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文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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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全都在码头上,根本不象有地震啊这种事。因为大家根本不知道土耳其人的情况。大家根本不知道土耳其佬会干出什么事来。你还记得他们命令我们进港不准再开走吗?那天早晨进港时我很紧张。他有好多门大炮,可以把我们轰得片甲不留。我们紧挨着码头开来,正打算进港,抛下前锚和后锚,然后炮轰城里的土耳其营地。他们本来可能把我们从海面上肃清,但我们本来也可以把这城干脆轰光。我们进港时他们只是对我们开了几下空炮。凯末尔作出决定,把那个土耳其司令开革了。罪名是越权啊什么的。他有点狂妄自大。这就可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凯末尔(1881…1938):土耳其将军,于1923…1938年任第一任总统——
你总记得那海港吧。海港里四处都漂浮着不少好东西。我生气只此一回碰上这种事。所以就梦见东西了。你对带着孩子的女人并不在意,你对带着死孩子的女人也一样并不在意。她们带着孩子可没什么不好。奇怪的是少数孩子怎么死掉的。只用什么东西把孩子盖住就不去管它了。她们总是挑货舱里最阴暗的角落带孩子。她们一离开码头就百事不管了。
希腊人也真是够厉害的家伙。他们撤退时,驮载牲口都没法带走,所以他们干脆就打断牲口的前腿,把它们全抛进浅水里。所有断了前腿的骡子都给推进浅水里了。这简直是妙事一桩。哎呀,真是绝妙绝妙。
陈良廷译
第一章
大家都喝醉了。整个炮兵连都带着醉意一路摸黑行进。我们正开到香巴尼去。中尉老是把马骑到田野里,还对它说,〃我醉了,说真个的,我的老朋友。哦,我烂醉了。〃我们通宵都一路摸黑行进,副官老是骑着马走在我的行军灶边,嘴里说,〃你得把火灭了。这危险。会给人看到的。〃我们离前线有五十公里路,可是副官却担心我行军灶里的火。在那条路上行军真有趣。那时我正当着炊事班长。
陈良廷译
从的《印第安人营地》到《没有被斗败的人》这16篇于1925年以《在我们的时代里》为题出单行本,每篇前分别附有1924年出版的同名速写集的15篇短文及一篇《跋》,该速写集的英文书名为〃inourtime〃,根据当时的时髦做法,三个英文词的首字母没有用大写。香巴尼:法国东北部一地区,旧译香槟,以产葡萄酒著名,通称香槟酒。原文是法语。
印第安人营地
又一条划船拉上了湖岸。两个印第安人站在湖边等待着。
尼克和他的父亲跨进了船梢,两个印第安人把船推下水去,其中一个跳上船去划桨。乔治大叔坐在营船的尾部。那年轻的一个把营船推下了水,随即跳进去给乔治大叔划船。
两条船在黑暗中划出去。在浓雾里,尼克听到远远地在前面传来另一条船的桨架的声响。两个印第安人一桨接一桨,不停地划着,掀起了一阵阵水波。尼克躺倒下去,偎在父亲的胳膊里。湖面上很冷。给他们划船的那个印第安人使出了大劲,但是另一条船在雾里始终划在前面,而且越来越赶到前面去了。
〃上哪儿去呀,爸爸?〃尼克问道。
〃上那边印第安人营地去。有一位印第安妇女病势很重。〃
〃噢,〃尼克应道。
划到海湾的对岸,他们发现那另一条船已靠岸了。乔治大叔正在黑暗中抽雪茄烟。那年轻的印第安人把船推上了沙滩。乔治大叔给两个印第安人每人一支雪茄烟。
他们从沙滩走上去,穿过一片露水浸湿的草坪,跟着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走,他手里拿一盏提灯。接着他们进入了林子,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去,小道的尽头就是一条伐木的大路。这条路向小山那边折去,到了这里就明亮得多,因为两旁的树木都已砍掉了。年轻的印第安人立停了,吹灭了提灯,他们一起沿着伐木大路往前走去。
他们绕过了一道弯,有一只狗汪汪地叫着,奔出来。前面,从剥树皮的印第安人住的棚屋里,有灯光透出来,又有几只狗向他们扑过来了。两个印第安人把这几只狗都打发回棚屋去。最靠近路边的棚屋有灯光从窗口透射出来。一个老婆子提着灯站在门口。
