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异史-第2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郑森心中一动,问道:“什么原因?”
莫不计说道:“莫不计与楚国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于他的秉性了解的已比较清楚,别看楚国公杀起鞑子、贪官来毫不手软,但他却从来没有滥杀过读书人,因此,今日他也是不会下达这个杀戮命令的。按照如今朝廷政令的惯例,没有二位的印玺,朝廷的政令是发不出来的,而依莫某看来,楚国公是无论如何是不会盖这个章的了,所以嘛,若是靖海公真想杀人的话,恐怕只能以自己的名义下达命令了,这样一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靖海公杀了这些人,而不是楚国公杀了这些人。”
郑森沉默下来,在心里仔细的掂量着莫不计的话。
林清华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喜欢杀读书人?”
莫不计犹豫了片刻,说道:“莫不计斗胆瞎猜,楚国公大约是为了收天下士子之心。”
林清华摇了摇头,说道:“你猜错了!什么叫‘收天下士子之心’?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他们瞎废工夫,我不杀读书人,自然是有我的理由,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有句俗话你大概还没有听说过,那就是‘屠刀既已拿起,就很难再放下’,杀戒一开,想止都止不住。”他顿了一顿,随即又道:“你今天有些反常啊!怎么这么多话?让我猜猜你的心思,看看我猜得对是不对。”
林清华闭着眼睛,装模做样的晃了晃脑袋,随即睁开眼睛说道:“其实你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劝我们不杀这些人,是不是?”
莫不计有些惊讶,愣了片刻工夫之后,作揖道:“楚国公慧眼如炬,一下便看破莫不计的心思,当真让莫不计佩服。莫不计确实是想向二位替这些士子求个情,看在他们多数是受人蒙蔽的份儿上,放他们一马,这些人寒窗苦读多年,如今远道而来,到南京赶考,就盼望着有一天可以金榜提名,光宗耀祖,若是因为此事而断送了他们的前程甚至是性命,着实是冤的很,所以莫不计才挖空心思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还望二位元帅勿怪。”
郑森冷哼一声,说道:“这些人当真是不识好歹,前几年朝廷一直忙于征战之事,所选官员多半是从名士之中征募,科举几乎是摆设一般,今日我与楚国公两人刚刚辅政,就开恩科,有意让他们平步青云,可是他们偏偏不识好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清华问道:“你说这些人中有此次前来赶考的士子,那么到底有多少人呢?”
莫不计说道:“至少有六成是此次赶考的士子,剩下的则多是张慎言的学生、好友和家人,也有少数混水摸鱼之辈,不过他们现在大多已经跑了。”
郑森说道:“我早就说过,东厂不可撤消,可是楚国公偏要撤消,现在知道东厂的好处了吧?”
林清华说道:“话不能这么讲!当初我提议撤消东厂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什么异议吗?而且此举大受臣民称赞,百年弊政一朝革除,人人拍手称快,怎可说这样的话呢?”
莫不计见两人似乎又出现了分歧,便忙着说道:“即使东厂在,也无法及时查出这件事情。方才属下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那些士子原先并不知道详情,只是那张慎言领着人抬着供桌沿着御街走,一边走,一边散发揭帖,他们于是得到消息,这才赶出来,所以,与其说是有预谋,倒不如说众人是来凑热闹的,只有那张慎言等人是真正有预谋的,好象他们早已与那些罢职的大臣相互串联好了,只等今日动手闯宫,但似乎他们之中也并非人人都赞同,象那史可法、吕大器就没有与他们一起来,可见此事并非真的是棘手之事。依莫某之见,只需将张慎言拿住就可以了,其他的人或不予追究。”
郑森显然不太同意莫不计的话,他说道:“这件事的幕后也许有更大的阴谋,必须仔细查查,若没有阴谋的话,那黄道周怎会在朝堂上忽然发难?”
林清华知道他仍对黄道周耿耿于怀,遂说道:“黄道周应该是与张慎言串通好了的,看起来朝廷中还有人对我们辅政不满呀!”
郑森恶狠狠的说道:“岂有此理!看我怎么收拾黄道周这个吃里爬外的匹夫!”
林清华不想与郑森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便将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件事?依我看,这些士子恐怕不会自行退去,我们还是要想点儿办法。”
“这还不容易?派兵丁乱棍将他们打走便是!不走的,抓!”郑森显然想尽快将这件事情了结。
莫不计忙说道:“不妥。俗话说‘刀枪无眼’,这些士子整日抱着诗书苦读,身体孱弱,怎经得住那些身经百战的兵丁们的殴打?”
