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广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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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然不。我会把自己的角膜献出来,只要她能恢复视力,重新看见阳光和色彩……只要她能感觉高兴和幸福,那么即便要我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也是值得的!”
这想法具有强憾的感染力,周围的一切都在这欢乐高昂的思想震动下,变成一连串明亮、鲜艳的音符,在华的眼前跳跃。他欢欣鼓舞,又悲壮莫名,心灵颤抖着,可迸发出来的却是欢笑。在这一刹那间,他形成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去牺牲一切。这念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也更加纯洁。是冲动吗?不,比冲动更坦然、更平静、更理智。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了,又有什么东西向上飞扬,顶撞着胸口。生命一下子调准了方向,象是冲破了黑暗的航船,突如其来的大放光明,令得水手沉浸浸在一片幸福之中。
路上有一段小小的插曲:两人不觉间谈到了舞蹈家的身体:
“真是好棒哦,每一快肌肉都那么听话,象没骨头一样。”
“好象杨丽萍!”
“是啊,如果我是男的,一定想摸摸她的身体! ”
“疯话,你这个小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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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才是小疯子呢,你是个大疯子!不过,可惜她的身子有多软,只有她丈夫才知道。”
“呸呸呸! ”华笑起来, “瞅你一幅神往的样子。”
欣晃晃脑袋不理他,透过摇曳的树叶去望蓝蓝的天空,嘴里悠悠地争辩:
“是嘛,只有她丈夫才有权力摸她嘛。”
华笑弯了腰,欣的天真实在是光芒四射,教你没处躲、没处逃,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长大的?
搀着这可爱的女孩儿,胸中涌起无限柔情,华永远做不到利用她的弱点去爱她,他害怕对欣的任何一点点伤害,有时侯想一想,这种方式太老派,现在的女孩儿——象她们自己说的那样——要的不是一昧柔情的“好人”,而是充满激|情的“恶魔”。
然而做一个“恶魔”吗?他做不到。华没有诗人的天才,却具备了一颗敏感善良的心,任何泪水和绝望的感情,都会引他的同情和宽容。这宽容没有极限,可为什么要有极限呢?毕竟我们的生活如此短暂,宽容一些,赋予爱以更加纯粹和高贵的意义,岂不更好?
一个理想主义者,注定要在生命中承载更多的痛苦和考验,然而坚持本身也是一种快乐,也许要过很多年以后,在人们经历过生活的风雨以后,才会带着新的价值标准,去重新打量那些业已憔悴的行吟诗人的灵魂?要多久?三十年吗?五十年吗?
或许更久。
或许生活就在等待中嘎止。
但那又有什么呢?
我愿意等着,今生或来世,一朵百合花默默地绽放,教会我感激。
拥有生命,已是莫大的荣幸,即便有朝一日,我主动放弃它,也不过是为了寻找更为高贵的存在。与之相较,等待,以及等待的痛苦算得了什么?
我爱你,这就是一切。
我爱你!
“这房子太矮,家具可别用太高的。”欣在每一间屋子门口探探脑袋,回头对华讲。
“上边还有三间阁楼,我和婷一人一间.剩一间做储藏室。”华指指头顶, ”可惜梯子不知让工人拿哪儿去了,不然可以请你上去看看。”
“那你举我上去嘛!”欣好奇着,象小孩子撒娇。
华扶着欣的腰。用力将她举起来,欣觉得又疼又痒,一边向上面的空间张望,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会在那小窗旁摆一个花瓶,插上朵玫瑰花。”华说。
他从下面仰视,阁楼门后那扇看不见的小窗,斜斜地有一道夕阳洒下来,正落在欣快乐地挥舞在空中的一条手臂上,白晰、美好,饱满着女性的线条。
华从自己的指尖,可以感觉到欣的腰肢的柔软和温暖,多少有一点干燥光滑,象新出炉的面包那么有弹性。
“插朵黄玫瑰。”放下欣,华低声说。他的手依然扶住欣的腰,两人在不安中陷入了沉默。
华扳过欣的身体,欣抬眼看他,迷乱又惊惶.华俯过身子,寻找她的嘴唇。这一回欣有所迟疑,却并没有真正地躲闪。她微凉的舌尖挑起又落下,有抗拒也有迎接,这让华迷惑了,仿佛接近一颗矛盾的心。
四周光线越来越暗。两人站立的地方,只有从卧室和阁楼反射到过厅里来的傍晚昏黄的光。楼下,有工地工工的巨大嘈杂声,而间或的安静里,却能偶尔听到鸟儿清脆的啼鸣。
欣靠在过厅的墙上,华用热烈而痛苦的吻封闭她的思想,她的发鬓乱了,眼睛半闭着,睫毛上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在一颤一颤地抖动。他们纠缠在一起,紧紧地顶着身后的墙壁,仿佛,仿佛古老的情愫依傍着生命之岩。。。。。。
华要。飞逝的每一秒钟都令他惶恐,他知道自己终会丧失一切,他无法停止在短暂的拥有中找寻更多的慰藉。在这个瞬间,理智弃身面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欣汗蒸的长发和滚烫的体温。他向深处陷去,仿佛一颗流星在追溯宇宙中斑谰的亮点,他滑向这个亮点,也带动着欣,滑向这个无止尽的深渊。
“不,不要!”欣轻轻地挣扎,长发在空中划出柔和又激烈的弧线。然而她的身体却起伏着,在拒绝中迎向华,在痛苦中掀起渴望的漩涡。
“这是不可以的,你…疯了!”
