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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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景一景的开朗青年,心境是开阔的。面上又怎么可能没有笑意?也没有哪条规矩说,主掌刑罚之人就非得铁面肃容。
至此,苏长老的威严也无需扳脸、黑狱气势来托付了。
离山立宗三千余年,有了一位爱说爱笑、年纪轻轻的掌刑长老。
从苏景正是入主刑堂算起。二十个月后他看过了所有卷宗,往时刑堂升讯所有事情都已经了然于胸。至于今日离山弟子的来历、性情、修行等相关种种他也初览过一遍,不可能一下子记清所有人,但心里开始慢慢建立起印象,接下来还是要去磨时间功夫,朝夕难达、只能一点点去加深记忆。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无需苦守于无边卷海了,苏景开始两头忙碌:刑堂无事时返回光明顶,入阵与大祸斗等妖精一起祭炼神峰;所有弟子履历转入玉简随身携带,动火施法时也不会耽误刑堂长老的功课;一旦有弟子犯错被押解刑堂,白羽成会传讯过来,苏景便抽身而去,升堂问审。。。。。。
这天里刚刚又教导过一位犯错弟子,贺余又来了律水峰,不过这次还有沈河伴随。
好像没什么事情,只是做师兄的来探望师弟,说说笑笑闲谈了一阵,贺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怕师弟嫌这长老之位太麻烦,心中会有倦怠。不料师弟功课勤奋,是我杞人忧天。”
苏景应道:“师兄谬赞,只是尽我本份罢了。”
随口支应之言,贺余却赞道:“本份这个词用得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份。。。。。。”说到这里他又皱了下眉头,又纠正道:“刚说得不对,不能说一人一个本份,应该说一重身份下面就会有一重本份。”
他的话乍一听不着边际,可苏景和师兄接触多多,对他的措辞早都习惯了,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应道:“我有离山弟子的身份,山外行走时承天护道是我的本份;我有刑堂长老的身份,熟通功课掌刑公正是我的本份;我还有八祖真传、光明顶主人的身份,祭炼光明顶让它重升于飘渺星峰之上,这也是我的本份。”
“不错。”贺余接口:“但师弟少说了一样,你还有个顶顶要紧的身份,甚至比起离山里的诸多身份要来得更。。。更早、更大:即便抛开离山不论,你也还是个修家。”
修家的本份又是什么?
修行。
这些话说完,贺余来看苏景的目的再明白不过了,他怕苏景会延误修行。
师兄笑了起来:“当初安排你来做刑堂长老、让你被恁多功课、事务缠绕的人是我和沈河;如今又怕你因为做了这个位子会耽误修行的,还是我和沈河。。。。。。你心里可别骂人。”
苏景也笑了:“不会,师兄放心,我天天在心中赞您来着。”说着,转目望向沈河:“也夸掌门人!”
“别!”贺余哈哈大笑,就此转回正题:“下一境的修行有什么打算?”
‘夺罡’铺地、‘冲煞’搭天;第七境‘宝瓶’则是将天地勾连一起,这一境修行不像夺罡冲煞那样凶险,无需去寻找气脉相助,但也须得大把时间来闭关行功。
苏景应道:“修宝瓶不急,我现在还在做第六境修行。”
一句话把大修家说愣了:“第六境?你冲煞不是已经大圆满了么?”
“境界已成,修法未辍。”苏景应了八个字。
这八个字源自师父陆角于帛绢上的留言,专指第六境冲煞修行,完成了境界、即便是圆满,在下一境修行开始前仍可不停地炼化天空,让自己的天空更臻完美。
自西海归来后,苏景也一直是这么做的,面上看他埋头功课整个人都被困在了刑堂,但他心神十立。。。。。。人在外面忙着,几段心神分领阳火各有祭炼:
第一道心神领两成阳火永驻罪恶天,助谛听、迦楼罗炼化内中恶鬼,弥天台新送的损煞僧兵也被他投入黑狱。更要紧的还是杀灭邪佛腹中的六耳杀猕时、收拢来的那小半座邪庙,想要完全炼化了它可是个漫长个功夫;
第二道心神领一成阳火永驻金风天,除了原有的金风与庚金剑羽,苏景正试着把狐地妖雾引入自己的第二重罡天,不过这件事难得很了,能不能成尚未可知;
第三道心神领着三成阳火,时刻不停焠炼着艳阳天,没什么新玩意投入其中,这重罡天看似最单纯,其实却是最有‘前途’的,因骨金乌还大有力量可供挖掘,焠炼时间越长,它便越有灵性、也会越发凶猛!
