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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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拒绝的理由。夏莲忙讲,没有,没有。庄艳洁就讲,我有拒绝的理由。余厚才倒笑了,说,庄艳洁,你会有什么理由,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庄艳洁讲,我的理由是,不是自己情愿吃的饭,不去吃,本是我请韦总的,却教韦总请,不去。余厚才便讲,不去也得去,这是上级指令。韦总便乐了,说,吃饭还要上级下命令,那干脆我吃你的请吧。庄艳洁就拉了夏莲的胳膊讲,我和夏莲去,还是韦总请,就当我给韦总个面子。余厚才乐,说,你这面子倒是挺会给人呢,咋不给我面子呢,我也请你吃饭。
酒酣耳热之际,庄艳洁就讲,夏莲,你还一个人。夏莲说,就我一个人。庄艳洁望了韦总,很媚的笑了,说,韦总,我给夏莲介绍个朋友,你不反对吧。韦总端了酒杯一口干尽,哈哈的笑,说,这是好事,我反对什么。你介绍吧。夏莲陪了笑,问,谁。庄艳洁呵呵笑,你不认识的,是乔。夏莲却一下愣了,呆若木鸡般,心想,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子轩几天未见夏莲,心里牵挂的很,想她哪儿去了,戏不唱,面也不露一下,他是很勤的往亭上跑,却一次次有了失望,想着女人就这般失踪了吗。一个人坐在亭上,心绪很乱,想要干上一架,又无对手,便把气生生咽回了肚里,独自叼了烟抽,三口五口下去,因是急了,咳咳的蹲在地上拍胸脯。三逢看他狼狈的模样,便在一旁取笑,说,急甚,以为是返老还童大补丸,就这熊样,还大口大口的抽,寻死呢你。子轩不快,说,你是训儿子呢,还是训孙子,我想咋抽,就咋抽呢,管你甚事。三逢便乐,说,不管我事,不管我事,你爱怎样抽,怎样抽,夏莲她是不会再来唱戏了。子轩揪了他的脖颈讲,为啥。三逢一把推开他,为啥,因为夏莲坐了机关。这如晴天霹雳,一时惊的子轩站立不稳,他不明白夏莲咋就一下变成了机关干部,人就显着有点蠢笨。三逢是嘿嘿笑的,他喜欢看子轩的这般傻样,而且是子轩越痛苦,他就越高兴。两人在巷里就如死对头似的,而巷人心知肚明,他们不过是因了一个女人罢了,这个女人就是夏莲。巷人背后都说夏莲是狐,善于迷人,天生又是戏子的料,亏未当了戏子,要真成了戏子,又不知弄出多少事来。巷人知她学生时,与子轩三逢玩得好好的,忽一天身边就多了个男同学,毕业时,却又忽然间分了手。巷人便对她有了看法,说她不学好,成天不三不四的。待见她亭上唱戏,亭下子轩与三逢痴迷的瞧着时,心里意见更大的很,说这女子哪来那大的魅力,就让两个男人神魂巅倒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十八