是的,疯了。华在悸动的探索中,分明地感到欣在推就间的犹豫。欣的矛盾的心理,和他的矛盾的心理是一样的。华呼啸着俯冲的身体,仿佛受着两种力量的牵引:一会儿在他耳边低吼着“继续、继续!”,一会又化成一股柔和的阻力,横阻在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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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的身体温润而丰满,当华进入,而这身体也开始应和了,是华的安宁的土地和怀抱。他不自知地放慢,感到了内心的无力和憔悴——这片刻会达至永恒吗?只会是永恒的记忆! 在不久的将来,所爱的人终将离去,这片刻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刹那的欢愉又是多么地诱人!她温顺地依偎在你的怀里,向你敞开自己所有的秘密。。。。谁说刹那不能达至永恒? 只有在凝聚了无数个刹那的永恒面前,生命才耀射出伟大的涵义! 命运也许残酷,但它毕竟赋予华一生的时间去品味和思考,于是痛苦和幸福被回忆延长了,漫漫长路,虽然不知该怎么走下去,但曾经拥有的,毕竟是最真挚的生命。
欣哭了,由抽泣而至悲咽。
是华的鲁莽给她带来了伤害。伏在华的肩头,她哭得象个孩子。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今天这种样子? 如果一切能够回复到原来的状态该多好!嫁人、远渡。 华则仍旧是她可以信赖的哥哥和朋友。
是华的焦燥和痛苦、是他的情感的表白给欣未来的生活投下了阴影。这凝重的阴影压在两人心头,也压在不知情的南的身上,一切变得复杂了,欣是在对华的怜惜和对南的负疚中痛苦着的。她的泪水为谁在流?这个问题也许连她自己也无法回答。
欣常常有一个紧锁眉头的表情,额头上重重地勒出几道皱纹。华总会责备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额上点点:
“又皱眉头,象个小老太婆! ”
欣耸耸肩膀,心事重重地笑一下,算做告饶,然后飞快地转变话题,或者用一些撒娇的小动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若再问,就只剩下不耐烦。
他们就此展开的对话总是延用一种形式:
“怎么啦?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发呆。”
“小心再皱眉会早衰! ”
“好啦,知道啦,男孩子别婆婆妈妈的! ”
华只有撇撇嘴,不说什么。他不擅于劝人,也不喜欢过份地探听别人内心的秘密。但他观察,象小时候那样,对身周人们情绪的变化有纤细的感觉。他把这些感觉融化进心里,理解着、反复品味,可有时又粗心地把一些重要细节置于不顾。
男人再怎样,也还是粗心,也还是自私。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心爱的人流出泪水,他们才会品尝到悔恨的心痛?
现在华才猛然发现, 自己已将欣伤得很深。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但往往是无意识的一个眼神、嘴角的一下细小的牵动、表情中一闪而过的萧索,都会暴露他无法排解的郁闷,从而带动欣的情绪。
他该缄默不语的,他该远远离去的,但他怎能抗拒将这些年来爱欣的点点滴滴的心碎和美丽追诉给欣听的诱惑,又怎能听任欣孤零零一个人,独处在寂寞空旷的黑夜?
每一回下决心离开她,心里总有欣小小的一个人被包围在无尽的黑暗与重重压力里的幻像。这幻像绊住华的双眼,难道爱一个人就该背弃她吗?在她最孤独、最需要理解和关爱的时侯?
