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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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匹夫……”李贝儿与宫月仙都是女流之辈,显然与匹夫扯不上关系。他自我安慰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
让一个小姑娘这麽批评,逢安心中自是五味杂陈,酸味还特别重。他不由自主地往回看,大骂道:“大哥……你干嘛不来?你不是正义之士,一向喜欢帮助弱小的吗?你看,都是你,这下子我给你害惨了!”忽地下定决心,暴喝一声:“好吧,死就死吧!”拔腿追了上去。
他一路追赶,旋即追上,不过他不好意思直接出现在两人面前,就只是跟在後头。李宫二女听到声音,自是知道他跟了上来,心中宽慰,但也没特别回头去瞧他。
三人两前一後,直往总堂而去。来到大门前,两个守卒见是李贝儿,先是相视一眼,但随即躬身,行礼如仪。
李贝儿道:“看见大长老了没?”语气威严,一如以往。
其中一个守卒道:“大长老先帮主一步,已经进去了。”
李贝儿道:“进去多久了?”
那守卒回道:“没多久,半柱香不到。”
李贝儿“嗯”地一声,快步入内。门後闪出两个人,却是与逢安一起来打探消息的张大宝与胡瑞昌。
张胡两人让李宫二女过去,迳截住了逢安,劈头就问道:“楚大哥呢?”
逢安没好气地道:“他没来。”
张胡两人大惊。张大宝道:“那你怎麽还跟上来?”
逢安佯怒道:“你说那什麽话啊?我两个夥伴人在山上,我逢安是什麽人?岂能自己一走了之?”
张胡两人颇为感动。张大宝神情紧张地道:“那我们走吧,大哥不在,只怕事情搞不定。”
逢安道:“我不走,你们都说了,大哥若是不在,只怕事情搞不定。帮主再强悍,终究是个女子,我不能这样扔下她们不管。要走你们走,赶紧回到林师父那儿,去看看大哥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张胡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两个脑筋虽然直,但也知道逢安绝对不是这种大义凛然的人,现在忽然转性,实在是奇事一桩。
逢安见他们两个眼神有异,说道:“你们两个干嘛?帮主平时如何待我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有报答的机会了,我逢安岂能错过?你们两个若是想帮我呢,就请你们行行好,赶紧到林师父那儿,去把大哥请过来,要不然,就等着帮我收屍也成。”
胡瑞昌道:“逢安,你是说真的吗?”
逢安捉住他的手,将他肥胖的身躯带着转了半圈,抬起右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说道:“你现在虽不用叫我大哥,但也不能叫我逢安,要叫我逢二哥!废话少说,快去!快去!”
逢安送走两人,一回头,李宫二女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逢安摇头道:“就算是视死如归,也不用走得那麽急吧……唉……”匆匆赶上。
来到大义堂外,几个守卫上前来拦。逢安指着前面的李贝儿,说道:“我跟着帮主来的。”几个守卫略显迟疑。逢安将脸一拉,斥道:“怎麽?还没交接呢,就已经不认帮主了吗?”
几人让他这麽一叱喝,摸摸鼻子,赶紧让开一条路。逢安“哼”地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心中暗暗笑道:“第一次骂人骂得如此理直气壮,感觉相当爽快哩……”
来到堂上,只听得李贝儿正开口说着:“鲍长老,这是怎麽一回事?不是看好了日子,後天举行大典吗?怎麽今天贺客都上门了?”
逢安抬眼望去,但见李贝儿还是端坐在堂上主位,对着鲍旦提出质问。堂下人群分列两旁,面对而望。一边是本帮各长老弟子,以大长老唐钧彦为首;另一边则以郭金华为首,是一些穿着奇怪,模样面生的外人。
逢安心底犯嘀咕,偷偷走到宫月仙身後站定。只听得那鲍旦说道:“客人远道而来,时间上抓不准,而既然都到了岛上,再让他们出岛去,恐怕有失礼数。”
逢安心道:“你先斩後奏,才失礼数哩!”
那李贝儿道:“既然远来是客,却又为何不招待客人到‘迎宾楼’去,却让大家站在这个地方?”
鲍旦忽然面有难色,支吾道:“这……”
郭金华“哈哈”一笑,接口道:“以後大家就都是同门兄弟了,还分什麽主人宾客,什麽‘迎宾楼’?这麽见外,哈哈哈……”
郭金华一笑,他身後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堂上登时乱成一团。
李贝儿听得一头雾水,问道:“郭……郭金华,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郭金华道:“不过这是新帮主接任之後的事情,前任帮主不必费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将你的位子给交出来,余下的事情,你既不用管,也管不着了。”
唐钧彦闻言大怒,指着郭金华说道:“就算你是郭前帮主的儿子,是下一任新帮主,你也不能对现任帮主无礼!否则动起帮规,你就该先杖责五十!”
