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第9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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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韩团长和杜局长来了,这会儿正上楼呢。”门口的林耀东低声通报。
楚儿离开安毅,跑到冯洁云身边逗弄孩子,安毅整整衣服走出病房,向迎面走来的韩玉和杜易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啊,哈哈,书迷们还喜欢看:!”
“听说小家伙今天康复出院,我来看看她。”韩玉人如其名,美丽如玉,今天她身穿安家军夏季校官服,显得整个人婀娜健美,英姿飒爽。
安毅指指楼下的小花园:“洁云正在给孩子喂奶,恐怕得等上一会儿了,我们到那儿随便坐坐,聊聊天吧。”
“好啊。”
韩玉高兴地拉着安毅的手,下楼走向医院住院部的小花园,杜易和林耀东并肩走在后面,低声交谈着,丝毫也没觉得前面二位似乎显得过于亲密了。
在茂密大树下的石桌周围坐下,韩玉突然问起件事:“哥,你前天视察特种大队,用手风琴伴奏演唱的那首新曲叫什么?”
“哪首曲子啊?”
安毅凝眉想了想,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韩玉急了:“就是那首什么……前面几句是: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后面大家都记不起来了,很婉然幽怨,特种大队那几个疯子也只记得曲子,现在用笛子二胡秦琴熟练弹奏了,可是没人会唱词。”
安毅听完莞尔一笑:“原来是那首啊……那首曲子是很久以前一位故友教我的,前天我也是心情不好,军校特种大队弟兄们要求我唱一首,随口就出来了,歌名叫《棋子》,意境挺无奈的。等哪天有空,我把曲词都写出来给你。”
“不不,那首歌的曲调太优美了,我现在就想听!”
韩玉指向四十米外的休息长亭,一群养伤的老兵正围着一个拉手风琴的小护士,安静地地倾听着。不一会儿,手风琴声停止,传来一阵掌声和欢呼声,韩玉浅笑吟吟地说道:“哥,那儿就有手风琴,我去借来,你现在就唱给我听,行吗?”
“让我去吧,那个护士是我小姨子的同学,来我家里吃过几次饭呢。”杜易乐呵呵地离开了。
韩玉高兴致谢,坐下来娇嗔地对安毅说:“哼,看你还敢敷衍我。”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看到韩玉洁白无瑕的俏脸上浮现的大大咧咧的神情,但却能从她眼里感受到无法掩饰的含情脉脉和丝丝羞涩,顿时想起当年俘虏自己时面对东升朝阳时韩玉的表情,心念一动,低声问道:
“韩玉,我记得你曾在什么时候跟我提到过,说红军女干部怀孕了还坚持工作,兢兢业业,我想问你啊,你记不记得当年你们毛委员的妻子贺子珍怀孕的事?她有没有在瑞金苏区生下过孩子?”
韩玉有些疑惑地望着安毅,但还是如实回答:“我见过子珍大姐一次,当时她正怀孕,记得是三一年底三二年初吧,后来听说孩子顺利地生下来了,是个胖小子,不过后来我再也没去过总部,再后来就是我和弟弟被冤枉跑出来了……怎么?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事儿?”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好奇,红军可真不容易啊!哈哈……杜易来了,麻烦大了,你看,他居然领来这么多人。”
安毅接过杜易递来的手风琴,热情地招呼伤病员和两眼直冒星星的小护士坐下,看到大家都坚持站着,况且座位也不多,也就不再勉强,背好手风琴,向大家含笑示意,最后对韩玉说道:
“我先说好,这首歌不适宜作为军歌,只能让战士们休息时间乐乐,在文工团的正式演出中最好也不要唱,因为这歌虽然有人情味儿,但格调却与军歌迥异,不是那么积极向上,或许只有等日后真正和平了才能流传开来。好了,我献丑了啊,哈哈!”
安毅熟练地拉出一段过门旋律,在伴奏旋律中,用较为低沉的中音轻轻吟唱起来: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举手无悔你从不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举手无悔你从不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余音袅袅而绝,周围官兵好一会儿才记起鼓掌,韩玉激动得秀眼晶莹,刚要对安毅说什么,就看到楚儿和抱着孩子的冯洁云来到身边。
韩玉连忙跑过去问好,在时常为文工团提供剧本的冯洁云耳边低语了几句,冯洁云笑着点点头说你放心吧,今晚回去我就叫他给你写出来。韩玉兴奋地搂着冯洁云,像个疯丫头似的在她腮边亲了一下,然后低头逗弄起孩子。
走到停车场,安毅拉住杜易,一阵轻声叮咛。
杜易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现在就通知道叔吗?”
