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by那口虫(书版完结)-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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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思存听到墨池的名字,脸上都有了光彩。“墨池回来了吗?”她急切地问道。
“没有。”保姆说,“他最近工作很忙,早出晚归。打电话嘱咐我的,还让你早点休息。”
思存脸上的光彩一寸寸退去,她轻轻点头,“阿姨,你费心了,谢谢你。”
一连几天,思存都没有见到墨池,保姆每天送来乳鸽枸杞汤,思存日日滋补着,气色却没有见好。她夜晚的睡眠很不踏实,她有认床的毛病,这些年来,她习惯的只有两张床——她和墨池的大床、302宿舍上铺的小床。婧然的房间虽然与墨池房间的格局一模一样,却因为身边少了那股让她心安的阳刚味道,使她夜不能寐。
她知道,墨池每天回家都很晚。有时楼下的挂钟敲了12下,才能听见墨池上楼的声音。拐杖敲击楼梯,发出笃笃笃的响声,以前思存听到这声响,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一样飞出去搀扶他,迎接他。而现在,深夜里听来是那么的萧索寂寞。思存紧紧抱住被子,克制住迎出去的冲动。她知道墨池是在故意躲着她,既然分别不可避免,此时越是难舍难分,真到分时就越是痛苦。
直到听见卧室关门的声响,思存才敢跑出去,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那是她和墨池最近的距离,恍惚间,她几乎要自然而然地推门进去。扶到门把手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她和墨池已经不是夫妻,她不能住在那里。
第 52 章‘
于小春几天后才得知思存退了学的消息,急得连忙跑到医院去找她。当时思存正在给李绍棠擦身,俯身低头的侧影象剪影一样单薄。
于小春惊讶地喊了一声思存的名字,思存抬头抹了把汗,有些惊讶,“小春,你怎么来了。”说完又低头洗毛巾。脸盆放在小小的方凳上,颇有些不方便。
“墨池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于小春跑到思存跟前,二话不说帮她端起脸盆。
思存的手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绍棠,又加快了动作,把毛巾洗干净,熟练地给李绍棠翻过身,细细擦拭。擦好身体,思存又帮他穿好衣服,从肩膀到手臂到双腿,使劲按摩他已经开始萎缩的肌肉。李绍棠的眼睛半睁着,流露出对女儿的疼惜。
一番忙碌下来,思存已是满头大汗。于小春也没闲着,帮思存把脸盆里的水倒掉,再回到病房,思存给李绍棠盖好了被子。李绍棠发出细微的鼾声,竟是睡着了。
于小春一肚子的话憋了许久,此时再也忍不住,对思存说道,“你怎么退学了?这个人真的是你的父亲?”
思存看了李绍棠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于小春说,“出去说吧。”
她们一起来到医院的花坛边上。心直口快的于小春问了一堆问题,思存没法一一回答,只是给她讲了这段时间的全部故事。于小春难以置信,“那个人真的是你的父亲?你和墨池,真的离婚了?”
思存痛苦地点头,背过身去,擦掉腮边的泪水。
于小春急了,大声说,“你不能和墨池离婚,你们是相爱的!”
思存欲言又止。这当中的复杂经过,于小春怎么会明白?
于小春失落地说,“你去了美国,就不会回来了吧。”
思存连忙说,“我会回来的。墨池会一直等我,我肯定会回来的!”
于小春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思存沉默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呢?李绍棠病好之时,还是……他去世之后?医生说过,脑溢血后遗症,最乐观的情况是能够不再复发,想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甚至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于小春又说了一遍,“思存,你真的不能和墨池离婚。”
思存的心痛得要滴出血来。她停了脚步,看着于小春,嘴唇微微颤抖着。
于小春说,“墨池那么爱你,你走了,他该怎么办?”
思存痛苦地抱住头,带着哭腔说,“我也爱墨池啊!”
于小春像个姐姐一样抱住思存,安慰着她。等她情绪稳定了一点,于小春说“墨池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还是想说,江天南那事那会,墨池找过我。”
思存惊讶地看着她。
于小春说,“那时我不理你,是怨你连结了婚的事都不告诉我。墨池送你回学校后,私下找了我。他说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常在他面前提起我。他替你向我道歉,让我无论如何原谅你,别让你失去唯一的朋友。他说得又恳切又痛苦,我才知道,他爱你爱得是那么的深,他连别人让你不开心都舍不得,这个男人是把心都掏给你了啊。”
思存的心痉挛得几乎不能呼吸。她从来不知道,墨池为她做过这么多。她看着于小春,喃喃地说,“所以你就原谅了我?”