郭金华还没答话,他身边的一些人已经纷纷鼓噪起来:
“喂!老头子,你说什麽啊?是不是活得耐烦了?”
“杖责五十?我等看到底是谁打谁?”
“谁要想打我郭师兄,得先过我这一关,你瞧我答应是不答应……”
众人一时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堂上一旁洞庭帮的帮众,则是个个神情不忿,跃跃欲试,只待帮主或长老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拼命。
没想到大家还没听到号令,倒是先听到那郭金华,装模作样地回头与那些怪人说道:“众位兄弟少怒。大家看他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现又孤掌难鸣,难成大事,大家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唐钧彦大怒,喝道:“你说什麽?”他前几天自从选择了维护大长老的尊严,没有买鲍旦的帐之後,心下原本也颇为忐忑,可是当时李贝儿给了他台阶下,所以不安的心,也就稳定下来了。
可是今天情况又有变化,郭金华的态度还比那天恶劣数倍。再怎麽说新任帮主,也是需由自己推荐认定,要是任由他如此轻蔑侮辱,以後这个大长老还要干下去吗?
唐钧彦怒火中烧,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那郭金华身边有人见了,当场指着唐钧彦说道:“哎哟,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可是这老头子却是想打死我们呢!”众人的眼光,登时全都顺着他的手势瞧过去,现场又是一片譁然。
便在此时,忽然有个声音道:“看样子,郭师侄在这里,好像也不怎麽受到欢迎嘛!”这声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听来颇为苍老,又带点沙哑的感觉,尤其冷言冷语的,让人听得极不舒服。
郭金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顿了一顿,故作镇定说道:“鲍长老、魏长老…
…”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鲍旦会意,走到大厅中央,向四周团团抱拳说道:“众位兄弟,我们都知道三年前,因为找不到郭公子,所以经由长老会议,由郭二夫人来暂摄帮主职务,为的就是在这段日子内,迎回郭公子来担任我们的帮主。如今郭公子已经回来,前些日子也在郭二夫人,与众位长老的同意之下,决定要将帮主之位,尽快交还给郭公子。
“原本大家看中的日子是後天,不过後来经过高人指点,今天与郭公子的八字,才是诸事大吉的黄道吉日。再说,郭公子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决定一切从简,今天就直接办理交接典礼……”言犹未了,堂下已是议论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但鲍旦不予理会,续道:“虽然事出仓促,但大家平日出生入死,过得是在刀口上舐血的日子,典礼隆不隆重,没什麽要紧,重要的是新任帮主有能力带领我们,能够让洞庭帮的势力早日遍及整个洞庭湖,以後再也没有要跟谁多少多少分帐的一堆鸟事了。”
洞庭湖幅员广大,靠这湖水吃饭的,少说也有数十万人口。上回干掉的华容帮,虽然是洞庭帮的头号死敌,但其他不大不小的帮会亦复不少。每每在分赃过程中,都免不了会有纠纷,一个弄不好,就会出人命。洞庭帮势力既大,便成了众矢之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早日并吞整个洞庭湖,已是每个洞庭帮帮众,心底最大的愿望了。
鲍旦说完这番话,吵杂的声音顿时平复不少。但一个冷冷的声音趁隙钻了出来,当众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郭金华的能力如何,眼下还很难说,不过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父亲我跟了他几十年,这个能力嘛……嘿嘿,大家心知肚明,能得比上郭二夫人吗?所以这郭金华嘛……嘿嘿……”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唐钧彦。
鲍旦怒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什麽意思?”
唐钧彦毫不客气道:“什麽意思?你听不懂人话吗?”
魏庆在一旁道:“大长老,你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王旭清这时也过来劝解,说道:“鲍长老,何必多争口舌?快点把正事办妥要紧!”
四人拉拉扯扯,乱成一团,郭金华冷眼旁观,倒像个没事人一般。
李贝儿眼见情况失控,便朗声遏止道:“四位长老!四位长老!”四人这才渐渐平歇下来。
李贝儿续道:“大长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想也不需要有什麽仪式,我就直接以口头说明,退位让贤就是了。”
唐钧彦道:“帮主,此事不能如此马虎,我身为大长老……”
李贝儿将手一摆,说道:“迟了,迟了……”
唐钧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说道:“是,是……”
李贝儿站起身来,说道:“郭金华,请你上前。”
郭金华一脸春风得意地上前几步,“唰”地一声,甩开手中折扇。
此时此刻,李贝儿也不管那郭金华的态度,是如何的轻佻,只道:“各位长老、众位兄弟,先夫在三年多前,留下了两个寡妇、众家兄弟,还有这个湖南地一大帮会,撒手人寰。我李贝儿自知不才,但临危受命,毅然一肩扛起。帮务千头万绪,琐事如麻,三年来自认尽心尽力,没有一时半刻,让前帮主在天之灵,与众位长老兄弟们丢脸。”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堂下悄然无声。环顾四周,这才又说道:“今日我责任已了,卸下重担,俯仰无愧於天地。兹将洞庭帮帮主之位,传给郭金华。各位长老、帮众兄弟一概听命服从,不得有误。”
一番说辞,虽称不上什麽慷慨激昂,却也痛快淋漓。只听得堂下全体洞庭帮众,有如大梦初醒一般,人人躬身拱手,口中应诺道:“仅遵帮主号令!”
