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4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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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眉头重新舒展开来,可下一刻又重新皱了起来:装作看他不顺眼,装了那么多年,这次不用装了,不成想还真看他有些不顺眼了。。。不排斥,不讨厌,心里还挺高兴的,可就是看对方不怎么顺眼了。
然后任夺笑了,唇齿间血迹犹存。
另一边,由樊翘搀扶着、沈河也坐进了石窝,不过沈河手抖胳膊颤地给自己屁股底下塞了个垫子,能舒服就舒服点:“伤势如何?”
“已服药,疼得很。”任夺的眉宇间不见痛楚神色:“是玄天道道主,他伤得比我重,不过。。。他说自己将有长进,非妄言。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吧。”
三言两语。任夺说过之前一战的情形,至于田上的‘废话’,几处关键任夺复述其他一概抹掉。邪魔会趁此时机作祟,本就是意料中事,但赶在修为暴涨前、特意赶来离山。。。。。。连苏景都晓得‘坑不了再打’,田上又何必现在前来、被打碎了脸孔就心满意足了么?
只为‘不枉我将你当做敌人’所以我强大之前,和你打一场。
沈河想了想、没做评论直接换过了话题:“伤成这样,就别坐在这里了,回去和小虞、龚正他们一起躺着吧。人多还热闹。”
任夺一哂,全无起身之意:“还能打。”三个字算是回绝了沈河之言。
“能打谁?打得过他么?”沈河伸手一指樊翘。
任夺想也不想直接摇头,受了一拳之后,他已经不是樊翘的对手了:“这个道主的法力很怪,我身上的魔修被彻底打散。现只剩一点点离山的底子了。早知都就不把北冥送给苏景了。”
沈河的目中惊讶流露,任夺修习墨色魔功,此事掌门再了解不过,魔功一旦修习会跗骨融髓,几乎无法洗炼干净,更非修家自己散功就能祛除的,说到底:修魔功便难回头。也就是因为‘难回头’所以任夺才能入魔得顺理成章。
为何任夺会让沈河、让离山长老由衷敬佩?不止忍辱负重。他是在舍法基断仙途。
墨色魔功与离山正法冲突强烈,每增一分墨色力道,任夺都要舍弃一重离山修为,到得现在他只剩一点点本命镜水存留于身。以保神志清澈、不会被墨色彻底侵染沦入邪魔道。此刻墨色崩碎,体魄遭重创,就只剩下一份薄弱得可笑的离山正法护身了。
玄天道主一拳竟能打碎墨沁?沈河自忖,如任夺不还手任人打。自己未伤时打死他不过举手之劳,可想要彻底打散他的魔修魔力绝无可能。
任夺知道掌门的心思。点头道:“阴入极巅,反做至刚,这是玄天道主的根本。。。力比他大,不难,贺余师叔、林清畔师叔应该都能胜他;但力比他纯。。。太难。”
身上的墨色修为之所以会被田上毁掉,就是因为田上的真元实在太过精纯,甚至任夺都想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这‘精纯’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会如此,不外一个可能:玄天道主修行的时间漫长至极。。。。。。“他说他修为衰退,我也信了。”任夺淡淡道。
惊诧过后,沈河笑了:“那岂不是因祸得福了?以后你又能重修离山道法。”
任夺也笑了:“嗯,回复身份后,我就是离山诸星峰最弱最好欺负长老,红师妹总算扬眉吐气,说一句‘连任夺都打不过我、我一只手能打他仨’了。”
两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妖怪说了几句无聊笑话,偏又笑得挺开心,笑过之后,沈河问道:“你真不入山?”
任夺摇头,自囊中取出了一柄剑,横置于身前,他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他的脾气也再倔强不过。
沈河未做劝说,又由樊翘搀扶站起,自囊中摸索了一会,拿出来一个苹果:“吃不?”
“甜么?”
