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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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爸……您醒醒……您听见我说话了吗?您不是最喜欢我吗?爸……我再不
惹您生气了……我一定去参加学校的党章学习小组……爸,原谅我过去所有的任性
……原谅您这个长不大的女儿……爸……您一定得挺住……为了我,也为了妈妈…
…也为了那些来看您的老百姓……”
马扬一动不动地躺着,还处在昏迷之中。他听得到女儿的倾诉吗?大夫说,这
时候,他是听不到的。但是,这时却分明从他紧闭着的双眼的眼角处渗出了两颗硕
大的泪珠,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沿着他越发显得清瘦的脸颊和高突的颧骨,在往下
滚动,流淌……
陆军总医院和省医学院脑外科方面的专家教授很快赶到了大山子。在研究对马
扬的抢救方案前,大山子医院的院长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一位主治医生:“……你
去看看心血管科这会儿谁在?最好是让他们的科主任马上过来给贡书记瞧一瞧这时,
焦来年陪着一位从直升机上走下来的军医匆匆走了过来。院长忙把焦来年拉到一旁,
低声问:”贡书记过去心脏有问题吗?“焦来年一惊:”怎么了?“院长说:”你
先说,他的心脏过去怎么样?“焦来年说:”他的身体壮着哩。每年都查,没问题。
各项指标比我们这些四五十岁的都棒!“院长说:”不能大意,六十出头的人。我
瞧着他今天有点不太对头。你得控制着他一点,千万千万……“会诊最后研究决定,
就在大山子给马扬做手术,请陆军总院的副院长主刀。一直到做完手术,医院主楼
前的空场上还围着不少人。
马扬做手术的时候,贡开宸在手术室门外只待了十来分钟,坐立不安地就找了
个借口上外头奥迪车里坐着去了。院长找到焦来年,悄悄跟他说:“请贡书记上贵
宾室去歇着吧……在车里待着,算怎么回事嘛!”说着,院长就拉着焦来年一起去
请书记。焦来年忙伸手阻止道:“让他自己在外头待一会儿吧……他可能受不了这
场面。这场面让他想起他大儿子。他大儿子牺牲前也接受过同样的抢救,当时他就
在手术室门外等着,等了整整十一个小时,最后大夫告诉他,他们尽力了,但抢救
还是失败了。他可能是怕再经历这样一次结局……他真的不想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
击……在他心里,马扬也许比自己那个大儿子还要重要得多……”焦来年说着,低
微地哽咽起来。院长心里一热,眼眶湿润了,深叹道:“唉,好老头……”
这时,从门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阵骚动。有人在外面叫喊着。还有人在跑
动。院长和焦来年都吃了一惊。院长远远探望了一眼,忙说:“是手术室那边出事
了……”说着,就急速向那边赶去。焦来年一把拉住他,恳求道:“”院长,有件
事,你能不能帮个忙……假如真是马扬怎么了,这会儿能不能别告诉贡书记……让
我先把他带走……他的心脏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这样的一击……“院长沉吟了一下,
说道:”行。只要你能带得走他,我一定配合你。“
没等他二位赶到手术室,半道上就被一位手术室的护士跑来截住了。那护士气
喘吁吁地说道:“秦副院长请你们马上过去……”护士小姐说到的“秦副院长”,
就是陆军总院的副院长,国内著名的脑外科专家,国家工程院院士。
院长忙问:“马主任怎么了?”