子轩愣怔半天,独自叹口气,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三逢却生了气,讲,子轩,你咋这般没骨气,这就退了,好男人是要一如既往的。子轩是生着闷气,反感三逢这样的话,嫌他一旁聒噪,就说,煤老板,你是钱多了,吃不完,喝不完,撑的要拿我开涮是吧。三逢讲,子轩,你这是咋说话,狗咬吕洞宾呢你。子轩讲,谁咬吕洞宾了,你咬了。三逢就呵呵笑,说,你这伶牙俐齿,赛过女人了。子轩不爱听他说话,讲,你才是女人呢。便独自蹲到戏台下听戏,正是《打金枝》选段,台上人唱得起劲,台下人听的入迷,而子轩感觉乏味的很,因无了夏莲的演唱,他心里有着女人的影子,抹之不去,看台上时,眼前是女人的形象,便扯开了嗓子吼,却是民哥,对畔畔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咱那个要命的二妹妹,你在你的那个圪梁梁上哥哥我在那沟,看中了哥哥妹妹你就招一招手,白领领的布衫杉穿在妹妹的身,哥哥要出门想你见不上个人,你在你的那个圪梁梁上哥哥我在那沟,看中了哥哥妹妹你就招一招手,满天天的那个星星一颗颗明,有两颗颗最明那就是咱二人,你在你的那个圪梁梁上哥哥我在那沟,看中了那个哥哥妹妹你就招一招手。台上唱戏的人唱着唱着,就停了,全扭了头往台下看,台下的人也全围过来,冲子轩喊,你起甚哄。三逢便说,他喝醉了么,你们也别在意,他唱他的,你们唱你们的,各不影响哩。台上的人不满,说,咋不影响么,唱的好好的,忽然就来个不和谐的声音,咋听咋觉着不舒服哩,就不能换个地方,各唱各的,都是一群羊么,各吃各的草地,干吗非往一块挤,令人感觉着别扭,子轩不痛快,说,别扭甚,我都不觉别扭哩,你们倒别扭了。台上就讲,有病。二胡一拉,又有腔有调的唱。晋戏的古韵便与老巷披上了悠远的气息。三逢一拉子轩,说,走吧。你这干等,永远也等不来人,咱喝酒去,干吗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世上,存人的地方多着哩,走,咱到别处去,凭你的嗓子,还怕引不来几个女人。子轩说,你一边去,尽讲些屁话,以为我是寻不下个女人了,不是的,女人一打一打的寻我哩,可我心里只有着夏莲么,我装不下别人哩。三逢说,那是你贱呢。有女人寻,不赶紧找上一个,还要等到自个干瘪了的时候,真这样了,人谁还再待见你。子轩讲,歇你的心吧,你把我讲成个甚了,我到七十我都是一枝花。三逢冲地上吐口唾沫,说,你尽想美事哩。快走吧,喝酒去。子轩讲,要喝便喝好酒,别拿劣质酒来应付我。三逢说,你知咱现在最不缺的是啥,钱哩,跟我喝酒,还能让你喝太次的酒。
两人是出了巷的,要去寻个喝酒的地方,三逢要回去开车,子轩说,打的走吧,反正你有的是钱,多花个十来八块,对你而言,也是九牛一毛。三逢说,不开车显着没派,我倒是不在乎几个钱的,钱是甚哩,钱是王八蛋,打的。子轩便伸手拦车。的是很快停在面前的,从车上下来个人,竟是夏莲。子轩说,你回来了。夏莲嗯的一声,人却匆匆的向亭上走去。子轩说,她要唱戏去了么,你看,她回来是唱戏哩。三逢讲,管她干甚来着,咱们喝酒去。子轩却讲,不喝酒了,回去听戏,并挥挥手让的走。司机是等半天的,见子轩挥手,很不痛快。三逢就骂,你做甚表情,坐你车,那你便拉了走,不坐你的车,你照往前走,做甚表情么,咋,找揍。司机才嘟喃着,踩了油门离去。子轩说,三逢,你和他废话干嘛,赶快到亭上么,夏莲早唱开了。三逢讲,没这快,她刚来,咋也要酝酿酝酿情绪,哪能一来了就唱。子轩却跑起来,生怕错过夏莲的戏。而夏莲果真是唱开来的,她是很受欢迎的人,众人一见,就让开了场子,让她站中央唱,夏莲也不客气,她早憋上了劲,单等回巷来一唱,回来了,当然就要扯开了嗓子唱几段。台下人是听的受用,拍了巴掌噢噢的叫好。子轩也跟了拍,别人停了,他仍在拍,便显着出类,众人就扭了头看,瞅是子轩,便嘿嘿的笑,倒弄的子轩面红耳赤。