于小春说,“我本来也没真怨恨你,就是面子上下不来。看到墨池那么爱你,我相信你也一定是一样地爱他……”'
思存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象决了堤一样喷涌而出。她拉着于小春的手,哽咽着说,“小春,我真的舍不得墨池……舍不得……”
于小春说,“舍不得就留下来吧。墨池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思存沉默了一会,问道,“小春,如果一边是你深爱的未婚夫,一边是生了你的父母,你会怎么办?”
于小春哑了。这道题,怎样选择都是一个痛苦的答案。
于小春说,“苏红梅留校了,春风得意。”
思存说,“哦。她一向是春风得意的。”
于小春说,“刘英被分配到了北京,咱们班唯一一个进京的名额。她考虑了很多天,还是决定去报到。她说先去北京安顿下来,对孩子将来有好处。现在正四处托人,要把她家老薛过来。”
思存说,“这就是当妈的心,一切为了孩子着想。”她想起她未能出生的孩子,又是一阵黯然神伤。如果孩子还在,她和墨池也许就不会是现在的命运。
于小春说,“毕业后我就回老家结婚了。我们的工作都定下来了,他在浙江大学,我在杭州一中。”她红了脸,掩饰不住眼中的幸福。
思存的脸上终于展开一丝笑意,拉着于小春的手,羡慕地说,“小春,恭喜你。”于小春的爱情来得最晚,却最稳固。
于小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趴在树上,刷刷刷地写满了一页。她说,“思存,你到了美国不能忘了我这个朋友。这里是我的地址,老家的、杭州的,我单位的,他单位的。天涯海角,都靠这几个地址联系我。”
时光如水,还有三天,就是思存启程的日子了。刘春红接手了全部的照顾李绍棠的工作。这三天,思存不用来医院,在家里好好的准备行程。
第一天,墨池照例请早就上班,走前他没有关房门,因为他知道,思存要到房间去收拾行李。一只小小的皮箱摊在床上,思存打开衣柜,她已经有了满满一衣柜的衣服,长长短短的呢子大衣、棉大衣就有好几件,四五套运动服、不计其数的裙子、衬衫,美丽的羊毛衫……说来也怪,来到温家这些年,思存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件衣服,这些衣服,大多数是墨池买给她的,还有一部分是婧然从北京回来送她的。思存的目光在这些衣服上流连,最后落在一件毛呢黑色短外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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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墨池送给她的第一件衣服,已经穿了四年,却因为保养的精细,还整洁如新。思存还记得,那时她还在备战高考,两个人都是累极了,因为做错习题的事吵了架。墨池一气之下跟张伯借车出走。思存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没想到真惹毛了“严厉”的老师,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她怕墨池骂他,她怕墨池不理他,她更怕墨池从此不要她了。谁知道墨池回来后,既没骂她也没不理她,还给她买回了这件外套。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件衣服,爱不释手,很久都舍不得穿。后来墨池一边奚落她小家子气,一边又给她买了许多别的衣服。可是直到现在,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一件。
思存把外套拿出来,在身上比量着。一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照顾李绍棠,能带走的行李极其有限。她决定走的那天就穿这件外套。她一一拉开抽屉,收音机、手表、派克钢笔,雪花膏、香水、丝巾,整齐地摆在里面。也都是墨池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没有改掉农村姑娘的节俭和朴素,对物质也没有太高的要求。直到此时,盘点家当,她才发现,现今女孩子向往的一切,墨池早已为她准备得井井有条。
床上的小皮箱还空着,思存拉开抽屉旁边的柜子,满满一柜子的信,用橡皮筋捆成好几大摞,这是这几年来她和墨池鸿雁传书的全部内容。思存把信抱出来放在床上,解开皮筋,信白花花雪片似的四散开来。她一封一封地数,整整八百八十封。思存把信全部装进了皮箱,盖上箱子之前,她看到床头桌上一对笑容可掬的俄罗斯娃娃。墨池说过,女娃娃是思存,男娃娃是他。思存拿起男娃娃,放进皮箱,她要把“墨池”带到美国,留下“自己”在这里陪着他。
第 53 章
第二天,思存把自己关在婧然的房间里,不吃不喝,打了一双黑色的羊毛手套。天冷了,墨池的手要握拐杖,很容易受冻。她去年拜刘英为师学毛线活,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帮他织了一副手套,针脚歪歪扭扭,线头乱七八糟,却被墨池视若宝贝。纯羊毛线不禁磨,一个冬天就被木拐的扶手磨出了破洞,墨池却舍不得丢,洗得干干净净收好,今年天一凉,他又戴了起来。思存看着难受,苦于一直在医院照顾李绍棠没有时间帮他补。她马上就要走了,一定要给他再赶织出一副新的。
怀着宝宝的时候,思存偷偷托人买了许多上等羊毛线,给宝宝织小袜子、小帽子、小围巾,她还不会织毛衣,只会织这些小东西,却织得很起劲。现在她的技术已经相当娴熟,针脚又厚又密,她织得很慢,把自己的爱全部都织了进去。最后一针收尾的时候,思存哭了,眼泪扑扑簌簌的打在黑色的手套上,洇得闪出了晶莹的光泽。思存把手套放在嘴边,深深地吻着,羊毛线多少有些粗糙,摩在脸上沙沙的,就像墨池的手,让她安心。墨池长得五官精致,相貌英俊,一双修长的手却有些粗糙。手心是长期握拐磨出的老茧,手背有一块浅浅的疤痕,是冻伤留下的痕迹。她给他用热水泡、药膏抹,治好了他的冻伤,还是留了这个疤。她记得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头一年冻伤的地方第二年还会发作,思存不禁深深的担忧,她织的手套会不会不够厚,不够暖?