华的心不够狠,他做不到。
他宁肯陪着欣,任由她一会儿欢笑一会儿哭,任由她抛下自己径自在电话中与远方的爱人谈笑风生。。。。。。
这种折磨的滋味撕咬着他的梦,他却好象浑然不觉,咬牙坚持着。
今天看来,这也许又是上天注定,总是想尽办法去保护,因此也总是逃不脱伤害与被伤害的纠缠。
当欣终于止住泪水,当华故做坚强地向她微笑时,欣却将手按在他的胸口,眼睛悲伤地望着他:
“我要走的,要嫁了人走掉的。”
“我知道。”
“我要走的。。。。。。”
“我知道。”
“可是你这个样子,教我心里牵挂!”
欣是用叹气的口吻说出来的,她悲伤而又心痛的神情,华只有睁大眼睛呆望,心里堵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华是以自己的心碎而令欣心碎了。
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窗外已是暮色浓重,欣轻轻拉华的手:
“我们走吧,好吗?”说着顿一顿,望着外面屋顶上半沉半落的斜阳,悠悠地讲:
“太阳公公要下山喽。”
欣总是知道怎么把人逗笑,华忍不住伸手去刮她的鼻子,欣笑着偏头躲开,那笑声冲淡了压抑的心情。
夕阳斜照,天际厚厚的云层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欣温柔地依偎在华的身边,一路上出奇地安静,偶尔说几句,声音也是低低柔柔的,象是累了,又象是若有所思。
他们绕过长城饭店,沿二环路漫无目的的走,走在城市繁华的一隅,周围是来去匆匆的行人。
华想起曾经写过一句话:
“夜幕象小猫的爪子,小心翼翼,一点儿一点儿地落下。”
这会儿的夜色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浸润着大地。。。。。。
“你说,要是被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样?”欣的脾气变得真快,刚才还是个成熟温婉的少妇,一转眼,嘴角又挂起天真无暇的笑,亮亮的眼睛象小鹿,好奇地忽闪着。
“不知道。”华老老实实地回答。
“准会一掌先把你打到一边儿,然后大叫一声:“欣,跟我回家去!”
小丫头满脸坏笑,鼻粱上皱起好看的细纹。
华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欣更是得意,自顾自讲下去:
“上中学的时候,有个男生跟我很要好。一回放学,我们俩边走边聊,刚好被我妈撞上,她大喝一声: “欣,跟我回去!”吓得那男生‘嗖’地一下跑没了影。所以,”欣顿一顿,眉飞色舞地望着华:“小心,我告诉妈妈!”
“无所谓,”华做了个鬼脸: “我会说:‘娜姨,生米已成熟饭,您就让我娶了欣吧!’”
“呸,想得倒美!”欣推开华,抿抿嘴,又想不出该骂些什么,就红着小脸瞪他。
华喜欢听她讲话看她笑,象是一下子掉进个充满新奇的世界——
欣在发“哥哥”这个音的时候,习惯用轻声,而且重音放在后边字母“e”上,听起来很嗲。她与华通电话,常用的耍赖手段,就是甜甜的一声: “好哥哥”,教华不得不放缓口气,乖乖地言听计从。
“连同事都说我在叫‘哥哥’的时候特别甜。”欣有一回得意地说
“是甜吗?那叫酸!”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可心里也只有点头称是。他觉得欣在语言上确有天赋,这种天赋不仅表现在对字词的形意掌握上,也表现在她对语音的个性化运用上:时而莺啼燕语、时而拖拖垮垮、时而珠落玉盘、时而娇婉妩媚。在撒娇、愤怒、疲倦、快乐等各个情绪层面,天才地运用着反差极大的语素和语音,从而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欣满脑稀奇古怪的想法,加上生动的语言和表情,这一切都是无人能够替代或模仿的。华知道这个世界的门是朝着自己完全敞开的,他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幸福感,同时又不安着,害怕自己的鲁莽会对欣造成伤害,害怕这世界的终将远去、淡为记忆。
华笑呵呵地使劲搂搂她的肩: “好吧,不娶你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想娶也娶不到!”欣撅起嘴,残忍又得意地说。
华眨眨眼睛,望着别处,假装没有听见。
见华突然沉默,欣也不自在起来:
“去吃点东西吧。”她捅捅华,抬起脑袋,小声建议。
燕莎北望,路边有一家饺子店,看起来还不错,挺干净的,两个人都饿了,快快地吃,吃饱才开始喝啤酒,一边隔着窗子看外面的夜色、和露天餐厅灯火下快乐的陌生人。
喝一点酒,欣的脸上渐渐泛起一抹淡淡的好看的嫣红。华知道她的酒量不止于此,也不劝阻,只是静静地欣赏,看她鬓旁的一缕长发轻轻地飘扬起来,又轻轻地归于寂静。
这一会儿真是惬意。背景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