“不太甜。”
“吃。”
苹果留下,掌门归山。
任夺身前横着长剑,手中拿着苹果,修为几近折损殆尽,坐在石头窝窝里,却如山。
。。。。。。
幽冥,西仙亭,惨烈的杀伐回荡天地!
如果狼群能与‘西方黑暗’抗衡,尤朗峥也不必殚精竭虑,又布法西仙亭、又祭炼阳三郎了。
自石头、枯草、砂砾变化而来的凶卒汇聚成黑色的巨川,从没有过性命、不知生死为何物的东西,永远也杀不完。狼的血却滴一滴便少一滴、狼的海却丧一头则少一头。。。与没有性命的东西拼命,意义何在?
全无公平、全无胜算、全无意义的冲锋。可是,狼依旧热血沸腾、依旧长嗥凄厉、依旧投身入战从没有过半步退缩,眼前倒下去的是同族的尸体、脚下踩踏的是同族的鲜血。。。。。。我曾允诺护佑此山,说出去的话再也不能收回,但并非没有选择:可以死。
我可死,不毁诺。
以我血肉之躯,证我金玉之言,天地共鉴。
完全不计生死不看代价的冲锋,才一顿饭的功夫,狼群便伤亡过半,要知道那本是无边无际的恶狼汪洋。纵横幽冥漫长年头未尝一败,却在这短短的一顿饭间折损五成!但即便如此,恶狼冲锋的脚步也不曾停下片刻,凭着自己的血肉,硬是将那黑色巨川抵住、抵回。。。自狼群真正入战起,来自西方的黑暗之河便告断流。
黑色的河川与已被黑暗笼罩的西仙亭之间,有狼挡路、挡住了路。
狼主与八万狼未能与同族大队汇合,但他们也在冲锋,冲在山野内,死战于山峦间。。。。。。狼以命守诺,死则死矣,唯盼死前还有机会对尤朗峥说那四字:幸不辱命。
遽然,狂风自东方起,一道紫金云驾显身天际,尤朗峥急急赶来,不等抵达近前云驾便告崩散,金铁交击的淬烈响声中,一道巨大铜链呼啸而来,狠狠砸入西仙亭,千万‘砂草黑卒’粉身碎骨,以此一击的威风而论,若能重复七八回,西仙亭复克有望。
可惜,七十三链子重伤未愈,同心并力发动霸道一击后,一环一环便告松散,铜浇铁铸的消瘦汉子目光涣散面色苍白,可‘散开’之后它们不做丝毫停留,鼓起身中残存的一点力量,就势冲入山峦。
大好宝物,只为守护阴司,死无憾,不死则斗战,不死便杀敌。
七十三链后,尤朗峥大袖挥动,八十轮回判、两万阴阳差腾起云驾,于候补判顾小君带领下、冲山!
不久前顾小君追赶阳三郎未及,就此返回封天都与妖雾汇合,西仙亭出事后他俩都追随大人而来,八十判官则是尤朗峥沿途‘收拢’的同路属下。
七十三链子急攻第一阵,顾小君率众判官怒冲第二阵,尤朗峥身边,七星前任大判、上差黑白无常、大差牛头马面、六百总衙欺仙将、十万封天护司猛鬼、三十万貂尾狗儿炼劫奴。。。封天都所有力量皆随大人同行,决战西仙亭。
所有随行于尤朗峥的部下,都曾经阴阳司辛苦祭炼,心中深种‘轮回之义’不受墨色侵染。。。。。。而幽冥世界广阔无边,鬼王阴兵万万以计,其中真正能与墨色邪魔一战的,就只有阴阳司。
三阵迭起,如巨浪三重,封天都援军冲入西仙亭,守卫轮回的恶鬼与黑暗本源的邪魔,杀伐!