护士高兴地说:“手术成功了。马主任他醒了。他清醒了。”
院长和焦来年一愣,马上高兴万分地向手术室冲去。大约冲到离手术室还有十
来米的地方,他们便听到一个女孩激动万分的叫声:“爸……爸……爸…………”
那是马小扬。他们忙上前制止。马小扬却一下扑到院长的怀里,紧紧地抱住院长,
跺着脚哭喊着:“谢谢伯伯……谢谢伯伯……”
人们簇拥着把马扬推回病房。焦来年便急忙冲出主楼后门,冲到那辆大奥迪车
前,完全控制不住地一把去拉开车门,想把天大的喜讯报告给贡开宸。但没等他开
口,却一下愣在那里了。他看到,贡开宸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合着双眼,竟然不
住地在无声地抽泣着。原来他已经得知手术成功,马扬被平安地抢救过来了。跟随
贡开宸这么多年,焦来年真还没见他如此动情过。焦来年的眼眶一下湿润了。他忙
轻轻地关上车门,以留出一个足够的空间,让老人独自一人找回自己那份应有的平
静和尊严。
过了一会儿——准确一点,应该说“过了好大一会儿”,比如说,十分钟,或
二十分钟后,车门终于轻轻地被打开。这一回是贡开宸打开的。
“来年……”他在招呼焦来年。
焦来年忙弯下腰去。贡开宸的眼圈还红着,低声吩咐道:“……你就不要回省
城了……马上接手大山子市市委书记、市长的职务,暂时把大山子开发区主任和开
发区党委书记的职务也兼上,让马扬腾出一整块时间好好养一养伤。组织部的吕部
长明天会来宣布这个任命。”说到这里,他稍稍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
了一口气,似乎有许多的留恋,许多的不甘,许多的期待,许多的感唱,说道:
“来年啊,大山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善待这三十万工人。要好自为之。”说罢,奥
迪车就启动了。
第079章
79
连续几天,张大康都觉得自己的眼皮在跳个不停。一直没得到宋海峰的准确消
息,使他心神极度不安。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这么不安过。他心里很明白,给修小
眉准备的那六十五万,即便透露了出去,并不能构成“行贿罪”,但是前前后后他
给宋海峰的那几百万,一旦“穿帮”,那“麻烦”就大了,检察院的那一帮人肯定
要纵上来,死咬住不放。事情的严重性,当然还远不止是宋海峰的这几百万,为了
并购大山子的那两个厂子,他上上下下打点,就花去了一千多万。他不敢想象那后
果。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么些年来,他提防着,自觉不会发生这样的恶变。
“究竟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呢?”他曾经警告过矿务局原先的那几个领导,让他
们不要胡来,千万要沉得住气。天下事,再困难,从来都可以“熬得过去的”,尤
其在中国这个地方,看起来年年在建章立法,在铺摊子,但铺开的毕竟还不能算是
一块钢板,暂且还只是个“罗筛”。面积挺大,气势也挺雄,但就是有漏洞,漏洞
还挺多,挺大。只要沉得住气,就像那句成语所说的那样,“白驹过隙”嘛。偌大
一匹蠢马都能找到机会从针鼻眼儿里穿过,况且我等这样智商的人呢?但矿务局那
几个家伙,当官受人伺候还可以,要他们独立处置一些重大难题往往就抓瞎。“言
可言”案发,他就知道要坏事。事后他狠狠骂了他们一通。他又找到宋海峰,建议
他“自告奋勇”去兼任大山子市的一把手。他知道言案发生在大山子,理应由大山
子公安局来侦破。他觉得宋海峰完全有那个能力控制一个小小的大山子公安局。只
要把这件事挟在胳肢窝底下,再捂个一年半载,他就能把捅出的那一个个漏洞一一
抹平,堵上。整个局势就会好转,可能变得平静如初……但没料到,贡开宸觉出蛛
丝马迹,把这案子一下转到省公安厅手里,里外切断了所有可能干预此案的“黑手”,
并把怀疑的目光开始盯向宋海峰……这件事,跟宋海峰违规违纪使用郭立明有关。
郭立明事件加重了贡开宸对宋海峰的怀疑。贡开宸真是个精明的政治老手啊……
“他们真的在清查来海峰的问题了?把他‘双规’了?”难以抑止的慌乱,一
阵阵袭来。“我觉得张总还是去澳洲暂时避避风头。”一位高级助手试探着提议。
张大康根本没考虑这些没脑袋的家伙的建议,只是问:“你们去找过宋海峰的
老婆了吗?”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宋海峰到底哪去了”。那位高级助手说:“我
们去找了。他老婆说他带队去北京参加什么全国精神文明表彰大会了。可是从北京
方面得到的消息说,他根本没在会上露头。”
张大康不安地站了起来。
“但贡志雄跟我们说,他可以找到来海峰的下落。”“他什么时候这么跟你们
说的?”