“马上通知,在赣闽苏区找人,只有道门最方便也最为保险,还能严守机密,否则当地百姓一看到陌生人,还不吓得噤若寒蝉,啥都打听不到了啊?”安毅回答。
杜易抬起头:“明白了,如果孩子留在战死不久的**要员毛泽覃那边的游击区,就能大大缩小寻找范围。我这就去办,省得夜长梦多,下个月我要到南昌的军统训练班给学员讲课,正好能和道叔一起商量着办。”
安毅满意地点了点头:“非常好!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保密度极高!”
“好!我就去了!”
杜易说完,上车匆匆离去,欧楚儿和冯洁云好奇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安毅叹息着说道:“我想把念慈遗留在赣闽地区的兄长或者是姐姐一并找回来收养,就看老天是否开眼了……”
第一一〇二章 愧疚难当
第一一〇二章愧疚难当
华北危机逐渐趋缓,黄河、长江、淮河流域大面积的水灾却日渐严重,河南、山东、河北、江淮地区四十余县已成泽国,长江中下游地区因第二次洪峰肆虐,湖北、安徽三十余县接连受灾,洪水造成数百万户民房倒塌,数千万灾民处于走投无路、嗷嗷待哺的边沿,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频频遭受天灾**带来的巨大苦难,其他书友正常看:。
上午七点,仅仅睡了三个小时的安毅突然不安地翻转身子,重若千斤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痛苦的呻吟声声传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和全身冒出。
“不要——”
“兄弟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
安毅脸涨得通红,脖子伸得直直的,肌肉紧绷,一双腿无序地蹬动,嘴里不断说着胡话。
梳妆完毕的楚儿听到卧室里传出的异响,急忙快步推门进入,看到双眼紧闭、脸色赤红的安毅躺在床上不停叫唤,吓得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安毅,频频呼唤:
“毅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毅哥,你快醒醒啊……我是楚儿,你别吓我啊……”
安毅灼烫的身躯在楚儿怀里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平静下来,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花容失色的妻子,再四下看了看,发现不是幻境中那茫无边际的大洪水,不由缓缓地闭上眼睛,抱着楚儿再次躺下,眼中涌出的泪珠与脸上的汗珠汇流一起。
“我没事,楚儿,真的没事……”安毅重重地吐出口浊气。
楚儿吓得哭了起来:“毅哥,你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安毅摇了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抱紧了欧楚儿:“唉,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梦到我的弟兄们了,梦到了在皖北五河一带光荣捐躯的一千八百二十三名弟兄,他们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说师座,我们的墓地被大水淹没了,全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五河的父老乡亲也死得差不多了,还说去年才去世的帮弟兄们刻墓碑的卞大爷整天爬到树上去,总是望着南京方向,说安将军怎么不来看看大家伙儿啊……楚儿,我难受,我心里好难受啊……我居然忘记了当初帮助我们的父老乡亲,忘记了我们的生死弟兄……我……”
“不不,书迷们还喜欢看:!别这么说,毅哥哥,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天天望着北边的大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小毅哥,这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自己吓自己……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一定不要啊……我们这就送钱送粮,拯救那里的父老乡亲,我们今天就送过去……小毅哥,你要振作……”
楚儿断断续续地说着安慰的话语,但看到安毅依然一脸愧疚的模样,不由难过地扑在安毅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冯洁云听到欧楚儿的呜咽声,连忙放下正在吃奶的孩子,几步冲进隔壁的卧室,看到安毅虚弱的样子,顿时花容失色,泪珠一下子滚了出来。
半小时后,发起高烧的安毅在楚儿和冯洁云的搀扶下,步履艰难地走到电话机旁,打完电话,安毅固执地让楚儿和洁云帮自己穿好军服,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到楼下,坐在沙发上,仍然止不住脑门和背后不断冒出的汗水。
杨斌等十余将领匆匆赶来,看到安毅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全都吓了一大跳,连忙围上去问个不停。
安毅气息粗重,却总是摇头说自己没事,楚儿含泪把安毅惊醒时说的一番话告诉众将,众将顿时大吃一惊,随即自责不已,一个个懊悔得捶胸跺脚,说自己对不起五河的父老乡亲,淮河大水发了这么多天,竟然记不起恩重如山的五河乡亲们了。
杨斌二话没说,立即走向电话,迅速下达紧急调拨粮食物资的命令,责令野战医院五小时之内组织百人医疗队,带上足够的救灾药品和器械,立即赶赴岷江机场,随时等候赶赴洪灾现场。
安毅一张脸烧得通红,他让正给自己把脉的沈凤道叫过杨斌:“老杨,通知在家的空军参谋长林飞等人到我这儿来。”
“是!”
