有家人的武昌兵都交给我吧。”邓名对四位将领说道,至于其他的俘虏目前他不需要。
“提督要这些狼崽子干什么?”郝摇旗闻言急忙劝阻:“无论提督如何推心置腹,这帮狼崽子都是养不熟的。”
“我不打算把他们养熟,只是我自己想锻炼一下安营扎寨、排兵布阵的能力,他们都是老兵,做起来比较方便。”邓名解释道。
众将依旧不放心邓名的安全,刘体纯更是强调这种招揽人心的行动风险极大,但是收效甚微。
“我当然不会住在降军中,我也知道他们聚集到一起有可能闹事,所以你们每人先借给我一百名精兵,让我能够看住他们。”
众将拗不过邓名,就把武昌兵都交给了他。虽然刚过去一天,郝摇旗和贺珍就已经整死了几个亲兵营的士兵。把这些危险的俘虏交给邓名的同时,他们每人都派来一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加强安全保卫工作。
通过对俘虏的盘问,明军知道现在武昌极其空虚,就算黄州府等地的清军统统集结到武昌,胡全才也凑不出一支能对明军形成较大威胁的野战部队。因此大家都急忙分散到各县,控制安陆府全境,抓紧时间征收物资、招募勇士。
只有邓名老老实实地呆在钟祥城,一连两天就是训练部队。带一支比较有经验的部队很有好处,这些士兵的军纪远好于一般的杂牌军,邓名很快就在赵天霸等人的指点下,对排兵布阵增加了不少知识。
郝摇旗和贺珍此时都不在钟祥。邓名在城南搭了一个简单的梯台,把自己的军队带到梯台下边,然后走上去给武昌兵训话。
在开始讲话前,邓名下令给每个武昌兵发一两银子。
领到银子后,这些武昌兵纷纷按照以往军队里的惯例,向邓名高声欢呼,赌咒发誓要水里来、火里去。不过邓名根本不信,他们以往在汉阳总兵那里拿到的好处可多太多了。
“这不是军饷,”邓名知道这些人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打算把他们编组为军队,登上梯台后,邓名对面前的近两千名武昌兵说道:“这是发给你们的遣散费。”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那些负责控制降俘的明军和武昌兵一样惊讶。
“我没有领地,也没有税收,两天前把你们要来时确实想过要留下你们这些士兵,但经过这两天的深思熟虑,我发现远远养不起这么多部队。与其等到发不出军饷的时候看着你们哗变,还不如现在就遣散更好些。”
邓名指了指南方:“每人一两银子,足够你们回家的路上用了。在你们离开军营以前,我只要你们发一个誓:在回家的路上,无论你们乘船还是吃饭都要付钱,不许烧杀抢掠,不许欺负沿途的老百姓。”
武昌兵都听得将信将疑,不知道是不是邓名在玩什么猫捉耗子的游戏。还有人断定这是欲擒故纵,谁要是第一个走出去肯定会被拖去斩首。虽然惦念着武昌的家人,但大多数人都暂时保持观望,希望有其他人先出头试探一下这水的深浅。还有一些人干脆嚷嚷说他们根本不打算再回武昌了,就算抛妻弃子也要跟着邓名打天下。
听到这句明显言不由衷的话,邓名笑起来:“好吧,就算你们打算破家相从,至少也先回家报一声平安吧。现在钟祥的胜败估计已经传回武昌了,你们的家里人还不知道有多着急。你们先回去见父母、妻子一面,让家人知道你们还活着。如果你们的志向不变,还是要回来投奔我,我也非常欢迎。只是事先说好了,在我这儿可没有军饷,你们得替我白干活。”
直到这个时候,大部分武昌兵才相信是真的要放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
在第一声感谢声响起后,越来越多的武昌兵把称颂送给了邓名,这次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领银子时诚恳了许多。
“这是你们的大帅舍命替你们求来的,我既然答应了他,就当然不会为难你们。”邓名挥手让台下的武昌兵赶快走,不要在钟祥多做停留。
有些明军军官过来劝说,但邓名不为所动。
周开荒也凑到了邓名身边,小声说道:“提督这件事要是传到靖国公他们耳朵里,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我是江南提督,”邓名微笑着答道:“我用不着事事担忧袁将军会怎么想。”
“殿下仁厚,洪福齐天!”