想到这里,思存把两股线并作一股,又织了一副更厚实的。她的动作飞一样的快,很快就织好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食指都被编织针磨出了水泡,轻轻一碰,钻心地疼。夜深了,她听到墨池回来的声音,她拿着手套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次日,已经是思存留在中国,留在墨池家的最后一天。一夜未眠的她捧着那两双连夜织好的手套,站在曾经是她和墨池两个人的卧室门前,现在是清晨六点半,墨池的房间没有动静。思存笃笃笃敲了三声门,不等回答,推门而入。
墨池穿着乳白色羊毛衫,从领口翻出白衬衫的衣领,坐在写字台前,儒雅而清冷,却头发灰暗,脸色苍白。他不像是刚刚换好衣服,倒象在那里坐了一夜。他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思存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二话不说,在他唯一的那条腿上坐下来。她以前不B b s? jOOYOo?NET敢那么坐,怕他并不结实的右腿承受不住,墨池却总是说没事,只有那样,她才能完全落在他的怀里。
现在,她就是整个被墨池包在怀里。墨池的身体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双手环抱她的腰。她翻身抱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很快,墨池的羊毛衫被晕湿一大片,透过衬衫,墨池的胸口感到微微的凉。思存无声地哭泣,两个瘦削的肩膀颤抖得厉害。墨池轻拍着她,象哄一个孩子似的。
思存始终不肯抬起头来,墨池只得轻轻扶起她。她的眼睛哭红了,脸上泪痕斑斑。墨池珍爱地捧住她的脸,轻柔地吻去她的泪珠。思存的心象被电流通过一样,微微一麻,脸蓦地红了。
墨池轻声说,不哭。
思存点点头,再次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他们久久没有分开。那一天,墨池没有去上班,他们就那样拥抱着,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动。夕阳西下,他们同时战栗了一下,都有一些恐慌,恨不能阻止太阳的下沉。为什么时间不能就此凝固?这样,他们就永远不必分开。
夜色还是降临了。思存晚上要回去帮李绍棠收拾东西,今晚不能住在温家。保姆把晚饭送到房间,他们毫无胃口。墨池突然说,“还记得吗?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被我吓得差点哭了。”
思存竟然扑哧笑了,“那时你就是很吓人,板着个脸,好像我刚嫁过来就欠了你几吊钱。”
墨池说,“你不欠我钱,我都给你钱了,你都不肯走。你也不数数,那可是五百块呢。”
思存挑挑眉毛,“你那时又不上班,怎么有那么多钱?”
墨池回忆着说,“我妈给我的,说你一个小姑娘初来乍到怪不容易的,不能委屈了你。可我那时就想拿钱诱惑你,让你走。”
思存说,“没想到,钱没诱惑成,倒是那一屋子书把我诱惑了。”
过了一会,思存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墨池想了想,两眼一翻,“忘了!”
思存作势要打他,“不许忘,仔细想想!”她明天就要离开了,她一定要知道是哪一个瞬间,让他为她心动。到了美国后,她好静静回味,那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瞬间。2 R(
墨池摇头说,“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时只想让你走,哪里有心思爱你。”
思存撅起嘴。墨池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思存说,“我也忘了,光顾害怕了。不过,刘秘书让我一定要喜欢你,婧然也说我一定会喜欢你。”
墨池沉默。思存问道,“生气啦?”
墨池摇头,“没有。我只知道,我们是相爱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思存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墨池,我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你。”
墨池顺势抱住她,疯狂地亲吻她。嘴里是又咸又涩的味道。〃
良久,墨池放开她,劝她吃东西。
思存摇头,“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