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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部分

十二国记-第169部分

小说: 十二国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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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像是被人击中了要害一样抬起脸,突然间好象要哭了一样。



“实在是抱歉,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您原谅,可是我的确是不擅长委婉的言辞。”



“不,”花影摇摇头,“真的没什么。是我的不对。说实话,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讲。被您单刀直入地一问,我觉得豁然开朗。”



花影浅浅地笑着,好象百无聊赖地抚摩着酒杯地边缘。和作为武将的李斋不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在陶器的边缘抚摩着。好象可以看到她在微微地颤抖。



“是不是很冷啊?我们坐到火炉边去吧。”



“不用了,还好。”



这么说着,花影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好象很紧张似的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它。



“不是冷,李斋阁下,我只是觉得害怕。”



“害怕?”



花影点点头,李斋直直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脸上的神色看起来的确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害怕。



“主上登基,王宫里风云变幻,实际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呢?你有没有听说朝廷要尽快整顿吏治?”



李斋没有表示什么,还是一味的沉默。李斋明白,关于朝廷,既有褒奖之辞,也有反对的声音,但不管怎样,花影都有她自己的见解。



“这样改革是不是太急了……”花影象在发牢骚似的。



“急?”



“改革朝政是必要的,废除弊政也是必要的,但是如此之急有必要吗?给予充分的时间,充分的计划,进行稳妥的改革,难道不可以吗?”



“你是说他太性急了?”



“当然不是,我绝对没有批评主上的意思,只是因为整顿吏治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所以觉得特别害怕。总是觉得会有什么闪失。有很多东西总是如鲠在喉。如此急进的改革真的是一样好事吗?无论如何我总是这么怀疑。”



李斋点点头,觉得也不是没有什么道理。



听说花影原本是蓝州的州宰,是个重情义的女宰相,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往中,的确感觉到她是一个有慈悲心肠,知书达礼,塌实稳重,深谋远虑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是个行事谨慎的人。虽然骁宗把她提拔为六宫长之一是她自己愿意的,但是,让她做大司寇是否合理的质疑也不绝于耳。秋官主要的工作是整理法度,裁决犯罪,保证社会稳定;同时,秋官还要行使外交官的职责,但是,花影作为秋官,是不是太重情义而轻法度了。这样替她担心的说法也是存在的。秋官应该象秋霜一样在刑罚、威令、节操上严厉行事。的确,坐在李斋前面的这个女人,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魂无所依。无论从哪里看,她都没有作为秋宫的严厉和威严。



“……我一直都是地方官,为人民谋福利,现在做惩罚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习惯不了,其实也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这我是知道的。作为秋官,尽管周围的人并没有谁命令我必须怎样做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秋官,但是,既然做了这个工作,就应该把它做好吧。可是自己……”



这么说着,花影低下了头。微颤的手指又开始抚摩酒杯的边缘。“从现在开始,不得不大量地裁汰官员。而且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我觉得好恐怖啁。倘若是判决罪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裁汰官员也是如此性急,这样做好吗?”



李斋微笑着说,“请喝口酒吧,稍檄暖暖身子。”



被这么一说,花影点点头,端起了酒杯。花影这么不安或许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的确,现在的朝廷风云变幻。处理旧恶是新王朝不可避免的员任,然而象这样一蹴而就是从来没有先例的。



李斋看她喝下了酒,接着说:“主上是一个果敢的人。”李斋看起来好象苦笑了一下,花影也情不自禁笑了笑。



“我们是习武主人,看重时机。有时做出一些决断的时候,必须要果断,因为没有考虑的时间,尤其是在战场上。如果一味追求慎重的话,就会错过时机,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主上的决定也是可以理解地,现在也的确是一个好时机。”



说完,李斋就笑了笑,“原本我也怀疑自己真的是一个果断的人吗?遇到事情的时候会觉得迷惑,结果犹犹豫豫地浪费了时间。像主上那样果断我是做不到的。



“那么李斋阁下也有不安的感觉咯?”