夏莲是不在乎的,她遇这情景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只在台上不慌不忙的唱。三逢是跑过来的,见子轩这样,倒生些佩服,想这子轩有股子犟劲,可惜人夏莲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再用多少心思,那也是白费,他就同情了子轩。三逢掏了一根烟与子轩,说,抽,抽,清醒清醒,我咋看你总是糊里糊涂。子轩并不作声,只顾接了烟点着抽,是大口大口往肚里咽着烟,恨不能让自己一时醉了。三逢知他痛苦,就默不作声了,只仰了脖看,他是看人,夏莲离巷里几天,人倒似乎变了许多,想这中间是发生了故事。他又递子轩一根烟,见他正捏了个烟屁股抽,嘴唇被烫,只嘶嘶的吸几下,两指尖颤微微的抖,却仍不肯丢掉香烟。三逢说,来,来,再抽一根。子轩才拿了烟头对着新烟,仍狠狠的吸。台上的夏莲正唱三娘教子,子轩就痴了一般,他说,三逢,你听你听,有点王爱爱的味道么,她是承了王爱爱的唱腔。三逢就呵呵的笑,说,呆子,咋听的如此专注。子轩并不理他。但三逢偏就要理他,是拍了他的肩,说,敬文来了么,你想甚哩。
敬文果然就出现在敬士亭,众人与他点头,他也点着头,并与人握着手,轮到三逢了,他上前一把攥紧了三逢的手,说,好你个煤老板,钱多也能欺客么。三逢慌的手忙脚乱,讲,好我的市长大人哩,你咋说这话,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是滋味,你好赖那是政府的官员,代表政府,你咋就这样说哩,你是拿着左右手抽我么,让我头晕眼花,让我无精打彩,一个人无论做出多大的功劳,只要领导说欺客,那再大的功劳也将化作乌有了,我是头脑清醒的很,不会犯傻。敬文呵呵的笑,讲,三逢,你会拍么,咋就连我也不放过。三逢乐,说,哪能放过你,是市长大人哩,不拍你拍谁,就是盯着拍你呢。敬文扭头对子轩讲,这三逢变的厚颜无耻了,再怎样肉麻的话都能说出口。三逢讲,这还叫肉麻,英明、伟大、敬爱没讲出来哩。敬文捣他一拳,说,你这张嘴,那是臭嘴么,没人爱听。三逢就哑口无言了。敬文站在了台下,他仰了头看戏,唱的夏莲就冲他点头。三逢便呀的一声,说,你看这个夏莲,她倒是会看人下菜碟子了,我来这长时间了,也没见她冲我笑笑,敬文一来,她就笑了,是敬文本人有魅力,还是他的官位有魅力,教我心里不平衡哩。子轩讲,你不平衡甚,你可以往出砸钱么,夏莲见了钱,或许对你的态度就变了。三逢不悦,讲,那是她对钱的态度,我是连钱都不如了。子轩讲,甭管她对甚的态度,有态度就是好事,总比见了你待理不理的强。敬文呵呵的乐,仍是仰了头看戏。子轩就说,砸吧,敬文也要看你态度哩。敬文忙转过来,说,我可不看,那是你自己的个人行为。就见台上的夏莲走下来,冲敬文讲,市长,也来唱一段。然后便对众人讲,咱们大家鼓鼓掌,让市长大人给咱们唱上一段,敬文慌的连连摆手。三逢却讲,唱吧,你没当官时,那不天天唱了,不要扭怩。敬文就讲,谁扭怩了,我还真要唱上一嗓子了。敬文就登上了台,他是唱包公的,先就叫开了,王朝、马汉。而边无人应和。敬文就瞪了眼瞅三逢和子轩,两人忙应,在。倒惹的台下人哈哈大笑。敬文便开唱,说我黑,我就黑,赛过那三国时的猛张飞。三逢便讲,你是黑,你果然是很黑。子轩也在一旁添话,说,黑,就是黑,你想增白,美肤吗。敬文就打住不唱了,说,二位,你两做广告了。人便从台上下来,夏莲对他讲,唱么,咋不唱了。