杨斌再次走向电话机,围在安毅四周的众将个个要求率队赶赴五河灾区。
安毅摆了摆手:“大家别争了,能走得开的都去,我也要去……老沈……”
“说吧,司令。”
沈凤道担忧地望着安毅。
“现在立即给空军司令黄禀一下达命令,让正在宜昌秘密训练的欧阳剑特种大队挑出一个小分队,带上电台,以最快速度飞抵五河灾区,空降到古沛镇,记得带上模范营的战旗,落地后先把旗子给我竖立起来,然后将灾情速报总部,告诉父老乡亲们,我安毅对不起大家,救援队随后就会赶到,我安毅和弟兄们马上也会和乡亲们在一起。”
安毅以不容商议的口吻下达命令。
沈凤道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并通报中央军委和航空署。”
“慢点儿……你再致电江苏省主席果夫先生,就说我们的赈灾物资要送抵蚌埠机场,请他帮我安毅尽可能多的安排卡车和汽船,我会记住他的人情的。还有,我的病情不要告诉我姐,我怕她担心!”
安毅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明白!”
沈凤道大步离去。
弟兄们担忧安毅的身体,立即上前围住他,请他一定要留在家里修养,让弟兄们去办就行了。安毅不为所动,连连摇头。
打完电话回来的杨斌见状,连忙劝住一众弟兄,说大家别白费工夫了,司令既然坚持要去就由着他吧,否则他放不下心事,这回我也会和司令一起去,通知夏俭立即飞回叙府,还有老丁、老李,咱们都去,书迷们还喜欢看:!
……
下午三点,皖北五河之南、明光以北的古沛镇。
暴雨过后,连续两天的烈日暴晒,将大地上似乎没有边际的泛滥洪水烤出阵阵热雾,古老的古沛镇,此时早已陷入一片浑浊的汪洋之中,洪水中飘飘荡荡的枯枝败草,夹杂着无数的人畜尸体,起起伏伏,原本密密麻麻连在一起的几百间民房,如今只剩下零零落落的一片瓦顶,唯有全镇最高的祠堂顶部,始终坚强地屹立在水面上。
镇子周边的高坡上,搭起了一排排遮阳避雨的简陋草棚,稀稀落落的几缕炊烟,扶摇直上,很快就被一阵阵风吹得无影无踪。
一个个宛如小岛的山坡上,一千七百余名在大洪水中幸存下来的父老乡亲,或坐或卧,神色颓败,患病乡亲绝望的呻吟声、孩子无力的哭喊声,还有老人剧烈的咳嗽声,不时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的,全都是令人窒息的恶臭,一双双已经麻木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仍然没有消退迹象的汪洋。
突然,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马达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西南方天空上小鸟一样的飞机身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在三个洪水围困的山头上,不停盘旋,银色的庞大机身,也越来越低,渐至纤毫毕现。
山顶上的人群逐渐喧闹起来,仍然有力气移动的青壮恐惧地大叫“飞机”,待看清机翼上的青天白日徽之后,似乎感觉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个高声呼唤,不停地挥手示意。
奇迹终于出现了,飞机屁股上突然打开一扇门,一个个黑点轮番跳下,乡亲们头顶上很快出现十几朵巨大的白色降落伞,从高空中摇摇摆摆,徐徐下降,其中大半落到了惊骇莫名的两座山头上,另有五朵则被风吹落到了浑浊的洪水中。
“呀,是人啊——”
“是**——”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从天上跳下来啊……”
“老四,你们在水边的帮一把,把长竹竿递出去啊,书迷们还喜欢看:!不然要淹死了人,快啊——”
“噗通”一声,最先落地的空军特种大队长欧阳剑冲出两步,迅速止住了去势,飞快解下身上的扣带,大步走上坡,望着全都惊恐退后的灾民一个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样子,以及没有树皮和树叶的树干下,那横躺着一具具老人孩子的尸首,不由双眼发红,咽喉哽堵了,原本准备好的问候话语,一句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抽出一面陈旧的战旗,猛然打开,双手高高举起。
战旗迎风展开,“模范营”三个黄色大字,立刻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山头上先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高大军人手中奋力举起的陈旧旗帜,突然,一本悲怅的声音竭斯底里高叫起来:
“模范营……是安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