李斋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是她想大概花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也不是不安,只是赞叹主上如此果断。而且我确信主上是在没有任何犹豫地情况下就下了这个决定的吧。果真如此,将旧恶一气铲除绝不会是什么坏事。因为朝廷越早整顿,百姓就能越早地过上好日子。”



“那个……我知道。”花影垂下头,“你那么确信,我却完全想不通;你怎么能够那样不迷惑、坚定信念呢?绝对不是不信任主上……”



“花影大人和主上如此的……”



“不,没有任何关系。事前我只是听到一些传言。”花影终于露出了微笑,“所以,当接到让我就任秋官的旨意,我真的是十分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象我这样的小人物。”



“主上就是这样的人。”



“李斋大人一直是主上的部下吧?”



“怎么说呢……”



李斋和骁宗是在蓬山相遇的。在登山的过程中,她遇见了传说中的乍将军。为了登山而进入黄海的人们大多组成了团队穿越黄海。然而,骁宗却不在那些团队中。只是带了个军师进入黄海,独自挺进蓬山。



“所以到了蓬山之后才第一次相遇。”



“是这样……但是,离开军队独自进入黄海不是很危险吗?”



“本来是很危险的,但是对主上而言就没什么了。之后还听说主上在骄王的时候,曾经退出了禁军,返回仙籍三年。那时好象就已经进入过黄海,在黄海还拜了以抓捕骑兽为生的人为师呢。”



“徒弟?禁军的将军?”



花影睁大眼睛,似乎很惊讶的样子。李斋则微檄一笑。



“主上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总是喜欢自己捉骑兽,自己训练。在登山时也想自己狩猎,无法待在队伍中。听说骁宗为了登山,也和我们同时进入黄海,当时我想:这样的话似乎就没有自己出场的机会了。”



李斋苦笑了一下,花影也不再多说了。



“我可能问了失礼的话吧?”



“一点都没有……所以说,我并不是主上的部下。不过,在蓬山的时候,骁宗和台辅对我都很好,在那之后便开始得到他们的照顾。”



禁军的将军与州师的将军在身份上是有差别的,但是并不是部下的关系。所以,她一直都被以同辈的身份相待。骁宗即位后很快邀请李斋到鸿基,和骁宗的部下合并起来,其中也有登山时同行的熟面孔。



“像这样回忆往事,会感到一种奇妙的感觉。我自己到底属不属于主上的部下呢……?”



“是这样啊……”花影轻轻吐了一口气。



“那么,我的感觉也许是种参考。李斋阁下不会让人觉得象是他的部下,我总觉得你并不象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主上的。”



“是这样吗?”



“是啊,所以今天才想拜访一下李斋阁下的。对于其他人,因为担心,总觉得好象不能一吐为快,甚至觉得只要有什么闪失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但是李斋大人就不同了,可能是因为同样是女人的关系吧!”



“你能这么觉得,我感到很高兴。”



李斋回答道。



花影的看法没有不妥。李斋作为骁宗的部下,长时间侍奉在骁宗身旁,十分了解骁宗的为人和想法,他们之间有着久经培养的信赖,两人的关系十分牢固,日子久了就不再会有疏远的感觉。李斋是这样想的,花影肯定更是如此了因为自己和他人不同,所以充满异样感觉,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安可能是因为羞愧吧。”花影夹杂着苦笑这样倾诉羞。



“感到只要主上说了什么,李斋大人他们就会领会其意思……只有自己无法领会主上的意思。在我战战兢兢地环视大家心领神会的脸的时候,大家已经先行去办事了,我好象总是被丢在了后头……”



“我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了解主上的意思的。”



“是吗?”



“应该是。我就有不理解主上意思的时候。但是,我只是想既然主上那样说了,就可以了。”



“因为主上很相信你嘛。”花影的声音有些落寞,同时又伴有一丝恐惧。



“可能有些不同,并不是无条件的相信。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主上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我和主上初次见面时就感觉两人能力是不同的。就是说看事物的方法是不同的。他能从我无法想到的角度看问题。”



花影沉思片刻,然后好象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我知道骄王的统治不会长久,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考虑改朝换代之后的事情。”



“是这样啊,很惭愧,我也是。知道骄王的统治不会长久,再那以后可以预见到戴国会一蹶不振啦、不才之辈会开始横行无忌啦。但是,并没有考虑过解决的办法。与其说感觉没有考虑的必要,不如说根本没有想过这问题。”



“知道了。”



“后来看到主上做的事,才想到原来是这样的。如果国家衰落,就需要能阻止其衰落的人才;而要培养那样的人才,并委以重任需要时间。如果担忧国家的将来就要有所准备,现在看来是很清楚,但那时觉得那时做这些事情是不可思议的,所以想都没想过。虽然预测过将来,但是却无视它们的存在。”