援兵皆为阴阳司经营无数年头养下的精锐,一入战便大占上风,大战交予七星判指挥,猛鬼上差护佑着尤朗峥直插战场深处去接应狼主。
那定阵的大印由狼主守护,尤朗峥探得气意,大印被狼主随身携带了。
群山西侧,恶狼的冲锋不停,用命去阻挡黑暗魔物的增援;山中援军势如破竹,很快占据上风,不到半柱香的光景,这一百七十里地方,空气中隐隐透出幽绿光芒。。。这才是幽冥的本来颜色,浓重墨色正被层层涤清,‘草木石头’化成的黑卒被成片扫荡。
就在战局扭转之际,突然‘咔咔咔咔’的怪响西方传来,肉眼可见,西方、黑暗邪魔盘踞的老巢位置,一座漆黑的大山迅速崛起,耸立、耸立、耸立,那座山凭空拔高、疯长、只向着天际冲去。
一座正在长大的山。。。。。。未完待续)
第六三五章八足娿,骄阳怒
十花判前任、先为七星之一的龙虎大判蕴足目力,仔细打量那座山,旋即低低地一声惊呼:“八足娿。”
八足娿,幽冥中的一族土著,和阳间的螃蟹长得有些相似,区别在于三处:一是背壳生面,可哭可笑可说话;二是左为巨钳右为人手,三则是大。
螃蟹和八足娿摆放一起,如雏鸟站于庭前。
巨厦般的八足怪物。
八足娿早已灭绝,偌大幽冥再寻不到一头,但在阴世间,这支强战之族的传说流传无数八足娿在世时,曾强大到何等地步?如果没有三身獠祖乐乐,八足娿便会独霸幽冥。
远古时,祖乐乐崛起于东方,八足娿成势于西陲,两家强者同时崛起,各自扫荡异己,最终碰到一处,逐鹿幽冥,结果自不必说,祖大帝胜了。但因八足娿,三身獠登基整整被拖延了一千三百年。
西陲既是八足娿发源地方、也是它们的灭绝所在,更是祖乐乐一战决胜大统幽冥的最后战场。
黑暗盘踞西方,就是远古时的战场。
与三身獠不同的,那些螃蟹似的巨大怪物生性残暴唯我独尊,它们征服幽冥不是为了做皇帝,而是要扫灭所有异族,独占这座世界。它们也确实有这个事,甚至轮回事情它们都另起了一套‘规矩’,若称霸,能再轮回于阴间阳世的,就只剩下八足娿。
当年决胜一战,祖大帝自东方来,统御幽冥土著各族精锐与无尽游魂阴军;八足娿则集结族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友孱弱口中高唱着西方幽冥的悲凉调子皆从军入战,胜则永霸天下败则亡族灭种!
唯一能被祖乐乐当做强敌的凶族,尽丧于西陲决战。
虽然八足娿残忍自大、妄图篡改轮回有悖于天,但祖乐乐也敬其勇猛团结。恶战过后专门施展了一道浩术,将那些巨大尸体沉入沙土再加以封印镇守,保他们的尸身平安,永远不会被旁人惊扰。
判官们没想到的。早被封印的尸身,也遭黑暗侵染
东土有专门饲养螃蟹渔户,秋日到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寻常百姓,都有品蟹观秋菊的习俗,那时螃蟹正肥美,可卖好价钱,足以值回一年辛苦。
养蟹渔户最头疼的事情之一就是‘蟹天梯’,无数螃蟹会自发自觉聚集一起。沿着坑边一只叠一只搭‘螃蟹梯子’。集体逃走渔户一个看管不严。螃蟹能逃走大半,落个血无归。
此刻八足娿就在搭‘蟹天梯’,那座疯长的大山!
只是尸兵。没有灵智但生前能还是被保留下来,无以计数‘八足煞娿’将自己堆积成山直直铺到九霄云外。
龙虎判的前任。九眼判急急呼喝:“毁了那山,不容它向我阵倾塌过来!”
这就是八足娿的战法了,先以凶兵垒砌高山,再将‘大山’拍到砸入敌阵封天都众判、众精修猛鬼齐齐动咒,或以犀利法宝、或以狠辣鬼法,各展神通遥击西方。
法术冲霄起,各色光华闪烁,如一道斑斓的长虹,自西仙亭冲腾、西去,划过千里轰袭尸山。
可不等那法术拼成起的豪光长虹击中目标,连串黑色雷霆自尸山前划起跨越千里的法术,已经消耗极大,势头减弱,再与强狠狙击,登时崩碎于无形,虹溃、攻不到。
尸山猛涨不停,充其量盏茶时间,便已拔地千里!
