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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十年忽悠-第14部分

小说: 十年忽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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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腕在电影里看到过,还是外国电影。在她的记忆中,中国电影里的人自杀,好像多半选择上吊。电影上只看见一双脚悬空摆动,看不见上吊人的头,给她的感觉是演员用两手抓在一根横杆上,笑着恳求导演:“可不可以快点拍?挂不住了。”
外国电影里切腕的镜头,在她印象中都是躺在浴缸里切,可能是导演追求的一种性感和美感,因为那样的话,切腕的人就会赤身裸体,银幕上就不会血流遍地,而是流在浴缸里,放开塞子就可以冲得干干净净。这样的电影给她的印象就是切腕天经地义就应该在浴缸里切,如果家里没浴缸,还切什么切?所以她的小说里面就不写切腕,而写服食安眠药。实际上,服食安眠药的死亡场面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所以她重点写服药前的内心挣扎,服药之后的情节就稀里糊涂一带而过。
在现实生活中,她还从来没见过死亡,甚至连葬礼都没参加过。从她记事起,她家还没什么人死过。她所见过的唯一的真实的流血场面就是她自己的PERIOD和她初夜时血染的那一点风采。
听说女人不象男人那样怕血,因为她们月月见到流血事件。如果这样说有道理的话,那艾米更不怕血,因为她月月见到较大的流血事件,她听别人说,那都是“废血”,流掉了才好,不流就不对了。初夜的血也只是使她感到欣慰,又是“不流就不对”的那种。她觉得那天ALLAN看到床单上的血迹时,比她还害怕,问了她很多次疼不疼,要不要上医院。后来他帮她用洗衣机洗那条床单,她还有点舍不得,想留下来做个纪念。
所以那个上午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的大脑把现实中的、电影中的、小说中的、想像中的东西全混在一起,感觉很模糊,不真实,象一个梦,但还算不上恶梦,而是一个没有逻辑、没有道理、杂乱无章的梦,没有头绪,东扯西拉,没有完整的情节,都是一些片断,好像连“意识流”都算不上,即使有意识,也没形成“流”,充其量是个“意识泥坑”。
她的两条腿好像自动地把她带到了街上,但她没有马上伸出手来叫出租,而是茫然地站在街边,好像是因为没钱打的,又好像是在等ALLAN,她老觉得过一会ALLAN就会气喘吁吁地从街道拐角处跑过来,说:“对不起,他们叫我去问几句话,我这里有钱,我们打的回去吧。”
她不知道自己在街边站了多久,后来有一辆出租车自动地停在她身边,司机问她要到哪去,她才坐了进去,报了自家的地址。她还记得那个司机问了一句:“J大的呀?校门让不让车进去呀?”
“大门不让进,旁门可以。”
她记得自己还能很狡猾地算计,现在不要告诉司机我没钱,不然他会在半路上把我赶下车的,我要等到他把我送到了我再告诉他。司机把她送到楼下了,她才告诉司机她没带钱,让他在下面等,她会上去拿钱。但司机跟着她上了楼,她很聪明地叫司机就在外面等,她进去拿了钱付给了他。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她才想,我怎么跑回家来了?ALLAN呢?但她又想起是ALLAN叫她回家的,因为他被别人推进那辆车之前对她喊的是:“快回去吧,DONT TELL YOUR PARENTS!”所以她想,我回来是对的,ALLAN肯定会到这里来找我。
她吃了一点东西,又吐掉了,她不敢再吃,因为吐了几次,她觉得她的食道肯定是被吐的食物划伤了,很痛,从喉咙到胃里,长长的一道线,都很痛。她和衣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她才醒来,头很痛很痛,上午发生的事好像已经很遥远了一样。她想呆会ALLAN来了,我一定要对他撒个娇,说我头好痛,他肯定会端一杯冷水来,为我按摩。
她走到窗前去等他,看着楼下那条路,觉得ALLAN很快就会出现在她楼下。她一直那样等着,很多次都觉得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了,但跑过去开了门,外面却没有人。她有时觉得ALLAN是在逗她,可能躲在楼梯转角处,但她跑去查看了,他不在那里。
她想他怎么还没有来呢?今天是星期六,公安局派出所什么的会上班吗?即使上班现在也该下班了,不是早就该把他放出来了吗?她跑到校门那里,去看他的自行车在不在。她看到他的自行车和她自己的自行车都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她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车推回去,那样ALLAN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回家了。
后来她没再出去,怕他来的时候她不在,他进不了门。她在窗口一直守到十二点,然后转移到门边去等。她想,我就坐在这里等,他敲门我肯定能听见。她坐在门边的地上,裹着一床被子,靠在门上等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自己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她流了一会泪,慢慢地睡着了。
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想,是不是我睡得太死,ALLAN敲了门我没听见,他回他寝室去了?她知道他今天是不能住在JANE那里了的,因为那里那么肮脏,那么腥臭,谁还敢住那里?虽然她听到有人说JANE肯定活不了了,但那只是围观者的猜测,JANE的妈妈说了JANE在医院里,并没说JANE死了,警察也没说JANE死了。然后她突然意识到,ALLAN可能也在医院里,在陪JANE。
她开始生气,觉得自己很傻,怎么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一点呢?那辆车可能就是把ALLAN载到医院去的。JANE认识公安局的人,叫辆警车接一下ALLAN是完全有可能的。是不是ALLAN怕她吃醋,才串通了JANE安排这么一个场面的?她越想越觉得象,开始他不想让她跟去,到了门前他又不让她进去,最后还搞个什么警车把他带走,那样他就MAKE SURE她不会跟去了。
