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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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翻惊愕的张大嘴,一把拉了云儿躲到一边,仔细盘问了云儿事情的经过,跺了脚捏捏云儿的鼻子说:“傻小子,你我都被他耍弄了。这人在梦游时,焉能记得夜里梦游时发生的事?”
岳翻来到兄长的营帐时,兄长已经回去了家里。不用说,兄长是回到家里等他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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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完颜阿骨打】
历史上的完颜阿骨打是死于1125年,也就是说,小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入土了。不过钱彩在《说岳》也曾编了黄天荡失败后阿骨打要杀金兀术,所以紫陌就接着让阿骨打同学活多几年。
12 犹记多情系归舟
12 犹记多情系归舟 月儿正在岳飞家里陪安娘玩耍,就见岳云尾随了六爷岳翻匆忙回到小院。
安娘抓紧了月儿的手腕,月儿能感觉到小安娘的恐惧,那同她哥哥一样漂亮的小鹿眼深锁了一片茫然。
“安娘,你的手在抖。你冷吗?”月儿问。
安娘的眼里如蒙云雾,喃喃自语般说:“爹爹在弹琴,爹爹生气了。”
月儿没有听懂安娘的话,更不明白“弹琴”与“生气”这两个貌似没有干系的词为什么令小安娘如此紧张不安。
“哥哥~~”安娘冲上前一把抓住哥哥岳云的腰带,兄妹二人四目相对时,那巧夺天工的美目俊美得令月儿好生的羡慕。
“爹爹在弹琴。”安娘不断重复这句话。岳翻俯身抱起安娘,摸摸安娘的头。
“云儿,你留下陪安娘,不许进去。”六叔吩咐,大踏步走进小跨院。
铮铮淙淙的琴声如行云流水般萦绕小院,兄长心情不佳时总是焚香抚琴,静心养性。
兄长当年也算少年得志,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文韬武略且不多说,就是这满怀才情不逊于任何才子词人。兄长本不会抚琴,自从娶了云儿的娘,那前任的嫂子,那人人惊艳的相州大家小姐,兄长就开始跟了嫂嫂学抚琴。兄长年轻气盛,每遇不平之事总按奈不住性情拍案而起;兄长嫉恶如仇,眼里不容半点邪恶。嫂子说她深深迷恋兄长的个性,因为他比那些庸庸碌碌人云亦云的官宦更令她崇敬依恋,但嫂嫂也怕兄长这个性子,为了这按奈不住的性格,兄长暴躁起来不知道惹出过多少乱事。
嫂嫂开始教兄长抚琴,抚琴能调心养性,抚琴能压抑住兄长那每每撩起的一腔怒火。
此刻,岳翻当然知道兄长为什么要抚琴,他在静心定神,他在尝试着将一怀的怒火付诸指尖随了那梵音消失在风中。
岳翻进屋,兄长守着绿纱窗轻按琴弦,他没有看岳翻,手指在弦间迅然抚弄,声音急促一阵又嘎然而止。
岳翻想开口,但那琴声又起,一曲随了一曲,大哥的新潮久久未平。
月儿和安娘扒了窗往屋里偷看,岳元帅弟兄二人生得还真是相像,一样的骨胳清秀,身材颀伟,一样的剑眉星目。只是岳元帅的眼眸中多了分深邃,多了分忧虑。鬓发间早生了些许明显的少白头,唇上多了淡淡的胡须。
不知抚过几曲,也不知道那马上横戈的指尖飘过几遍“宫商角止羽”,琴音停了,岳元帅的手扔抚按在弦上,目光却平视前方,嘴角略抖,许久才问出一声:“放不下?”
“不会放!今生今世。”岳翻眉梢微扬,傲岸的神色不减。
“军法如山,我本不该徇情。”岳飞沉吟,猛的回头,锋利如剑的目光射向胆大妄为的弟弟,那是他惟一的弟弟。
“岳翻擅自出营那一刻起,就没枉盼元帅手下留情。”
岳飞微阖双目,他的眼睛怕见日光,可能是江南潮沥,他近来眼病反是厉害,肝火旺时,偶尔会看不清眼前景物。
岳翻的嘴角优雅的线条流露中坚毅:“情,本是古难全。大哥不必为难,只待协助韩世忠元帅破了金兵,大哥可以对岳翻数罪并罚,是斩是剐,岳翻毫无怨言。只是,兄长也要先放下这些私情,小弟给兄长一个东西看。”
岳翻掏出一方帕子,那是方锦帕,淡粉色溢着芳馥。
岳飞眉头紧蹙,强压了火气,刚要斥责,岳翻手中的帕子抖开,竟然呈现几行血书。
“金瓯黯黯补天缺,
兵车辚辚红颜劫。
欲罄老鹳河底泥,
去将丹心昭冰雪。
“帕子是玉娘的,是~~是小弟赠她的。”岳翻满怀愧疚。
岳飞审视兄弟凄然的神色,那绝对不是为了儿女情长。
血书是多少痴男怨女才子佳人动人传奇的佐料,却不想风流重写到岳家?