屋里,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妇女。她正在生孩子,已经两天了,孩子还生不下来。营里的老年妇女都来帮助她、照应她。男人们跑到了路上,直跑到再听不见她叫喊的地方,在黑暗中坐下来抽烟。尼克,还有两个印第安人,跟着他爸爸和乔治大叔走进棚屋时,她正好又尖声直叫起来。她躺在双层床的下铺,盖着被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她的头侧向一边。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三天以前,他把自己的腿给砍伤了,是斧头砍的,伤势很不轻。他正在抽板烟,屋子里一股烟味。
尼克的父亲叫人放些水在炉子上烧,在烧水时,他就跟尼克说话。
〃这位太太快生孩子了,尼克,〃他说。
〃我知道,〃尼克说。
〃你并不知道,〃父亲说。〃听我说吧。她现在正在忍受的叫阵痛。婴孩要生下来,她要把婴孩生下来。她全身肌肉都在用劲要把婴孩生下来。方才她大声直叫就是这么回事。〃
〃我明白了,〃尼克说道。
正在这时候,产妇又叫了起来。
〃噢,爸爸,你不能给她吃点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直叫吗?〃尼克问道。
〃不行,我没有带麻药,〃他的父亲说道。〃不过让她去叫吧,没关系。我听不见,反正她叫不叫没关系。〃
那做丈夫的在上铺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
厨房间里那个妇女向大夫做了个手势,表示水热了。尼克的父亲走进厨房,把大壶里的水倒了一半光景在盆里。然后他解开手帕,拿出一点药来放在壶里剩下的水里。
〃这半壶水要烧开,〃他说着,就用营里带来的肥皂在一盆热水里把手洗擦了一番。尼克望着父亲的满是肥皂的双手互相擦了又擦。他父亲一面小心地把双手洗得干干净净,一面说道:
〃你瞧,尼克,按理说,小孩出生时头先出来,但有时却并不这样。不是头先出来。那就要给大家添不少麻烦了。说不定我要给这位女士动手术呢。等会儿就可以知道了。〃
大夫认为自己的一双手已经洗干净了,于是他进去准备接生了。
〃把被子掀开好吗,乔治?〃他说。〃我最好不碰它。〃
过一会儿,他要动手术了。乔治大叔和三个印第安男人按住了产妇,不让她动。她咬了乔治大叔的手臂,乔治大叔说:〃该死的臭婆娘!〃那个给乔治大叔划船的年轻的印第安人听了就笑他。尼克给他父亲端着盆,手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父亲拎起了孩子,拍拍他,让他透过气来,然后把他递给了那个老妇人。
〃瞧,是个男孩,尼克,〃他说道。〃做个实习大夫,你觉得怎么样?〃
尼克说,〃还行。〃他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父亲在干什么。
〃好吧,这就可以啦,〃他父亲说着,把什么东西放进了盆里。
尼克看也不去看一下。
〃现在,〃他父亲说,〃要缝上几针,看不看随便你,尼克。我要把切开的口子缝起来。〃
尼克没有看。他的好奇心早就没有了。
他父亲做完手术,站起身来。乔治大叔和那三个印第安男人也站立起来。尼克把盆端到厨房去。
乔治大叔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我要在你那伤口上放些过氧化物,乔治,〃大夫说。
他弯下腰去看看印第安产妇,这会儿她安静下来了,她眼睛紧闭,脸色灰白。孩子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清早我就回去,〃大夫站起身来说。〃到中午时分会有护士从圣依格那斯来,我们需要些什么东西她都会带来。〃
这当儿,他的劲头来了,喜欢说话了,就象一场比赛后足球运动员在更衣室里的那股得意劲儿。
〃这个手术真可以上医药杂志了,乔治,〃他说。〃用一把大折刀做剖腹产手术,再用九英尺长的细肠线缝起来。〃
乔治大叔靠墙站着,看着自己的手臂。
〃噢,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错的。〃他说道。
〃该去看看那个洋洋得意的爸爸了。在这些小事情上做爸爸的往往最痛苦,〃大夫说。〃我得说,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他把蒙着那个印第安人的头的毯子揭开来。他这么往上一揭,手湿漉漉的。他踏着下铺的床边,一只手提着灯,往上铺一看,只见那印第安人脸朝墙躺着。他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汪在血泊里。
他的头枕在左臂上。一把剃刀打开着,锋口朝上,掉在毯子上。
〃快把尼克带出棚屋去,乔治,〃大夫说。
其实用不到多此一举了。尼克正好在厨房门口,把上铺看得清清楚楚,那时他父亲正一手提着灯,一手把那个印第安人的脑袋轻轻推过去。
父子两个沿着伐木道走回湖边的时候,天刚刚有点亮。