花影垂下头,“只有主上知道。”



“我也这样认为。是能力差别的问题。没有想到或是想得不够,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都不贴切。如果有考虑的机会,我可能也能了解,但是我们挖掘不出这样的机会。”



李斋这样说道,似乎很赞同自己的说法,“所以,无法看清主上意思的时候,我肯定会这样想。主上能看到我看不见的事物,他应该能确信。如果感到清晰的疑问和明显的错误,我也会说出自己的意见。但是,没感到特别的疑问和错误,而且不怎么明白时,我也会这么想这么理解。结果出来的时候,原来是这样,自己也就明白了。”



“是这样啊。”花影不安地点点头,然后不安地看着李斋。



“那么,关于台辅的事你也这么想吗?”



李斋想着,似乎这个问题触到了自己的痛处了。



“那个……”



“改革传到他那里,一定会让他难过的,所以,为了进行改革调他的国外去。台辅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政府被肃清,不但会心痛,还会因为自己那时不在,什么也做不了,连救助危难和嘘寒问暖的机会也没有而受到伤害的。”



李斋沉默了。



从泰麒的性格方面考虑,李斋觉得他总是在自责什么都做不了,同时她也感到,如果泰麒意识到为了不让他自责而把他派到国外的话,他会更受伤的。



“我一边把台辅的心情当作理由,一边感到主上的选择置台辅的心情于不顾。只要是主上想要做的,就一定要做。”



“花影大人。”



花影悲伤地笑着。



“……最后,还是批评了他啊。我是这样想的,主上只带了自己信任的人,急着进行强硬的改革。就像不顾台辅的感情般,遗弃了很多东西。”



但是如果问到那被遗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李斋感到恐怕花影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大概花影只是害怕激烈的变化吧?大多数时候,花影的恐惧是有根据的。不是对骁宗感到不安,而是害怕自己被卷入骁宗制造的急流中。可能有很多人有同样的想法吧。不喜欢激烈的变化不止这样,有的人有本能的恐惧心理。同样,有因为骁宗的果敢和坚定而胆怯的人,也有负隅顽抗的人。



存在这样的矛盾。



反对帝王的原因是:一般地说,对于自己的待遇不平等、对政治手腕的恐惧,或者是因为对帝王本身的不安所引起的。



但是,不是因为花影对自己的待遇不平,也不是抱着对骁宗的手段的恐惧,花影的话里,能听出对骁宗本人的不安,但大概这不是她全部的想法。



在花影的心中还是存在着一些根本的东西的,对于快速变化的本能的恐惧在强烈光辉照耀下留下的深深的阴影。不是骁宗的过错,也不是对于骁宗的不满,如果这样看的话就容易理解了。



在之前就作好准备也是有可能的,那些不满藏在哪里,用什么形式出现的,没有人知道。那种难以理解的程度很恐怖,一边目送花影离去的身影,李斋一边这样想着。



……



7



从那件事情以来,李斋和花影变的亲密起来。



作为骁宗的新人的花影,还有和花影差不多的,既不能说是新人又不能说是旧部的李斋,同样是女人,一边是文官,而另一个是将军在‘象’又好象‘不象’的边缘徘徊的两个人,可能互相了解,心安了。



一点也没有改变的花影长着一张象迷路的孩子那样茫然的脸。特别是泰麒去了涟国,还有真正的冬狩开始之后,她好象一直很忧郁的样子,好象感觉到有危险的东西存在。



很多的官吏根据他们的罪行被拉去刑场。负责最终定罪的是花影。对于花影的判罚太轻这样的批评声音在相天的官吏中响了起来。不作出裁决是不可以的,但是要把自己的心变成鬼或者阴差,也会被人说她太残忍的另一方面一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和官吏指责秋官:为什么那些先王的部下可以肆意横行而无人过问,为什么放任这些赋臣而不追究他们的贯任,让他们逍遥法外?这样严厉的批评不断出现,可以看的出花影已经被这些苦痛折磨得憔悴了。



“为什么让我做秋官。李斋,你能明白主上的用意吗?”



花影因为连日的刺激,在一直居住的大司寇府痛哭。李斋没有说什么慰问的话,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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