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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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已经占领义乌的周凤岐部第二十六军为右翼纵队,向北攻击浙军之诸暨一线,迫使浙军无法分兵西顾。
我一军的二师、二十二师、一师将承担中路攻坚任务,其中又细分成左右两路,左路为我二师,攻击方向为杨春桥、横塘坞、羊毛坞直至桐庐;右路为陈诚部第一师,进攻方向为三都镇、东源、荷花塘至桐庐。二十二师的六十五、六十七团分别担任我左右两路的预备队。
诸位请看表,如今已经是十一日下午三点半,前敌指挥部给我们留下的时间只有三天了,也就是说,在这三天之内我师必须攻克杨春桥天险,直抵桐庐城下,与右路第一师汇合之后协力攻城,时间紧急啊!”
二师众将校一片惊呼,纷纷表示三天时间太过苛刻了,何况杨春桥左右群山延绵,峰高林密,根本就是无路可走,翻山越岭绕击敌后的企图纯属痴心妄想,杨春桥镇南山脉中的四公里夹道两侧山势陡峭,地形复杂,根本就无法使用任何计策,敌军只需占据天险屏障居高临下封锁道路,我军就是有几十门火炮,也无法企及一个个山崖死角下的碉堡和阵地,若硬是要冒死强攻,只有死路一条,书迷们还喜欢看:。
刘峙望着眉头紧锁一筹莫展的麾下众团长,自己心里也在频频感叹,他和怨声四起的部下一样,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而且还多了一重紧迫感和焦虑感。
想起前敌总指挥白崇禧一次次恩威并济的阴狠毒辣手段,刘峙就诚惶诚恐,不寒而栗,南昌城攻城惨败、游埠身陷重围的惨状至今历历在目,再来一次明摆着必败无疑的杨春桥攻坚战,怎么不让刘峙心惊胆战?
如今距离蒋总司令远达千里,刘峙就是想哀求逃避也来不及了,弄不好此战将断送掉他的前程,甚至断送他的性命,因此刘峙的心里也满是悲苦凄恻。
二十二师师长陈继承自始至终默然无声,半年之内从二师四团团长晋升二十二师副师长再到师长的陈继承,非常清楚二师的现状和各团的实际情况,因此他几乎是直接忽视其他任何一个二师将校,径直将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到他斜对面的安毅脸上,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古灵精怪鬼点子百出的安毅和他屡创奇迹的独立团才能解除二师的燃眉之急,才能避免二师陷入困局,进而再次避免遭受重创。
但是令陈继承无可奈何的是,安毅只是与自己的团副胡家林和团参谋杨斌低声交流了几句,就一直低头阅读开会前下发的文件资料,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安毅的表现让老练的陈继承也无法琢磨,反而像是突然间感到安毅变成熟了,同时也变陌生了,城府也更深了,再也没有了原先那种热情主动和率真朴质的印迹。
满座将校的表现令徐庭瑶无比失望,他与身边的刘峙低声交谈了几句,终于把头转向埋头阅读的安毅,掏出手绢捂嘴咳嗽了几声,涨红着脸大声问道:“安团长,我记得昨天师部就把此次我部攻坚的情况向你进行了通报,请问你对我师当前的任务有何看法?”
会场立即安静下来,全都把希望的目光凝聚到安毅身上。
安毅抬起头看了看徐庭瑶,又环视了一眼满堂将校充满期待的神情,满脸痛苦地连连摇头:“属下无能啊,至今仍然想不出任何办法。本来先前我还以为我们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右路第一师身上,可是据属下派出的侦察小组归来告知,我师与一师之间看似相距仅为十公里,中间却隔着条大山脉,这条山脉南起火烧顶,北至铜陵县城东面的牛峰岭,长达四十多公里均为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加上此时正值大雪封山,部队根本就无法通行,所以这唯一的希望也宣告破灭了。”