岳飞端详着这方帕子,心想这风尘女子倒也是痴情,身陷囹圄却念念不忘一段痴情,但如今弟弟递给他这方锦帕怕意义不仅限于此。
“哥,你想偏了,你也太小觑了玉娘。”岳翻一句点拨,岳飞再次仔细扫了眼那首诗,只轻轻用手掌覆了后几个字,端端的露出每句的字首“金兵欲去”。原来是首藏头诗,隽秀的字体,好个才女。
“老鹳河是何处?”岳飞警觉的问岳翻。
“黄天荡河道内的一条死泥沟。小弟回来路上向当地的渔民打探过。”
“通向哪里?”
“江南河…运河。”
岳飞脸色泛青,一脸的惊愕,忽然转向岳翻:“快!将此信速速呈给韩元帅。怕是金兵要逃遁。”
柳洵直大人的英名岳飞早曾听说过,这位为民请命殒身不恤的清官,曾是工部治水世家。如果真如岳云那夜窥到的隐情,莫不是柳玉娘已经将这秘密告诉了金兵,又不甘心金兵逃走,特地留了这方帕子示意宋军去堵截?
“岳云!云儿!”岳飞忽然大喊。抚在门边偷看的安娘却紧张的一步未站稳,跌进门里。
“爹爹”安娘惴惴不安的看着父亲,月儿怯怯的立在一旁,
岳云大步的进了屋,叉手施礼,应了声:“父帅,末将在!”
那话音里含着调皮,岳飞沉了脸对岳云说:“去传令下去,中军升帐,立刻!”
又转向岳翻吩咐:“你去趟韩元帅的水师大营,立刻去,把这帕子亲手交给他。看来金兀术要垂死挣扎。”
岳翻得令收了锦帕刚要走,岳飞喝住他:“六弟,你知道大哥不是个徇私情的人,谁触了法线,定不轻饶!今天的事,你我兄弟心中有数,擒了金兀术,再同你理论。”
岳翻笑笑,那笑容里泛了不改的顽劣。一把抓了正欲离开的云儿,拉在面前问:“云儿,你爹爹打屁股疼不疼?”
岳云眼珠忽闪,看看脸色沉肃的父亲,又看看一脸坏笑的六叔,抿了嘴点点头。
“云儿梦游偷了令箭,五哥梦游教训了云儿,梦里一场真假戏。”
月儿在一旁看着岳六爷和大帅如打谜语般的对话,云里雾里的不知头绪。
岳翻出了门,月儿追出去一把拉了岳翻的袍襟问:“六叔,我玉姐姐她如何了?”
岳翻抱起这个丑丑的娃子,安慰说:“你玉姐姐就快回来,六叔去接她。”
13 弹剑长歌对明月
13 弹剑长歌对明月 万里长江,淘不尽,壮怀秋色。漫说道,秦宫汉帐,瑶台银阙。长剑倚天氛雾外,宝弓挂日烟尘侧。向星辰,拍袖整乾坤,难消歇。龙虎啸,风云江。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耿耿泪沾襟血。汁水夜吹羌笛管,鸾舆步老辽阳月。把唾壶,敲碎问蟾蛛,圆何缺?
梁红玉一身艳妆,守了妙高台酒桌上高高低低的杯碗用筷子轻叩击节,清脆的乐点伴了韩世忠元帅剑光飞舞,踏节吟诗词。
韩世忠收剑,梁红玉住箸微噫:“相公好兴致,剑舞得果真的风采卓然。”
韩世忠哈哈大笑,剑指当空的皓月,酒意微薰的说:“想当年曹孟德横槊赋诗,也不过如此。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说罢又一连“唰唰”几剑,哈哈笑了说:“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天下归心!”
志得意满般将剑入鞘,韩世忠提起酒壶仰头畅饮。
“大丈夫处世,自当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成就番汉武、唐太宗般的基业。”
梁红玉眉头微蹙,迎上来扶了韩世忠说:“相公怕是醉话了。”
韩世忠梁红玉反是笑了劝他:“夫君,不到最后一刻,金兀术诡计多端,时时刻刻有反攻的机会,还是不要大意。”
韩世忠指了大江上金营气色全无,灯火稀落,宋营却是灯火连天。韩世忠笑了对梁红玉说:“夫人怎么和岳鹏举一样的畏首畏尾,那金兀术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日本帅就将他的首级悬在我水军的桅杆上。”
话音刚落将剑掷出,插入树中。
“金兀术自己都心虚,今天畏惧本帅威名,派人来求和,愿花重金买条路回去。被本帅呵斥,割去那小番的耳朵。哈哈!”韩世忠几分酒意上头。
韩世忠正同夫人在对月小酌,山下守望的大公子韩尚德上来禀报:“岳飞元帅差岳翻将军有密信送来,十万火急军情。”
“金兀术被本帅困在这黄天荡死港,哪里来的军情?”韩世忠一脸的不屑,梁红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韩尚德说:“请六爷上来说话。”
见到六爷岳翻,梁红玉眼前为之一亮。岳家的男儿果然个个是丰姿俊逸。
曾沦落在烟花中的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生的如岳家兄弟般外表英挺,谈吐又不失一段文采风流的男儿却是少见。
岳翻同韩世忠见过礼,韩世忠仰靠着一把竹椅上,倨傲的样子漫不经心问:“令兄的广德军大营被金兵围困了吗?因何如此匆匆?”
