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方璀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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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知道。”钟映珍坚持。
她耸了耸肩,回答:“我根本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哪谈得上什么看法。”
母女俩一起沉默下来。过了片刻,钟映珍才低声提出她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恨他吗?”
恨?
恨是一种太过强猛的情绪,甚至比爱超出百倍。它包含了激烈的毁灭倾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摧残了自己。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有可能引发她如此狂炽的情感激荡吗?
“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会恨他。”她选择站在一个超然的立场。
“我是问你,你恨他吗?”钟映珍执意想知道她的想法。
璀灿怔怔凝视母亲。她恨他吗?那个陌生而赐予她生命的男人。八岁那年,某个冬夜的记忆回到脑海中。
被恶梦惊醒的小璀灿,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疾奔到大门外,却听见半掩的门扉传出来极力隐忍的低泣。透过薄缝看过去,母亲的表情在黑暗中无法辨识,仅听见一声声暗哑的询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离我而去……”
短短的一瞥,带给她的震撼却是无法形容的。向来见到的都是母亲知命的笑脸,无怨无尤,似乎八年胶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已经了无形迹。而今,一切全是虚枉和假象,只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女儿。
这一夜,璀灿学会一件事——最最开朗的笑靥,往往藏着最最深沉的痛苦。也在这一夜,小璀灿对“男人”起了彻头彻尾的反感。
她的眼光飘飘忽落在母亲身后,茫然凝视一格又一格往前移动的秒针。“不,我不恨他。”平静无波的声音确实听不出一些半缕的怨。“然而,我也无法原谅他对你和我所做的一切。”
“即使……即使我已经原谅他?”
“是的,即使你已原谅他。”她抬眼,直直对上母亲深邃哀伤的神采。
钟映珍勉强扯开一道虚弱无力的笑容。女儿的不满,起源于维护母亲的心态,她能明白。然而,如斯观念究竟是对是错?她带着一丝叹息默默推开椅子,走回阁楼上的私人天地。
窗外,已经起风。如芒雨丝潇落在枝宽叶阔的芭蕉树上。是谁多事种香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春未夏初,一场冷雨留不住最后半数春意。
※※※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难道,一生无所憾竟是如此难得的奢求——
虎克跳上璀灿的膝盖,似乎察觉主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恼人思绪,静静偎贴着她的胸口。
而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依然敲得人心烦意乱。
第四章
“它吃掉我的蝴蝶兰!”怀宇对着话筒大吼大叫,完全不理会彼端试图截断他话头的努力。“你能相信吗?我替它准备了七种食物,七种!而那只戴眼罩的瘟猫居然选择吃掉我的蝴蝶兰!”他灌口茶润润喉,再接再励。“不只这样,它还跳到我的档案柜上,害我为了捉它,差点被那个几百吨重的柜子压死,然后它跳到我的皮椅上磨爪子。皮椅,接着——”
“好了,怀宇,拜托你冷静一点——”
“冷静?冷静?”他一声高过一声。“如果这出闹剧发生在你的办公室里,你冷静得下来吗?”
“我知道你很生气——”
“生气?哦不,我不是生气,我是狂怒!”
“你听我说——”
“不,不不不!你才听我说,麻烦你回去告诉那个恐怖的小妖女,我绝对不会再帮她照顾方璀灿,永远别想!”
“好吧,她此刻在我旁边,你自己跟她说。”
怀宇心中一凛。“慢着……大哥、大哥,等一下,你还在不在?”
“我在。”鸿宇含着浓浓笑意的声音透过话筒听在他耳里实在很不是滋味。
“大哥,你明知道我拗不过她。”哀兵之策。“你帮你告诉她嘛!就说我以后不再理会方璀灿好……好不好?”
“不好。”鸿宇干净俐落地回绝他。“要不就拉倒,要不就自己说,别想找我代打。”
总归一句话,没人惹得起秦家小魔女。
“一点兄弟之情也没有!”他恨恨地咒骂一句,用力摔上听筒。
阿成费力抬起它笨重的头颅,放在主人瘫软无力的大腿上。怀宇面对落地窗,望尽一片林木扶疏的苍绿,情绪徘徊在恼怒烦躁和放声大笑之间。
那个足以气坏圣人、气死活人的方璀灿,他上辈子不知道欠了她多少,今生才会被她整得快叫救命!四个小时后,她约好了来家里采访他。噢——他大声呻吟,等熬过这次的口舌之战,他八成已经虚脱了。
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女人,集所有矛盾于一身。迷迷糊糊的,偏偏将公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凡事大而化之,照顾生病的爱猫时偏又钜细靡遗;办公桌收拾得一尘不染,穿起衣服来却不修边幅得可以。女人明明都是很爱美的,唯独方璀灿喜欢独树一格。
他忽然感到好奇,陷入爱河中的她,是否会有所改变?或者,依然用那副“差不多即可”的态度逼疯她的男朋友?当然,真正在他的心头反覆缠绕的问题是——方璀灿当真认为他是她最合适的男友人选吗?