修行上,苏景的野心一向大得很,既然要看那美丽景色,自然得攀登绝顶,他以为自己的三重罡天还能更好,除非阳寿吃紧或者其他什么不得以的缘由,否则他不急着去冲击宝瓶。
而三重罡天的行功之外,苏景体内还有其他事情:两成阳火缭绕于鬼袍,袍子里还有个影子和尚,魂魄残损回复奇慢;两成阳火以三这三那诀的办法行运,时刻锤炼剑魂屠晚。
平时如此,苏景入阵光明顶时则会将体内所有祭炼减将到三成火候,主要火元都投入光明顶。。。。。。
苏景把自己的修行解释给师兄和掌门,饶是他口齿伶俐,也费了好一阵子功夫才勉强把事情说明白。
贺余与沈河对望一眼,即便两人都是真正宗师,也没听说过这种大把线头穿插一起仿佛瞎疙瘩似的修炼法门。
贺余咳嗽了一声,本来想劝苏景一句‘切记芜杂不纯的道理,贪多嚼不烂’,可转念一想:五大气窍三重罡天,冲煞冲了一座烈火世界一道老蝎火煞;夺罡夺了摩天宝刹无数年头养下的一道天外纯净罡。。。。。。这小子是有本钱的,既然都能‘嚼烂’,为什么不去‘贪多’。
是以贺余又咳嗽了一声,把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但这句话不说,也实在没有别的话可以拿来说了,又坐了一阵,老师兄领着掌门人告辞了。不过无论如何,苏景对自己的修行心里有数,贺余也就放心了。
飞出律水峰,贺余问沈河:“他的修行,你怎么看?”
沈河稍作犹豫:“要先请贺师叔赦了弟子不敬之罪,我才敢说。”
“但说无妨,说什么皆无罪。”
“这小怪物!”
第四一九章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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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海灵儿惊呆了。
西海碑林、鳌家老祖,身负霸下传承!西海中早已不见神龙,昔年龙王的血脉族亲如今大都式微,唯独鳌家固守自封永镇碑林,他们寿命漫长、且从不参与外面的是非争斗,无数年头积攒下来的实力何其雄厚!
随随便便那一头大鳌,别家妖精见了都要认真地喊一声‘老祖’,可这些‘老祖’的族长却对三尸毕恭毕敬,礼数十足。
就连平时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海灵儿,也因与三尸同行而添增尊贵,被鳌家视作上宾其实三个少女都误会了,大鳌平时极少出游,与海灵儿这一脉素无往来,但鳌家人都知晓曾有一位海灵儿先祖,追随龙王身边出生入死,立下不世功勋。
鳌渚鳌清等人自不会像普通海妖那样浅薄,他们感念海灵儿先祖之德,对海灵依依等人的友善不单单是为了苏景的面子,只是三个少女不晓得罢了。
贵客登门时鳌家摆出的盛大典仪就不必说了,但不是把客人迎接门就算了,接下来整整两百天大排箸,海中最最出色的舞族、歌族、乐族都被鳌家请来,不提正事只把酒言欢,不如此便不足以向贵宾致敬。
海灵依依见过三尸出剑,见过他们的谈吐与豪迈,但是再经过鳌家的排场后,她还是想不通了就算是龙王爷回来,鳌家所做也不过如此吧!这三个人来自东土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鳌家排出这等惊人的场面。
惊讶十足。但喜悦却不见了,正相反的,三个少女心中开始忐忑了。越相处就越发觉这三个人男子高高在上,配得上么?本就心底自卑的少女没办法不忐忑。
两百天的欢腾大庆过后,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密谈生意’,其实就是三尸躲进静谧处,鞠躬作揖满口阿谀奉承,使出全身力气去感谢鳌渚鳌清。
鳌渚摇头:“三位是苏先生的同胞兄弟,便是我们鳌家的血亲手足,为手足兄弟做些小事。何足挂齿。”
鳌清则笑道:“我们也不过是跟着摆一摆样子。庆典所有花费都由裘大都督一肩担去了,说起来我们还占便宜了,混了两百天的好热闹、好吃喝,这样算来。我们反倒要谢谢三位。以后再有这等好事。莫忘了继续照顾鳌家。”
有关花费都是裘平安掏钱。这一重三尸不晓得,雷动望向小泥鳅:“原来是你破费了,这怎么话说的。待你修行有成我请你吃饭”
裘平安摇头,笑嘻嘻:“我天斗山的钱都不够花,哪还管得了你们的事情,这次事情真正的背后大老板是齐喜山千一大东家,宋六两宋大财主。莫谢我,待你们回了东土去齐喜山谢他。”
苏景从来都善待身边人,主上如此,属下自然效仿,三尸要‘行侠仗义,拯救海灵儿于孤苦寂寞之中’,大小妖怪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一起都跟着张罗起来。
随即裘平安又把话锋一转:“摆排场什么的都无妨,全当我们自己玩耍,宋老员外那么有钱,做兄弟的花他两个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我不明白,海灵儿寻夫于汪洋,只要你们三个点点头,她们自会开开心心随着你们去了,又何必整得这么麻烦。”
