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十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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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捡了一些树枝回到前面。查克仍然站在窗口。她假装专心堆雪人,心里则在积极构思怎么样换衣服逃走。她马上就要上路了,再大的风雪或是拿枪的逃犯都不能阻止她。
在屋子里,查克静静地观察着她。看她吃力地堆雪人的样子,他觉得有点好笑。他从来不知道看一个女人堆雪人会这么有意思,不过他也从来不认识什么女人会想做这种事情。
她真是一个谜样的女人,查克想着。令他最难以捉摸的是她那么健康纯朴。昨天晚上他发现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接吻!他真不知道凯顿镇的男人都是怎么一回事,或者她那位准未婚夫为什么没有教她?当他碰到她乳房的时候,她竟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吓一跳。要不是他知道在现在这种时代是不可能的事,他还几乎要以为她是处女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思想不知扯到哪里去了,不禁暗咒着自己。这时茱莉突然推开门进来,令他吃了一惊。
“我我要找一些衣服给雪人穿。”她说着,一面对他嫣然一笑。
查克点点头,看着她走回房间。然后他走到厨房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大,并且倒了一杯咖啡。这时他听到了收音机里播出的最新消息。“十分钟以前,一个消息来源透露,两天以前企图跟班查克一起逃亡的桑多明今天上午死在圣马可医院里。。。。。。”
茱莉把雪衣藏在背后,走出自己的房间,正好听见收音机里播出的消息,接着就看见班查克愤怒地把咖啡杯往地上一摔。那杯子破裂的声音把茱莉吓得僵在那里。
查克像发了狂一样,把厨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往墙上、地上摔,杯子、盘子、烤面包机都掉在地板上。终于他爆发完毕,像泄了气似的双手撑着料理台,头垂得低低的。
茱莉背贴着墙,悄悄打开门。沉静得出奇的厨房里这时传来查克痛苦的呻吟声。“多明。。。。。。对不起,多明。对不起。。。。。。”
茱莉匆匆溜进车库,换上雪衣,脑子里仍萦绕着她刚才目睹的那可怕的一幕。她慌乱地把手套和头盔戴好,坐上加强座,发动了引擎。雪车的声音比她预期的小很多。一会儿之后,她就已经飞驰在雪地上,朝着树林的方向开去。
她吃力地保持着平衡,擦过大大小小的树干树枝。她目前最好还是先走在林子里,等离远一点之后再走到大路上,而且这样也可以躲过外头狂扫的风雪。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逃亡成功与自由在望给茱莉带来勇气,但是她的欣喜程度却被先前查克悲愤的那一幕淡化了,她没想到一个冷血杀人犯竟然会为同伴的死而这么难过。
她回头望一眼想确定查克有没有追来,但是却因此差点撞到一棵树。她尖叫着转动车把手,差一点把雪车弄翻。
查克站直了身子,环顾四周地板上的破碎东西。“狗屎!”他咒着,然后伸手拿来一个幸存的酒瓶,倒了一点白兰地喝下去,想要缓解胸口的痛楚。
他仿佛听见多明的声音在说:“喂,查克,吉娜要结婚了!我真不希望错过她的婚礼。”他想起多明怎样帮他安排逃亡,而今又为了他而死。
他站在窗口,茫然地望着茱莉堆的雪人。他仿佛感到多明愉快地站在旁边。多明向来喜欢一些傻东西,一定会很高兴跟茱莉一起堆雪人。
查克僵住了,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中。他的目光搜索着院子里。茱莉!
