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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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什么人?!”
“站住!”
铁人凤一闪身到了墙边,伸手摘下墙上的长剑。
竟会有人夜闯铁府,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十几年来,这还真是头一遭。
——来的莫非是圣火教的人。
铁府内共有七道警戒线,只听这呼喝之声,铁人凤就知道来人已突破了六道。
奇怪的是,只听呼喝之声,却没有兵刃破空声,更没有惨叫声。
看来,来人是在第六道与第七道警戒线之间突然现身的。
——什么人有这样高的身手?
第七道警戒线就在他的书房外,担任警戒的,正是“铁氏双雄”。
窗外,铁英惊恐的声音断喝道:“阁下何人?夜闯铁府,所来……”
他的话被打断了。
“铁人凤呢?叫他出来见驾!”
声音不高,苍老、阴冷、沙哑。
铁人凤如中雷击。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是内庭护卫总管田福亲自来了。
——这次的特使,就是田福?
铁人凤面容忽地扭曲,像是被人在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见驾”?刚才田福是说“见驾”吗?
不及多想,铁人凤一按窗台,飞身掠出。
铁英、铁雄二人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手中两柄寒光四射的长剑仍然平举着,正对着庭院中的四个人。
铁人凤只看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
田福低叫道:“把剑收起来。你们好大胆,竟敢对主公如此无礼!”
深秋的夜晚寒气袭人,铁人凤却只觉浑身燥热,豆大的汗珠早已爆满额头。
他颤声道:“铁人凤参见主公。属下迎接来迟,罪该万死!”
田福冷冷哼了一声。
张飞鸿紧走两步,扶起铁人凤,笑道:“请起,快请起,飞鸿是晚辈,当不得铁老如此大礼。”
铁人凤的嗓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属下不敢……谢主公。”
他一回头,急道:“畜牲!还不快跪下!”
铁英、铁雄木讷讷地跪下了。
长这么大,他们可从没见过,也根本想不到他们的父亲竟会被吓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说他们也知道海外有个“主公”,也一直只是个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模糊的影子而已。
张飞鸿伸手虚虚一让,道:“两位铁兄也请起吧。”
“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似的年轻人,就是掌握着中原数万人马命运的‘主公’?”
铁英、铁雄站在门边,偷眼打量着坐在书案后的张飞鸿,心里不禁嘀咕着。
铁人凤也是第一次见到张飞鸿,进了书房后,他也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张飞鸿的脸色。
张飞鸿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
铁人凤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这才敢去看张飞鸿身后的三个人。
田福田总管还是老样子,只是比前几年来铁府时更瘦了,目光也更阴沉。
另外两人却让铁人凤吃了一惊。
他们竟然就是“梅花拳”曹勋和“消魂无影”黄石公。
一瞬间,铁人凤就已明白黄石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杀了圣火教的宋成”了。
曹勋和黄石公竟然也是张氏一族的部属!铁人凤不禁暗自苦笑。就在前不久,他还计算着如何杀掉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黄石公呢!
不知不觉间,他对张飞鸿已大起敬畏之心。
看来,堂堂铁府也只不过是“主公”潜伏在中原的人马中的一部分而已。而且是一小部分。
田福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铁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铁人凤悚然。他实在是怕了这位田总管。
田福上次来铁府,是四年前的事。那次他就挑了铁人凤一大堆的毛病,若不是韩广弟从中回护,铁人凤只怕真过不了关。
张飞鸿笑道:“福爷爷,铁老一定没想到我会来,所以才会如此吃惊,你就不要再怪罪他了罢。”
他冲铁人凤摆摆手,微笑道:“铁老请坐。”
铁人凤恭声道:“属下不敢。”
张飞鸿起身走到他身边,温言道:“铁氏一门曾随先祖出生入死,大小数十仗皆是浴血奋战。忠心可嘉,功不可没。飞鸿今日得睹铁老风采,真是高兴得很。”
铁人凤鼻头一酸,眼泪立即涌了上来。
不管张飞鸿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说出这一番话,铁人凤已是心满意足了。
“铁氏双雄”对张飞鸿亦是大起好感,他们偷偷横了田福一眼,心道:“主公倒是不错,就你这个干巴老头儿夹在中间生事!”