正在与周开荒对答的时候,突然台下传来一声高喊。发出这喊声的是一个前汉阳总兵亲兵营的士兵。两天来他一直认为就算不被明军杀死,和家人今生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或者被明军带去他乡,或者家人被湖广总督衙门当作逆属处理。每到夜间想起这件事,这个士兵就感到生不如死,在营中偷偷地落泪。
关于邓名是宗室子弟的传说在湖广流传开来,清军中不许公开谈论这个说法,明军中也不让谈及。但这个士兵没想到能够活着回家,心情激动之下再也无所顾忌,就跪倒在地,冲着邓名所站的塔楼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同时大声发誓道:“殿下所命,小人怎敢不从?小人今生都会铭记殿下的大德,以后绝不乱伤人命,吃饭一定给钱!”
受到这个士兵的感染,武昌兵一起向梯台上的邓名表达着感激,同时保证在回武昌的路上绝不会欺压良善,若是有同伴欺心骗了殿下的银子,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常常被人误会为宗室,但是上千人一起高呼殿下的场面还是不多见,上次遇到这个场面还是在万县的时候。邓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带着卫士和护兵离开了。
第23节江防
邓名放走俘虏的第二天,刘体纯就回到了钟祥。听闻此事后他来找邓名,见面后并没有提俘虏的事,而是试图劝阻邓名继续进攻武昌。
“武昌,是湖广乃至天下的中枢,虽然武昌城里现在空虚,但是听闻武昌有险情,江陵、夷陵的清虏肯定会奔驰救援,他们顺江而下,转眼就到。”刘体纯不反对邓名带着兵力去长江边上耀武扬威一番,但却反对认真地进攻武昌:“要想打下武昌,必须先打汉阳。等我们拿下汉阳,渡过长江,再炸塌武昌的城墙,那时上游的虏师早已得到警报,肯定已经赶来了。我军的水师恐怕不占优势,万一被堵在长江里没能返回汉水,大军十分危险;就算水师能够撤退回汉水,我们留在南岸的官兵也会陷入险境。”
当然夷陵、江陵一带的堡垒非常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无法和武昌相比。钟祥一战歼灭了大批武昌的精兵,虽然邓名把俘虏们放回去,但这些斗志全无的士兵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恢复战斗力。据刘体纯判断,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看到明军出现在长江上,湖广总督很可能不顾一切地从上游抽调部队;如果明军猛攻汉阳,胡全才很可能让江陵等地的清军全师而下,与武昌清军东西夹击明军。对于清廷来说,即便夷陵等地丢失,只要武昌还在就还有江防,若是武昌没有了,那整个湖广的长江体系就瓦解了。
“若是夷陵、江陵等地的虏师和武昌、黄州等地的鞑子会师,再加上湖南的兵力,胡全才就能凑出六、七万大军,两、三万的披甲兵,水师的实力也很雄厚。我们虽然也有一万四千的甲兵,但大部分都是新兵,队伍没有训练好,胜算恐怕不大。”刘体纯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分析两军的优劣:“兴山的李将军(李来亨)路途遥远,无法及时支援我们;我们的水陆都不占优势,又顿兵武昌坚城之下,所以还是不要打这一仗为好。”
刘体纯说胜算不大已经很客气了,用对方一半的兵力和劣势的水师去进攻武昌这样的坚城,完全是自取灭亡。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有可能胡全才抽调部分军队回来就能给明军很大威胁,还不至于让江防有失,
邓名耐心地听完了刘体纯的长篇大论,认为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只有一点他不明白:“谁说我要打武昌?”