“茱莉!”他喊道,同时走过去打开后门。“茱莉,快点进来,不要冻死”狂风把他的喊声打断了。他瞪着雪地上,有两行足迹直通向车库。
“茱莉!”他吼着把车库门打开。他看到一辆雪车停在角落,另外还有一道雪车轮胎印子一直通到林子里。
冷。茱莉只感到一股透入骨髓的冷。她已经离开了树林,开上他们来时经过的陡路。白雪扑到她脸上,使她什么也看不见。她的脸和手脚都已冻麻了,唯一没有麻木的就是她的恐惧感。除了怕被查克追上以外,也怕自己被冻死在这里。她心里浮现一个又一个画面,春天的时候搜救人员在融化的雪堆下发现她冻僵的尸体。那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对一个来自芝加哥贫民窟的女孩而言,她所追求的完美就是这样了。
她想到查克很可能会不走林子,而直接从大路追上来,那样速度就会比她快得多,说不定很快就会赶上她了。她本来一直不敢回头看,怕会因而对这不熟悉的雪车失去控制。但是现在她越想越不安,终于忍不住迅速回头望一眼。这一望差点令她吓得魂飞天外,因为远处正有一辆雪车穿出林子直奔过来,驾车的人身体俯得低低的,一副技巧娴熟的样子。
茱莉慌乱地朝两旁的树林望去,想先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终于,在一个转弯处的林间,她瞥见一块窄小的平台。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就直接朝着那里开过去,然后紧紧抓住煞车。
那块平台比她估计的窄得多。转眼间,她发现自己竟然凌空而起,然后雪车猛落到地上,失去了控制,往下直冲。在她下面几呎;之外,就是一条溪流。茱莉尖叫着感到雪车与她的身子分离了,直朝下面翻滚。她幸好被一根松枝挡住,只能眼睁睁地瞪着那辆雪车滑到溪面的冰上。车把手挂在急流上,车底雪橇板钗住一棵倒在水里的杨树上。
茱莉眩然地倒在松树旁边,却听见一辆雪车飞快驶过去。她蹒跚地爬起来,躲到松树下面。事实上她不必担心被发现,因为查克根本没朝她藏身之处望过来。他已经看见了她落在溪里的雪车,正全心朝那里开过去。
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的好运,只是看到他车还没停稳就跳下来,朝溪边跑去。“茱莉!”他在狂风中喊着。然后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径直走到结冰的溪上,显然他以为她已经掉到溪里去了。
茱莉原以为他只是想去把她的雪车捞起来,同时她的目光移到他的雪车上。他的那辆车这时离她比较近,所以她还是可以乘机逃跑。于是她一面望着他的背影,一面悄悄地朝他的雪车移近。
“茱莉,回答我,看在老天的份上!”查克喊道,一面脱下他的外套。他旁边的冰块开始破裂,她的雪车终于滑入水里不见了。他不但没有往回走,反而抓住那棵杨树干,整个人潜到水里去,茱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浮出水面换气,又喊着她的名字,然后再一次潜到水里。茱莉这时已跑到最近的树旁,他的雪车距离她不到三码,她眼看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她停下来,无助地盯着溪面。她的良心在喊着说,如果她把他的雪车开走,他一定会冻死,而这是因为他要设法救她的缘故。
他的头和肩膀突然露出水面,令她发出一声宽心的呜咽。他撑着杨树干爬到冰上,那股毅力令茱莉慑服不已。他站起身,蹒跚地走到他的外套旁边。然而他并没有把外套穿上,只是在一块石头旁边跌坐下来。
茱莉的内心在交战,心在狂跳。他没有淹死,现在他是安全的。如果她要离开只有趁现在,等他回头看到她就来不及了。
犹豫不决的她呆愣在那里,看着他把外套拿起来。她以为他要穿上,但这个想法立刻变成无比恐惧,因为他所做的是足以致死的相反行为:他把外套丢到一边,又缓缓解开衬衫扣子,然后他把头靠在石头上,闭起了眼睛。雪花在他身边飘舞,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和湿发上。
茱莉这时才逐渐醒悟,他根本不想回去了,他显然以为她因为要逃开他而淹死了,所以判自己死刑作为惩罚。
“告诉我你相信我是无辜的。”昨天晚上他曾这么对她说,现在茱莉完全明白了,这个自判死刑的人绝对是无辜的。
茱莉完全没发觉自己在哭,她只是默默地爬下藏身的雪坡,朝他坐的地方跑过去。当她走到近得可以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后悔与心软的感觉几乎使她跪下来。他头往后仰,双目紧闭,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强烈的悔恨之色。
她忘记了冷的感觉,拿起他的夹克朝他递过去。她喉头哽咽,心痛地低声说道:“你赢了,我们回去吧。”
见他没有反应,茱莉跪下去,开始试着把他虚软的手臂塞进外套里。
“查克,醒一醒!”她喊道。她的肩膀由于抽噎而发抖。她把他拉到怀里,将他的头搂在她胸前,试着把她的体温传到他身上,并且来回摇晃着他。“求求你!”她口齿不清地说道,整个人已濒临歇斯底里的状态。“请你站起来,我抱不动你,你得帮助我。查克,求求你,记得你说过你希望有人相信你是无辜的吗?我那时候不完全相信,可是现在我相信了。我发誓。我知道你没有杀任何人,我相信你说的每句话。起来吧!求求你,求你起来!”
他的身体变得更重了,仿佛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茱莉惊慌起来。“查克,别睡着了。”她近乎尖叫地喊着。她抓着他的手腕,开始把他软软的手臂塞进外套的袖子里,一面狂乱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把他唤醒。“我们回家去,我们一起上床,我昨天晚上就想要了,可是那时候我害怕。帮助我把你弄回家,查克,查克,”她哀求着,一面吃力地把他的另一只手臂塞进外套袖子里,然后拉上拉链。“我们可以在壁炉前面做爱。你会喜欢那样的,对不对?”