林清华很是赞同莫不计的话,他点头说道:“不错。而且这样一来,虽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但是以后一定会留下很多的后患,与其以力服人,不如以理服人。”
郑森问道:“那依楚国公之见,如何是好?”
林清华沉思片刻,说道:“最好的办法是尽快举行科考,既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又可以分化他们。”
“分化?怎么分化?”郑森问道。
林清华说道:“在考题上做文章。”
第五十三节 秀才与泼皮
天依然是黑沉沉的,虽然已经是辰时多了,但是街道两边的店铺里仍然是一片黑暗,只有那偶尔出现的几盏灯光在黑暗中隐隐闪烁。
大雨已经差不多停了,但是天空中仍偶尔的飘下几滴雨点儿,滴在那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滴在那黑瓦的屋檐上,滴在行人的衣服上,滴在那有些破旧的油布伞上。
这是一条有些偏僻的小街,虽然它离御街不算远,但是,很显然,这里平时就没有多少人经过,而现在就更是冷清了。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见多少人,只有一家布匹店的几个伙计忙着进进出出,将那刚才暴雨来临时来不及收起的遮阳蓬放下,并将其搅干。
当这些忙忙碌碌的伙计将手中的活计忙完的时候,街道的另一边传来轻轻的“嗒嗒”声,几名伙计扭头一看,却见一名身穿青衫的儒生正向着这边走来,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的左手紧紧的将一本书抱在胸前,而右手则提着一把收起来的油布伞,伞尖不时的滴下几滴水珠,脚上的那双布鞋已经完全湿透了,看起来他应该是刚刚经历过刚才的那场暴雨。
儒生走过几名伙计,向他们望了望,随即便又转过头去,继续沿着街道向前走。很快,他就走到了这条小街的尽头,并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紧邻着御街街口的一座小酒铺,他略微犹豫片刻,随即走了进去。
酒铺里与街道上一样,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位客人,店里仅有的一个小伙计正懒洋洋的躺在一条斜靠在门框上的长凳上,小伙计架起二郎腿,眼睛半睁半眯着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空,还有那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点儿。
儒生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便走进店里。
那伙计翻身坐起,两手撑住膝盖,向那名儒生看了看,随后缓慢的站了起来,跟在儒生身后走入店里。
那儒生走到一张油腻腻的桌子边,俯身看了看那桌子边的一条长凳,随即便将右手中拿着的油布伞轻轻的靠在桌子腿上,接着便将左手中抱着的那本书打开,从中拿出一张很厚的纸,将其轻轻的铺在那同样油腻腻的长凳上,当这一切准备就绪,他才慢慢的坐在了那张纸上。
伙计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儒生忙完这一切,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秀才爷,今天您点什么菜?还按照前两天上菜吗?”
儒生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将其缓缓挽起,接着从腰带上挂着的那个瘪瘪的钱袋里小心的取出一锭很小的碎银,递到那小伙计的手中,随后也不紧不慢的说道:“还按照昨天的上菜,一碟油豆腐,一碟豆芽,一碗素面。”
伙计嘴里轻声嘟囔着,转身走到里间门边,掀开门帘子,走了进去。
儒生抬起头,看了看外面,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嘴里喃喃道:“这么些天了,也该出榜了吧?”
“哎哟!我说怎么今日眼皮直跳呢,却原来是秀才爷来了,您一来,小人的店里立马多了几分文气,小人巴不得您天天都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儒生身后传来,将他的思绪打断。
儒生回过头去,却见一名身材矮胖,身穿一件油腻腻的厨子围裙的中年男子走出里间,正向着他乐呵呵的笑着。
儒生也笑道:“唐掌柜真会说话。不过也许你说的对,周某恐怕以后就要住在你这里了。”
“哈哈!秀才爷也跟小人开玩笑!哈哈!”唐掌柜张开大嘴,笑的声音更大了。
儒生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随后正色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前两天我在你这里吃饭,就是因为会馆不再管我的饭了,而今日江浙会馆更是干脆将我给赶了出来,以后恐怕就没地方可去了。昨天我来向你打听在你这里住店的价钱,你可对我说好了的,每日五文钱,不管饭,我现在就搬了过来,从今天起,我就在你这里住店了。”
唐掌柜显然被这儒生的话吓住了,他愣了半天,方才眨着眼睛说道:“秀才爷不要跟小人开这个玩笑,小人昨天是说笑的。小人的酒铺虽然有几间偏间儿,但那是放柴草杂物的,怎可让秀才爷委屈?若是秀才爷真的想到外面住店,大可以到城里的大客栈去住,怎能在小人这里委屈呢?”