敬文一看两人,讲,咋唱,没法唱了,全让他俩搅和了情绪,走,走,走。并冲众人点头告别。他说,三逢,我们还没吃早餐呢,咋,就这样饿着。三逢乐,说,有我在,还能让你们饿着,吃甚吧,只要你们点出来。敬文讲,还点甚了,去巷外吃小吃嘛。三逢说,行。四人便相跟着出来。敬文讲,你们谁想搞旅游开发,我这有个信息。三逢讲,甚信息。敬文却扭了头瞅夏莲。子轩便急了,说,敬文,你也知道,我们单位的情况,工资并不高,还要往县区搬迁,我这大的年龄了,甚成绩没有哩,厂子一过那头,人起用的都是年轻人,我更没希望了,厂里小道消息说,超过三十五,就不让去了,我是面临就要失业哩。敬文嘿嘿一笑说,子轩,你先别担心,政府有个统一安排了。哪会让你失了业。子轩又讲,我单身好说,拖家带口的,小孩上学,还有住宿,一堆事哩。敬文讲,你别急,安心上你的班。他又扭头对夏莲说,有打算吗。夏莲讲,可我没钱呀。敬文讲,这不现成的个大款么,你先问他借上。夏莲便望三逢,三逢就说,行。不过,你得付利息给我。夏莲说,当然,当然。敬文便乐,那好,你就大胆的干吧,有甚事,我们大家会帮助你。夏莲说,谢谢,谢谢。三逢是在一旁乐的,而子轩面带忧色。敬文看在眼里,却不言语,知他们各自的心事,只往巷外走,赶着吃小吃。
二十九
子轩是有一肚皮牢骚的,又无处去说,只憋在心里,他虽心细的人,却心里藏不住个事,有甚了,就想捣瞎出来,但想想,不知和谁讲,人哪个也忙,没空与他谝哩。子轩便只好一心一意憋着,可心中苦焦的很,弄不出个头绪来,想发火,却没处可发,而苦恼是一点一点变浓的,浓到一壶酒样,人这时便神情不安,如坐针毡,想要做出点事来,却又毫无头绪,他不知自己干什么好,巷子很大,竟无处可去,昔日的玩伴发的发升的升,早与自己行同陌路,人是不能拉开档次的,一旦拉的太远,人与人之间就生疏了,再无平等的对话条件。子轩如今便这样,他只是个一线上的工人,平素除了车间,就是车间,跟社会打交道少的很,出去连个人也不识,比夏莲不及,三逢敬文更是差之十万八千里,他是很自卑的,甚至不愿与人多打招呼。单位又是消息四起,一天一个谣言,弄的人心慌慌,子轩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这些谣言的冲击,整日忧心重重,恨不能厂子赶快倒掉,给自己一个了结,人生在世,日日被这种情绪罩着,人就毫无情趣可言了,人还不如死去,子轩是独自坐在屋中空想的,但心郁闷的很,想自己是被圈在牢笼里一般,自由不必谈,快乐也不必谈了,人是窝窝囊囊的,连只猴子都不如,子轩不解,人又为何活人呢。人哪如做一只鸟或一条鱼来的幸福,但子轩知这只能是向往,在没有变成鸟或鱼之前,人还得做人,而且要耐心的去做,不容有半点浮躁,若要急了,人是会吃亏的,且吃了亏都没个说理处,那些人是漠然的很了,似乎见惯了天下所有的不幸和悲伤。即便在单位,子轩都可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势力,他是很想迎合的,但又难以溶了进去,他是一滴油,在一池水里,永远是浮在上面的,根本沉不下去,或者与它混为一体。
夏莲吃了小吃又去亭上,她不忙。敬文和三逢是先走的,人要赶着上班。唯有子轩屁股后跟了她,亦步亦趋,夏莲并不知,一扭头,却瞅见了他,惊讶的问,你跟着我干嘛。子轩讲,你去亭上,我也去了,咋会是跟你,多心的很。夏莲不悦,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