长桌两边的众人都显得无比的失望,面面相觑之后,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北面首座上的刘峙和徐庭瑶。
死一般的寂静中,刘峙双唇紧闭,面色如霜,徐庭瑶剧烈咳嗽不停喘息,陈继承见状低声建议暂且散会,让众将校先回去安顿好各部晚上再次进行商讨。万般无奈的刘峙只能点头同意,众将校如释重负地纷纷站起敬礼告辞,安毅也和大家一样领着胡子、杨斌一起离开。
回到城南江畔的独立团团部,安毅和胡子、杨斌立刻加入到二十余名围着大型沙盘展开攻防推演的弟兄中间。杨斌简要通报毫无意义的师部会议情况之后,三人便紧盯着沙盘上的每一座山峰和每一个坐落于高寒山区的土著村落,对所有的只是来自于本地民众介绍而未予以证实的羊肠小道、远隔尘世的民风民情,进行探讨和预测。
然而,煞费苦心派出的十二个侦察小组至今尚未有任何的情报反馈,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所作的任何推测都缺乏事实依据,但安毅并没有接受几个弟兄暂时停止推演的意见,固执地要求弟兄们继续推演,把一个个可能的方案都汇总起来,美其名曰“有备无患”。
其实安毅虽然看起来满脸自信,但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一点儿底气也没有,甚至看不到此战的任何胜利希望,他之所以坚持让手下弟兄不停地研讨推演,目的就是不让弟兄们闲下来,从而产生与二师各团一样的悲观情绪,滋生出依赖别人的可怕惰性,其他书友正常看:。
晚饭将至,在沙盘上激烈对垒了一下午的弟兄们大部分返回各营区巡查动员,草草扒下一碗饭的安毅漫步到新安江江畔,蹲在湿滑的石头上,俯视码头上的船只和悄然东流的新安江水,默默地吸着烟,脑子里却满是杨春桥镇南的四公里狭窄通道,以及通道两边白雪皑皑若刀削般的群山绝壁。
不一会儿,探访安毅不得的胡子和杨斌、曲慕辰三人也信步走来,他们都和安毅一样,心中充满了苦闷,都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壮大的队伍会被消耗在即将开始的攻坚战中,所以他们深深理解安毅的苦楚,都想和他一同分担这份噬心的痛苦。
三人与站在安毅身后静静欣赏风景的沈凤道点了点头,全都来到安毅身边,谁也没说话就悄悄蹲下,和安毅一样吸着烟,静静地看着下方的码头和来往的船只。
江面上,已被安毅重金征招入伍的十几名船机手开着汽船,反反复复来往于两岸之间,各团后勤军需部门的官兵将一担担粮食和肉类挑下南岸码头,登上汽船过渡北岸,再重新挑起沉重的担子下船,一步步登上湿滑的码头石阶。
就在这时,挑着重担走在最后的那位年轻士兵惊叫一声,随即滑倒,扁担两头的篓筐随即滑出滚下陡峭的石阶,两只装着陶制大油坛捆得结结实实的箩筐越滚越快,一只箩筐冲出石阶,沿着倾斜的堤岸一蹦一跳地滚到码头上,“咣当”一声,撞在码头边的桩子上,猛然弹起飞向斜前方,溅出一片油花后“咚”的一声砸进了江面。另一只箩筐却因为惯性加速度撞下结实的码头石板,再次高高弹起,快速地砸向刚刚离岸的汽船,又是一声“咣当”巨响,筐中的油坛应声而碎,飞溅开来的油花洒到两名无法躲避的船机手身上,将船头浸染得全是油污。
惊呼声、叫骂声随即响起,安毅却无比激动地站起来哈哈大笑,让胡子和杨斌三人莫名其妙,心想笑上两声也就行了,这事儿值得这么仰天长笑吗?
就在安毅开怀畅笑的时候,四团的上尉军需官已经冲到摔倒的年轻士兵身前,一把抓住小兵的衣襟,抡起巴掌“啪啪”就是两耳光,打得小兵横甩出去差点儿滚下陡峭的堤岸,盛怒的上尉军需官仍不肯罢休,上前就是一脚重重踢在小兵的肚子上,嘴里骂骂咧咧还要继续殴打,其他书友正常看:。
“住手!”
安毅大吼一声快步赶过去,军需官看到气势汹汹的安毅吓得倒退两步,忙不迭地站稳立刻敬礼:
“报告长官,这小子欠揍,足足摔碎两大灌油,属下不得不教训他。”
安毅指指四米外同样装着两坛菜油的一对箩筐,抽出柯尔特手枪缓缓上膛,冷冷盯着上尉军需官的眼睛沉声命令:“你,立刻将这担油挑下码头,然后再挑上来。你给我记住,最好别摔跤,只要你摔倒,老子立刻枪毙你!”
