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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许三观卖血记-第4部分

小说: 许三观卖血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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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玉兰又说:“何小勇,你就到我家来做倒插门女婿吧,要不我爹就把我给许三观了。”
何小勇说:“你胡说八道,我堂堂何小勇怎么会上你家倒插门呢?以后我的儿子们全姓许?不可能。”
“那我只好去嫁给许三观了。”
一个月以后,许玉兰嫁给了许三观。她要一件大红的旗袍,准备结婚时穿,许三观给她买了那件旗袍;她要两件棉袄,一件大红一件大绿,准备冬天的时候穿上它们,许三观给她买了一红一绿两块绸缎,让她空闲时自己做棉祆。她说家里要有一个钟,要有一面镜子,要有床有桌子有凳子,要有洗脸盆,还要有马桶……许三观说都有了。
许玉兰觉得许三观其实不比何小勇差,论模样比何小勇还英俊几分,口袋里的钱也比何小勇多,而且看上去力气也比何小勇大,于是她看着许三观时开始微微笑起来,她对许三观说:
“我是很能干的,我会做衣服,会做饭。你福气真是好,娶了我做你的女人……”
许三观坐在凳子上笑着连连点头,许玉兰继续说:
“我长得又漂亮,人又能干,往后你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得由我来裁缝了,家里的活也是我的,就是那些重的活,像买米买煤什么的要你干用,别的都不会让你插手,我会很心疼你的,你福气真是大好了,是不是?你怎么不点头呢?”
“我点头了”,我一直在点头。”许三观说。
“对了,”许玉兰想起了什么,她说,“你听着,到了我过节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做了,就是淘米洗菜的事我都不能做,我要休息了,那几天家里的活全得由你来做了,你听到了没有?你为什么不点头呢?”
许三观点着头问她:“你过什么节?多长时间过一次?”
“啊呀,”许玉兰叫道,“我过什么节你都不知道?”
许三观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就是来月经。”
“月经?”
“我们女人来月经你知道吗?”
“我听说过。”
“我说的就是来月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了,我不能累,也不能碰冷水,一累一碰上冷水我就要肚子疼,就要发烧……”
第四章
助产的医生说:“还没到疼的时候你就哇哇乱叫了。”
许玉兰躺在产台上,两只腿被高高架起,两条胳膊被绑在产台的两侧,医生让她使劲,疼痛使她怒气冲冲,她一边使劲一边破口大骂起来:
“许三观!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跑哪儿去啦……我疼死啦……你跑哪儿去了呀……你这个挨刀子的王八蛋……你高兴了!我疼死啦你就高兴了……许三观你在哪里呀……你快来帮我使劲……我快不行了……许三观你快来……医生!孩子出来了没有?”
“使劲。”医生说,“还早着呢,”
“我的妈呀……许三观……全是你害的……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只图自己快活……你们干完了就完了……我们女人苦啊!疼死我……我怀胎十个月……疼死我啦……许三观你在哪里呀……医生!孩子出来了没有?”
“使劲。”医生说,“头出来啦。”
“头出来了……我再使把劲……我没有劲了……许三观,你帮帮我……许三观,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助产的医生说:“都生第二胎了,还这样吼叫。”
许玉兰大汗淋漓,呼呼喘着气,一边呻吟一边吼叫:
“啊呀呀……疼啊!疼啊……许三观……你又害了我呀……啊呀呀……我恨死你了……疼啊……我要是能活过来……啊呀……我死也不和你同床啦……疼啊……你笑嘻嘻……你跪下……你怎么求我我都不答应……我都不和你同床……啊呀,啊呀……疼啊……我使劲……我还要使劲……”
助产的医生说:“使劲,再使劲。”
许玉兰使足了劲,她的脊背都拱了起来,她喊叫着:
“许三观!你这个骗子!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挨刀子的……许三观!你黑心烂肝!你头上长疮……”
“喊什么?”护士说,“都生出来了,你还喊什么?”
“生出来了?”许玉兰微微撑起身体,“这么快。”
许玉兰在五年时间里生下了三个儿子,许三观给他三个儿子取名为许一乐,许二乐,许三乐。
有一天,在许三乐一岁三个月的时候,许玉兰揪住许三观的耳朵问他:
“我生孩子时,你是不是在外面哈哈大笑?”
“我没有哈哈大笑,”许三观说,“我只是嘿嘿地笑,没有笑出声音。”
“啊呀,”许玉兰叫道,“所以你让三个儿子叫一乐,二乐,三乐,我在产房里疼了一次,二次,三次;你在外面乐了一次,二次,三次,是不是?”