田福却似没听见张飞鸿的话,依然冷冷道:“铁庄主,主公在海外得知你们办事不力,拖沓成风,很是不满,这才不辞劳苦,亲自来中原看看……”
铁人凤刚刚下去的汗又爆了出来,脊背上一阵刺痒,一阵冰凉。
张飞鸿拦住田福的话头,笑道:“福爷爷整日操持军务,不免心急,铁老切切不可因此自责。飞鸿知道明廷盘查甚严,铁老在中原一带,也是很不容易的。”
田福闭上了嘴,但两道阴沉沉的目光仍在铁人凤身上打转转。
这个由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少年主公,对自己似乎是越来越不满了。
田福知道,自己很有些人老嘴碎。但他是托孤之臣,又怎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张飞鸿抬眼四壁看了看,似是不经意地道:“铁老,这几年广弟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铁人凤恭声道:“韩将军智谋深沉,机变百出,属下有诸多事情都是因有韩将军相助才得以成功。”
张飞鸿微微一笑,道:“我叫广弟到这里来,主要是想让他能在铁老手下多些历练,铁老切不可宠坏了他。”
他顿了一顿,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铁人凤道:“今日韩将军想出了一条筹备弓马兵刃的妙计,已连夜赶往大同布置去了。”
张飞鸿感兴趣地道:“什么样的妙计,说来听听。”
铁人凤道:“近来大同镇守太监郭敬私下用铁箭头和上好精铁换取瓦刺的战马,韩将军是想派人两方截击。”
张飞鸿点头笑道:“果然好心计。如果明廷与瓦刺因此生起冲突,边乱必盛,我们起兵的把握就更大了。”
铁人凤道:“是。”
他侧过身,冲门边的铁英铁雄挥了挥手,二人躬身退了出去。
张飞鸿微笑道:“曹兄,黄老哥,你们也歇着去吧。”
他知道铁人凤是急于想将自己的功劳成就表白一番,而这些事,暂时自不能让黄、曹二人了解。
果然,铁人凤掩上房门,压低声音道:“属下十数年间经营的兵器库就在此间,请主公过目。”
张飞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他也的确想看看铁人凤到底有多大的成就。
铁人凤走到书架边,依次从高中低三格上各取下一部书,书架便平稳地,悄无声息地滑开了,露出墙上的一道暗门。转了转墙上挂剑用的那根木钉,暗门洞开,门内立即泄出一片灯光。
灯光照亮了门内十几级青石砌就的台阶。
走下台阶,转过一条弯曲的窄廊,三人便置身于一间地下密室中。四面墙壁上,二十余支牛油大烛正熊熊燃烧着。
明亮的烛光中,数十堆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弓箭、长枪和单刀闪闪发亮。
张飞鸿四下里看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田福飞快地扫了一眼,淡淡道:“铁庄主,这里共有长枪五千杆,单刀二千柄,长箭十四万根,强弓六百把,对吗?”
铁人凤大惊,道:“田总管好眼力!”
田福冷冷道:“那么,铁庄主手中,还有多少银两呢?”
铁人凤嗓子眼不觉有些发干,道:“大约……大约还有十三万七千余两。”
张飞鸿眉梢微微向上一挑,道:“哦?”
田福冷哼一声,道:“铁庄主,我看你最好还是将账册拿来让主公过目。”
张飞鸿的眉梢又挑了挑,道:“福爷爷,有这个必要吗?”
田福道:“当然有必要。去年一年,铁府自筹银两是二十一万两,海外送来二十万五千两,也就是说,除去必要的开销,每年铁庄主手中至少有经费四十万两,怎么这些年下来,只购置了这么点东西?”
铁人凤忙道:“这里只是兵器库,属下在各地还存有大米三十二万担,马场七处,共有战马一千五百九十一匹。”
田福不买他的账,道:“既使如此,账目也对不上!”
铁人凤咬了咬牙,道:“田总管,属下经手的账目便在书房之内,若田总管查出半点不对之处,有半钱银子是被我铁人凤私吞了,铁人凤甘愿自裁,以谢主公!”
田福阴沉沉的眼眸中寒光一闪。
铁人凤竟敢当面顶撞,他还真是没想到。
张飞鸿笑了笑,道:“查账目是福爷爷分内之事,是应该查一查,不过,铁老的忠心和才干,飞鸿也是深知的,我相信,换了别的任何一个人,绝对弄不来这么多武器粮草。”
他脸色微微一沉,接着道:“现在正值复国大计的紧要关头,我不希望你们为一点点小事就起争端,伤了自家的和气!”
田福道:“是。”
铁人凤悄悄松了口气,道:“主公知遇之恩,属下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张飞鸿又扫了一眼室内的各般兵器,皱眉道:“看来,当务之急,还是筹措资金。福爷爷,军剑兄他们这次带来了多少?”
田福道:“老朽凑集的一共是三十五万两,慕容旦已经给铁府送来了十万,军剑他们至多也不过能带来三十万两左右。”
张飞鸿眉头皱得更紧:“还得另想办法。”
铁人凤怔了怔,道:“田总管刚才说已经送了一笔经费来?”
田福道:“不错。”
铁人凤急道:“可我……属下并没有收到啊?”