拈花又摩挲起肚皮,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别的海灵儿心中想的是‘有便好’,但我们身边的海灵儿,心中所想非得是‘他最好’不可!这才是快乐之本。咱们兄弟这次琢磨的是终身大事,不能马马虎虎。”
聊了几句,最后又谢了一次鳌家的帮忙,裘平安是自己兄弟,无需道谢,三尸就此告辞,鳌渚又带人送出六百里,这才真正分别,总算忙活完了这一趟。
六个人的行程又复安静了,默默前行。
三个少女眼中稍稍显出了些惶恐。于丑陋海灵儿,这几个月的经历无异梦境,如今喧嚣落进,那三个东土男子谈过了‘生意’开始返程,事情也终于到了要真正揭晓时刻。
前后相处,三个少女芳心各有所属,性情活泼的海灵笙笙喜欢大头赤目做事直率;有几分心机的海灵沧沧觉得瘦子雷动沉稳可靠;至于海灵依依,最早接触的就是赤目
便如拈花所说,其他的海灵儿是‘有便好’,可她们三个却觉得‘他是最好’,这固然是三尸所愿,可是于三个少女而言,又何尝不是难以割舍滋味、情怀。是以愈发患得患失了。
拈花开口了:“依依。”相处已经,无需再姑娘长姑娘短的称呼了,直呼其名即刻。海灵依依止步,目光柔柔望向拈花。
“初见时便说过,”拈花声音平静:“引路之德我等必有酬谢。拜访过鳌家,你功德圆满,想要什么现在就说吧。”
“真能依照前言,要什么你都应允么?”海灵依依声音怯怯的,心里没来由的慌张了。拈花笑容飘渺,说过的话无需重复了,不出声便是默认。
海灵依依鼓不起勇气,唇儿呐呐,却始终没有声音。‘想要你’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事到临头时却说不出口,怕他摇头、更怕他耻笑海灵儿生来就被别族憎厌,受过无数嘲讽,本来早都习惯了,可眼前的男子不同,海灵依依真的怕他会看轻自己。
可机会只在一线,无论如何,说出口才有机会,好半晌,海灵依依终于聚起力气,低下头望向拈花,不料她正要说出那三个字时,拈花忽然又开口道:“你说出酬谢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能应允:若你在西海之中没有太多牵挂,就随我回东土去吧。”
愣了。
少女愣了。
拈花最懂女人心,三个涉世浅浅的海灵儿的心思,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
即知少女心意,又何必非得要她先说出来了?
雷动和赤目可也没想到,憋到了最后,居然是拈花先开口,殊不知这既是拈花神君的君子之风、更是他的高明之处
“啊!”一声惊喜尖叫,海灵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说要我陪你我们一起回去东土?!”
拈花点点头:“是,我家在东土。”
一起会东土,一起回家。海灵依依双手攥拳,人在海中所有从不流泪,所以俏脸上也只有惊喜,用力点头:“好。”
拈花笑了:“那就成了,现在说酬谢事情吧,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什么都不要了,已经要来了。”海灵依依笑,忍不住的笑,本就世上绝色,真正开心欢笑时更美艳无双。
一个如此,两个如此,三个皆如此,六个人配成了三双离开西海,接下来漫长时间,三尸带着漂亮海灵儿,也不回离山找苏景,先是踏遍东土,又复游览南荒,没什么具体目的,玩就是了
山中岁月,春秋轻贱,苏景做长老、苏景炼罡天、苏景祭炼光明顶,忙忙碌碌中两个甲子一晃而过。
一百二十年光阴,几近凡人两世轮回。放在凡世里,会是数不清的悲欢离合;可是于修家看来,也仅只是几场草木枯荣罢了。
时间是这世上最最珍贵之物,如此浅显的道理,莫说努力超脱俗世的修家,就连东土人间刚上学堂的娃娃也都懂得。可即便珍贵到千金难换的时间,如果没有‘标记’,也一样会变得轻飘飘的,如风如烟,恍惚百年。
时间的标记,不外两个字:事情。
苏景身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中土安好,离山安好,朋友安好,苏景自己也安好。
刑堂无大案、光明顶未升空、影子和尚没醒来、小师娘还在阴间闯荡没有回来;
齐喜山的买卖越做越大,六两时刻谨记好妖奴的本份,每逢离山剑宗庆日都会送来一份重礼,替小祖宗做足脸面;
从齐喜山传来消息,三尸在西海找到了婆姨,每日里吃喝玩乐,他们才是真正的神仙逍遥应该说比神仙还逍遥;
黑风煞常驻天斗山,他不娶亲,但小老鹰生出来十几只,孩儿的娘亲都是当年自剥皮国而来的妖姬;
裘平安住在西海不出来了,那碑林上记载的玄法神奇,越修行就越觉得深奥;
还有小妖女不听,结庐于凝翠泊,自己修行、同时帮苏景教导大弟子,苏景去看过她几次,不听过得安安静静。参莲子得了她的指点,修为再告突飞猛进,可惜修为涨了头发未长,原来姜汁抹头生发的扁方不管用。
至少对参莲子不管用。
噩运未曾降临人间,六耳杀猕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