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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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堑山堙谷,五百馀里,经白檀,历平冈,步鲜卑庭,东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尚、熙与蹋顿及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操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操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操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馀万口。辽东单于速仆丸与尚、熙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其众尚有教千骑。或劝操遂击之,操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还。公孙康欲取尚、熙以为功,乃先置精勇于厩中,然后请尚、熙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遂斩尚、熙,并速仆丸首送之。诸将或问操:“公还而康斩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操枭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牵招独设祭悲哭,操义之,举为茂才。时天寒且旱,二百里无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馀丈方得水。既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操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顾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冬,十月,辛卯,有星孛于鹑尾。
乙巳,黄巾杀济南王赟。
十一月,曹操至易水,乌桓单于代郡普富卢、上郡那楼皆来贺。师还,论功行赏,以五百户封田畴为亭侯。畴曰:“吾始为刘公报仇,率众遁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志也。”固让不受。操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操之北伐也,刘备说刘表袭许,表不能用。及闻操还,表谓备曰:“不用君言,故为失此大会。”备曰:“今天下分裂,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乎?若能应之于后者,则此未足为恨也。”
是岁,孙权西击黄祖,虏其人民而还。
权母吴氏疾笃,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而卒。
初,琅邪诸葛亮寓居襄阳隆中,每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颍川徐庶与崔州平谓为信然。州平,烈之子也。
刘备在荆州,访士于襄阳司马徽。徽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伏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徐庶见备于新野,备器之。庶谓备曰:“诸葛孔明,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备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备由是诣亮,凡三往,乃见。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并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外观时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备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不悦,备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
司马徽,清雅有知人之鉴。同县庞德公素有重名,徽兄事之。诸葛亮每至德公家,独拜床下,德公初不令止。德公从子统,少时朴钝,未有识者,惟德公与徽重之。德公常谓孔明为卧龙,士元为凤雏,德操为水鉴;故德操与刘备语而称之。
孝献皇帝庚建安十三年(戊子,公元二零八年)
春,正月,司徒赵温辟曹操子丕。操表“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策免之。
曹操还鄴,作玄武池以肄舟师。
初,巴郡甘宁将僮客八百人归刘表,表儒人,不习军事,宁观表事势终必无成,恐一朝众散,并受其祸,欲东入吴。黄祖在夏口,军不得过,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孙权击祖,祖军败走,权校尉凌操将兵急追之。宁善射,将兵在后,射杀操,祖由是得免。军罢,还营,待宁如初。祖都督苏飞数荐宁,祖不用。宁欲去,恐不免;飞乃白祖,以宁为邾长。宁遂亡奔孙权。周瑜、吕蒙共荐达之,权礼异,同于旧臣。宁献策于权曰:“今汉祚日微,曹操终为篡盗。南荆之地,山川形便,诚国之西势也。宁观刘表,虑既不远,儿子又劣,非能承业传基者也。至尊当早图之,不可后操。图之之计,宜先取黄祖。祖今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贪纵,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军,鼓行而西,据楚关,大势弥广,即可渐规巴、蜀矣。”权深纳之。张昭时在坐,难曰:“今吴下业业,若军果行,恐必致乱。”宁谓昭曰:“国家以萧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忧乱,奚以希慕古人乎!”权举酒属宁曰:“兴霸,今年行讨,如此酒矣,决以付卿。卿但当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则卿之功,何嫌张长史之言乎!”
权遂西击黄祖。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以拼闾大绁系石为矴,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偏将军董袭与别部司马凌统俱为前部,各将敢死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突入蒙冲里。袭身以刀断两绁,蒙冲乃横流,大兵遂进。祖令都督陈就以水军逆战。平北都尉吕蒙勒前锋,亲枭就首。于是将士乘胜,水陆并进,傅其城,尽锐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走,追斩之,虏其男女数万口。
权先作两函,欲以盛祖及苏飞首。权为诸将置酒,甘宁下席叩头,血涕交流,为权言飞畴昔旧恩,“宁不值飞,固已损骸于沟壑,不得致命于麾下。今飞罪当夷戮,特从将军乞其首领。”权感其言,谓曰:“今为君置之。若走去何?”宁曰:“飞免分裂之祸,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岂当图亡哉!若尔,宁头当代入函。”权乃赦之。凌统怨宁杀其父操,常欲杀宁,权命统不得仇之,令宁将兵屯于它所。
夏,六月,罢三公官,复置丞相、御史大夫。癸巳。以曹操为丞相。操以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司空东曹掾陈留毛玠为丞相东曹掾,元城令河内司马朗为主簿,弟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为法曹议令史。毓,植之子也。琰、玠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拔敦实,斥华伪,进冲逊,抑阿党。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至乃长吏还者,垢面羸衣,独乘柴车,军吏入府,朝服徒行。吏洁于上,俗移于下。操闻之,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