田福道:“不可能。”
铁人凤更急:“的的确确没有收到,这三个月来,一直没有主公派出的使者来过。”
张飞鸿目光闪动道:“怎么会呢?慕容比我们早动身十二天,应该早就到了嘛。”
铁人凤又已是满头大汗:“属下得知主公将遣特使前来,严命沿海各分舵小心迎接,可没有一个登陆点见过慕容将军啊。”
田福一直阴沉死板的脸颊竟也抽动了一下,低声道:
“主公,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张飞鸿笑了笑,道:“不会。慕容素来谨慎细心,武功之高也已不在我之下,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田福道:“嗯。也许,他是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情况,不及通知主公,单身追查去了。”
张飞鸿道:“这种可能性最大。不用替他担心,铁老,你看有什么好办法能尽快筹集一大笔经费呢?”
铁人凤心里不禁大感奇怪_
张飞鸿对那个慕容怎么会如此信任,如此放心呢?
他清了清嗓子,道:“属下也一直在为经费的事情犯愁,近来与韩将军一起商定了几个计划,未得主公批示,不敢轻举妄动。”
张飞鸿道:“你说说看。”
铁人凤道:“第一个计划是派遣好手,伪装成绿林人士,劫几家大镖局保的重镖。”
张飞鸿立即摇头:“不妥。既是重镖,必定有大批高手随行,行镖路线也极为秘密,怕是难以得手吧?”
铁人凤道:“属下与中原各大镖局的关系都很好,有几家还曾请犬子替他们护过镖,再说,一些镖局内还有属下安插的人手,打探消息十分方便。”
张飞鸿笑了笑,道:“就算能顺利得手,拿到的大概也是珠宝古玩一类,折变银两费时费事……也算是个可行的办法。”
铁人凤道:“现成的白银不是没有,真要动手去拿,可能比劫镖还要省心,只是属下不愿惊动官府。”
张飞鸿动容道:“铁老的意思是派人劫官府银库内的官银?”
铁人凤道:“是。”
张飞鸿道:“到底风险太大。我的意思是,不如抄一些富户或钱庄,来钱又快,风险又小,得手后可拿出一小部分散给一些穷苦人家,官府一定会以为是‘劫富济贫’的侠盗之流所为。”’
铁人凤笑道:“主公英明。属下明日就组织人手,准备行动。”
张飞鸿一怔,道:“铁老早已有目标了?”
铁人凤道:“是。属下准备向江湖第一大富户,徽帮的钱庄下手。”
田福暗暗点头,脸色终于有所缓和了。
只需铁人凤忠心耿耿,田福也就不准备再为难他。
张飞鸿盘算了一下海岛之上和中原各地潜伏的人手,再算算目前已有的兵器、马匹、粮草,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不管是劫镖也好,还是劫钱庄也好,都是只能偶一为之的权宜之计,而一旦起兵,各项费用必定会剧增,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在打出“复国”旗号之后,还干劫钱庄的勾当吧?
当然喽。如果起兵后能一鼓作气直下南京,站住脚跟,就不用再为经费发愁了。但他很清楚明廷的实力,更清楚自己的力量。
他虽有雄心,却并不狂妄,狂妄到自以为能一举击垮明廷。
战争肯定会有一段极艰苦的相持期,而在此期间,如果想赢得民心,就不能靠征粮征税来维持军备的开支。到底该怎么办呢?
铁人凤心里一动,道:“主公,近来江湖上有很多传闻,都跟一批宝藏有关。”
张飞鸿笑了笑,不经意地道:“江湖上传闻的所谓宝藏,十件里只怕有十件都是靠不住的。”
铁人凤道:“这次却极有可能是真有此事。”
张飞鸿看着他,道:“哦?”
铁人凤道:“据说元顺帝退出北京城时,有一批金银不及携带,都埋在城内某处了。”
张飞鸿笑道:“铁老熟读经史,岂不知哪一朝没有这样的传闻呢?”
铁人凤道:“几个月前,圣火教教主幕容冲天亲自出马,率部突袭上方山,据传就是为了上方寺云水禅师手中的一张藏宝图。”
张飞鸿目光一凝,道:“圣火教?”
铁人凤道:“是。”
张飞鸿目光闪动道:“结果呢?”
铁人凤道:“这个……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属下也难以断定。”
圣火教,又是圣火教。
看来,圣火教已做好了一统中原武林的准备了。
张飞鸿的心神飞速地转动着。
他觉得很有必要跟圣火教的人联系上,最好是能与他们的教主本人谈一谈。
本来今天下午是有一次机会的,可又让黄石公给搅黄了。好在成寿吾逃走前,订下了明晚的约会。
张飞鸿的脸上,又浮起了自信的、儒雅彬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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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茶馆已是一片焦土。放火的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