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并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前次靖海公大人奉旨讨伐桂王之时,两军在鄞县一场恶战,鄞县被打成一片废墟,我的祖屋也毁于战火,屋子中的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都被乱兵拿走了,家破财散,凄惨无比,幸亏我在旁县还有亲友,否则的话,连上京赶考的钱都没有。本来我还可以在那江浙会馆租下廉价宿屋居住的,但是……哎!”儒生仿佛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因而不再说下去,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痛苦的摇了摇头。
唐掌柜与儒生一同摇头叹气,并说道:“既然秀才爷不嫌弃小人这里,那么就住下吧,等会儿小人去将小人住的屋子腾出来,不能委屈了你。”
儒生急忙摆手道:“不可,不可!若如此,那我就不在你这里住了。”
唐掌柜坚持道:“你是贵人,怎可住柴草屋?小人吃惯了苦,自然是没什么的了,秀才爷住在小人这里,小人面子上有光啊!”
看着那掌柜走回里间的背影,儒生又痛苦的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面子有光?哎!从何说起呢?”
掌柜的动作很麻利,当那小伙计将饭菜给儒生端上去后,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屋子,并提着一个包袱走到儒生身边,说道:“秀才爷,您搬家怎么连行李、被窝卷儿也不带的?小人这里还有一床薄被面,幸亏现下天气炎热,不怕着凉,若是不嫌弃的话,这薄被面你就将就着用吧。”
儒生站起稽首道:“烦劳唐掌柜了,如今周某是落魄之人,怎会有那么多讲究?”
掌柜转身将那包袱又抱回了里间,在屋子里又忙碌起来。
周秀才坐回长凳,拿起筷子,看了看那碗连一丝油星儿也不带的素面,接着又看了看那碟油豆腐和豆芽,随后便用筷子夹了块油豆腐,将其放入面碗中,搅了几下,接着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伙计站在儒生身边,望着那狼吞虎咽的儒生,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张嘴想问,但随即又闭上了嘴,他转身回到了店门口,依旧懒洋洋的躺到了那张斜靠在门框上的长凳上。
周秀才专心的吃着饭,看起来他似乎已经饿了好久,连吃像也不那么讲究了。
“周兄,原来你在这里!”正当这儒生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又一名儒生走进了店。
此人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相貌堂堂,身材中等,而他身上穿着的儒衫明显的比这名儒生精致了许多,而且腰上还系着一条镶嵌着精美青玉的腰带,腰带上则挂着一个精制的钱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正在吃饭的周秀才抬起头来,寻声望去,待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忙着低下头去,将挂在嘴上的面条吸干净,随后用手抹了抹嘴,接着便慌忙站了起来,向那来人稽首道:“原来是西溟贤弟,方才周某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
年轻儒生笑着稽首还礼道:“周兄不必在意,我最喜欢的就是周兄的豪爽性格,毫无做作之感,比那些酸儒好上万倍。”
周秀才歉然道:“我已饿了两顿了,今天一早又被人赶了出来,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拿,只抱了本《论语》就跑了出来,本想去看看出榜了没有,却不料又遇上暴雨,这才从伞铺赊了把伞,等到了贡院外,却又发现那墙上仍是空白一片,心下有些失落,等走到这里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年轻儒生怒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匹夫!我方才去找你,等到了会馆才得知你已经走了,我见那些会馆的小厮们神色有些不对,便知道你遇到了麻烦,于是马上到处找你,一直找到这里,才找到了你。周兄不必介怀,待你吃完饭,我与你一同去与他们理论!”
周秀才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想与他们再纠缠了,我已经决定在此店住下,待过得五六日,若再不发榜,我就回乡去了。”
年轻儒生问道:“他们为何将你赶出会馆?莫非还是为了你去应试的事?”
周秀才一愣,不觉嘴角一紧,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是他们告诉你的?”
年轻儒生摇头说道:“是我猜的,其实跟你一样遭遇的人还不少呢!”
周秀才不明白,于是追问道:“什么意思?”
年轻儒生说道:“从昨日起,湖州会馆、徽州会馆、江西会馆都开始赶人了,凡是参加过此次科考的人,几乎全被他们给赶了出来,我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出来找你的,却不料你还是被赶了出来。”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你怎么能住在这里?一定是身上没有多少钱了吧?不要紧,住到我那里去,我在客栈包了个大厢房,住咱们两个人没有任何问题,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