刘体纯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就别瞒我啦”。
听说邓名释放武昌降兵回家以后,刘体纯觉得自己立刻洞悉了邓名的用心,认为邓名肯定是为了攻打武昌做准备。战俘们回去以后,钟祥清军惨败的消息会迅速传扬开来,让本来就空虚的武昌更加人心惶惶;其次,看到这些战俘生还,武昌其余部队的斗志也会受到影响,当明军兵临城下、破城在即的时候不会拼死抵抗;最后,邓名发给每个士兵一两银子,这种罕见的行为会在沿途流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明军大兵压境。
听了刘体纯的解释,邓名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刘将军,我只是想把他们放了,并没有进攻武昌的用意。”
刘体纯依旧不信:“若不是为了立刻攻打武昌,放了他们有什么益处?”
“没有益处就不能释放俘虏么?”邓名反问道。
刘体纯愣了一下,着急地说道:“提督是不是认为这些降兵能够长久地记住这份恩情?”
刘体纯告诉邓名,现在这些武昌兵固然是一盘散沙,但假以时日又会被清廷重新组织起来,到了下次打仗的时候,有军官带领,身处军阵之中,他们就算对邓名有再大的好感,也不会有临阵倒戈的机会。
钟祥惨败的消息只在最初一个月里有最大的震撼效果,再往后清军就会渐渐淡忘此事。释放俘虏只可以在短期内造成轰动的效应,但如果不趁着这机会进攻武昌,那实在是多此一举。
“原来如此。”邓名认真地思考着刘体纯的话:“刘将军说得有道理,但我确实没有立刻进攻武昌的打算。”
“那提督为什么要释放俘虏呢?”刘体纯不依不饶地问道,他认定邓名想进行军事冒险,所以赶来要打消他的这个念头。
“我没有任何军事上的目的。”邓名刚才听完刘体纯最开始的话才生出去武昌的念头,打算假装有攻取武昌的计划,引诱胡全才放弃江防,但是听完刘体纯的一番分析,认识到自己原本设想中的不足,因此从善如流地放弃了。
“给那些降兵银子干什么?不是为了拉拢人心么?”刘体纯还是不信。
“要是放这两千个俘虏两手空空地回家,他们沿途肯定会给老百姓造成很大的骚扰。从这里到武昌没有多远,路上吃饭、坐船,每个人有几十文钱就够了,我多给一些让他们心中有愧,也就不会去欺负老百姓,甚至抢夺行凶了。”若是俘虏在回家的路上把怨气撒在沿途的百姓头上,邓名觉得这些百姓反倒是自己害的。
“对啊,沿途百姓纵然感激,但若是一两个月过去,他们渐渐地也就把这事忘了。提督难道不是打算趁机沿着汉水顺流而下么?”
刘体纯觉得,邓名的目的是消除沿途百姓对明军的恐惧,让他们愿意与明军合作,为明军提供物资和情报。不过这效果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减弱的,若是半年、一年之后明军再来,百姓还是会感到恐惧。
邓名只好继续解释……
过了两天,周培公和其他几个被俘的幕僚看到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试探着对明军说,他们在武昌也有家人。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和大头兵是不等价的,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这些幕僚心中也是没底。他们觉得,既然连大头兵都不杀,大概也不会杀缙绅吧。
不料邓名对他们和对那些武昌兵的处理没有区别,也是每人发一两银子,打发他们回家。
这些幕僚并不看好夔东明军,本来也不想在明军中多停留。不过明军的这种处置方式还是让周培公等人都为之愕然,随后就是勃然大怒。其中一个岁数有些大的幕僚最为激动,愤怒地把银子扔在邓名脚前,大叫士可杀、不可辱。这个幕僚在营帐中暴跳如雷,唾沫横飞,旁观的人都觉得这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