☆☆☆
“你只剩下四十五分钟。”冷恺梅举起腕上的手表凑到她眼前。
“不急啦!”璀灿拍掉她的左手。“坐计程车过去只要三十分钟,何必提早十五分钟到?”
“别忘了星期日傍晚台北依然塞车。”恺梅提醒她。
“我的目的地是新店郊区,不是台北。”她提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也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不是台北市区。
采访贺怀宇——想想也觉得神经发麻,上回虎克搞毁他的办公室,他接连三天不和她说话,在这种盛怒的情况下派遣她采访他,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而且还是只“母老虎”。难怪她会愁眉苦脸一整个下午,硬拖恺梅出来陪她耗时间,却摆了一张哭丧脸给人家看。
“别想太多,我觉得贺医师待你不薄,虎克闯了祸也没骂你,只不过脸色难看了几天。”
“那是因为他已经气得骂不出来了。”璀灿已经太了解他——太了解愤怒中的他。于是再度为自己发出一声悲哀欲绝的叹息,懒懒盯住恺梅。突然的,一抹坏兮兮的笑容勾划在唇线上。“恺梅——”
“干什么?”看她的神色约莫可以猜出一定没好事。
“恺梅,陪我去采访他好不好?”她可怜煞人地哀求她。“两个小时就好了,速战速决。”
恺梅想也不想地拒绝她。“不行,你以为你还是小学生哪?上个厕所都要找人陪。”
“我是找你陪我去采访,又不是上厕所。”
“这有什么不同?”
“天大的不同!”她捉住恺梅的手拼命哀求。“拜托,答应我嘛,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恺梅不为所动,随她去拉拉扯扯,无论如何都不肯点头。
“恺梅——拜托啦,做做好事陪人家去嘛……”
“梅梅?”
原本懒懒靠在椅背上看她撒赖的恺梅,听见这声亲腻温和的叫唤,肩膀倏然僵硬起来。璀灿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看见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隐约似乎在杂志或媒体上见过。
“你也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早些告诉我,可以顺道载你一程。”声音的主人带着一撇魅惑的微笑。
璀灿轻轻倒抽一口气。从没见过如此风流倜傥的男人!这男人容貌并不能并入“俊美”的分类,然而眉眼之间勾划出蛊惑慑人的男性魅力,连“不好男色”的璀灿也不禁看得心醉神驰。
呵,原以为贺家兄弟相貌气势已足够令人自卑,不料居然仍有足以和他们抗衡的人类存在。怎么她方璀灿“艳福不浅”,身旁尽是出类拔萃的男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种小咖啡屋不像你会来的地方。”恺梅冷漠的语调含着显而易闻的讥嘲。璀灿禁不住多看她几眼。
“那么你显然不够了解我。”莫测高深的口吻令人听不出这是一句指责,抑或单纯的评论。他迳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向璀灿和气地微笑。
“我们快离开了,你不用留下来陪我们。”恺梅依然没有看他,视线落在桌面的白色瓷壶上。
璀灿觉得奇怪,却仍然不吭声。尖锐一如刺猬的态度不像恺梅惯有的性格。
他淡淡一笑,不把恺梅的逐客令放在心上,修长的手掌横越桌面和她交握。“梅梅越来越不懂礼貌了。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是冷恺群,梅梅的哥哥。”
璀灿忍不住来回打量他们两个。不知如何,她无法用兄妹关系将这两人联结在一起;在她眼中,他们毋宁更像一对闹别扭的情侣。
“喔,对了,我叫方璀灿。”她赶紧报出自己的大名,甩开脑中分明是乱伦的想法。“时间差不多了,恺梅,你——”哀求乞怜的神色重新跃回她的瞳仁。
“你们稍后打算去别的地方吗?”冷恺群悠然自在地插嘴。
“我想请恺梅陪我采访一个人。”她的回答不免带几许心虚。自己似乎真的太幼稚了!