第五章
城里很多认识许三观的人,在二乐的脸上认出了许三观的鼻子,在三乐的脸上认出了许三双的眼睛,可是在一乐的脸上,他们看不到来自许三观的影响。他们开始在私下里议论,他们说一乐这个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许三观,一乐这孩子的嘴巴长得像许玉兰,别的也不像许玉兰。一乐这孩子的妈看来是许玉兰,这孩子的爹是许三观吗?一乐这颗种子是谁播到许玉兰身上去的?会不会是何小勇?一乐的眼睛,一乐的鼻子,还有一乐那一对大耳朵,越长越像何小勇了。
这样的话传到了许三观的耳中,许三观就把一乐叫到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那时候一乐才只有九岁,许三观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就把家里唯一的那面镜子拿了过来。
这面镜子还是他和许玉兰结婚时买的,许玉兰一直把它放在窗台上,每天早晨起床以后地就会站到窗前,看看窗外的树木,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把头发梳理整齐,往脸蛋上抹一层香气很浓的雪花膏。后来,一乐长高了,一乐伸手就能抓住窗台上的镜子;接着二乐也长高了,也能抓到窗台上的镜子;等到三乐长高时;这面镜子还是放在窗台上,这面镜子就被他们打碎了。最大的一片是个三角,像鸡蛋那么大。许玉兰就将这最大的一片三角捡起来,继续放到窗台上。
现在,许三观将这面三角形的残镜拿在了手中,他照着自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再去看一乐的眼睛,都是眼睛;他又照着自己的鼻子看了一会儿,又去看一乐的鼻子,都是鼻子……许三观心里想:都说一乐长得不像我,我看着还是有点像。
一乐看到父亲眼睛发呆地看着自己,就说:
“爹,你看看自己又看看我,你在看些什么?”
许三观说:“我看你长得像不像我。”
“我听他们说;”一乐说,“说我长得像机械厂的何小勇。”
许三观说:“一乐,你去把二乐、三乐给我叫来。”
许三观的三个儿子来到他面前,他要他们一排坐在床上,自己搬着凳子坐在对面。他把一乐、二乐、三乐顺着看了过去,然后三乐、二乐、一乐又倒着看了过来,他的三个儿子嘻嘻笑着,三个儿子笑起来以后,许三观看到这三兄弟的模样像起来了,他说:
“你们笑,”他的身体使劲摇摆起来,“你们哈哈哈哈地笑。”
儿子们看到他滑稽的摆动后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了,许三观也跟着笑起来,他说。
“这三个崽子越笑越长得像。”
许三观对自己说:“他们说一乐长得不像我,可一乐和二乐、三乐长得一个样……儿子长得不像爹,儿子长得和兄弟像也一样……没有人说二乐、三乐不像我,没有人说二乐、三乐不是我的儿子……一乐不像我没关系,一乐像他的弟弟就行了。”
许三观对儿子们说:“一乐知道机械厂的何小勇,二乐和三乐是不是也知道……你们不知道,没关系……对,就是一乐说的那个人,住在城西老邮政弄,经常戳着鸭舌帽的那个人、你们听着,那个人叫何小勇,记住了吗?二乐和三乐给我念一遍……对,你们听着,那个何小勇不是个好人,记住了吗?为什么不是好人?你们听着,从前,那时候还没有你们,你们的妈还没有把你们生出来,何小勇天天到你们外公家去,去做什么呢?去和你们外公喝酒,那个时候你们的妈还没有嫁给我,何小勇天天去,隔几天手里提上一瓶酒,后来,你们的妈嫁给了我,何小勇还是经常上你们外公家去喝酒,你们听着,自从你们的妈嫁给我以后,何小勇就再也不送酒给你们外公了,倒是喝掉了你们外公十多瓶酒……有一天,你们的外公看到何小勇来了,就站起来说:‘何小勇,我戒酒啦。’后来,何小勇就再也不敢上你们外公家去喝酒了。”
城里很多认识许三观的人,在二乐的脸上认出了许三观的鼻子,在三乐的脸上认出了许三观的眼睛,可是在一乐的脸上,他们看不到来自许三观的影响。他们开始在私下里议论,他们说一乐这个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许三观,一乐这孩子的嘴巴长得像许玉兰,别的也不像许玉兰。一乐这孩子的妈看来是许玉兰,这孩于的爹是许三观吗?一乐这颗种子是谁播到许玉兰身上去的?会不会是何小勇?一乐的眼睛,一乐的鼻子,还有一乐那一对大耳朵,越长越像何小勇了。
这样的话一次又一次传到许三观的耳中,许三观心想他们一遍又一遍他说,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他们说的会不会是真的?许三观就走到许玉兰的面前,他说:
“你听到他们说了吗?”
许玉兰知道许三观问的是什么,她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衣服,撩起围裙擦着手上的肥皂泡沫走到门口,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许玉兰边哭边问自己:
“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啊?”