〃这次我真不该带你来,尼克,〃父亲说,他做了手术后的那种得意的劲儿全没了。〃真是糟透了——拖你来从头看到底。〃
〃女人生孩子都得受这么大罪吗?〃尼克问道。
〃不,这是很少、很少见的例外。〃
〃他干吗要自杀呀,爸爸?〃
〃我说不出,尼克。他这人受不了一点什么的,我猜想。〃
〃自杀的男人有很多吗,爸爸?〃
〃不太多,尼克。〃
〃女人呢,多不多?〃
〃难得有。〃
〃有没有呢?〃
〃噢,有的。有时候也有。〃
〃爸爸?〃
〃是呀。〃
〃乔治大叔上哪儿去呀?〃
〃他会来的,没关系。〃
〃死,难不难?爸爸?〃
〃不,我想死是很容易的吧。尼克。要看情况。〃
他们上了船,坐了下来,尼克在船梢,他父亲划桨。太阳正从山那边升起来。一条鲈鱼跳出水面,在水面上弄出一个水圈。尼克把手伸进水里,让手跟船一起在水里滑过去。清早,真是冷飕飕的,水里倒是很温暖。
清早,在湖面上,尼克坐在船梢,他父亲划着船,他满有把握地相信他永远不会死。
玉澄译
第二章
泥滩对面亚得里亚堡上空,伊斯兰教寺院的尖塔矗立在雨中。沿着喀拉迦奇公路,三十英里地都挤满了牛车。水牛和黄牛在泥地里拖着车。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只见运载他们所有东西的牛车。老头儿和老大娘,浑身透湿,一路走一路不断赶着牛。发黄的马里查河滚滚流过,几乎漫到桥边。牛车在桥上挤得水泄不通,还有骆驼出没在期间。这支队伍一路上由希腊骑兵带领着。妇女儿童蹲在牛车里,跟床垫、镜子、缝纫机和包袱挤在一起。有个在生孩子的女人,旁边有个年轻姑娘一边拿着一条毯子盖住她,一边在哭。瞧着这恶心的一幕真吓人。撤退时一路上都下着雨。
陈良廷译
亚得里亚堡:古城名,现为土耳其埃迪尔内。地处巴尔干通向伊斯坦布尔和爱琴岛铁路的交点,具有战略意义。马里查河:在巴尔干半岛东南部,源出保加利亚里拉山,全长476公里。
医生夫妇
迪克·博尔顿从印第安营地来替尼克的父亲锯木材。他随带儿子埃迪和另一个叫比利·泰布肖的印第安人。他们走出林子,从后门进来,埃迪扛着长长的横锯。他走路时锯子就在肩上啪嗒啪嗒发出乐声。比利·泰布肖带着两把活动大铁钩。迪克挟着三把斧子。①
他转身关上院门。那三个径自走在他头里,直奔湖岸而去,木头就掩埋在岸边沙滩里。
这些木头原是〃魔法〃号轮船拖运到湖边工厂里来,从大筏堰②口气失的。木头漂流到沙滩上来,要是没碰上什么事,〃魔法〃号上的水手迟早会乘一条划子,顺着湖岸划来,找到木头,用带环的铁钉钉住每根木头的端头,然后把木头拖到湖面上,做一个新的筏堰。不过伐木工兴许不会来找木头,因为区区几根木头犯不着出动水手来捞取。要是没人来捞,这些木头就会泡足水,在沙滩里烂掉——
①一端装有活动钩的木杆,用来钩住木头使其翻转。
②横栏于河面上或港口的大铁链,或一大批浮木,用来防止由水上拖运来的木头漂走——
尼克的父亲一直以为总会这么着,才雇了印第安人从营地来替他用横锯锯断木头,再用楔子把木头劈开做木材和敞口壁炉用的柴禾。迪克·博尔顿绕过小屋,向湖边走去。有四大根山毛榉木头几乎掩埋在沙滩里。埃迪将锯子一个把手挂在一棵树的树叉上。迪克在小小的码头上把三把斧子放下。迪克是个混血儿,湖边一带不少庄稼人都认为他其实是个白人。他很懒,不过一干起活来,还是一把好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嚼烟来,嚼了一口,就用奥杰布华①语对埃迪和比利·泰布肖说话——
①奥杰布华:居住在北美苏必利湖地方的一支印第安人——
他们用活动铁钩扎进一根木头,使劲转动,想把木头从沙滩里松开。他们把浑身力量都压在铁钩杆上。木头在沙滩里松动了。迪克·博尔顿对尼克的父亲回过头来。
〃我说啊,医生,〃他说,〃你偷了好大一批木材啊。〃
〃别那么说,迪克,〃医生说,〃这是冲上岸来的木头。〃
埃迪和比利·泰布肖把木头从湿沙里摇出来,滚到水里去。
〃把木头放在水里,〃迪克·博尔顿大喝一声道。
〃你干吗这样?〃医生问道。
〃洗一洗。把沙土洗掉才好锯呢。我倒要看看这木头是谁的,〃迪克说。
木头就在湖水里飘荡。迪克和比利·泰布肖身子靠着活动铁钩,在日头底下直淌汗。迪克跪在沙地里,瞧着木头顶端上过秤人的锤印。
〃原来是怀特…麦克纳利的,〃他说着站起身,掸掉裤膝上的沙土。
医生很不安。
〃那你最好别锯了,迪克,〃他不耐烦地说。
〃别发火啊,医生,〃迪克说。〃别发火。我可不管你偷谁的。这不关我的事。〃
〃你要是认为木头是偷来的,就让它去,带着你的工具回营地去吧,〃医生说。他的脸红了。
〃别急啊,医生,〃迪克说。他把烟草汁唾在木头上,烟草汁一滑,滑在水里冲淡了。〃你我都清楚这是偷来的。跟我不相干。〃
〃得了。你要是认为木头是偷来的,那就拿着家伙滚吧。〃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