“去采访贺怀宇。”恺梅突然笑出来,第一次正眼注视哥哥,表情很明显地不怀好意。
璀灿呆呆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眉来眉去,不懂两人究竟打什么暗号。
冷恺群一听见贺怀宇的名字,表情立刻转变成哭笑不得,一脸抱憾地迎上她的眼光。“对不起,不过梅梅早已说好今晚和我回家吃饭。”
“我不要!”反应是激烈而立即的,恺梅瞪住他,眼神充满敌意。
“你要。”冷恺群的嗓音和表情依然温和含笑,鹰眼般的利眸却已换上不容拒绝的强硬色彩。
璀灿沦为配角,坐在对面看呆了。
经过数分钟沉默的意志之争,恺梅先升起白旗,不情愿地转向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要回家吃饭,你自己去吧!”
冷恺群笑了,笑得志得意满,笑得令璀灿忽然发现,原来他霸道跋扈的程度并不输于怀宇,只不过掩饰得比他更好。权衡之下,她宁愿选择怀宇明明白白表现出自己性格的作法。
“方小姐,我开车送你一程好吗?”听起来像个问句,实际上是命令句。他牵起恺梅,再转头对她微笑,付完账后簇拥着两个女人走出屋外。
一路上,她不太敢说话,静静坐在后座观察他们兄妹俩。心头强烈矛盾的想法依然存在,纠结在前座之间、肉眼无法看见的情感暗潮,究竟属于亲情、抑或——爱情?
“到了。”深蓝色的BMW停在怀宇新店效区的花园洋房前面,冷恺群自后照镜对她微笑。
他竟然知道贺怀宇的地址!她明明记得刚才只告诉他前往新店方向,之后他一直没向她询问该如何走。
“哦,好,嗯,谢谢你,后会有期。”匆匆忙忙逃下车,不敢多问,也不想多问,只希望早些逃离车厢内沉窒的气氛。
BMW并没有立刻驶离,两人坐在车内,看着她登上台阶,按门铃,然后消失在门内,傍晚的细雨淡淡飘落在挡风玻璃上。
“梅梅?”半晌,冷恺群的低唤打破车内沉默,冷恺梅仍然怔怔注视窗外,没有理会他。
“梅梅?”他再叫一声,恺梅终于收回视线,停驻在他身上。
默然相对的眼眸传送着难以言语的奇异情感,她的潋滟眸光在他脸上痴然流盼,说不尽的苦涩,说不出的凄然。而一切——全是禁忌。她痛楚地合上双眼。
“恺梅。”急切的气息热热呵在她的耳边,冷恺群额际抵住她的前额,低沉而坚定地命令——
“不要抗拒我!”
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无法躲避的炎热唇瓣,猛烈覆在她的唇上。
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前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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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梅与恺群的故事在《冷冬寒梅》中讲述——
怀宇打开大门,想当然耳,脸色是不太好看的。
“你又迟到了!”他神色不善,一把将她拖进干燥温暖的玄关里。“这个坏习惯何时才会改掉?”
璀灿对他视若无睹,呆呆愣愣地走进客厅,自顾自在真皮沙发上坐下,直如走进自己家里一样自然如意。她仍然处于沉思的状态,思考着适才诡异难办的气氛,以及最近几天发生在自己周围的怪事。
“你头发湿湿的。怎么不带雨伞?气象报告明明说今天傍晚会下雨。”一只大手摸摸她的头顶,三十秒后软绵绵的毛巾盖住她的小脑袋,一双手掌使劲用毛巾揉擦她不甚浓的短发,再过一会儿毛巾又消失了。她仍然维持同样的姿势想着自己的心事。
身旁的空位陷下去,热呼呼的体温挨进她。“你是来采访我的还是发呆的?”
她茫茫然侧头,渐渐凝聚焦点——
“喝!”吓死人了!他的脸也就在她面前两公分的地方,超大广角加特写,浓蹙着眉头,看在眼里跟凶神恶煞一样,骇得她心脏险些闹罢工。
“不要坐这么近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连忙提起手提包移坐到他斜对面。虽然他是个“女人”,外表却像个十足十的大男人,只要是须眉类的人物身体离她太近都会令她消受不起。
“你的衣服湿了。”怀宇纠着眉头打量她。
“有吗?”低下头看看,还好嘛!只有肩膀部分被小雨沾湿了一些。“谁叫你不在花园盖遮雨棚,开门的时候又拖拖拉拉的,我不湿也得湿。”
“去换掉!”他专制地命令。
“唉呀!不用了啦,好麻烦。冷风吹一吹就干了。”她拿出笔记本和铅笔,懒得再移驾换衣服。再说她又没有带衣服来换。
“冷风一吹你就感冒了!我叫你去换听见没有?”他的脾气马上升到沸点。
“拜托不要大吼大叫好吗?”她抱怨地望着他,一只手指堵住左耳。“我三十分钟内就可以把‘解决’掉,离开之前还得再换回来,麻烦死了。随便啦,反正现在又不冷。”
“又是‘随便’!”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