许玉兰坐在门口大声一哭,把三个儿子从外面引了回来,三个儿子把她围在中间,胆战心惊地看着越哭越响亮的母亲,许玉兰摸了一把眼泪,像是甩鼻涕似的甩了出去,她摇着头说:
“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呵?我一没有守寡,二没有改嫁,三没有偷汉,可他们说我三个儿子有两个爹,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啊?我三个儿子明明只有一个爹,他们们说有两个爹……”
许三观看到许玉兰坐到门槛上一哭,脑袋里就嗡嗡叫起来,他在许玉兰的背后喊:
“你回来,你别坐在门槛上,你哭什么?你喊什么?你这个女人没心没肺,这事你能哭吗?这事你能喊吗?你回来……”
他们的邻居一个一个走过来,他们说:
“许玉兰,你哭什么……是不是粮票又不够啦……是不是许三观欺负你了,许三观!许三观呢?……刚才还听到他在说话……许玉兰,你哭什么?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又欠了别人的钱……是不是儿子在外面闯祸了……”
二乐说:“不是,你们说的都不是,我妈哭是因为一乐长得像何小勇。”
他们说:“噢……是这样。”
一乐说:“二乐,你回去,你别在这里站着。”
二乐说:“我不回去,”
三乐说:“我也不回去。”
一乐说:“妈,你别哭了,你回去。”
许三观在里屋咬牙切齿,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又笨又蠢,都说家丑不可外面,可是这个女人只要往门槛上一坐,什么丑事都会被喊出去。他在里屋咬牙切齿,听到许玉兰还在外面哭诉。
许玉兰说:“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啊?我一没有守寡,二没有改嫁,三没有偷汉,我生了三个儿子……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啊,让我今世认识了何小勇,这个何小勇啊,他倒好,什么事都没有,我可怎么办啊?这一乐越长越像他,就那么一次,后来我再也没有答应,就那么一次,一乐就越长越像他了……”
什么?就那么一次?许三观身上的血全涌到脑袋里去了,他一脚踢开了里屋的门,对着坐在外屋门槛上的许玉兰吼道:,
“你他妈的给我回来!”
许三观的吼声把外面的人全吓了一跳,许玉兰一下子就不哭了,也不说话,她扭头看着许三观。许三观走到外屋的门口,一把将许玉兰拉起来,他冲着外面的人喊道:
“滚开!”
然后要去关门,他的三个儿子想进来、他又对儿子们喊道:
“滚开!”
他关上了门,把许玉兰拉到了里屋,再把里屋的门关上,接着一巴掌将许玉兰掴到了床上,他喊道:
“你让何小勇睡过?”
许玉兰捂着脸蛋呜呜地哭,许三观再喊道:
“你说!”
许玉兰呜呜地说:“睡过。”
“几次?”
“就一次。”
许三观把许玉兰拉起来,又掴了一记耳光,他骂道:
“你这个婊子,你还说你没有偷汉……”
“我是没有偷汉,”许玉兰说,“是何小勇干的,他先把我压在了墙上,又把我拉到了床上……”
“别说啦!”
许三观喊道,喊完以后他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
“你就不去推他?咬他?踢他?”
“我推了,我也踢了。”许五兰说,“他把我往墙上一压就捏住了我的两个奶子……”
“别说啦!”
许三观喊着给了许玉兰左右两记耳光,打完耳光以后,他还是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说:
“他捏住了你的奶子,你就让他睡啦?”
许玉兰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眼睛也捧在了手上。
“你说!”
“我不敢说,”许玉兰摇了摇头,“我一说你就给我吃耳光,我的眼睛被你打得昏昏沉沉,我的牙齿被你打得又酸又疼'奇‘书‘网‘整。理'提。供',我的脸像是被火在烧一样。”
“你说!他捏住了你的奶子以后……”
“他捏住了我的奶子,我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就跟他上床啦?”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他把我拖到床上去的……”
“别说啦!”
许三观喊着往许王兰的大腿上踢了一脚,许玉兰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许三观说:
“是不是在我们家?是不是就在这张床上?”
过了一会,许玉兰才说:
“是在我爹家。”
许三观觉得自己累了,他就在一只凳子上坐了下来,他开始伤心起来,他说:
“九年啊,我高兴了九年,到头来一乐不是我儿子,我白高兴了……我他妈的白养了一乐九年,到头来一乐是人家的儿子……”
许三观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许玉兰又吼叫起来:
“你的第一夜是让何小勇睡掉的?”
“不是,”许玉兰哭着说,“第一夜是给你睡掉的……”
“我想起来了,”许三观说,“你第一夜肯定是被何小勇睡掉的,我说点一盏灯,你就是不让点灯,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怕我看出来,看出来你和何小勇睡过了……”
“我不让你点灯,”许玉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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