“安……安长官,你不能这样,我不是你的部下,你不能……等等!等等……属下遵命……”
安毅将黑洞洞的枪口从军需官的眉心上移开,军需官慌慌张张地跑到担子旁边,捞起扁担挑在肩上,在岸上岸下数百名各团官兵惊恐的注视下颤颤悠悠地迈步,挑着足有八十多斤重的两坛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下倾斜湿滑的石阶,好不易下到码头也不敢放下担子歇息,喘着粗气再次艰难地挑着重担登上石阶,用了比其他士兵多出两倍的时间才摇摇晃晃登上堤岸,小心翼翼放下担子立马瘫倒在泥泞的雪水中,喘得像狗一样还发出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咳嗽。
安毅收起枪,冷冷地说道:“你自己试过一会了,你应该知道士兵弟兄的艰难,像你这样的军官要是在老子的部队里,恐怕你活不下三天,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要善待自己的每一个弟兄,否则你将来死得很惨。”
“是是、长官教训得对……咳咳……”
军需官已经吓得差点儿大小便失禁了,全师上下都知道安毅对待麾下官兵情同手足,他手下那群恶人要杀个人就像割根草一样简单,就连各团营团长都对越来越霸气的安毅惧怕三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上尉军需官?安毅就是杀了他,最多也就被上峰责备几句罢了,和杀一条狗没多大区别,其他书友正常看:。
小兵擦去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鲜血,尽力挺直疼痛疲惫的身躯走到安毅面前,突然号啕大哭,喊出一番令安毅无比心酸的话:
“团长,我本来是你的兵啊……在高安……我肚子疼没跑进前三十名,当时你受伤躺着,在将军庙前的高台上……我连你的长相都没能看清楚,就被四团……被四团带走了!呜呜……我当时就是冲着模范营……冲着团长你的威名,才放弃分家的财产,离开就要进门的媳妇儿报名入伍的,可是……可是你不要我了……把我带进模范营没两天,又把我送出去了……团长,我难受啊!龙游被围,你派模范营的弟兄把我们剩下的六个人救出来,这六个人全都是在高安入伍的啊……每次看到模范营的战旗,我们就忍不住流泪……团长,我们镇一百八十多个弟兄,当初全都是冲着模范营入伍的,如今只剩六个人活着了,团长……我难过啊,团长……”
安毅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上前一把将小兵搂着怀里,颤声安慰:
“老子对不起你,对不起死难的弟兄!对不起……。好了,别走了!跟我回模范营,做老子我的兵!等会儿回去,你把另外五个弟兄的名字说出来,老子今晚到师部开会,就向四团长要人,我保证把五个弟兄要回来,我保证!跟我回去,这就回去……”
数百官兵无比感动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安毅搀扶着全身泥浆的小兵一步步走向白沙营,全都唏嘘不已,热泪盈眶。
胡子和杨斌三人长叹一声,跟随而去,一旁的沈凤道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望向雾蒙蒙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
“值了……”
第二一〇章
第二一〇章
回到团部,安毅让传令兵小杜安顿好小兵张诚,并记下了其他五个高安弟兄的名字,吩咐通信参谋詹焕琪电话通知一营长夏俭、四营长顾长风和警卫连长丁志诚赶来开会,叫上胡子三人围到沙盘周围,将自己在码头获得的灵感详细道来,书迷们还喜欢看:。
胡子欣喜地低吼一声,随即紧盯沙盘,不一会儿就走到另一侧的大桌旁对着详图画线计算。
杨斌和曲慕辰的目光跟随着安毅手中的指示棍来回移动,凝神倾听安毅的设想,同时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数分钟后,杨斌和曲慕辰双双抬起脑袋大声感叹,杨斌钦佩地说道:“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看来我要好好修习工兵课程了。你想出的这一绝妙对策,不管最后是否成功实施,足以令人眼界大开。”
“我估计行,特别是西面的横山,山势虽然陡峭,但不像东面的火烧顶上存在那么多的绝壁,以夏俭山地营弟兄们的攀爬身手来看,爬上横山一线的山梁并不是太难。不过,要攀援东面的火烧顶就很困难了,哪怕找到好向导,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成功登顶,那里实在太险峻了。
再一个,站在三百多米高的山梁上袭击下方四公里关隘的守军,在导火索燃烧时间的把握上较为困难。但只要西面的打击成功,就能为突击部队创造出极为有利的机会,如果有一个营骑兵的话,十五分钟的全力冲刺就能冲过这段四公里的狭道,只需成功地冲出一半,就能一举击穿敌军布置在狭道两边的碉堡和机枪聚集阵地,紧紧堵在敌人的退路之上,四公里关隘中的守敌进退无路,最终逃不掉被我全歼的命运。”曲慕辰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安毅点了点头:“我们拥有六百余匹战马和驮马,从其他三个营以及团属各部挑出五六百会骑马的弟兄并不是难事,何况我们还有几个本身就是骑科毕业的连长。现在最为关键的是,需要等到警卫连的十二个侦察小组送回的确切情报,虽然他们只是在方圆十公里的大山里转悠,可绝不是轻松的事,往往是望见山头跑死马,弯弯曲曲的道路合计一下里程就能吓人一跳。”
“那么……等会儿在召开的师部军事会议上,你打算将这一计策说出来吗?”胡子算完各种参数返回沙盘旁边,好奇地问道。
安毅摇了摇头:“不,还不到说的时候,至少在今晚十二点以前不能公开说明,今晚十二点是侦察小组返回大营的规定时间,到那个时候我这计划该怎么实施基本上就能明确下来。
目前,我们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做得到立刻去做,做不到豁出老命也要去做!否则,我们就只能等着被驱赶到敌人的机枪弹雨里面去送死。
关于这一点,你们千万别怀疑,师座这人绝对狠得下心来命令我部先去送死,等我们打光了,他会接着将其他各团赶进去拼命,直至我师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