她好不容易才把外套套在他的身上后,她站起身,抓住他的两只手腕,使尽全力想把他拉起来。但是她不仅没有使他移动分毫,反而自己失去了重心,滑倒在他的身旁。茱莉爬起身,跑到他的雪车那里,把它开到他倒卧的地方。她俯身拼命摇撼着他,但是仍然无法把他摇醒。
她闭上眼睛,鼓起勇气,然后举手挥出一个大弧,用力打了他一个耳光。他的眼睛睁开一下随即又闭上了,她顾不得冻僵的手指传来的剧痛,抓住他两只手腕开始拖,一面试着用别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让他醒来。“没有你,我找不到路回去,”她扯着他的手腕,“要是你不帮助我回去,我就会跟你一起死在这里。这是不是你要的呢?查克,请你帮助我,”她喊道,“别让我死掉!”
一会儿之后,她发觉他不再像先前那么沉重了,而且在试着用微弱的力气站起来。“这样才对!”茱莉喘着气喊道。“站起来。帮助我回家,让我暖和起来。”
他的动作非常迟缓,而且他眼睛睁开的时候也是目光涣散的。但是现在他确实是在凭本能试着帮助她。茱莉试了好几次,终于使他站了起来,把他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然后把他扶上雪车,他就倒在车把手上。
“帮我保持平衡。”她说道,一面用手扶住他,并迅速坐在他身后。她抬头望一眼他下来的路,明白现在根本不可能循原路爬上那个陡坡。于是她决定先顺着溪流走,绕过前面的弯以后,也许有办法上桥再回到路上。
她现在也不怕对这雪车的性能不熟了,只一心俯在他身上为他挡风,同时全速驶在雪地上。“查克,”她在耳边唤道,一面注意着路面,一面试着跟他说话好使他保持清醒,也使她自己忘记恐惧,“你还有一点抖,发抖是好现象,这表示你的体温还没有降到危险的最低点。我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的说法。”他们绕过一个弯,然后茱莉把雪车驶上一条或许可以爬上去的坡道。
第七章
他又在客厅里倒下去两次,茱莉才把他弄到她的房间去。她确知她的房间壁炉里有木柴,马上就可以把火生起来。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撑到床边,让他倒在床上。他外头的衣服都已经结冰发硬,她好不容易才把它脱下来。当她正要帮他脱长裤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洗澡,”他无力地咕哝道,“热水澡。”
“不行,”她把他冰冷的内衣脱下,一面试着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着,“现在不行。他们说身体失温的人得慢慢暖和起来,不能直接碰热的。还有,我帮你脱衣服的时候你也不能乱想。我是老师,对我你只是一个小男孩而已。”她扯着谎哄道。“老师就跟护士一样,你知不知道?”
她又喊道:“保持清醒!听我说话!”她把他的短裤褪下,却不禁羞红了脸。躺在她眼前的男人身体就像大学时,她看到的“花花女郎”杂志折页照片上的模特儿一样健美,只不过现在这个身体却冻得青紫,而且不住打着寒颤。
她用毯子把他紧紧裹住,并且用力摩擦他的皮肤,然后她又从柜子里找出几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弄好之后,她又匆匆去把壁炉的火点起来。这时,她才脱去自己的外衣,站在床头看着他。
“查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她开始绞尽脑汁想说些话鼓舞他,也鼓舞她自己。“你强壮,查克。在你帮我换车胎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刚才你爬出溪水的时候也是。你也很勇敢。我班上有一个小男孩也很勇敢,跟你一样。”她又说道:“从前我哥哥房间里挂满了你的照片,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查克,”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只要你活着给我机会,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她慌了。也许她应该进一步采取什么行动使他暖和,要是他就这样被她的无知害死了怎么办?她在他身边坐下,在他颈间摸着他的脉搏。他的脉搏惊人地慢。“关于昨天晚上,”她抚平他肩膀周围的毯子,一面说道,“我希望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吻我。我不希望你停,所以我害怕了。那跟你坐过牢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我。。。。。。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而且我从来没有碰到过那种情形。”
他激起一阵寒颤,全身猛地悸动一下。“发抖是一件好事。”她大声说道,同时焦急地想着能不能再为他做什么事。她突然想起雪地救难的圣伯纳狗,于是跑到厨房去找酒,那时她由收音机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她拿着一杯白兰地回来,坐在他旁边,用一只手托起他的头。“喝点这个。还有,请你试着听清楚我要告诉你的事:我刚才听到收音机的广播说,你的朋友桑多明现在在阿玛瑞尤医院,而且伤势比较好了。你明白吗?他没有死。。。。。。查克?”
她努力了好几分钟,结果只灌了一匙的白兰地到查克嘴里,于是她放弃了。她知道她可以把他藏起来的电话找出来打给医生,可是那样医生会认出他而报警。他们就会把他抓回监狱去,而他说他宁死也不愿意回去。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茱莉的眼角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