岳翻平日对韩世忠很是鄙视,这为元帅拥兵自重,为人狂傲。他执掌了江南大部分水军,金兵来时却带兵逃遁躲了起来。如今金兵烧杀掳掠殆尽,挥师欲撤回金邦时,韩世忠忽然出师阻截。早做什么去了?
只是这梁红玉夫人,岳翻却颇为佩服,一位纤纤弱质的女流,居然巾帼不让须眉,举动胜过大丈夫。
加之梁红玉是玉娘的师门姐妹,爱屋及乌,岳翻也对梁红玉颇有好感。
岳翻忍了气,将锦帕呈上,大致讲了玉娘被擒的先后,及他如何在金兵曾绑缚玉娘的破庙寻到这方藏着天机帕子。
梁红玉眉梢轻挑:“这字迹却是妹妹的,而且玉娘妹妹是粗通些水纹河道。她小时候随祖父赴任,江南一带水路应该熟悉。”
韩世忠莫名的恼怒腾上心头:“老六,你拿了玉娘的锦帕是来向本帅炫耀吗?人说令兄家规严谨,本帅看倒也一般。”
韩世忠曾经为了玉娘同岳翻有过次冲突交锋,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韩世忠觊觎玉娘但又碍了梁红玉,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敢明挑;岳翻喜欢玉娘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无奈兄长坚决反对。
“你~~”岳翻眉结紧拧,这个老东西简直不可理喻。可一想临行前大哥紧张的交待,岳翻不得不按奈心性:“韩元帅,家兄嘱咐岳翻转告元帅。防患于未然,未必不是好事。家兄也派一支军队绕去天水长埋伏,一旦金兵真从老鹳河逃脱,必弃舟上岸,也可堵截。”
韩世忠大手一挥:“岳太尉多虑了。不等金兀术到那天水长,他早就在黄天荡成死泥鳅了。”
送走了岳翻,梁红玉嗔怪的问夫君:“相公,怕是金兀术真在老鹳河上下笔墨了。你我不得不防。”
韩世忠哈哈笑了说:“那老鹳河三十里多的淤泥港,他金兀术想挖也不是一时能挖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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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水营里,犹如困兽般的金兀术更是坐立不安,他低三下四的去向韩世忠求和买路,韩世忠却嚣张的指了他痛骂说:“想活命也容易,还我二帝,还我疆土,就绕儿活命。”
兵败如山倒,可他输不起,他不能输!
金兀术面对长江,望了宋军水营旗舰林立封锁江面,心中不由感叹。
如果兵败,他不如就把剑自刎死在这里,总之他不能回金国,他不能去父皇面前自取其辱,那样他会生不如死。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金兀术心里暗骂,转眼看到不远处的船弦边,黑鹰正和玉离子指点了如黛的远山说话。儿子那矫健的身姿,英武的容貌,时时散着野性张扬的美。金兀术知道父皇阿骨打疼爱这个孙子如爱护自己的眼珠,惟有玉离子才是父皇的最爱,父皇的软肋。
金兀术脸上掠过丝惨然的笑,暗咬钢牙,如果真到了绝地,他死之前一定要先送这个孩子去地府,他绝对不会让那老匹夫遂意!
猛然间,记起今天是玉离子的生辰,四月十八日,儿子今天该是虚岁满十五岁了。
记得那年他和妻子若鸿在责难和嗤笑声中生下这个宝贝儿子,小生命捧在手里是那么的可爱。孩子除去了肌肤和嘴都很像他,那时若鸿还嘲笑他说:“刚出生的婴儿都是皮肤细腻,怎见得长大就不随你满腮的大胡髭,皮肤粗黑?”
但若鸿没等到应证这点,就没缘再见到儿子。而金兀术却每每想到此事,目光就不由停在儿子赤裸的脊背上感慨,其实当年他的断语是对的,儿子果然是皮肤少了些他的粗糙,也没有女真人天生的络腮胡髭的迹象。安静时那带了几分清傲和不羁的薄唇,骨子里沉淀的宁静,时时带出源自母亲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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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愁向风前无处说
14 愁向风前无处说 儿子玉离子的出生并没得到满朝文武和亲朋好友的祝福赞美,甚至由于这孩子是汉妃之子,生来就注定是贱种,是奴隶。父皇那不屑的目光逐渐变成厌恶的鄙视,金兀术一心想证明给父亲看他的优秀出众,证明他虽然没天生如兄弟们那坚实的腰板,武艺高强,但他有的是计谋,可以以巧剩拙的取胜。
他越是急于找机会表现给父皇看,博得父皇的赏识,却招致更多的讥讽怨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