这样一想,就觉得那个用来打他的黑棍子很像是根橡皮棍子。她想像ALLAN一坐进那辆车,就对身边那些帮忙的人说:“好险!总算把她摆脱了。过两天请你们上餐馆搓一顿啊。”
她突然觉得她心里很烦,比上次听到别人说ALLAN在CHASING SKIRTS的时候还烦。她想,一定是JANE在家里生孩子了,不是有人说是难产吗?听说生孩子会流很多血,可是上次见到JANE时她的肚子一点也不大呀。
她想起听别人讲过,说有个女孩怀了孕,不想让人知道,把肚子捆得紧紧的,结果一直到生都没人看出来。还听别人讲过,说有个中学生怀了孕,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去上厕所的时候,蹲下一使劲,一个小孩就掉到厕所里去了。
肯定是JANE生了孩子了,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围着看?那么ALLAN一直就跟JANE有那种关系?多久了?在我之前还是之后?之前之后重要吗?重要的是JANE怀了孕而我没有怀。ALLAN现在肯定是在JANE的病床边忙前忙后,骄傲地说:“如果你们两个都哭起来,我抱谁好呢?”
她看了一下钟,半夜三点多了,她也不管那么多,抓起电话就往JANE家打,她要问问JANE在哪个医院,她要去那个医院找ALLAN。但JANE家没人接电话,她怏怏地放下电话,想了想,又飞快地穿上外衣,连袜子都没穿,就跑到楼下,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骑到校门,把车锁在ALLAN的车旁边,走到校门外叫出租。
她跑了几家医院,跑到急症室去问别人有没有一个叫简惠的在这里住院。急症室的人告诉她,你要找住院的人就到住院部去问,她又跑到住院部,问别人昨天或者今天有没有送来一个叫简惠的病人,别人说那你应该到急症室去问。她就被他们这样支来支去,觉得他们都串通好了,帮着JANE和ALLAN瞒她。她一直跑到早上六点多了才回家,全身骨头象散了架一样,就和衣躺在床上,进入了一种无思无想无泪无痛的麻木状态。
后来,艾米听见父母回家来了。妈妈推了一下她卧室的门,以为她还在睡觉,就退出去了。
再后来,艾米听见爸爸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父母两个都出去了。等到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艾米的妈妈来到她的卧室,把她扳过来,见她头发散乱,两眼红肿,小心地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妈妈见她这样问,不肯说了,只问她吃饭了没有,她说她不想吃。妈妈就关了卧室的门,在艾米床边坐下,很久才说:“艾米,你知道,你是我和你爸爸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是我们的命根子。你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们都很爱你。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是爱你的。
别人经常批评我们,说我们对你太娇惯,太溺爱,说娇儿不孝,娇狗爬上灶。但我们不认为我们那是娇惯,我们只是想让你自由的成长,能多自由就多自由,因为我们相信我们的女儿是一个懂道理的孩子,父母对她的爱护,她是会理解的,她是不会被惯坏的。
一个人年青的时候,难免会做错事,会因一时冲动犯一些大大小小的错误,但是没有什么错误是不可更改的。人们爱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但那只是警告人们不要失足,并不等于失足了就不能挽回了。
女孩子有时爱面子,失了足,特别是造成了一定的后果,就觉得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就想用走极端的方式来挽回,这是很不聪明的。现在医院对很多事情都比以前宽松,有些在女孩子看来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其实是很容易改正补救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艾米疲倦地说,其实妈妈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都懂,因为这种大道理好像书上杂志上到处都是,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现在把这些大道理背给她听。
妈妈看了她好一会,字斟句酌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女孩子不小心跟别人有了关系,怀了孕的话,一定不要自作主张地去走极端,应该告诉妈妈。妈妈是过来人,她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现在到医院做个…人流已经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了。有的女孩怕爸爸妈妈骂,就瞒着父母,甚至走极端,这是很傻的做法。父母怎么会骂自己的女儿呢?他们知道这种时候是女儿最需要帮助、最需要温暖的时候…”
“妈,你现在怎么想起说这些给我听?”艾米怀疑地问。
“我知道你在跟ALLAN…谈恋爱,如果你们…,如果你已经…”
“谁说我在跟他谈恋爱?”艾米还在坚守地下工作的原则。
“我亲眼看见的,我那天看见他在楼下等你。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欣赏他的,你跟他在一起我也很放心,所以那天有他送你回学校,我就没叫你爸爸送你。但是即使是妈妈这样的成年人,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更何况你呢?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错了人,没什么,知道了,认识到了,不再受骗了,就行了。”
艾米不耐烦地说:“他等我一下就是在谈恋爱?”