李贝儿道:“很好。”回头吩咐从人,将代表洞庭帮的铁勾鱼叉呈上,并说道:“郭金华上前,接过帮主信物。”
这两样东西都是实物兵器,郭金华若真的伸手去接,并不称手,於是他也叫了两个人上去接过。以这两样东西代表帮中精神,那是因为传统如此,至於合不合适,已经不是重点所在。
李贝儿接着从座位上退下,退避一旁。宫月仙急忙趋身上前,挽住她的臂弯。
另一手一握她的手心,这才发觉触手冰凉,微微发汗。
宫月仙一怔,把握着她的手用力缩了一缩。李贝儿侧过脸来瞧着她,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不碍事。”
原来这位人前看来坚强,娇滴滴的年轻寡妇,刚刚那番言语全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写照。她情绪发泄完之後,但觉胸口怦怦乱跳,心悸不已。若不是宫月仙恰好上前搀住,说不定就要当场昏倒。
只见郭金华缓缓走向堂上,神情愉悦地坐进中堂大位当中。便在此时,鲍旦当先带头唱和道:“恭贺郭帮主接掌洞庭帮。帮主千秋鼎盛,助我洞庭帮势力,如日中天!”
鲍旦突如其来的阿谀祝词,不但听得李贝儿当场傻眼,接下来含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只见鲍旦说完之後,竟然单脚跪地,长揖不起。更怪的是,连魏庆、王旭清,甚至他们的门下弟子,也都依势而为。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堂上的李贝儿等人,与堂下的唐钧彦一派门人,依旧站在原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面面相觑。
唐钧彦首先耐不住性子,喝道:“鲍旦、魏庆!你们几个在做什麽?”
鲍旦跪在地上,头甚至还不敢抬起来,说道:“大胆唐钧彦,今天帮主上任,居然不下跪道贺?”
唐钧彦怒道:“我跪你妈的,洞庭帮开山百余年来,从未听过有跪拜帮主之礼!”
说着,傲视郭金华。
那郭金华道:“唐钧彦,这个规矩,就从我这里开始,你跪是不跪?”
唐钧彦怒意更盛,斥喝道:“我唐钧彦一跪父母,二跪祖宗,三跪菩萨神仙。
你是什麽东西?竟然要我下跪?”
话才说完,郭金华带来的那一群朋友已经鼓噪道:
“大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识相的快快跪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家伙,你又是什麽东西?竟敢这样跟帮主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唐钧彦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郭金华道:“好了,好了。不跪也没关系,你们通通都起来……来人啊,把他给我撵出去,逐出磐石岛外,永远不得再踏上这里一步!”四下应诺一声,钻出几个手执兵刃的大汉出来,将唐钧彦围在核心。
唐钧彦脸上变色,说道:“你……你们……”
魏庆亦赶紧说道:“启禀帮主,今天是帮主上任的大好日子,要是第一天就赶走本帮长老,以後恐怕……”
郭金华道:“恐怕什麽?我今天若不施展我的手段,以後我还怕他造反呢!别多说了,唐钧彦,我是看在你一把年纪的面子上,所以才放你一马,只赶你出岛。
否则的话,你这把老骨头,不知能有几根可以保留完整,陪你全屍入葬。”
唐钧彦道:“这座岛也是我半生的心血结晶,不论是谁也没有资格,也不能赶我走。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声色俱厉,早已豁了出去。
郭金华道:“好,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成全你!”眼色一动,围在他身边的那几名大汉,立刻上前动手。
唐钧彦老当益壮,喝了一声:“好!”出拳抵挡。他的几个弟子见状,也挺身相助。
可是这几个大汉武功分明不是出自於岛上,招式虽怪,威力却大,十几招过後,唐钧彦的几个弟子逐渐不敌,纷纷惨呼倒地。不一会儿,就只剩汤钧彦一人孤身奋战。
李贝儿越瞧越惊,忽见那唐钧彦一个脚步不稳,被上挨了一记,霎时口中鲜血狂吐,前襟胡子,满是血迹。接着左右两边人影一夹,身子已经给人揪住,掀倒在地上。
李贝儿见状,赶紧上前说道:“帮……帮主,请手下留情!”
堂下同时有人大喊:“大胆!有是禀告,何不下跪?”
李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