司马懿,少聪达,多大略。崔琰谓其兄朗曰:“君弟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子所及也。”操闻而辟之,懿辞以风痹。操怒,欲收之,懿惧,就职。
操使张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辽谓左右曰:“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惊动人耳。”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陈而立,有顷,皆定,即得首谋者,杀之。辽在长社,于禁顿颍阴,乐进屯阳翟,三将任气,多共不协。操使司空主簿赵俨并参三军,每事训谕,遂相亲睦。
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后以部曲相侵,更为仇敌。朝廷使司隶校尉钟繇、凉州刺史韦端和解之,征腾入屯槐里。曹操将征荆州,使张既说腾,令释部曲还朝,腾许之。已而更犹豫,既恐其为变,乃移诸县促储亻待,二千石郊迎,腾不得已,发东。操表腾为卫尉,以其子超为偏将军,统其众,悉徙其家属诣鄴。
秋,七月,曹操南击刘表。
八月,丁未,以光禄勋山阳郗虑为御史大夫。
壬子,太中大夫孔融弃市。融恃其才望,数戏侮曹操,发辞偏宕,多致乖忤。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内甚嫌之。融又上书言:“宜准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操疑融所论建渐广,益惮之。融与郗虑有隙,虑承操风旨,构成其罪,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奏:“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操遂收融,并其妻子皆杀之。初,京兆脂习与融善,每戒融刚直太过,必罹世患。及融死,许下莫敢收者。习往抚尸曰:“文举舍我死,吾何用生为!”操收习,欲杀之,既而赦之。
初,刘表二子琦、琮,表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日相与毁琦而誉琮。琦不自宁,与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不对。后乃共升高楼,因令去梯,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黄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归省疾。瑁、允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乃谓琦曰:“将军命君抚临江夏,其任至重;今释众擅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表卒,瑁、允等遂以琮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将因奔丧作难。会曹操军至,琦奔江南。
章陵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傅巽等劝刘琮降操,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也;以刘备而敌曹公,不当也。三者皆短,将何以待敌?且将军自料何如刘备?若备不足御曹公,则虽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御曹公,则备不为将军下也。”琮从之。九月,操至新野,琮遂举州降,以节迎操。诸将皆疑其诈,娄圭曰:“天下扰攘,各贪王命以自重,今以节来,是必至诚。”操遂进兵。时刘备屯樊,琮不敢告备。备久之乃觉,遣所亲问琮,琮令其官属宋忠诣备宣旨。时曹操已在宛,备乃大惊骇,谓忠曰:“卿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语,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引刀向忠曰:“今断卿头,不足以解忿,亦耻丈夫临别复杀卿辈。”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议。或劝备攻琮,荆州可得。备曰:“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备将其众去,过襄阳,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备。备过辞表墓,涕泣而去。比到当阳,众十馀万人,辎重数千两,日行十馀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或谓备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备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习凿齿论曰:刘玄德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刘琮将王威说琮曰:“曹操闻将军既降,刘备已走,必懈弛无备,轻先单进。若给威奇兵数千,徼之于险,操可获也。获操,即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纳。操以江陵有军实,恐刘备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闻备已过,操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及于当阳之长坂。备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操大获其人众辎重。
徐庶母为操所获,庶辞备,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操。张飞将二十骑拒后,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操兵无敢近者。或谓备:“赵云已北走。”备以手戟敗唬骸白恿黄易咭病!鼻曛粕肀П缸屿牍赜鸫幔眉勉妫隽蹒谕蜮湃耍刖愕较目凇2懿俳辏粤蹒嘀荽淌罚饬泻睿⒇嵩降龋钫叻彩迦恕J秃灾簦越挥阎瘢固跗分萑擞帕樱赃弥R葬晕蠛桦停嵩轿饴谎跸任惺椋唆宋讨小>V荽蠼涎粑钠副鹜驮谕猓狄玻羝福刖恪F冈唬骸捌覆荒苋荩贝锒眩 辈偌煤海改艘璨佟2僭唬骸袄春纬傩埃俊逼冈唬骸跋热詹荒芨ㄥ隽蹙V菀苑罟遥痪V菟涿唬T妇菔睾捍ǎH辆场I桓河诠氯酰牢蘩⒂诘叵隆6撇辉诩海灾劣诖耍祷潮眩扪赵缂 彼鞖'欷流涕。操为之怆然,字谓之曰:“仲业,卿真忠臣也!”厚礼待之,使统本兵,为江夏太守。
初,袁绍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西平和洽,以为冀州土平民强,英桀所利,四战之地,不如荆州土险民弱,易依倚也,遂从刘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从本初,辟争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黩近,久而不去,谗慝将兴。”遂南之武陵。表辟南阳刘望之为从事,而其友二人皆以谗毁为表所诛,望之又以正谏不合,投传告归。望之弟廙谓望之曰:“赵杀鸣犊,仲尼回轮。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尘于内,则宜模范蠡迁化于外,坐而自绝于时,殆不可也。”望之不从,寻复见害,廙奔扬州。南阳韩暨避袁术之命,徙居山都山。刘表又辟之,遂遁居孱陵。表深恨之,暨惧,应命,除宜城长。河东裴潜亦为表所礼重,潜私谓王畅之子粲及河内司马芝曰:“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遂南适长沙。于是操以暨为丞相士曹属,潜参丞相军事,洽、廙、粲皆为掾属,芝为管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