妈妈好像黔驴技穷了:“艾米,不用瞒我了,他自己已经承认了。”
艾米惊讶地问:“谁承认了?承认什么了?”
“ALLAN,他承认你们在谈恋爱,是他把我们的电话告诉公安局的,我跟你爸爸已经去过了。他亲口对我承认的,他说他昨天跟你有约会,但他从昨天上午起就一直呆在公安局,他说他本来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但是他没别的办法通知你,他说如果你不知道他是在公安局,你又要胡思乱想…”
艾米突然微笑着从床上坐起来,妈妈焦急地问:“艾米,艾米,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艾米一口气吃了两三碗饭,觉得食道也不疼了,头也不疼了,一切都好了。她想,看来我这个人心理作用很强,身体上的不适全都是心理上的不快引起的。
她觉得心情很舒畅,ALLAN现在呆在公安局,他还能想到怕我担心,真是难为他了。记得被抓去的人是可以向外打一个电话的,就一个,好像一般的人都是跟律师打电话,而ALLAN把这个机会用在给我父母打电话上了,就因为怕我胡思乱想,他多么体贴啊!
过了一会,她又有点不快,既然可以打一个电话,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呢?为什么不一进去就打呢?还要等到第二天再打,害得我苦苦等那一晚上?如果我是个急性子,当晚就自杀了,那他岂不是悔恨终生?
但她马上就为他找到了辩护词,这是中国啊,小姐,你以为是香港或者美国,还允许被抓去的人打一个电话?你把电影跟生活搞混了吧?妈妈已经说了不是ALLAN打的电话,而是他把她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公安局,是公安局打的电话。ALLAN一定是试过打电话给她的,但公安局不让,他不得已才等到她父母回家。他不知道她奶奶家的电话号码,如果知道,他肯定一进去就让公安局往她奶奶那边打电话了。
到了晚上,艾米应该回学校去了,妈妈说如果你撑不住的话,可以请假休息几天。艾米不解地问:“撑什么撑不住?我下星期好几个测验考试呢,怎么能不回学校?”
妈妈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好像在判断她到底正常不正常一样,然后说:“那我送你去学校吧,你爸爸去纪委王书记家还没回来。”
“ALLAN回来了,叫他往我宿舍打电话,”艾米大大方方地说,她觉得现在不用搞地下工作了,妈妈已经知道了,而且是ALLAN自己说出去的,那就不怪她大嘴巴了。她分析说,“肯定是因为这两天是周末,大家都不上班,没人管事,明天上班了,他们问问他就会让他回来了。”
妈妈没有说什么,只叫她安心读书,不要老想着这事。
星期一和星期三上午,艾米连着两个考试。到了星期三中午,她还没接到ALLAN的电话。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爸爸接的,艾米问ALLAN回来了没有,为什么他还没给她打电话。
爸爸迟疑了一会说:“他星期一已经被公安局正式收审了。”
艾米不知道这个“收审”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她从前也听说过,但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她问:“什么叫‘正式’收审?难道星期六上午把他带走是‘歪式’收审?”
爸爸那边没啃声,艾米不敢再耍嘴皮子,严肃地问:“收审是什么意思?是逮捕吗?”
“我也不知道收审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逮捕。你好好读书,管这些事干什么?”
“你要我好好读书,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我怎么读得进去?”
爸爸有点生气:“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就这些。现在我很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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