西仙亭相距邪魔地千余里;邪魔地涌起的巨山高千多里旋即,巨响崩裂,尸山倾倒。自西向东,从邪魔老巢向着西仙亭直直拍下。
判官、恶狼、鬼差、护司兵将,只要能腾出手来的尽数催动法术猛攻于天、猛攻那正从天上掉下来的巨大尸煞凡俗间一支大军暴起的一场箭雨挡得住天空倾落的一场豪雨么?就是这样的道理了,阴阳司兵多将广,万法云集,可那尸煞是一座‘千里高的山’!就算阴司来人再多十倍也拦不住、拦不尽无穷凶尸从天而降。
巨川断流,无法增援西仙亭,但尸山倾坍,黑暗邪魔的另一路重兵杀入西仙亭。
排山倒海,尸煞无尽!
千万八足娿砸入西仙亭。更多的则倾铺于西方黑暗地与西仙亭之间,行军!
这些怪物没了智慧、不会丝毫法术,它们被‘侵染’、‘祭炼’很差劲,这不奇怪,它们死得时间太久了,灵性消弭殆尽,即便浅寻出手也没办法将它们炼化到上品。
可是八足娿身体坚硬异常,被掩埋万万年头,身骨未腐烂而是皆尽石化,想要打烂它们比着撕碎‘砂草黑卒’难上百倍;它们的行动迅速,且数量众多!就那么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彻底被八足娿填塞满满,再不见一丝空隙。
落地便冲杀,所有不是‘黑暗’同族之物,皆为八足娿眼中的敌人。
无论为护山而逆冲强敌的狼群,还是西仙亭中正扫荡黑暗的封天都军马,都遭无数巨蟹压头灭顶,顷刻阵势散乱遭受重创。
狼群几近丧灭,西仙亭的阴司精锐也伤亡惨重,在其后盏茶光景中,尤朗峥耳中只有一声声部下、爱将于死前一瞬传来的法音告别:大人保重,天、护我轮回!
彻底混乱的冲杀,再没了调度于配合,几乎每一头来自阴阳司的凶差猛鬼,眼中都找不见同伴,四周有敌人、身形高大强壮、全无智慧只动杀戮的八足煞娿而尤朗峥还未能与狼主汇合。
战局又到崩溃边缘。
便是此刻一个时辰了,自十花判施愿到现在,整整一个时辰。
一道怒雷绽放!
闪电划过苍穹,如仙神利刃将混沌黑暗的天空割裂,就在那道裂隙中,身着红袍的青年一步跨出。
苏景赶到。
因十花判以死传愿的戚容尚未散去,苏景面色阴郁,而当他踏足于高空,目光扫过战场,眼中的沉沉暮色陡然化作两盏妖娆火光!
下一刻双手捏法印,左手扣于眉心右手点住心口,三声咒唱高亢嘹亮,千重烈焰自他身周暴散开来,金乌骄阳之术第一变,阳元升烈焰、排火海;
手印变、又是三声大咒催促,法术第二遍,火焰猛缩,仿佛火苗自己把自己燃烧殆尽,火不见了,但光芒怒长,如环如晕横扫千里;
手印第三变,不再纵声咒唱,换以怒声吼喝:“骄阳清静、烈火无垢,与我普照!”吼喝落,阳法再变,正席卷八方做猛阔的金光强光骤然收缩,光凝质、光结形,化作骄阳一盏,纯烈光芒普照一百七十里西仙亭。
刹那,黑暗笼罩之地,化作金红光明疆域!
早已不再是‘金轮明澈’那等幻化骄阳的浅薄法术,此刻苏景唤起的骄阳,以金乌元神为灵,以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