张大康疑惑地问。“昨天。”“昨天?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找宋海峰?”“总是
我们中的谁跟他说的呗?”“谁跟他透露的?”“谁……那些就不清楚了……”
“你们肯定他知道我们在找来海峰?”“肯定。肯定。”张大康沉默了,正要下令
:“赶紧去查一查谁在跟这小子联系。让他们别再跟这小子保持联系了……”电话
铃突然响了起来。居然是贡志雄打来的,而且找的就是张大康。接电话的助手用征
询的目光看了看张大康,想问,接,还是不接。张大康迟疑了片刻,突然拿过电话。
他要亲自摸摸这小子的底,也许还能探听到有关贡开宸的一点动态。
“贡志雄,你还想得起来有我这么个朋友?”他冷笑道。
“您不是在打听宋海峰的下落吗?想不想见他?”贡志雄开门见山。
“我干吗要打听那些当官的下落?他爱上哪上哪……你嫂子有消息吗?”
“你少跟我提我嫂子。张大康,在事业上,我尊重你,佩服你,但是,你也得
给我留一点面子。”
“哎哎哎,我跟你嫂子到底怎么了?”
“少废话。你到底想不想见见宋海峰?”
“你真知道?”
“操!”贡志雄啐了声粗话,居然“啪”的一下把电话撂了。张大康在电话机
旁发了一会儿愣,仔细琢磨了刚才贡志雄的每一句话的语气语调,觉得并无大的漏
洞,于是又拨通了这小子的手机,走上了自己最后一段不归之路——贡志雄配合省
厅专案组的人,把张大康从他的老窝里“勾”了出来,实施了“密捕”。
贡志雄平生还头一次看到捕人。当他陪张大康走出恒发公司后门,走进大楼后
首寂静无人的夹道,他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对不起朋友。霎时间,脚步便放慢了,稍
稍地落在了张大康的后边,下意识地斜过十分复杂、甚至还有一些怜惜的眼光,从
背后打量了一下张大康。他油亮乌黑的后发际被高档羊绒大衣里的白衬衣领子衬托
着,依然显得那么洒脱。个子要比贡志雄高出半个头的张大康这时走得依然快捷有
力。只是在那一刹那间,看到狭窄的便道上停着两辆乳白色的国产汽车。本能告诉
他,这儿似乎不该有这样的汽车。机敏的他刚想采取什么防卫行动。说时迟,那时
快,从汽车里已经钻出三四个便衣,拿着手铐,上前来了。张大康转身想跑,但想
了一想,还是没跑,只是回过头来,神情极其复杂地膘了一眼贡志雄,然后居然迎
着那几个便衣走去了。贡志雄没跟他们一起走。对于张大康,他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开始了。几秒钟之间,天上地下,他一步跨越了天堂地狱之间相隔的那十万八千里
界线。“人哪,就那么简单”,贡志雄感慨,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低下头看
看自己身前身后的那段水泥路。光洁而灰色的路面并无差别。但这个叫张大康的人
就在这并无差异的路面上,越过了自己人生的生死界线啊……
……贡志雄在空空荡荡的大楼后门外继续默默地呆站了一会儿,深深地吐了一
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镀金的打火机和另外一些张大康送给他的小零碎玩意
儿,扔进道旁一个垃圾箱里,然后向便道的出口处走去。
这天晚上,有关方面也报来了修小眉的下落。她失魂落魄地走上过江大桥,正
准备从桥上往下跳的时候,被两位路过的民工拦腰抱住,并把她送到附近的派出所。
她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让派出所的同志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搞清她的
身份。
几天后,组织上通知郭立明,他已经说清了问题,暂时先回家好好侍候妻子生
孩子坐月子,等妻子坐完月子,再分配工作。
一个星期后,马扬被送往北京住院治疗。
五个月后,中德合资的坑口电厂在大山子举行了隆重的奠基典礼。差不多同一
时间,中央根据贡开宸呈报的方案,批准成立大山子盛业能源集团。马扬已然康复,
恢复了正常工作能力。中央同意马扬的请求,不去外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而留在K
省任大山子盛业能源集团董事会首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两年后,中国大山子盛业能源集团在海外上市。在那一段日子,马扬在欧美七
个国家进行了十八场路演,募集海外资金四十八亿美元。
在那一年的秋天,贡开衰退休。由中央提命并经K省第十一届党代会选举确认,
马扬当选为K省建国后的第七任省委书记。退休的第二年,贡开宸重新组织了家庭。
新“老伴”还是K省人。
二零零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早晨七点三十五分改毕于京城莲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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